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2/2)

有时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居然会待在山上做这种事情。自己年近七十,都快老了,竟然还在寻寻觅觅,找的还是外星智慧生命这种不着边际玄之又玄的东西。

这是怎么开始的呢?

是什么促使他开始寻找?

真是因为那些科幻小说吗——因为幻想着与戴夫·褒曼一起坠人星际之门,或是和保罗·阿特瑞迪斯结伴穿越阿拉基斯星球的沙虫沙漠?

或是因为童年时代曾在东港的岩石下把半透明的小螃蟹举到亮处端详?

是否该追溯到年龄稍长后访问的那几个仅存的seti(探索外星智能)的网站?

这梦想是从大学图书馆的电脑屏幕上注人心灵的呢,还是就在此刻,当他在这座孤独的法国大山上,在同样孤独的木屋前,仰望冉冉亮起的晚星?

又或是在别处,在某个甜蜜灿烂、无从追忆的地方?

在他认识的、至少是还保持着一点远距离接触的人当中,绝大多数都已经放弃了一度曾令他们心醉神迷的梦想;至于那些看起来最快活,最安定,日子过得最逍遥的人们——因而也是跟他最不相干的那一类——则根本不曾为梦想伤过脑筋。他们通常在圣伊莱尔这种地方度度假,吞下各式各样的魔瓶,学那帮毛头小子的样儿长一副翅膀或是鱼鳃什么的;他们说时新的语言,做时新的打扮,凭着身体的新构造忽而上天,忽而人海。

手里的咖啡凉了,表面上结了一层薄膜。汤姆放下杯子,暗自微笑起来——他时常忍不住会这样——面注视着更深更浓的暮色降临大地。也许他的梦想是来自《幻想曲》中的画面吧,那部他还是个小不点时看过的录像,后来他才知道片中的配乐是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胖乎乎的小天使和半人半马的精灵在空中腾跃飞舞,片尾宙斯收起他的雷电,夕阳西下,梦神摩尔甫斯披着辉煌的夜的斗篷翩然降临。自那时起,星空中尚有其他生命的想法便一直萦绕在脑际。他曾蹲在屏幕前痴痴地看着这一幕幕幻景,巴尔的摩街头的噪音自耳边隐去,一种甜蜜的刺痛溢满心头,那感觉就像母亲以为他熟睡时给他的轻轻拥抱,或是可乐和冰激凌混在一起的滋味。是啊,此后这种甜蜜的刺痛一直都伴随着他,他微笑地想道,一直如此。

繁星在天幕闪烁,夜晚的寒气浸得肌肤都起栗了。

于是汤姆变成了一匹昼伏夜出的兽,出没于黄昏和黎明之间。他猜想自己是过惯了空旷山林里与世隔绝的生活,所以患上了轻微的公共场合恐惧症——或是幽闭恐惧症?——因而这天早晨才需要喝上一点苦艾酒——至少额外的那一杯是必要的。星期三的出行,市镇的喧扰,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光,气味,声音,与人的接触,全在眼前炸开来,感觉上就像置身于虚拟实境游戏室,自己正在某个陌生星球的堡垒里跌打滚爬,与假想的外星人作战,向它们开火。倒不是说汤姆真会干这种事。每次见到那些目光灼灼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獠牙上滴滴答答滴着口水,他惟一想做的事就是同它们交朋友,然后问问它们的风俗、宗教和求偶习惯什么的。这种虚拟游戏他只玩过屈指可数的几次,每回都是过不了几关就败下阵来。现在想起来,在生活这个巨大的虚拟游戏里,他也没过几关。

天色几乎全黑了。这正是隐藏秘密、幽会情人或传递信息的时间。是轻轻相碰的酒杯发出脆响、或“噗”地一声打开瓶塞的时间。

西天的云层和山巅还残留着一抹微红,倒映在幽暗山坡上的水塘里,闪烁生光。依稀有几个模糊的灰影向那里移去,距离隔得太远,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感觉上就像是眼睛疲劳时,视网膜的杆状细胞和视锥细胞产生的游移不定的光斑——只是些支离破碎的视觉信号——不过经过许多个夜晚和清晨的观察,他知道这些灰影并非错觉,而是一群在高原觅食的谨小慎微的野山羊。它们同方圆数哩内的其他动物一道被吸引到这个池塘边,因为该区域的水分,无论来自冬季的降雨还是夏季的风暴,绝大部分都被布满小孔的石灰岩给吸干了。在视野特别清晰的晚上,汤姆甚至可以望见几颗星星在水面闪动,仿佛自夜空落人了池中。有那么几次他曾爬下陡峭的山坡跋涉到那里,然而触目所及却令他大失所望:板结龟裂的淤泥围着一洼褐色的浊水,样子像只变形虫,跟他想像中怡人的绿洲大相径庭——他本以为那里会有羽毛缤纷的小鸟,还有各种食r或食草的动物,一同俯饮清凉的银色池水,在共同的焦渴的需要中暂时忘却彼此间天然的憎恨。不过无可争辩的,这确是一个小池塘,就凭这一点,它对本地区的动物群即已至关重要。

多年前当他还在寻找合适的地点,以开始他认定会持续一生的工作时,这个水坑就已经标在了地图上:一个蓝色的句点,一网希望和生命的涟漪。他曾把这作为一种预示。

汤姆走进木屋,拧开一瓶vindetable1的金属盖子,酒虽便宜,味道倒还过得去,他通常都是这样开始一天的夜间生活。灌下一大口之后,他不抱多少希望地向四周扫了一眼,看看有没有干净的玻璃杯,然后又灌一大口,再单手打开其中一台机器的控制键。

【1法语:日常餐酒。】

灯光忽明忽暗,冷气扇一会儿跟蟋蟀似的吱吱叫,一会儿又咆哮得像头受伤的熊。负荷沉重的陈旧电路烘得屋里很热,空气中满是烤焦的灰尘和发热电线的味儿,还有一种以前没有的咝咝声,像是电火花的声音,可是尽管他把头转到东转到西,牧羊人看顾羊群似的警觉地察看屋里的每一处细微变化,他还是找不出声音的来源。不过没关系,也许只是酒后的幻觉。昨晚绝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应付饮酒过度的恶果了,他可不想今晚又把时间浪费在同样的事情上。

第五章

汤姆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就在今天,在这个不是星期三的星期四,这令他心里充满了一种沉甸甸的紧迫感。

他一贯忠于科学和逻辑,从不相信预感之类的蠢话,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想,霍金斯、爱因斯坦和牛顿他们——还有库克和哥伦布那些探险家——在做出他们的伟大发现和最终突破之前的那一刻,是否也有过类似的感觉。当然了,这些发现在事后看来无非都是知识日积月累的结果。当你直觉到某一空白的知识领域经过开发可能会结出硕果时,接踵而来的通常是经年累月的摇尾乞怜,索讨经费,同仁们不以为然的摇头,被退稿的论文和艰苦的工作,而在这期间,搜集到的零星信息却日益显示出你的直觉实际是个合理的猜想,即使所有人的观点都跟你背道而驰,并且认定你,套用汤姆的宇宙学教授的一句话来说,是“在错误的林子里对着一棵错误的树他妈的乱吠一气”。心情黯淡的时候,汤姆甚至怀疑那里根本连一棵树都没有。

不过这并不是他此刻的想法。当然,整个数据处理过程都是自动的,先按照他事先设定的参数和波长不分昼夜地把这些数据收集起来,再以每秒十亿字节的速度进行筛选过滤。一旦捕捉到某个异常讯号,那些搜索系统就会一闪一闪,发出哔哔声以及仪器所弄得出来的一切电子音响。

尽管把汤姆从昏昏沉沉的白日梦里惊醒的通常只是一阵电力的波动,一粒蝇屎,一只啃啮绊网的野兔或是一束漫游的字宙s线,他最大的噩梦还是害怕仪器会把某段曲线的异常波动、某种别具意义的规律或不规律现象轻轻放过——或是他睡得太死,没能及时醒过来。再说这些搜索也不可能无远弗届。宇宙如此浩淼,汤姆和他的电脑总是会不断地错过一些东西,而这“一些”多得近似于“一切”。例如为无数别的天文或非天文目的搜集起来的数据,他也都通过卫星联结下载并存了盘,这些盘堆在屋角等待处理,像根银色的柱子似的,几乎快顶到天花板了。而他无暇顾及的除了这些数据之外,还有屋外的满天星辰,以及星辰上的居民——它们总是在那里,分分秒秒地发着光。永远地。

该怎么整理,从何人手呢?无数种可能的无线电波长中,哪一处才是搜寻绿色小矮人的最佳切入点?这个问题在一个多世纪以前首次被提出来,此后的诸般猜测不胜枚举,其中有一个设想迄今为止依然是最合理的。汤姆此刻就是把仪器设在那个频率上,再通过屋外石灰岩上的绊网来接受信号。他接通扬声器的电源,又灌了一大口酒,接着打开监控器,坐在那儿边听边看边喝。

广袤的夜空充斥着各种声息:恒星和毒气云的杂音,宇宙爆炸的隆隆闷响和类星体劈劈啪啪的爆裂声,更不必说还有人类在地球和太阳系周围制造出来的喧嚣。然而所有这些嘈杂的区域之间,有一片地带却格外透着星际的清凉和寂静,只有微波发出模糊的嘶嘶声——位于1420兆赫左近,在星与星之放s氢(h)和羟基(ho)的s电信号的那段频率被称为“水坑”。这个名词,一方面反映了水(h2o)的化学成分,另一方面也蕴含着一个理念:在度过疲惫的一天之后,宇宙中的各个种族也许会聚集在这里交换奇妙的故事,正如胆小的野山羊在黄昏或黎明时分聚到池边来解渴一样。

汤姆聆听着水坑区段的声音。坐在这儿的片刻工夫里发生奇迹的概率有多高呢?哔哔,哔哔。嘀,嘀。来自匝格行星的问候。这种事该是非常、非常地不可能吧。不过,要论起宇宙中的可能性,他汤姆·凯利此时此刻坐在这座大山上监听着这个频率,身边放着这么一组仪器和这么一个差不多空了的日常餐酒瓶——发生这一切的概率又有多少?

想起来这事还真挺玄乎,他又忍不住起了一身j皮疙瘩。生命本身就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要是照几个至今还在鼓捣德雷克方程的怪人推算出来的几率,生命甚至有可能是独一无二的。那才成问题呢。

他强迫自己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离开房间。

扬声器依然在沙沙作响,犹如轻轻翻涌的海浪声,监控器上的图像闪烁不定。真要能收到什么信号也必定是在你背过身去的时候。这完全合乎逻辑,就像俗话说的,看着的水壶永远不开……不过,也并不是说他就迷信这个,因此他还是遛达了出去。

屋外夜色已深,无月,只有一天星斗熠熠生辉。他把今晚喝空的第一个酒瓶扔进垃圾罐,仰望苍穹,胸中又涨满了熟悉的情绪,同六十多年前感觉到的一样,那种可乐加冰激凌似的刺痛。对了,自己吃过饭没有?他可真想不起来了,虽然他很确定咖啡倒是喝过几杯。深沉的夜色,倾泻而下的星辉,对他来说已经足以疗饥。说来也怪,每逢这样的晚上,幽暗的夜色总像是经过精心锻造打磨一样流光溢彩。你会相信上帝。你会相信任何事。绊网也渐渐隐人了夜色,依稀可辨的丝络像曳着光尾的流星,在这片干燥的石灰岩平地上纵横交错,接收着无穷无尽的讯号。它们一直向黑暗的洼处披垂下去,那里有隐蔽的山谷,静谧的水塘,圣伊莱尔的飞人们已在床上安然入睡,梦着上升的暖气流,翅膀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布里萨克太太睡了没有。印象中她总是站在邮局那只鸽巢似的文件柜前,等着下一个供她折磨的家伙送上门来。很难想像她在别处会是什么样。至于那只文件柜,无论布里萨克太太是按照什么密码在管理它,倒是很值得费点功夫推敲一番的。汤姆的电脑没完没了地在混乱的杂音中寻找秩序,没准它忽略过去的东西恰好就是布里萨克太太用来归类信息的方法呢,毕竟布里萨克太太就是布里萨克太太嘛。

第六章

汤姆寻思着现在是否到了再喝上一瓶的时候,塑料瓶一升装的那种。那玩意儿要是打一开始就喝,味道简直就像狗屎,不过只要之前先喝点儿过得去的酒冲一冲,也就能凑合着入口了。

有什么东西——个隐约的影子——正沿着山路向他走来。

不,不是偶然经过的动物,当然也不是野山羊。更不会是布里萨克太太大老远地跑来向他讲解文件柜的奥妙,并且为多年来的无礼道歉。似乎有一部分的汤姆正安静而讶异地注视着其余部分的自己,直到他昏眩的大脑和疲倦的眼慢慢地理清了以下事实:这儿并非只有他一个人;那个人影可能是女性;说不定——不,看上去的确很像——而实际上也正是——他今早在集市上蕾丝花边的货摊旁瞥见的那个穿暗蓝色裙子的女人。她真的很像忒儿,至少借着木屋里透出的监控器的微光看来是这样。她走路的样子。悄然穿过绊网前面的空地时的步态。同样轻盈。还有她的脸。她的声音。

“你见鬼的怎么住这么远啊,汤姆?我问邮局里的那个女人,她还说只要几步路就到……”

他耸耸肩。恍惚中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浮了起来,胳膊轻飘飘的,两手空着没处摆放。“那应该是布里萨克太太。”

“是吧?反正她全是在胡说八道。”

“你该用法语问她的。”

“我是说的法语呀。我可怜的脚。该死的,我可是走了好几个钟头呢。”

汤姆忍不住笑起来。

满天星光都在忒儿的身后,在她头发上闪耀,曾经的金发如今已经被岁月镀上了一层银色,如同绊网的光泽。星光也勾勒出她微笑的嘴部线条。他觉得既想哭又想笑。忒儿。“啊,布里萨克太太就这德性。”

“是吗。你到底要不要请我进屋?”

“可屋里简直没地方落脚。”

忒儿光着脚,又往前走了一步。她是活生生的。离他那么近。他能闻见她肌肤上汗水和尘土的味道,听到、感觉到她的呼吸。真的是忒儿呢。他不是在做梦,也没喝醉,至少还没醉到那种程度;他整晚只喝了——多少?——两瓶葡萄酒而已。她变了,又似乎没变。

“啊,”她说,“汤姆·凯利不就这德性嘛?”

如此良宵,光在木屋里坐着就太傻了。再说屋里也乱得可怕。

汤姆在里头磕磕绊绊地转了一圈,把桌上的酒瓶一股脑儿扫到地上,再把椅子上的垃圾抖落干净,拖了两把放在门外,中间摆上桌子,又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了两个没破口的玻璃杯,擦掉霉斑,跟着翻箱倒柜地找出那瓶2058年的santemaylechenay——这酒他仅此一瓶,本打算留到第一次接触到外星人那天再喝的——或者至少也得是沮丧到极点的时候一最后再点上一支蜡烛;备着这些蜡烛是为了预防发电机出毛病。接下来他又开始找开塞钻,一面把食橱和抽屉翻了个底朝天,一面喃喃地诅咒着,一个喝了那么多酒的人居然连个开寨钻都找不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便宜的酒用的都是螺纹瓶盖,至于最廉价的那种塑料瓶装酒,—个小孩子闭着眼睛单手就能把瓶塞拔出来。等终于能坐下时他简直喘不过气来了,只觉得面颊抽搐,耳呜心悸。

“你怎么找到我的,忒儿?”

“我告诉过你啦,我问了邮局里的那个女人。布里萨克太太。”

“我是说……”倒酒时他用两只手托着酒瓶以免抖得太厉害,“……怎么知道我是在法国,在圣伊莱尔,这座山上。”

她轻轻笑了起来,听上去恍惚就是昔日那个通过古老的电话线跟他长途通话的忒儿。

“我到处找你来着。用的是虚拟世界的那套玩意儿,只要发送一个智能影像就能有求必应,就跟瓶子里放出来的精灵似的。不过你能相信吗?我居然还得跟它解释seti是‘探索外星智能’的意思。在它的标准词库里根本没有这个词。不过把这问题弄清楚以后,它总算是找到你了。你编了个老式的网页介绍你在这儿搞的项目,寻找赞助人。你说这个项目是日复一日地纪录挫折、惊喜和成果。你甚至还提供文化衫呢,看样子,那批衣服最后一次更新起码也得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透过屏幕都可以看到衣服上积着的灰尘……”

汤姆大笑。有些事你也只好付之一笑罢了。“其实那些t恤衫压根儿就没怎么送出去过……”

他打量着他的杯子,里头也浮着一层灰,就像他这大半辈子的生活。美酒的滋味——坐在这里——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

“哦,她还指点我去广场对面的小餐馆里找那个帅得不得了的男招待呢。显然你忘了带走这些……”

忒儿伸手从她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叠卡片。一定是被他忘在餐馆桌上了。

他接过卡片,那上头犹有余温,充盈着生命和活力的感觉,这是卡里的任何一段信息都没有的。忒儿。她自己独有的文件归档法。

“那么你呢,忒儿?”

“什么意思?”

“这些年来,我想我干过什么那是一目了然的了——’’

”——你总是那么说……”

“是的。但是你呢,忒儿。有那么一两次我曾经想起过你。只是偶尔那么几次……”

“唔——”透过烛光,她从酒杯上方冲他微微一笑。“我们还是谈谈现在吧,好不好,汤姆?你肯不肯迁就我一下?”

“好吧。”他觉得胃部抽痛。他又喝了一大口香醇的美酒,双手仍在颤抖。

“汤姆,有件明摆着的事,还没见你提起呢。”

“哪件事?”

“我变了。不过我想我俩都变了。岁月不饶人哪。”

“你看上去好极了。”

“你总是那么善于恭维人。”

“那是因为我一向实话实说。”

“说到底你是个很实际的人,汤姆。至少过去是这样。那时我就很喜欢你这一点。尽管我们的意见总是不一致……”

对汤姆来说,让他着迷的始终只有一件事,而忒儿却对一切感兴趣。她想要的是整个世界,整个宇宙。不同的追求目标使得他们背道而驰,汤姆感觉得出来,这种分歧依然横亘在他们中间,它在夜色中颤动着,要把他们驱回到早年使他们分开的那道狂风呼号的悬崖上去。

“不管怎么样,”为了打破寂静,他说了句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