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2)

千牛卫没辙,他总不能在长公主病倒时将慕轻尘强压着去面圣吧,推推笨重的头盔,决定先回枫和宫复命。

金吾卫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脑瓜好用,思索一阵,终于想起这呼兰殿是惠翼皇贵妃做主,要搜宫也是请示她老人家才对。

瞧你做的好事!常淑二十余年的端慧自持,在这一天,为慕轻尘毁于一旦。

堂堂大华朝穆宁长公主居然装病!这和宫外的浮浪无赖有什么两样。

她嘴里虽抱怨,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将叠在床头的白色景袍塞进被褥,随后人也跟着躺进去。

慕轻尘由她抱怨,上前为她掖紧被角,确保看不出任何破绽后,掀开帷幔步出内寝。

慕国公夫人本姓嘉,单名一个禾字,有家和万事兴之意,可今日种种直叫她心神不宁,彷徨上前,想要拉住慕轻尘问个明白,却在半途犹豫的收回了手。

她很怕慕轻尘,这孩子自小不近人情,更不愿与她亲近,说到底,终究不是自己的亲骨肉生分一点也难免。

慕轻尘将她的动作收进眼底,一点没放心上,侧头看看林渊,笑意不明地说,天热,公主应该是中暍之症吧。

是是是,林渊接住话茬,摘下肩头的药箱搁上圆桌,从皮褡裢里取出黄棉纸和小狼毫笔,微臣这就开方子,这就开

紧接着就听殿外传来数声喧闹,阵仗不大,不过是些不经世故的小宫婢被突然闯进的金吾卫吓着了。

他们沿抄手游廊左右散开,脚步重重,身上的甲胄发出笨拙的摩擦声,惊醒了还在酣睡的亦小白和常鸢。

慕轻尘临危不惧,好整以暇的为自己斟了杯茶水,刚将茶杯斟满,殿门就被推开,金吾卫们鱼贯而入。

还是那名都尉,他向慕轻尘拱手,说着恕罪的话,随后左手抬至耳边,分开的五指紧紧一握,发出一道命令。身后的卫兵们训练有素,四散开去就像一片墨色的云,被狂风撕碎一般。

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的角落,衣橱里、矮桌下、帷幔后就连花瓶也被仔细翻找。

慕轻尘料定他们不敢搜查常淑的卧榻。

抿下一口温度适宜的茶水,整个身心都分外舒适。

待到金吾卫走后,一杯茶也喝到了底。她穿过帷幔,掀开床账,一个枕头迎面而来

常淑忿忿不平,抱着枕头砸她,力道很小枕心处还有她独特的发香,是皂角、茶籽和木槿叶混合的香气。

都怪你。本长公主的威仪荡然无存了。欺上瞒下,像什么样子。我可是长姐,以后还有何颜面在弟弟妹妹面前立威。

就当是为了我呗,慕轻尘歪歪脑袋,将枕头搁回原处,十分殷勤地扶常淑下床,你装病装到底,拖着病体到父皇和皇祖母面前哭一场,求他们饶了我。

还要哭一场?

不去,你自己桶的篓子自己解决。常淑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儿,不乐意地嘟囔一句。

你答应替我求情的。

可我没答应欺瞒他们呀。求情和装病求情是两码事。

我的好公主,人心都是肉长的,苦肉计才好用啊!

不,本宫不去。长公主的尊严牵绊着常淑。

去不去?

不去。

到底去不去?

不去!

两刻钟后。

富丽堂皇的枫和宫内。

穆宁戏精长公主拖着病体残躯,在前来探望皇祖母的皇弟皇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被□□敷得毫无一丝血气的面容宛若一片枯叶,憔悴得一丝生气也无。

好了好了,太后在罗汉榻上由桂嬷嬷扶坐起身,手肘斜支着一方枕囊,声音喑哑道,本宫老了,不中用了,都退下吧。

她早已不是那个执掌凤印的后宫之主了,疲惫地抬抬手,吩咐众人离开。一大早就闹得鸡飞狗跳的,她很是吃不消。

慕轻尘见她老人家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乖巧的磕头谢恩。

可华帝的脸色依旧阴沉,惠翼看得明白,一甩帕子,倨傲的开口:太后宽宏大量,可臣妾不得不追究,自从皇后于前年薨逝,她便荣升皇贵妃,打理后宫事宜,虽说有心包庇慕轻尘,但合该做做样子,慕轻尘,本宫罚你

罚你滚回呼兰殿,面壁思过十日,没有朕旨意,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华帝抢话道。

常淑适才的眼泪可是哭到他心里的,他心疼常淑,不忍她伤心,纠结几个来回,终究强忍下把慕轻尘押出午门行笞刑的心思。

*

常淑还是生了气,离开枫和宫后,便不再与慕轻尘说话,脚步也迈得奇快,恨不得将慕轻尘远远甩开。

回到呼兰殿,发现嘉禾还在等候她们的消息。常淑晓得慕轻尘自幼与她疏离,一直有心撮合,便邀她同用午膳,以便她们三人唠唠家常。

嘉禾欣喜的答应了,但语气有点不确定,她怕慕轻尘不乐意,快速扫了她一眼,继而又吞吞吐吐的拒绝了常淑的好意。

常淑不多做勉强,差人护送她回府。

临走时,嘉禾喏喏的和慕轻尘言语了一句告别,见其不为所动,兀自抿抿嘴,眼梢泛着几许苦涩。

常淑唇角渐渐下弯,隐约流露出一丝无奈,想说叨慕轻尘几句,又想起自己还在与她置气。

她澄净如清空的明眸望向天穹,那里,一朵朵棉花般的云,正跟随微风缓缓的、缓缓的飘动,飘过殿前的柳树、飘过抄手游廊、飘过呼兰殿。

呼出胸口的闷气,她叹息说,好在都是虚惊一场。

为了安抚大主教,华帝特地急召工部尚书,命他三日之内选定景教主寺的修址。

工部连夜商讨,于第二日呈了奏章,选定了义宁坊东十字街的西北角。

该坊仅与西市一街之隔,有诸多胡人在此落脚,其间庙宇林立鼎盛,拜火教、摩尼教的庙祠都在这,教众也是最多的

华帝甚为满意,当即下旨,嘱托工部拟订名单,配合大主教设计一座恢弘的景寺。

如此一来,大主教也算是因祸得福。

慕轻尘被禁足的第六天,亦小白在廊芜下一边告诉她这则消息,一边磕着瓜子。

彼时,慕轻尘正趴在窗台边,看牛菊花和白莲花翻花绳,两人在花圃旁盘腿而坐,一胖一瘦的身影,像两根炸得扭曲的油条。

她懒懒地抬起眼皮,视线落在亦小白那一捧瓜子上:大华四方来朝,光帝京的外籍人口就超过十万人,其中不乏大秦的子民,他们信仰深重,要是知道自家大主教在宫内蒙了羞,肯定会闹事,父皇也是没辙。你还记得三年前废太子的事吗?

废太子常峻,当年酒后失德,醉酒驰马,在朱雀大道撞伤了一名袄教徒,致使此人当场死亡。

惹得教众们群情激奋,聚集到大理寺前,要求严惩太子,后在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助力下,事件持续发酵。

迫使华帝不得不下旨废掉太子,交由三司会审,罢黜为庶民,幽禁大理寺。

他的生母孝古皇后本就羸弱,此事之后,身子更是一落千丈,一年之后,人便没了。

噗呸,亦小白吐掉黏在唇上的瓜子皮,你说僧袍有啥好偷的,要偷也是偷我呀,我件件都是蜀锦,绣线是金的,手工一等一的好,都是江南上等绣娘织造诶,轻尘,你说会不会是那变态干的,他连十六王宅都敢下手,宫城肯定也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