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药(1/2)

从小道出来后,顾盛廷一言不发走在前面,跨坐上车,却迟迟不见人跟上来。

耐心耗尽,他回头正想破口大骂,却看见团单薄的身影蹲在地上。

抑制住涌上来的火,顾盛廷一言不发移开视线,趴在车头,点了根烟。

前方的夜,灯光簇簇生花,清冷的空气中飘来树叶婆娑的细碎声响,巨大的蓝色夜幕星辰零散。

仿佛一天才刚刚开始,还有很漫长的时间。

脚步声渐渐靠近,他掐灭烟,扭头。

“可以走了吗……”

其实他被吓了一跳。路灯下她的脸色惨白得泛亮,左边那只耳朵却又红得像烙铁,瘦薄的身体在宽大外套下,隐隐约约地抖。

她松开牙齿,干涩嘴唇上鲜红的血色转瞬即逝。几次欲言又止,好像痛得连说话都成了问题。

“痛?”

他的视线扫过她一直用手捂着的小腹,有些不自然地扭头,皱眉表现出鄙夷和烦躁。

原本以为会等来她没好气的驳斥,可最后只听到虚虚地抱怨:“没被篮球砸死,可能会痛经痛死……”

几个字在空中打了个转,飘幽幽钻进体内,顾盛廷佯装无意朝那边的药店扬了扬眉。

“过去买盒布洛芬?”

嗯,她就是在等他主动开口,送她过去。

明明雀跃得不行,因为他的反应力松了口气,可话出口还是变了味:

“你把我送过去就行,我自己进去买。”

想起上次他到小卖部买卫生巾引起的小小风波,叶一竹就觉得好笑。

他把车头掉了个方向,冷哼一声:“我也没说要进去给你买。”

叶一竹走了半小时都来不到的地方,中途还差点丧命,他开车只用了不到三十秒就抵达了。

下车时她用手攀住他的肩,很快就落了地。

店里空无一人,她正想出声,一颗脑袋突然从柜台后伸出来。

店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先开口。

“要什么?”他打了个哈欠,扯下耳机,手里还捧着停留在游戏界面的手机。眼睛在叶一竹身上游离,大概是觉得大半夜头发凌乱走进药店的女人很古怪。

“布洛芬。”

她回答得很坦然,店员愣了愣,才迈出脚步轻快走过去拉开一个柜子。

“有,要几盒?”

“一盒。”这次她回答得有些犹豫,突然又想起什么,略微艰难地掏出手机,打开和宁雪的聊天界面。

“还有益母草颗粒……”

店员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对上他的目光,“有吗?”

店员清了清嗓子,大抵是觉得有些尴尬,漫不经心应了声,穿梭在各个药柜手忙脚乱地寻找。

等待期间,她环顾这间明亮整洁的药店。看向门外时,孤零零停在路边的车上空无一人。

她刚想走出去,店员大喊一声:“一共四十六,怎么支付?”

走出药店时吹来阵风,顾盛廷重新坐回车上,看到她拎着一袋子的药:“你搞批发来了?”

她向他解释:“宁雪让买的……”

他似乎也不想听,话音刚落,就抬起只手,扔了瓶矿泉水给她。

手忙脚乱接住后,叶一竹脸上浮出迷惘和无措。

他懒得解释,把手搭在车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望着远方。

叶一竹走过去把塑料袋放在后座,拿出布洛芬,稀里哗啦的撕扯声格外刺耳。一下子灌了大半瓶水,胃里胀得难受,让她突然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痛。

车在凌晨寂静无垠的大道上飞速前行,卷起的尘埃消失在滚滚漩涡里。身后太久没传来声响,顾盛廷放慢车速,冷不丁开口:“没死吧?”

细碎的声音在呼呼风中摇摇欲坠。

“就是头好晕。”

“真脑震荡了?要不去医院看看。”

过了一会儿,她微探出头,后视镜里出现她别有风情的一张脸。

“上次赵晓玫去医院了吗?”

他和镜子里的一双眼睛紧紧对视,冷哼一声,挖苦她:“还记得自己作的死,看来脑子还算清醒。”

她虚虚笑了一声,忽然问他:“顾盛廷,我能靠你吗?”

耳边只剩下风声呼啸,闷闷的声音从他喉咙逸出来:“靠都靠过了,装什么矜持。”

话音刚落,伴随她痴痴的笑声,背后多了一道力度和一片温度。

背脊不觉绷紧,他望着萧索的前路,问她:“平时不挺牛的吗,刚才怎么这么怂,躲都不躲。”

如果不是他刚好赶到,赵晓玫最后那一扔,直接能给她脑袋砸开花。直到现在,他接住那个球的手掌都是酸麻的。

“我知道躲不掉,不做徒劳挣扎。”

她双眼无神,思绪游离,脑子一片混沌,整个身体又沉又疼。

“这是我该挨回来的。”

他不为所动冷冷一笑,不用开口,叶一竹就知道他又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来讽刺自己。

闭上酸涩的眼睛,仿佛要被巨大的漩涡吸附进去,却听到他说:“今天要不是我,你真可能死在里面。”

黑暗中天旋地转,风似乎变柔了,软糯细笑透过胸膛穿进他的体内。

“这不是有你吗……”

一辆货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音响里忧郁的女声在午夜无人的街道肆虐霸道的吟唱,震耳欲聋。

顾盛廷低骂一句粗口,快速扭摆车头退到路边。

巨大货车将他们甩到身后,在星罗棋布的城市中,他们不过是渺小的一点。

歌声随着尘埃滚动的声响渐渐远去。

顾盛廷感到背后有处温热湿濡正渗透过单薄的衣物融进血液。

*

车在小区门口停稳,叶一竹睁着模糊的双眼,仰望环顾着四下漆黑紧闭的窗户。

昏黄残败的独盏灯光下飞虫萦绕,保卫室里的电视在放映《乡村爱情故事》。

好像是在云端做了很长的一场梦。

顾盛廷等了许久,磕着瓜子沉浸在剧情里的看门大爷也没有要给他开门的意思。

他不耐烦地按喇叭,一声刺耳的长笛穿透寂静黑夜。

叶一竹皱眉,“讲点文明好吗。”

他微微侧头,冷冷说:“下车自己走进去。”

她轻笑一声,很快就轻巧落地。

车子的重量徒然减轻许多,他扭头看她垂眸将外套领子拉到下巴,高瘦的身影站在那里显得很孤凉。

风一吹,还真就倒了。

叶一竹站在那里不过三秒,眼前突然一片黑,整个身体摇摇欲坠,幸好旁边就是门柱,她及时贴上去,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抬头和他狡黠的眼神交汇在空中,心头闪过一阵局促,她咬住嘴唇,嗔怒着和自己较劲。

他勾了勾嘴角,在大爷打开门走出来的同时下车。

“你们干什么,三更半夜的……”

顾盛廷对紧闭的闸门仰仰下巴,“让我们进去呗。”态度极其恶劣,明明是求别人,却一副我是老大的狂妄。

叶一竹无言以对,面对他求助的眼神,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

“小区不让外来人员进入,走走走,别打扰到人了!”

大爷刚正不阿像撵苍蝇一样驱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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