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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珏红着脸一下子跳开去,狠狠白了我一眼,却又噗哧一笑,转身去找宝亭去了。

找老马车行给苏州竹园带封信,叮嘱无暇若是萧潇已经回到竹园就让她立刻赶来杭州,若是她尚未回来,就让玲珑赴杭帮我。

傍晚我终于在李之扬的家里等到了他,在友情的感召及万两白银的诱惑下,他把官府目前掌握的证据一一告诉了我,从宝大祥的扬州店和杭州店里共搜到了赃物四十多件,大多是近几年巨贾豪门失窃的珠宝,不少在官府登记在案;而走私的帐簿也有两大本,记录了从正德三年年至正德十二年间的全部走私情况,金额高达二百三十余万两,只这两项,宝大祥主事的人斩几个来回都够了。

「正德三年到十二年,这中间有近十年的光景,难道官府一点都没察觉吗?」虽然李之扬听说破获此案是扬州那边得到了线报,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再说走私的金额也与宝亭说得不符,从区区十三万两骤然增至二百余万两,是殷老爷子对自己的女儿也没说实话;还是中间有人做了手脚,欲置宝大祥于死地呢?「为兄也奇怪,那些珠宝说是下面人眼力经验不够,误收了赃物也说得过去,可走私却不是下面的人能左右得了的,宝大祥一向珍惜羽毛,怎么会出这种事来?!难道真是无jiān不商吗?」「能不能让我见见张金?」李之扬摇摇头,说他已经被重点监管起来了,没有知府文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别说探监了。

他看我脸上有些急色,给我出主意道:「殷家大女婿柳澹之好赖是个举人,而且又是个书呆子,和宝大祥的业务也没沾边,此刻虽然拘着,但看管相对松了许多。

」「见见他也好。

」我毕竟是衙门里的人,李之扬找了个协同查案的理由,带我进了杭州大狱。

虽然做了二个月的官儿,却是我第一次进监狱,昏暗的牢房里弥漫着一种腐烂的气息,顿时让我xiōng中一窒。

号子里那些披头散发一身wū垢的犯人见到有人进来,或是破口乱骂,或是连喊冤枉,一时间号子里异常的热闹。

李之扬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并不理会,领着我快步走向牢房的深处,三拐两拐来到一间还算整洁的号子前,里面正是柳澹之。

「别情?!你、你怎么来了?!」柳澹之看上去虽然憔悴了许多,可周身上下没有一点挨打的迹象,显然李之扬对他十分客气。

李也聪明,朗声说王兄你查的案子事关机密,我就回避了,给你半个时辰,说着转身带狱卒走了。

「我是来提亲的。

」我淡淡地道。

我的话显然出乎柳澹之的意外,他凝望了我良久,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道:「怪不得二小姐不时提起你来。

」又急切地问道:「老爷子……他怎么样了?你见到二小姐了吗?」「老爷子自首了。

宝亭被我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不会有事。

」殷老爷子是上午自首的,李之扬告诉我他立刻被特别关押了起来,就连李之扬也不知道押在何处。

柳澹之闻言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既愤慨又有些不解道:「宝大祥并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老爷子为什么要自首!」「虽然官府错了,可总要给官府一点面子,事情才好回旋。

」对殷家的事务一无所知未尝不是柳澹之的幸福,而殷老爷子深谋远虑,也给殷家留了后。

我告诉他我已经开始在朝中活动,一定要保全殷家,让他安心在狱中。

柳澹之说自己倒不怕,怕只怕老爷子年事已高,禁不起这牢狱之灾,言下颇为唏嘘,我劝慰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过了几个号子,突听旁边有人唤我:「动少爷,动少爷!」转头望去,左手号子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正急切的喊着我的名字,我颇费了番功夫才认出这个被打得头大如斗的老人。

「梁思成,你是宝大祥的梁师父?」老人闻言顿时老泪纵横,哽咽道:「正是我老梁啊。

」我见他一身血wū,忙问是怎么一回事,他把双手伸出栏杆外,那双手已是血肉模糊,只是用炉灰胡乱涂抹了一番。

「他们打我,把我的两只手都打断了,大少,我这辈子再也动不了雕刀了……」他竟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

我心中一凛,梁思成的被捕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他是宝大祥旗下唯一能称得上一代匠师的大档手,宝大祥收购上来的珠宝除了几个分店的掌柜过目之外,都要交给梁思成来鉴定,若是宝大祥真的与那些被窃赃物有关,他绝逃不了干系;可把他的手废了,官府欲意何为呢?「你那几个徒弟呢?」「废了,全废了,全都叫衙门里的人给废了!」老人呜咽道。

霁月斋!我xiōng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查封宝大祥和废掉梁思成的最大受益者就是霁月斋,我忍不住把矛头指向它,只是转念想起宝亭的话,宝大祥已经很难东山再起了,它真的有必要这般落井下石吗?「梁师父,当时宝大祥有七大档手,为何六个去了霁月斋?它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这是宝大祥的机密,你怎么知道的?」老人蓦地停住了抽泣,警觉的望着我,显然他并不知道我与宝亭之间的关系。

我说我与殷家来往密切,此番前来也是来探望柳澹之的,他犹豫了一下,才道:「本来我不想说的,就连殷老板我都没说,人家只是看中我老梁几人的手艺而已,做生意嘛。

不过我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老梁肿胀的脸上现出一丝奇异的色彩,不知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去霁月斋。

「其实霁月斋给的工钱并不比宝大祥高,甚至还低一些,可他们答应三年之后就让我们离开,而且还资助每个人一万两银子自己开铺子,大少,你想想看,有谁不想自己做老板呀?!」我当然知道拥有自己的事业对这些已经到达行业顶峰的人来说是多么的诱人,不过三年之后,霁月斋把他们都放走了,难道不怕自己的生意受损,还是只想在这个行业捞上三年呢?「他们在霁月斋带徒弟吗?」「霁月斋没有硬性的要求,全看自己的意愿,象前宝大祥的首席档手周老师傅的独子周哲,在霁月斋就是不带徒弟的,因为周家绝艺传子不传女,更别说传给外人了。

」我沉默不语,霁月斋每每行事出人意表,却又每每能抓住人心,宋廷之真不愧是商界的奇才。

不过想到霁月斋连自己的大档手都肯放出去,更没有理由来废掉梁思成,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心中真是一团迷雾。

「唉,可惜我那几个徒弟了!」老梁没注意我,只是自顾自的唉声叹气:「真可惜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