【当时明月在】第十三章 前尘往事(1/2)

作者:迷楠

25年 9月2日首发

字数:6

第十三章前尘往事

鱼鳞般的金光嵌在云海里,像是一匹绯色的蜀锦,迤逦的铺了半边天。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少奶奶,明天是个好天头儿哩!」碧荷扶着明

月下了马车,欣喜的看着远处山岭上锦绣斑斓的晚霞。

「嗯,待在城里,这景致是再见不着的,果然是好!」明月也欣然的四下打

量,远处的山恋起伏,近处的稻香蛙鸣,炊烟袅袅里,翁头翁脑的撞进一只晚归

的雀儿,活泼又生动。

李子涵笑着过来牵她,「走吧,娘子,赶明儿个有的你瞧呢,做了许久的马

车,先去浴洗一番,听说有地里新摘的瓜菜,我打发她们收拾了。」

明月跟着他往大门里面走,笑着听他说话,「这都不忙,倒是我们来了这儿,

不先去给母亲请个安吗?」

李子涵怔了一下,转身站在,叫身后一个跟着的老嬷嬷过来,「王嬷嬷,太

太如今身子可有好些?你去问问太太,就说少奶奶想过去请个安,问她今个愿意

见人么?」

王嬷嬷应了一声,又冲着明月福了一福。

明月听得一怔,忙扶住这个老嬷嬷,款款的说话,「先前不知道您是跟母亲

的人,怠慢嬷嬷了,嬷嬷莫怪!嬷嬷素日替我们在母亲跟前尽孝,倒是我们应该

谢您才是!劳嬷嬷去问一声,就说儿媳进门这么些日子,也没能在母亲身前略尽

孝心,心里着实惶恐不安,想过去给母亲见个礼,问问母亲怎么说!」

王嬷嬷谦逊的说不敢,扭身往后面去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石子涌路上拼砌的图案都有些模糊,李子涵与明月并肩慢

慢的走,不多时,就到了李子涵母亲孟氏将养身子的春晖院。

方才那个王嬷嬷从院子里走出来,站在院门口,冲着二人说道,「少爷,少

奶奶,夫人说了,你们的孝心她狠知道的,只是身上不耐烦。又说大夫说的,这

病怕过人,彼此还是不见了。孝敬不孝敬的,不在叩头上,少爷少奶奶还是请

吧!」

明月心里简直惊疑极了,嫡亲的儿子儿媳来问安,竟然连院门都不愿意让进。

她恭敬的听完,随即跪在院门外,冲着正堂,端正的补行了大礼。不管您怎

么说,我这礼到了!

李子涵冲着王嬷嬷说,「太太既这么着说,我和你们少夫人就先去安置了,

你们好好伺候太太,改日我再来看她!」

明月沉默的跟着李子涵走着,一反来时的兴奋。

李子涵握住她的手,「月儿别多心,母亲病的久了,难免心头烦闷,说话毛

躁,并不是不喜欢你!」

照亮的小丫头拎着灯笼,晕黄的光在脚下飘摇。

明月应了一声,心里面却琢磨着,母不慈,子不敬,这光景怎么看也不像样,

若只推说是生病,也太过蹊跷。

明月张了张口,想问他心底的疑惑。旋即想起出阁前母女夜话,至亲至疏夫

妻,男人若是有心告诉你,你早晚会知道!他若是有心瞒你,你又何苦一定要知

道。

小夫妻两个沐浴更衣,又用了饭,天已经黑透了。

这次出来,碧波留在了家中,只碧荷跟了来。

此刻,一个人忙的团团转,铺了床,笼了香,又四下看哪处不妥当。

明月冲她招招手,吩咐她,「荷丫头,你别忙了,在外头,怎的也不能像家

里般舒服妥帖,差不离也就罢了!」

碧荷鬓角都被汗洇湿了,拿出块帕子揩着,笑着说话,「碧波姐姐总说我不

会伺候小姐,这会子她没来,我要是让小姐受了委屈,去还不得给数落死!」

「好呀,我倒是以为你真个为我上心,原来是怕她骂你,才这么勤快!」

「天皇菩萨,真真冤枉死人,你个没良心的,我早就应该不亲自动手,叫小

丫头进来与你铺陈,乐的站一旁轻巧,省的枉担了贼名!」

碧荷气恼的往凳上一坐,真个不忙了!

「哎呀,好丫头,哄你玩呢!还..真的恼了呀,好姐姐,别气啦,我给你倒茶

喝!」

碧荷毫不客气的接过她手里的茶水,这半天也真的渴了,一饮而尽,又伸出

手,如是连饮三杯。

明月一边给她续茶,一边说,「啧啧,人家说,一杯为品,二杯解渴,三杯

饮马骡,荷丫头你说说,你这叫什么!」

碧荷涨红脸,把明月按在桌上,就去爬搔她的腰,「人家给你做牛做马的操

持,你倒一递递的取笑我!」

「哎呦,哎呦,哈哈,好姐姐,好姐姐,再不敢啦,月儿不敢啦,你饶过月

儿这次罢,月儿还小呢!」

碧荷闻言笑软,压在她身上,拧她的脸儿,「还是小姐呢,一点样儿都没有。

都嫁人了还小,我昨个还听姑爷说你大呢!」

明月听她说到闺房私语,不觉双靥流丹,眼波梭着她,「好不知羞的丫头,

听人家悄悄话!」

「啐,我倒是想不听呢,偏你们叫那么大声,也不知到底是谁不知羞!」

没人时,明月与碧荷一向没个大小,闹惯了,此刻一番笑闹,倒把晚间的沉

郁给混忘了。

「荷丫头,相公说了去哪里了没有?」

「用完饭,姑爷只说出去散散,没说去哪!倒是立夏说,瞧那方向,仿佛往

春晖院那边去了。」

明月心头一动,松了口气,虽冷眼看着丈夫和婆母似有不虞,但毕竟母子天

性,心里头还是牵挂的,这不是悄悄地去了嘛!

……

「哐啷」,一个「雨过天晴」的茶盅子砸在地上,碎渣子和着参茶,溅了

一地。

「让他走,我不见他!」一个嘶哑苍老的女声尖利的叫着。

李子涵皱着眉,眼里寒光如刀,看了一眼想要撵人的红娇,那丫鬟本就心怯

怯的,被他一瞪,竟吓得扑通跪了。

「都出去,远着点伺候着!」李子涵叱了一声,见屋里的下人不动,双眉拧

起来,立时就要发作。

王嬷嬷心里叹了口气,当年孟氏身边得用的人,一夜之间不是被打杀,就是

给发卖了。如今跟着的这些人竟全都不中用,罢了,何苦逆了这小魔星,白填了

性命。她冲打头的红娇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领着小丫头们鱼贯退出去,直到出

了门,心还哆嗦。

「王嬷嬷,把帐子给我掀起来,太太想必记挂着我呢!弄亮堂些,让太太好

好看看!」李子涵略带嘲讽的冲老嬷嬷说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嬷嬷心中替自己小姐悲愤,却不敢不听,撩起孟氏的床帐。

一个头发已经苍白,肤色焦黄,皮包骨头,狀如厉鬼的妇人裹在秋香色的绫

被里,喘着粗气,似是想要扑下来,却体力不支。又因为羞愤之极引来痰喘,吼

吼吼的捂着喉咙翻白眼。

王嬷嬷心里一酸,眼里就蓄满了泪,忙给她又是捶又是揉,方听到一阵破风

箱般的剧咳。

谁成想孟家的千金,竟也有一天会给揉搓到这个地步!一步错,步步错,真

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五年还是六年没见过这女人了,怎的她成了这幅模样?

李子涵心里头有些迷茫,幼时那个嘘寒问暖,会把自己抱在怀里抚慰的温婉

贵妇人,是眼前这个人吗?

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是从她知道了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孩儿?是从

她以为自己亲生的孩儿因他而死?是从一次次的下毒、暗杀、绑架?还是从自己

察觉以后,起疑、疏远、防备?还是从那个雪夜,母子情断,血溅后宅?

李子涵心里五味杂陈,饶是再冷的心肠,见了她这幅摸样,也不由动容。毕

竟曾叫过一声母亲呢!

「咳咳~ 咳~ 咳咳……,哈哈哈,你来干什么,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还是

来看看我什么时候死?咳咳……咳咳……,可惜,没能如你的愿,我还没死呢!」

孟氏的眼珠子像淬了毒,恨不能戳进他的心窝子里去。

他在灯下长身而立,面容清俊,神采飞扬,听说还取了个聪明貌美的媳妇。

这一切本都应该是自己儿子的,这个小偷,他偷了自己儿子的福分,他怎么

能活着,怎么敢活着,还活的这么好?

「母亲,当年父亲已经告诉您了,那孩儿一落地就死了,您产后血崩,他怕

您雪上加霜,受不了那个打击,才没告诉您真相!正巧赶上我母妃送了我来,也

是怜惜您,方才把我放在您膝下照顾,想着过些年,你养好身体,再告诉您的!」

「呸!狼子野心,他一心博那荣华富贵,生生害死自己的亲生孩儿,也不怕

死了以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哈哈哈,李文泽,你看看,我们的孩子在天

上看着你呢,每天都看着你呢!」

孟氏癫狂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起来,怀里抱着一个小枕头,爱怜的摸摸

它,犹如再摸一个孩子的脸蛋。

李子涵心中凄惨,当年知道真相,也曾盼她能将一腔爱子之情转到自己身上,

母慈子孝,一切都没改变,该有多好。时至今日,方才知道,打从她知道那孩子

死了那天起,就已经心魔缠身,只肯相信自己,她,早就疯了!

既然一切都不能去了,那也只能往前走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谁都

情有可原,哪怕,理无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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