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1/2)

奴婢差人去看望过了,武侯只让他挨了二十杖,伤得不重,晨鼓刚响他就入宫应了卯。到底是太医院的主事,没了他不行的。初月引她入了八角凉亭,那已备好桌案和软垫,其后还置有一矮屏。

常淑在软垫上跪坐,执起竹箸,盯着桌上的菜色一动不动,眼珠在灿烂的阳光下,宛若琉璃珠子般透明:再让他将养一日吧,明日唤他来呼兰殿替慕轻尘看看脑子。

初月姑姑答说,奴婢明白。说到一半,忽尔领着一帮宫婢们屈膝下跪,匍匐在地。

常淑忙抬眼,只见皇太后她老人家一脸雍容华贵,正朝自己走来,那摄人的气势扑簌簌的往外透。

淑儿给皇祖母请安。常淑不急不忙的起身,轻轻颔首,蹲了一个福。

太后扶起她,笑呵呵地唤她名字。松弛的脸蛋被面脂敷得雪白,皱纹随着笑容深刻了几分:淑儿昨日进宫,怎么不来和皇祖母请安呐。

皇祖母恕罪。常淑担心的回答,昨日淑儿本想午后向您请安,未曾想有事耽搁了。

太后生性古板,又是做过后宫之主的人,最在乎老祖宗的纲纪礼制,见都说到这了,便不再寒暄,声色愠怒道:本宫听说昨晚驸马闹出家。

常淑猛觉身上一紧,对上她犀利的眼神,心中直跳。

而这边的慕轻尘依然惆怅地坐于床间,眉头微微皱起,忧伤缱绻在心头。

她本以为常淑会因她女儿身的事发疯、叫骂,谁成想,竟然如此理智,看来是已爱她到骨子里了,不惜与世俗伦理为敌,也要和她这个女伴男装的驸马在一起。

淑儿啊,向子屹才该是你真正的归宿呐!

她苦笑着,捞过躺在角落里的十字架,蓦地轻声哼唱: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

叩叩。

敲门声响。

牛菊花在外头紧张道:驸马,不好了,太后宣您去兴师问罪呢!

慕轻尘霎时瞪大双眼,倏地站起身,什么?兴师问罪!

在这一刹那,她感觉到心脏剧烈的跳动,连带着耳膜都在急促鼓动。身子就像被抽干力气与血液一般,冰凉彻骨。

原以为公主是爱我的,没想到,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她怨我、恨我、厌我甚至不惜搭上我慕国公府二百三十七条人命!

牛菊花见她好半天没动静,心像油煎一般焦急,大起胆子推门而进:驸马,咱们赶紧去吧,纵然您是摸不得的老虎屁股,但太后她老人家咱还是惹不起的

他哆嗦着小短腿,为她捧来一件黄栌圆领袍和三件中衣,恳求她赶紧换上。

慕轻尘好像想通了一般,不再磨蹭,取过衣服,绕进屏风。

出来时已恢复以往的从容不迫,神情淡漠和气,嘴角还是那般,挂有两分讥诮和不屑。

牛菊花当即敬佩得五体投地,只差道一句,壮士珍重!

他们一同行至殿外,在小雏菊渐次凋谢的花圃旁,慕轻尘突然停下步伐,一把抓住牛菊花的双手。

她抓得很紧,甚至还微微颤抖。

牛菊花被她惨白的面色吓坏了,哽咽道:您您放心吧,不论发生何事,奴才都陪着您,您对奴才的好,奴才记一辈子

不,菊花,你若真的想报答我,就为我做一件事。

牛菊花鼻翼发酸,重重点头:您说,只要是您的吩咐,奴才一定办到。

慕轻尘眸底浮出一线温柔,想不到落入这般田地还有人守在她身边,真好。她眉宇夹有忧郁,拍拍牛菊花的包子脸,幽幽道:去慕国公府,给我爹娘带一句话。

您说,我记着。

跑!赶紧跑!一刻也不要耽搁!

牛菊花眨眨单纯的眼:?

您行i房出了错,跟他们有何关系。

拜托你了菊花!慕轻尘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

牛菊花反应不及,猜想慕轻尘做事向来叫人捉摸不透,自个儿乖乖照办便是:嗯?奴才奴才这就出宫。

他说着,撒开脚丫往月门处狂奔

菊花!慕轻尘如鲠在喉,不舍地喊住他。她承认情况迫在眉睫,她不应该任性,但是,就让她为自己活一次吧,再看一看这个与她同甘共苦多年的小胖子,让她将他的音容刻在脑海里,活下去!

牛菊花:

啥玩意儿?!

慕轻尘又道:你要好好活下去!

算了,还是先去慕国公府吧。牛菊花敷衍的嗯了一声,扭动灵活的肥肚腩,一溜烟地跑远了。

慕轻尘苦涩的笑笑,都安排好了,我可以放心上黄泉路了。她阖上双眼,缓缓仰起头,泪水从眼角滑落,一路滑过面庞,滑到脖颈,再次睁开眼时妈呀,太阳好刺眼!!

她揉揉被刺疼的眼球,想了想,转身回了趟寝殿,出来的那一刻,她若有所思的捂了捂住腰间,再度恢复了从容。

呼兰殿。前殿。

一派富丽堂皇之感。

桂嬷嬷目光炯炯,站在高大的蟠龙柱前,等待着慕轻尘,左右还垂立有两个小太监。

她是宫里年纪最大嬷嬷,两鬓已经斑白,伺候太后三十余年,地位颇高。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见过慕轻尘了,在见其绕出偏殿时,老脸不禁一红。

她游走后宫多年,什么娇艳的美人见过,唯独慕轻尘这样容颜明媚,宛如初夏朝阳的,还是头一次见。

慕轻尘身姿挺拔,步态稳健,路过她时并未停留,只轻飘飘的吐了两个字:走吧。

桂嬷嬷盯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为何瞧出一种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大概是年纪大了,心神恍惚所致。

尘儿给皇祖母请安,慕轻尘不敢看常淑,只将目光歇在她青色的裙裾处,心痛如绞。

太后安坐于桌案后,不经意地瞥了眼站在身侧的常淑。扶扶头上金灿灿的发簪,神情暗藏汹涌:哼,好你个慕轻尘啊,胆大妄为,如此戏耍我天家公主,天家颜面何存呐!

行i房之夜闹出家,真是反了!

常淑紧皱的眉宇锁着焦急,想为慕轻尘开脱,却见对面的桂嬷嬷向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切莫轻举妄动。

无奈之下,只好忍下话头,水晶般的双眸夹杂愁意。

慕轻尘撩开衣摆,跪在凉亭的石阶下,叩头道:尘儿是有苦衷的。

哟呵,这都能有苦衷?

老太后怒了,我家淑儿端慧淑雅,让你和她困觉还委屈你了不成!

尘儿自知罪无可恕,不求皇祖母饶恕,只是此事我父亲并不知情,求您宽宥慕国公府上下,绕他们一条性命!

常淑:

怎都扯上性命了?戏是不是有点过!

太后冷哼一声,训斥说:绕了他们?若真如此,其它驸马岂不是日日儿戏,往后再出一个你又当如何啊!

请太后放心,慕轻尘越说越高声,眼底闪过狠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抵在咽喉处,我以死谢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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