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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言已心知肚明,原来他早有意正面打垮霁月斋,却把主意打在了宝大祥的头上,虽然他确实因为他说的这个原因,放弃了对宝大祥扬州号的收购,心里暗骂他一声老滑头,脸上却不露一丝声色。

「做熟不做生,这本是商家铁律,不过就像大姑娘开苞一样,凡事总有个头一遭,大江盟也没做过珠宝,他不照样接手霁月斋了吗?」「大江盟虽然不懂行,可霁月斋的老人懂呀,大江盟一接手就宣布伙计一个都不裁,霁月斋还是按老规矩开店,老哥若是chā手珠宝业,那可真是从头做起呀!」我却嘿嘿一笑,问道:「霁月斋成立不过一年,就与宝大祥、积古斋三足鼎立,何也?」慕容一怔,想了半天,沉吟道:「别情,你知道我是个粗人,对女人用的那玩意儿平常也不上心,记得好像一开始我那几房女人说同样的东西,霁月斋就要比宝大祥、积古斋便宜一两成,后来又说霁月斋的款式旁人做不出来……」我抚掌笑道:「嫂夫人说得一点不错!霁月斋先以低价吸引客户,再以品质留住客户,这就是他能在极短时间内崛起的原因,不过低价战略是面双刃剑,只能行得一时,却不能长久使用,这就像老哥你在镇江应天卖盐一个道理。

」「霁月斋真正的王牌是它网罗了一批行里的顶尖高手,其中最成功的就是说动了宝大祥七大档手中的六个跳槽投奔霁月斋,这六大档手的加盟,让霁月斋珠宝的品质超越了宝大祥和积古斋,从而站稳了脚跟。

不过,这一切都是霁月斋原来的东主宋廷之的功劳,换句话说,一旦宋廷之离开霁月斋,这些行里的顶尖高手会真心实意地为大江盟卖命吗?」慕容眼睛顿时一亮:「别情,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老哥,我只能再告诉你一句话,寻常的老百姓没有几个愿意扯进江湖的纷争里。

」送走自觉收获颇丰的慕容千秋,我先去府衙拜会知府白同甫,他见到我自然十分亲热。

说起来自从他与我结交以来,好事不断,不仅不必再担心哪天丢了乌纱帽,而且此番因为沈希仪在奏章中提及苏州府保障有力,加之其他种种因素,吏部给他升授中宪大夫、加荫一子叙用并记大功一次的同时,已经着手把他列入考察对象,很可能要提拔重用。

「别情,还是你说得对,皇上年轻气盛,不喜欢缩手缩脚地做事,我看吏部的考评中,竟有一句『勇于任事』,想来就是那道弹劾周前宽的奏章带来的好处了。

」他指着邸报得意洋洋地道,只是随即收敛起笑容,惋惜道:「不知吏部是怎么搞的,你和鲁卫此番立了大功,吏部却只给了点口惠,莫非别情不欲与唐佐争功?」其实这份邸报,我比白同甫还要早一步看到,朝廷此番嘉奖与上次不同的是,所奖之人都隶属于文官系统,沈希仪经历一番宦海起伏后,已经学得圆滑了许多,捷报奏章写得滴水不漏,白同甫、松江知府俞善默、吴县知县等一干给过剿倭营帮助的人,不管大小多少,他一个都没拉下,甚至连谦字房的老板何定谦他都提上了一笔。

不过,这其中大有轻重厚薄之分,白同甫沾了我的光,三分苦劳被说成了十分,自然光彩照人,引来了吏部的关注;对我和鲁卫,沈希仪更是不吝笔墨,可邸报上却只是一笔带过,鲁卫授了个承德郎,而我也只是给无瑕挣来了一副诰命。

桂萼发了八百里加急告知我此事原委,原来这竟是出自他和方献夫的建议。

桂萼直言,他和方献夫因为大礼一案,虽得皇上恩宠,却与士林交恶,除了少数像丁聪、白同甫这样的投机分子之外,大多数文官对两人敬而远之,皇帝虽然有心更换这些文官,却非一朝一夕之功,故而两人不得不与军方改善关系,以求得到军方的支持,此番把剿倭功劳尽归军方,就是要示好军方,同时为沈希仪重新返京大造声势。

只是桂方两人在第一时间见到沈希仪的奏章之后却为难起来,与白同甫们的地方支持之功不同,我和鲁卫是实实在在的战功,特别是再经过沈希仪浓墨重彩的渲染,说是首功也不为过。

可如此一来,军方处境就相当尴尬,毕竟我和鲁卫都是文官一系,二人权衡再三,在从秘密渠道得知白澜已经上疏推荐我作为他的接班人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建言皇上将对我与鲁卫的重奖勾去,又将沈希仪的奏章删改后才转交吏部,以全军方之功。

白同甫自然不知这其中竟是如此曲折,只道我要成全朋友,越发对我敬佩不已,或许在他想来,我将来早晚是要走金榜题名那条正途的。

而他知道自己有望再高升一步,对政事也就重新焕发出了热情,我原本只想待上个一刻半刻的,可等我从府衙出来,已是月上中天了。

从府衙回家正路过秦楼,我下意识地走了进去。

秦楼依旧热闹非凡,却少了许多江湖面孔,大江盟和慕容世家虽然还分别租住着秋水乐水两处别院,可人员大多已经撤离,这两处顿时冷清下来。

大江盟只留下了齐功等数人,连李思、李岐山都返回了杭州,而慕容世家更是只留了一个无名之辈,以示眼下无意与大江盟争雄。

李岐山留信说,他此番调回杭州,想来是与大江盟接手霁月斋有关,大江盟缺少懂得经济之人,他这个能写会算的干才就显得相当珍贵,而大江盟原本连我假扮的那个王谡也想一并调回,却被他借故推掉,至于李思则完全是因为他和苏瑾过从甚密,怕我迁怒大江盟,索性调回,让我眼前清静。

李思会那么听话?我随手把信扔进了火炉里,看它霎时化成一股青烟,大江盟对李思能有多少约束力?心中哂笑,想来不久我们还会在秦楼再次相遇,只要苏瑾还在……从玉角楼向东望去,花树掩映中的第一栋小楼就是苏瑾的爱晚楼,那里寂静无声,只有一灯如豆,似乎李思的离去把小楼主人的心都带走了。

哼,你为什么偏偏不求去呢?这秦楼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冷眼再向东看,停云楼却是灯火辉煌,琴声悠扬,孙妙虽然对人冷漠,对银子却很有感情,可凭她出道几载攒下的银子就足够过上安宁小康的生活了,为何要听从我的召唤屈身秦楼?这琴歌双绝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呢!目光转回梳妆台前,就如我见过的所有女孩的梳妆台一样,上面摆着几样胭脂水粉,只多了chā在瓶中的一枝桃花,拿起那胭脂盒子,却见盒底烫着一个小小的「同」字。

京城同心堂?六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究起来了?我心中微微一怔。

其实六娘本就是个生活极其jīng致的女子,她所用器皿物事几乎样样都极jīng雅,只是相识好长一段时间,却未见她用过这点染修容之物,直到……应该是那场大病之后的事情吧,我想起六娘镜前那回眸一笑,杏眼桃腮竟似女儿一般,同心堂的胭脂水粉是宫里嫔妃们的御用之物,在江南极是难得,六娘倒是真下本钱呀!只是此番她倒是舍本求末了,女子养颜,首重心神,次重饮食,再次睡眠,最末才是点染,这么晚了,她不歇息,却不知又去应付哪路神仙?说来白秀被我收服,已是忠心耿耿,何苦事事都要她亲劳亲为?随口问服侍的小丫鬟,六娘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