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2/2)

常淑责备她毛毛躁躁的。

她们虽是同父异母,但却是所有皇女中感情最好的姐妹。常淑至今都记得,她母妃薨逝时,她被父皇从殿外一路迁来的场景,肥大的白色孝服套在五岁的身躯上,很不搭调。

步子很小,走路磕磕绊绊的,手背盖住脸,一直哭。

父皇蹲下身摸摸自己的头,说,淑儿,以后常鸢住在呼兰殿,你要照顾好她。

这事倒和慕轻尘的幼年很像。

内侍省刚来传话,说雨太大,突厥可汗的迎典要往后延,不过父皇尽地主之谊,已经把可汗和突厥公主接进宫了,常鸢抻抻懒腰,就安置在香昀殿前头都忙坏了,估摸是母妃准备去拜谒。

香昀殿在修建时以花椒入泥墙,时时刻刻都兜有一室馨香,亦有杀虫止痛的功效。

当下蚊蝇盛行,父皇这般安排,也是有心了。

常淑淡淡道:母妃理应去。

说曹操,曹操到。惠翼皇贵妃在宫人的簇拥下,袅袅娜娜而来。

她宫裙繁复,梳飞仙髻,指尖的护甲雕有细密的花纹,即使在暗淡的阴雨下,亦透出沉静光泽。

整个人珠围翠绕。

常淑和常鸢向她请安。

惠翼不与她们客套,说:你们收拾收拾,随我去香昀殿,突厥公主远道而来,你们年纪相仿,与之熟络熟络。

常鸢撅撅嘴:我不去。

她向来讨厌那些虚情假意的场合,不自在。

一跃而下,落到最后一阶台阶,故意拔高音色,掩盖惠翼的苛责:油纸都铺好了吗?那还漏了一角呢!哎呀,你们要气死本宫。

惠翼恨铁不成钢,想跺脚,又担心颠坏发髻:死丫头,都成亲五年了,还一点不本分。

她换了口气,看向常淑,语气不容置喙:淑儿,你是长公主,必须去!

常淑推辞的话刚酝酿到嘴边,被这理由给剥除了个干净。

面露为难之色。

另外叫上轻尘。

她去弘文馆了。

莫诓母妃,惠翼没好气,她纯属把校正当虚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是你驸马,哪有不一道同去的道理。

慕轻尘现在正处于伤心欲绝、万念俱灰的阶段,若真去了,在突厥可汗面前胡言乱语该如何是好?

母妃,轻尘她不大方便。

惠翼失了耐心:有何不方便?又不是子珺怀孩子。

您别说,还真是,不光怀了,而且刚滑胎。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太极,打得正起劲时,月门外的太监用破锣嗓子吼了一声:太后驾到!

院子里的人俱都停下活计,跪拜的跪拜,蹲福的蹲福。

太后和蔼可亲的扫了眼常淑和常鸢,客套两句后,切入正题:本宫听闻,呼兰殿近来时常传召太医院?

常淑心里咯噔一下,解释说:鸢儿请了一次,淑儿请了三次。

常鸢不太会编谎话,担心太后多问问出亦小白在平康坊被刺客所伤,由此牵扯出慕轻尘抗旨不遵,偷溜出宫的丑事。

她惶惑的接话:天太热,小白整日在御膳房和尚食局里头泡着那晚像是中暑急症,鸢儿特地为她请林渊来。皇祖母,您怎的问这话?

没,太后的语速还如往常那般,慢吞吞的,你们啊,这两日忙,本宫担心忙出病来。

多谢皇祖母关怀,常淑借常鸢的话头往下,轻尘也是中暑,比小白病得重些。

太后再不提心吊胆,认同道:也对,天太热会热死人的。那她们可好些了?

好多了。常鸢抢先常淑一步回答。

既然如此,惠翼就坡下驴,便支会轻尘一声,咱们同太后一起,拜谒突厥可汗,皇上已在去香昀殿的路上了。

言罢,身后的门开了。

慕轻尘身姿挺拔的立在门楣下。

气度沉稳,面色满是苍白。

太后何时见过她这幅模样,对她的怨气消了七七八八,眉头心疼的一拧:尘儿,身子可还撑的住?

慕轻尘嘴唇翕动,挂在眼睫上的泪珠落了下去,众人的视线也跟随这滴泪往下,发现慕轻尘竟然穿了一身黑。

黑色的镂空璞头,黑色的中衣,黑色的圆领衫子,黑色的乌皮靴,映得她的脸越发苍白。

尘儿撑得住,慕轻尘咽喉发颤,哭腔浓重,话我都听到了,突厥可汗远道而来,尘儿理应相迎。

她回到屋内,取了件黑斗篷披上。

众人用大夏天的披斗篷做甚的眼神看着她

慕轻尘读懂她们眼里的意思,上前一步,忧郁地仰望天空

雨凉,风大,我她双手交叠抚上小腹,念想起滑胎的危害,我大病初愈,气血双亏,怕受寒。

气血双亏?

太后和惠翼面面相觑。

不就中个暑吗?

咋还中出一种子珺滑胎的仪式感来了

第21章 傻白甜驸马

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亏慕轻尘说的出口。

常淑真想捂住脸,躲回寝殿谁也不见。

事不宜迟,这便走吧。惠翼再次催促,她如愿以偿,眉眼处凝着的焦灼散得不见踪影。

像个孝顺的儿媳,走到太后身侧,同桂嬷嬷一起,扶着她老人家往香昀殿去。

常鸢机灵的眼睛闪了闪,侧身微蹲,说:恭送皇祖母。

她是打定主意不去的。

你呀,太后拿她没辙,转身点点她鼻子,滑头。

香昀殿在太极宫西侧,临近掖庭,从呼兰殿出发要斜贯御花园,需要费些时间。

路上,常淑故意放慢脚步,等拉开与太后和惠翼的距离后,凑到慕轻尘耳边小声道:一会到了香昀殿,你千万别说话。

一张口定是些胡言乱语。

慕气血双亏轻尘还沉浸在悲伤中,讷讷的转过脸,眼神空洞:若突厥可汗主动与我说话呢?我也不理会他们吗?

初次见面无非是些互相吹捧的场面话。常淑心想。

你答个嗯字就成,她惴惴不安,再次开口,明白了吗?

嗯。慕轻尘神情恹恹的。

很好,现学现卖。

常淑稍稍安心,分开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紧扣。

雨一点没见小,众人的鞋面和裙裾都被雨水溅湿,显得颇为狼狈。

雨点打在伞面上,乒乒乓乓的响,声音很亮也很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