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途(1/2)

一、

接到严致衡的电话时,曲诺正陪着艾米在逛某奢侈品的专卖店。艾米手上拿着两条领带,一边比量着一边跟曲诺说话:“你看这两条领带怎么样?正好红色的送给阿南,蓝色的送给我爸。”

曲诺的手机震动,她向来不调手机铃声,震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店中仍然显得有些突兀。她在手机上给严致衡存的名字是“y”,做贼心虚似的,她看了一眼艾米,对她做了一个手势,拿着手机出去了。

“方便接电话么?”严致衡向来最讲风度,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对她讲话永远都像是在哄孩子。“在做什么?”

“在逛街。”曲诺站在店门外,透过玻璃看到艾米把卡递给了满脸笑容的帅哥服务生。她知道,那是严致衡的副卡;她也知道艾米不知道,她同样的也有一张。“和艾米在一起。”

“今晚有时间么?”严致衡问。

“恩。”曲诺的手将手机握紧。他的征求只是表现自己风度的一种方式,像他这样的男人,是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字的。

“六点,老地方,我去接你。”严致衡说话简短,“你忙吧。”

“恩。”曲诺本想等他挂断电话,可是今天很反常的,他并没有结束通话。等了一会,曲诺看到他还没有挂电话的意思,把手机放到耳边。“严先生?”

电话的另一端静悄悄的,大概严致衡是忘记挂电话了。曲诺怕艾米等急了,便把电话挂了。

进屋时,艾米正接过服务生递来的两个包装好的袋子:“又是你那个神秘的男朋友?亲爱的,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等修成正果的时候。”曲诺勉强笑笑,岔开话题。“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和付安南约会?”

“曲诺你不够意思。”艾米用手点了一下曲诺脑袋,“让阿南帮忙拎东西的时候也没见你客气,到了你这就这么藏着掖着见不得人?我又不会抢了你的。”

“大小姐……”曲诺见了救星,“付安南来了。”

付安南算是艾米竹马,他们圈子中能交的朋友不多,艾米是家中的小公主,付安南也愿意宠着她,两个人在一起给人一种般配感。付安南朝她们走来,曲诺只能想出一个成语——如沐春风。

三个人只是淡淡笑着打了招呼,艾米亲热地挽上付安南的手臂,付安南帮她们把买的东西提到车上。曲诺自觉不再做电灯泡,提出要先走。

“去哪里,顺路送你?”付安南笑,语气熟稔如好友。

曲诺不愿让艾米多心,和他们挥挥手,自己打车去了养老院。奶奶坐在轮椅上看着夕阳,曲诺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奶奶似乎刚刚发现她,含糊不清的从口中吐出两个音节:“诺——诺——”

其实奶奶是根本不看她的,也不认识她了。曲诺陪着奶奶坐了一会,周围的老人不多,都安安静静的晒着夕阳。她削了一个在路上买的苹果给奶奶吃,喂到奶奶的嘴边,奶奶就张口嚼。奶奶牙不好,虽然她把苹果切成了小块,吃起来也很费力。曲诺蓦地心里一酸。

“奶奶,我走了。”喂完了一个苹果之后,曲诺说。

奶奶还在看着夕阳,没有理她。

二、

曲诺回到学校,严致衡的车已经停在了老地方。因为陪艾米逛街所以穿的是裙子,不似平时那般随意,曲诺也就不需要再回宿舍换衣服了。曲诺上车时严致衡还在用平板办公,见到她之后对她点点头,把平板关机,随手便放到了一边。

宽阔的汽车后排,他们分别坐在左右两个窗边,严致衡轻轻一笑:“过来。”

曲诺小心地移了过去,严致衡伸出手来,把她放到了自己腿上。他极少这么随性,曲诺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一是为了迎合他的亲昵,二是怕自己掉下去。

严致衡揉揉她的头发:“还有一会儿才能到,陪我先休息一下。”

严致衡真的把眼睛闭上了,头埋在曲诺的颈窝里。曲诺感受着他喷出来的热气,很痒,但是她不敢动,怕惊醒面前的男人。

艾米曾自嘲说他们都是种马,拿严致衡举例,二十二岁结婚,同年便做了爸爸。曲诺看着严致衡,他今年四十二岁,英俊富裕,风度翩翩,仍是众多女人的梦中情人。而且他看起来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初见时她甚至还把他错认成了艾米的哥哥。

汽车停在一家韩国料理店,他们都是食肉动物。曲诺吃相不好,严致衡也不说什么,只是在她吃完后取过纸巾在她的唇角一抹。和他比这亲密不知多少倍的事都做过,可是曲诺还是会脸红。

“有礼物送给你。”严致衡在桌子上推过一个印着某品牌logo的盒子,“打开看看。”

钻石的营销做得太好,无数的女人明知它不过是碳,依旧趋之若鹜。她看着盒中的星星项链,却想起付安南的眼睛。那样的璀璨,熠熠夺目,足以让一切黯然失色。突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曲诺猛然抬头,发现严致衡探究似的看着她。她极少和他对视,他的眼中有吸力,深不见底,似乎能够看透你的一切秘密。曲诺不喜欢这种感觉,把自己包上厚厚的一层,隐蔽的密不透风,才让她有安全感。

“不为我戴上?”曲诺对严致衡微笑,将情绪掩饰。

严致衡目光灼热,视线却又落到食物上,用生菜包了烤肉塞进她口里。手指沾染了辣酱,他的手顺着烤肉伸了进去,曲诺无意识咬了一口。随着严致衡倒吸一口冷气,曲诺反应过来,头向后仰了一些,严致衡的手指得以退出。他一年四季穿西装,袖扣精致,顺手扯过一张纸巾,声音语调很平,但是能听得出压抑:“不急,回去我会好好看一看。”

把盖子一合,装入随身的包里,曲诺将口中食物咽下,对他举了举茶杯。

喝了一口大麦茶,正要把杯子放下,曲诺手中的杯子被严致衡接了过去,唇对着她留下唇印的位置喝了一口。严致衡把杯子放回去的时候声音含笑,隐隐透着警告的意味:“再勾引我,就罚你喝酒。”

他的自制力一向很好,刚刚那一瞬间明明就想把她在这里就着烤肉一并吃掉,在下一秒仍然能够展现他的绅士风度与她谈笑风生。

回到公寓之后,刚刚那个风度翩翩不形于色的男人像是转了性一样,她被他按在墙上直奔主题。他的吻如他的人一般强势,她被吻的透不过气,这时才发觉自己在料理店时候的举动有多不理智。严致衡把她抱进浴室,衣服就这样散落了一地,曲诺自认不是身体虚弱的女生,可是同他一番纠缠,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严致衡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用浴巾给她温柔地擦拭着。他的手指灵活,趁机在她身上煽风点火。

“项链在包里?”他对她咬着耳朵。

曲诺也不知道自己的头点下去了没有,她软软地被严致衡抱到了床上,本是夏天,可是刚从浴室出来,身体没有一丝遮盖,竟有凉意。

严致衡回来的很快,真的把项链拿过来了。他将她的头发撩起,为她系上项链。她感觉自己的颈后发凉,他的掌心火热,触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能引起她的战栗。

“喜不喜欢?”严致衡抱着她坐在床上。

项链冰凉冰凉的贴在她的胸口之上,他赤裸的身躯紧贴着她,滚烫滚烫。曲诺的声音微不可闻:“恩……”

严致衡笑了,吻在项链上,然后唇缓缓下移,在她的胸前徘徊。

他的技术一向很好,像他这种身份的男人,如果在风花雪月的事情上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曲诺在思绪迷离中想起了她关于他的第一次,那时候她的心中还是怕的,他耐心地引导着她,前戏漫长,只那一夜他便知道了她身上所有的敏感点。事后再想,当时并没有觉得有多疼,只是他索求无度,第二天早上和他的神清气爽正成对比的是,她只想一觉睡上三天三夜长眠不醒。

看着在自己身上驰骋的饶有兴致的男人,曲诺闭上了眼睛,这一夜注定漫长。

三、

收到奶奶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曲诺正在上课。电话里面院长言语不多,说老人是在梦中去的,走的很平静。

这样无声无息地去,是对她自己的一种成全,也是对她这个孙女的一种放弃。

这世界,她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曲诺的电话放在耳边,一瞬间感觉自己失聪了一样。四周呜呜的,好像是悲鸣,又好像是杂音。她开始收拾书包,把书本一件一件的装好,艾米疑惑的看着她,她也只是在平静的解释:“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情,这几天可能不会来了。”

“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帮忙?”艾米问。

曲诺摇了摇头:“我走了。”

老师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课,曲诺看着老师的嘴一张一合,她背起书包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这么从后门离开。

养老院中,奶奶的面容安详。曲诺上次给她带的苹果还没有吃完,她就不在了。曲诺呆呆的看着手机,翻着联系人,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打给谁。最终她拨通了严致衡的号码,她听完了一整首歌,电话无人接听。

她没有再打过去,守在奶奶的床旁,看着奶奶松弛了的皮肤,脸上的老人斑,她的心神恍惚,握着奶奶的手,似乎奶奶只是睡着了,马上就会醒来。

她是半上午的时候到的,直到中午仍坐在奶奶的床前,握着奶奶的手。院长进来劝了两次,见她不听,也只好摇头叹叹气离开了。严致衡的电话在下午两点的时候给她回了过来:“小诺……”

他的声音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她强忍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呜咽哭泣。

严致衡很快赶来,把她带到附近的小店吃饭。他给她点了一碗面,她只是在机械地吃着,严致衡皱眉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期间手机铃声几次响起,有的电话他接起来简单说了几句话,有的电话他干脆挂掉。他一直在陪着她,他是那种可以依靠的男人,他能够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关于她的请假问题,奶奶的手续问题等等全部都没有让曲诺操心。

曲诺没有要严致衡找一块墓地,严致衡陪着曲诺给奶奶海葬,曲诺在原地站了很久:“致衡,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在了。”

曲诺一向称呼他“严先生”,有时干脆略去称谓。除了床笫之间,情到浓时,她被他整治的连声求饶,她是不肯只称呼他的名字的。严致衡没有说话,伸手抱住她。曲诺的头埋在他的怀里,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给她,他从不轻易允诺,他只肯给她一个依赖的怀抱,而不会骗她说她还有他。

目光所及,她看到的只有一片深蓝,与他的气质极为相衬。

那是他领带的颜色。

刹那间,她想到了艾米。

手中拿着两条领带的艾米,对她笑得如花灿烂,问她这两条领带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相不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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