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8)(2/2)

“不是我说……您能不把话说得这么深奥么?”我对他抗议到。

“哈哈哈,唉……”张霁隆又叹了口气,说道,“诚实地讲,这种痛,一直藏在我心裡。你还别不信,在我当时钱被卷走、女友搬走以后,虽然我每天都过著天已经塌下来的日子,可那个时候,我却来一点都不记恨任何人——因为根本来不及啊!你想呢,我连最基本的活著都成了问题,我怨天尤人有什么用?所以我根本没有多馀工夫去恨这个、恨那个;而后来,在我拥有韩橙、在我跟韩橙彻底把关系确立下来之前,我那时候每天一静下来之后都觉得痛苦,都恨不得杀人;但是现在,的确,有的时候,我感觉心裡那道伤疤依然痒痒的、还没掉痂呢,但是在痂层下面,早就不流血了——我现在拥有自己的人生了,因此也就没必要在一道伤痕上面,保持著没有任何意义的遗憾了。”

我想了想,深呼吸著对张霁隆说道:“您或许早就不痛了……但我,可能真的会痛苦一辈子。”

“痛苦一辈子?”张霁隆不明就里地重複了一句。

“……没事。”我想了想,咽了咽唾沫。

“哦……没事的话,你就别给自己喝成这样了。”张霁隆对我劝道,接著他看著我笑了笑,站起了身,“你先喝著。想吃什么喝什么,就跟吧台说,我先去后面看一眼,然后……”

我一看张霁隆要走,连忙开了口,依旧有些胆怯,但我仍旧壮了壮胆子对他问道:“等下……霁隆哥,那什么……你把我当朋友么?”

“当然。你这个‘小朋友’,对我来说也是‘朋友’。我若是不把你当朋友,我也不会跟你讲我的那些故事。”

我迟疑著,又说道:“那么我跟你说的一些话,你……你可以帮我保密么?”

“那是当然。”张霁隆点了点头对我说道。

“我……”我犹豫著,依旧把话说得吱吱唔唔:“我……我被……”

“你难不成,也被自己女人背叛了?”

“嗯。”我应答道,默默低下了头。

“……多大点事,你又没伤筋动骨的。换一个女孩谈恋爱不就结了么?”张霁隆说著,微笑著看了我半天,动了动喉咙却没说话,然后他给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又给我倒了四分之一杯,接著问道:“不过,说起来,你小子是什么时候谈恋爱的?我怎么一直不知道呢?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也不算谈恋爱……我……”我想了想,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还嚥下去一小块冰块……我顺了顺气,接著对张霁隆说道:“……唉!算了,我跟你一吐为快吧——霁隆哥,那女人是……那女人是……夏雪平。”

张霁隆倒是没感叹、也没惊讶,而是眯著眼睛看著我,抽了两口雪茄。

我看著张霁隆说道:“我知道,这种事情……对于这个社会来说,挺不齿的……您要是想笑话我、或者抨击我,随您的便吧……但这件事在我心裡,是实在憋不住了……”

张霁隆喝了口酒,对我慢吞吞地说道:“这种事情对于这个社会来说,可能确实无法容忍,但对于这辈子到现在什么都见过的我来说,还算正常。我能理解,所以我不会笑话你、抨击你的。”

我抬起头看著张霁隆,张霁隆眼神裡瞬间有些一掠而过的伤怀,他彷彿想起了什么。他想了想,然后抽著雪茄,接著说著:“人世间百种情、千种缘。别人不一定理解,但是我确实可以理解——我这个人,读过书、去过首都、进过外企、创过业、被人追杀过、睡过大街睡过井裡、还蹲过大牢,光说这f市,三教九流、七情六欲,我都听说过不少、也亲眼目睹过不少,甚至经历过的自然也不少,因此我也不是自夸,你霁隆哥我,也算是阅尽世间愁;这世上好多事情,别说是你,就算是夏雪平、或者徐远都看不出来的东西,我都一目了然——呵呵,比你这种情况特殊不少的我都见过,所以,你说的这没什么。”结果说到这,他突然笑了笑,对我说道:“并且,跟你老实说,你说的这个事情,我其实早就猜到了。”

“你早就猜到了?怎么猜的?”我对诧异地对张霁隆问道。

“呵呵,你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咱俩聊天,后来聊著聊著都喝多了,你还记得么?”

我点了点头。

“那咱俩当时都聊什么了,你还记得么?”张霁隆继续对我问道。

“我……”我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么长时间我经历太多事情了,所以我真的有点忘了我跟他都聊什么了。

张霁隆诡秘地笑了笑:“咱俩之间聊了点男人之间的事情,聊了点男人对女人的话题,还聊了感情,然后你就问过我一个问题:你问我,'亲情是否能转化成爱情'。你还记得这个事情么?”

我之前喝的酒,一下都化成一股冷汗,从我身上的毛孔裡流了出来……

我想起来了,于是,我点了点头。

“我当时就在想,你说的到底是何美茵还是夏雪平,我总感觉你跟你们家美茵不像你说的那种关系——你俩之间倒是给人感觉都有点闹、谁也不服谁,不过也不至于'从亲情转化成爱情',至少在我看来,你俩还不至于产生爱情,顶多是小打小闹,兄妹之间扮家家酒罢了;所以我当时就又推测,你那时候刚进入市警察局没多久,你跟夏雪平又刚重逢,所以,比起妹控,你恋母的机率更大——母子乱伦之恋,最有可能发生的两种情况,一种是单亲妈妈带著儿子,一种是分别多年重逢的母子,你恰巧就符合第二种;况且,你跟夏雪平之间的年龄差并不是很大,更容易产生这种情感。夏雪平长得其实挺漂亮的,说话直接、做事果断、心思简单、却不善于表达情感,而你小子,情感丰富、说话很讲究艺术,但是做事、下决定倒是拖拖拉拉、左顾右盼,而且小子打根儿上讲就是个色胚子;不考虑你跟夏雪平之间的母子关系,若是做情侣,你们这两种性格倒也真配。即便你当时还没跟夏雪平产生些什么,你们母子俩,早晚也会发生点什么。”

面对张霁隆强大的思维逻辑,我哑口无言。

“而且不光是我看出来了,韩橙也看出来了。”

“橙姐也?……我可是跟橙姐什么都没怎么说过,她怎么看出来的?”我更是惊讶。

“呵呵,她要是没看出来,她能让你在夏雪平叫她'橙姐'以后,也让你跟著一起这么叫?她可是比夏雪平还大两岁呢!嘿嘿,你小子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韩橙她这是有意为之……只不过她到现在还没确定,还在猜呢。”

“那她那天……还起夏雪平和艾立威的哄呢!夏雪平从来没怎么害羞过,那天搞得她脸红了都!夏雪平脸红了……那她不就是喜欢艾立威么?”我有些忿怒地看著张霁隆。

“哈哈哈……你小子啊,可真是敏感得很!一看你就没被别人跟异性撮合过!”

“我从来都不靠别人撮合……以前在警专……我都是……”

“你都是逮到谁就睡谁是吧?你们警专的故事我听了太多遍了!——网上都有不少以你们警专为蓝本的官能小说了!”张霁隆说道,“对于这个,我替韩橙跟你道歉了。只不过,夏雪平在韩橙起哄之前,跟艾立威说话的时候她不是没主动脸红么?我听琦琦说,你父亲不还看上了琦琦,想让琦琦做他儿媳妇么?琦琦说你那时候也脸红来著。怎么,你还看上我们家琦琦了?”

我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这很多人就是这样:一受到别人的起哄,肯定就会脸红。可我跟你讲,脸红可不是代表,这个人一定就喜欢跟她一起被人起哄的那个对象。我说句不得体的话:你信不信,就算那天韩橙起哄的,不是艾立威跟夏雪平,而是我跟夏雪平,夏雪平也会脸红?——别说夏雪平会脸红,我也受不住;但是遇到起哄,脸上不红的那个,心智才有问题咧!”张霁隆跟我讲述道,“后来经过了一顿饭以后,韩橙才终于看出来、而且渐渐确定了你跟夏雪平之间的事情:她说,你跟夏雪平在一起坐著的时候,每隔三秒就会看一眼夏雪平,而且满眼都是爱意——韩橙说,要是寻常为人子的,是不会这么看著自己妈妈的。女人心思细腻,而且韩橙要是没有过人的识人之术,那她这么个外地女人,在f市既没有靠山、也没有过人的财产储蓄,十年前她这个酒吧怎么能开的下去?我跟她结婚这么多年,我有时都在想,如果韩橙不是我的妻子而是我的对手,我估计我肯定几年前就死在她手裡了。韩橙还告诉我,她觉得,夏雪平对你其实也有同样的意思。”

我现在听了这话,倒是并不能让我高兴得起来:“是么?我可没意识到这个……”

“呵呵,韩橙说,可能夏雪平自己都意识不到。太宰治的那句话怎么说来著?——'太敏感的人,会体谅到他人的痛楚,自然就无法轻易做到坦率',甚至我猜她对自己坦率都做不到,'所谓的坦率,其实就是暴力'。韩橙告诉我,夏雪平在你旁边、每次跟别人说话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做出一种用自己后背往你身上倚靠的姿势,这表示她心裡对你是极其依赖的;而在她跟你父亲何劲峰、还有那个艾立威说话之前、以及跟我说话之前,也都会先不经意地看你一眼——跟其他异性说话前,看你一眼,表示她对你其实是很青睐并且很信任的,而且,她很怕她的言语或者行为,会让你觉得不妥。所以韩橙的结论是:夏雪平的情感,目前对你,还仍旧是完全单纯的依赖,但其实也在潜移默化地由'依赖'往'依恋'的方向走去,即便依旧顾忌世间的各种禁——你要知道,秋岩,这女人啊,一旦对一个人产生了'依恋'的想法,那就很可怕了,无论那个对像是谁,其他人是怎么阻拦怎么横插一槓,都没法把这个她认淮的对象,从她身边夺走了。”

说到这,张霁隆看著我,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像是被谁打败了、谁把他的生意给搅合泡汤了、或者他的什么计划落空了一样;他这副表情我见过一次,那是在夏雪平病房裡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蔡梦君从他公司辞职的时候,显露出来的神情。这副表情我看在眼裡,只是他在想什么,我完全猜不懂。

张霁隆想了想,又继续笑了笑,对我道:“而且,那天晚上,你从仙乐大饭店的包间裡把她抢出来,送回家去以后,你们母子俩之间难道就没发生什么?你那天来饭店找我的时候,我跟杨儿都没好意思提醒你——你小子的裤裆可是一直鼓鼓的,一柱擎天呢。我估计著,你也应该是被人下了春药、或者自己吃了万艾可之类的东西吧?——据我所知,'生死果'这种东西,目前可没有解药。好多事情,我是看破不说破。”

“确实……发生了……”我如实说道。

“那不是挺好么?你遂愿了,也给了夏雪平一个可以直面内心的机会了。”张霁隆正经地说道。

我低下了头,说道:“现在还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她已经跟别人睡了。”

“她跟别人……睡了?”张霁隆把身体往后靠向了椅背,端著雪茄低头想了半天:“不可能吧!她不像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的人啊?……难道,她是想迴避你跟她的这段感情,所以故意找人演一齣戏来气你吧?”

“我不知道……我这么问过她,她跟我倒是含糊其辞,只跟我说,‘是她主动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垂头丧气地说道。

“主动的……那难道是,她老早就看上另一个人了?”张霁隆问道。

“可能吧……那个人之前还跟她表白过了。”

“哟!……那能教夏雪平垂青的男人,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喽?”张霁隆直勾勾地看著茶几,端起杯子一边喝著一边思忖著。

我看了看张霁隆,说道:“那个男人是艾立威。”

张霁隆正喝著酒,一听我这么一说,完全没憋住,一口威士忌就喷在了地上。

然后,张霁隆被酒呛得脸上红了,瞪大了眼睛看著我,还一个劲地咳嗽,说起话来都口吃了:“啥?啥啥啥?啥!你……你……你说啥?你再跟我说一遍是谁?”

“艾立威。”

张霁隆听了这个名字以后,表情突然变得很怪异:惊愕、愤怒、怀疑,并且还带著些许忍俊不禁。

“艾立威?”张霁隆重複了一边那个噁心混帐的名字。

“嗯。”

“你说的,是:艾立威——草字头下面打个叉的那个'艾',乌纱帽上带一颗瓜皮穗的那个'立','狐假虎威'的那个'威'?艾立威?”

“对。”

“艾-立-威——你们警察局重案一组的那个破案天才加马屁精,艾立威?那天你父亲请客吃饭,给他安排到上座的那个小兔崽子艾立威?救了你妹妹何美茵和你继母陈月芳的那个艾立威?”

“就是他。”

张霁隆把左胳膊拄在沙发椅扶手上,拇指托著下颌,食指贴著鼻翼,中指放进双齿之间咬著,呼著气,脸上依旧保持著那个怪异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对我问道:“艾立威?不是……他真……他……他有那个功能?——你确定,是艾立威?你确定你看到了、而且没看错?”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都闯进屋了,从夏雪平的床上都把他拖下来揍了一顿呢,我怎么能不确定?不是,霁隆哥,你这什么态度啊?你是觉得我能拿这个事情跟你开玩笑么?”对于张霁隆一时间的婆婆妈妈,我有些生气。

“欸,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你别激动!”张霁隆想了想,继续问道:“我再问一句啊,你别生气——你进屋的时候,夏雪平和艾立威,两个人是……全身都光著么?”

“没有……但是也差不多了:艾立威身上就剩条平角内裤,夏雪平身上也就剩了一套内衣——但对我而言,这跟全裸的区别大么?谁知道两个人在这期间,把身上这点衣服脱没脱掉?乾了什么事情?而且两个人都已经躺在一个被窝裡了……他俩还能干啥?难道就脱光了,然后在一个被窝裡只聊天来著?”

说著说著,我的悲丑情绪又上来了,我感觉喉咙裡又有点苦涩,我硬咽著嗓音对张霁隆说道:“霁隆哥,你别问了……我不想再回想这个事情了……”

“好,我不问这个了……问点别的总行吧?”张霁隆深呼吸了好几次,神色才重新正经起来。

“你问吧……”

“自打那天你父亲请你们吃完饭以后,你跟艾立威那小崽子之间发生没发生过什么其他事情,哪怕是工作上的事情……哦对了,你小子,上次突然说要辞职,怎么回事?我听说,好像之前你还跟那个艾立威打了一架?”

我这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把所有事情给张霁隆讲了一遍——从他女儿韩琦琦来找我,到我打破警务系统的规章带著派出所民警抓人,到我回来以后艾立威跟夏雪平表白,以及我是怎么在徐远面前跟艾立威无力辩驳的,包括艾立威跟苏媚珍在走廊裡似乎发生过不悦的对话,我也告诉了张霁隆;然后。我也把我后来出走去欧洲风情小镇打了一周的工,结果被徐远找回来、架在了风纪处的处长位置上,一直到今天的事情,全都跟张霁隆说了——当然,我去帮安保局做外派任务的内容,我一个字都没提,我只是告诉他说,在这期间我被外派出差了三天。

张霁隆皱著眉,看著我。等我说完话,他对著我问道:“你知道徐远为什么没罚你,反而倒是破格重用你了么?”

我想起了老早以前,夏雪平重伤昏迷的时候,张霁隆跟我说过的话,点了点头:“知道,我中了徐远老狐狸的圈套了。”

“呵呵,你小子还行,还知道徐远是老狐狸,还没傻到自己把自己给卖了,自己都不知道。他说什么地方党团要起诉你们市局,这种骗孩子的鬼话也真是……想当年徐远年轻的时候,他那'诸葛狐狸'的名号比夏雪平的'冷血孤狼'在f市还让人闻风丧胆——知道他为啥要叫'诸葛狐狸'么?一个是他这个人太有脑子了;再一个,这个人吃肉不吐骨头。有他给你们做大当家的,地方党团还敢起诉市局?实际上,据我所知,徐远老早就盯上崔烈了,一直想动手却没找到合适契机,毕竟崔烈刘彬他们都在暗处;你小子倒是傻呵呵地把篓子给捅了,结果呢,篓子裡头的金子全让徐远给捡著了!……徐远年轻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他是千年的儿媳熬成了婆,日积月累,深谙一套帝王心术;什么人都敢用,无论忠厚奸诈,都得在他的手裡怪怪任由他摆佈。呵呵,换做是我,我早就把艾立威扫地出门了……”

说著说著,张霁隆突然用食指,对著我的鼻子指了三指说道:“不过你小子啊,也真是有勇少谋!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来著,你就不应该趟扫黄这滩浑水——你自己现在想想,要是当初你不去捅'喜无岸'会所的老窝——哪怕你把这个事情推卸了,让徐远交给别人来做呢?或者,你不去搞慈靖医疗的场子,老老实实地待在重案一组,现在哪会有这么多事情?喜无岸之后还有香青苑,香青苑之后还有知鱼乐呢!跟这些色情生意的达官显贵和江湖大佬,你小子怕是要得罪乾淨了!你说你,老老实实在重案一组眯著多好?徐远三两句话就给你忽悠了,还什么三级警司、处级职位……你小子更有意思,还主动说什么风纪处建立完善以后,自己要回到夏雪平身边去这样的话,你把仕途当成饭后遛弯呢?告诉你,这话你就是不说,徐远也得把你给调回去!谁能直让一个经验资历双浅的愣头青当一个部门的掌门人?——并且我问你,等到风纪处真正各种职能都完善了,徐远一句话给你派发回重案一组了,之后你最多也就是跟艾立威平级;咱现在暂且不论你在夏雪平家裡,看到的他俩躺在一张床上的事情,我就问你,那艾立威的脑子可比你灵活多了,人家的情商和对自己脾气的控制能力也毕竟强得不是一星半点,他要是想找你毛病,你到时候,还能拿啥跟人家斗啊?难不成你俩对著扇警官证,看谁先把谁的警官证扇翻了个儿,你当是俩六岁小孩蹲马路旁边打片髻么?”

“你说的轻巧!”被张霁隆连著嘲讽带指责,我也有点火了,“……那当初是谁来局裡找我,求我保护的?还不是你们家韩琦琦一口一个'秋岩哥'地求我么?是!你张霁隆本事大,地位高,可你当时不是不在f市么?——哼,你现在倒是跟我说起来风凉话了!还嫌我心裡不够难受啊?”

“秋岩,你这么说话可就没劲了!”张霁隆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我说什么风凉话了?……行,你觉得我刚才说话态度让你心裡不舒服,那好,我就跟你好好说话:对于你救琦琦的事情,我表示十分感谢;但你做事情的方法,你承不承认你太欠妥当了?你小子也真是猪油蒙了心!这件事情,本就无关你当时是否跟从艾立威去了走廊、而没留在办公室的跟他汇报工作的事情——你明知道艾立威处处都针对你,你却要跟他乞师发兵?你这不是与虎谋皮是什么?——如果我是你,你知道这个事情我会怎么处理么?”

“……你会怎么做?”

“很简单:直接去学校,给我们家韩琦琦和你们家何美茵一起跟孙筱怜请个病假,同时用张霁隆和何秋岩的名义,把美茵和琦琦直接接走,就不让她俩参与体检了。事情就结了。”张霁隆看著我说道,“这样做既没妨碍公事,也把私事给办了;既没有违反纪律,也把美茵和琦琦给救了,一举两得!”

我回想并假设了一下……

确实,我有警官证,我又是美茵的哥哥;我要是直接把美茵接走,孙筱怜也肯定不会说什么;而同时,我告诉学校,接走韩琦琦,也是得到了对方家长同意了,所以就算到时候,学校要去找张霁隆或者韩橙要说法,他夫妻俩再跟我联繫之后,他们也会跟校方说明,给了我授权……

这样,美茵和琦琦就没事了……

我在心中为自己的智商,默默唱了一曲輓歌。

“那不对啊……”我有些不服气地看著张霁隆,挣扎著辩驳道,“是,琦琦和美茵都得救了,但是学校其他的女孩呢?”

张霁隆摊了摊手:“其他的女孩,我管她们干什么?保护她们,是她们家长的责任和义务,我管不著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张霁隆又不是慈善家。我只保护我的至亲和我朋友的女儿就够了,这件事这样做,我没做错吧?就算是事后传了出去,被外人知道了,外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吧?再者,如果我是你——如果我张霁隆现在是个刑警队重案一组的警察,那上级命令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咯;没命令落到我头上的时候,我原地待命就好了。给自己妹妹和朋友的女儿请个病假,谁也不能说我违反纪律,对吧?——结果你看看你现在,诺,看起来好像是升官晋爵了,实际上呢,你何秋岩自己怕是还不知道,你档案裡还背著处分呢吧!”

“……所以你不是警察啊,霁隆哥。”我眯著眼睛、硬著头皮看著张霁隆,“就算你是卧底侦查员带进黑道的,你也跟警察沾不上半毛钱关系;而我,我毕竟是个警察,我身上还流著夏雪平的血呢!”

“呵呵,你小子,故意拿话臊我!咋的,喝多了就想跟我吵架?嘿嘿,我偏偏不上当!”张霁隆不怒反笑,接著对我说道:“而且你还跟我最硬!那我问你啊:你现在做出来这堆事情,跟夏雪平做事的方式挨得著边儿么?你自己想想,要是夏雪平是你,遇到当时你遇到的那种情况,你说她会怎么做呢?——呵呵,还什么又跟艾立威申请出警、又找丘康健伪造局长信的,我告诉你:如果是夏雪平,她会自己直接开著自己的那辆suv,一人、一车、一把枪,果断麻利地杀到慈靖医疗;等到把崔烈给铐上了、给那帮混蛋男大夫们揍趴下了,她才会给局裡打个电话:喂,艾立威是吧,你今天代理组长是吧?老娘已经杀进去了,并且战斗已经结束了,崔烈已经被我彻底收拾了!我就是给你们通报一声,直接过来把人给我打包带走,然后搜查证据吧!——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可听说沉量才当重案一组组长的时候,夏雪平跟沉量才的关系,可不比你跟艾立威的关系好到哪去;但那时候,夏雪平这种事情就没少干!她这么做,跟你做的比起来不痛快多啦?”

一听这话,我也笑了起来:“哈哈,这种事情,夏雪平倒真是确实能干的出来!”

可然后,我就又突然回想起今天中午,她倒在床上,委屈地哭泣时的样子,这让我再一次欲语凝噎,“唉,现在还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人俩都已经既成巫山之欢、瑶池之好了,我现在还能如何啊?”

“秋岩啊秋岩,”张霁隆搔了搔脑门,接著对我说道,“我不是故意想要刺激你啊,我就是想再问一句:你真确定,夏雪平跟艾立威做了你以为的那个事情么?”

我刚一听张霁隆又说这话,心裡厌烦的很;可是当我再一看张霁隆的眼睛,他的眼神裡似乎有东西。

“霁隆哥,”我迟疑地问道,“您该不会是知道点什么吧?”

“……呵呵,你小子还真会猜!他们俩在夏雪平家裡的事情,我能知道些什么?”张霁隆目光闪躲著,看著窗外,“我只是觉得奇怪啊……艾立威这小子,说起来,他跟夏雪平屁股后面混了也有七八年了。你们市局的人都说,夏雪平一般见谁面、跟谁说话,都没什么好脸;你何秋岩来市局之前,传闻说也就这个艾立威能给她逗笑;因此,这七八年间,他若是真是有心,想跟夏雪平表白、上床,他有的是机会——夏雪平虽然号称'冷血孤狼',但这是在世界上,大凡是个女人,总归是容易心软的。可为什么这个小崽子早不干、晚不干,偏偏等到那个被你打死在茶餐厅裡的夏雪平的假男朋友死了以后,他才表白?他若是有心,在你进入市局之前,他跟那个……被你打死的叫段什么来著的?——哦对,段捷,他跟那个段捷赶在那时候争抢一把不好么?他是进水楼台先得月啊!而现在,他为什么又偏偏等到你有秘密任务的时候,他才爬上夏雪平的床?这些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霁隆的话我听著,可此时的我心绪乱成一团,也就没精力去细想这个问题了。

见我无心思考他说的话,张霁隆想了想又对我问道:“对了,听说你小子今天挺风光的啊!把市一中的正副校长都给带走了,还带走了一堆学校裡的小官小吏。我听琦琦说,孙筱怜也被你亲自带走了,对吧?”

“对。”

“做得好啊。”张霁隆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呵呵,您这次给我点赞、不再警告或者埋怨我了?”我故意揶俞张霁隆。

张霁隆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于是我就问了他关于原溯和刘彬的事情,他如实作答了。

“我怎么感觉你张总裁,是故意等著我们警检法来办他们呢?按理说,这可不像你张总裁的性格。”

“呵呵,我什么性格?”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其实应该亲手去收拾这俩人渣的,至少应该亲手收拾原溯。”

张霁隆深吸了一口气,看著我说道:“我其实胆子小,行么?”

“你别逗我了,霁隆哥。到底怎么回事?”我看著张霁隆认真地问道,我就不相信他没想过自己派人做了刘彬和原溯两个人。

张霁隆思考了片刻,对我说道:“秋岩,你下过围棋么?”

“下过。我小时候父亲逼著我去学过。”

“嗯……那我这么跟你说吧,围棋下到后面的时候,黑白子双方都会陷入一种胶著的对峙状态,这个时候,你就要考虑些更複杂的东西了: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你之前下过的每一步棋——比如你明明可以填上一个虎口、吃了对方一个子,但是这个时候,你就要思考,这个子你到底吃还是不吃,这个虎口你到底填还还是不填;如果这个时候,你为了计较眼前一子的得失,很有可能,在你填了这个虎口、吃了这个子之后,你的子反而会被对方团团围住;你会因为你只吃了一个子,而搞得全军覆,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对付原溯和刘彬,就是这个状态。原溯就别说了,我跟刘彬之间的结下的梁子,远超过你的想像,所以,在夏雪平那天晚上被暗算之前,我就想办他俩了。”

“那你怎么没出手呢?”

“秋岩,你记住,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啊,出手了未必就是赢。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搞得越来越被动。”张霁隆挠了挠头皮,对我说道:“我当时差一点就没忍住要出手的衝动,但是有人用一句话把我劝住了。”

“谁啊?”

“你们局长徐远。就在你脱队那几天,我跟徐远打电话吵架的时候,他突然来那么一句,就给我劝住了。我觉得他好像知道,我那时候淮备对刘彬动手。”

“……我记起来了,在我去捅慈靖医疗的马蜂窝那天,韩琦琦告诉过我,你和橙姐因为杨小姐的事情,去了趟d市对吧?你跟刘彬之间的事情,该不会跟这个事情有关吧?”

张霁隆点了点头:“嗯。但确切地说,我和韩橙,是因为杨省长的事情去的d市。杨儿在电话裡跟韩橙没明说,只是告诉韩橙她要请我俩去d市玩一圈,韩橙听出来杨昭兰打电话的时候,语气不太对劲,因此我俩就赶紧开车出发了,路上在收音机裡听了本地新闻,我才知道,省长那阵子也在d市视察——具体的东西涉密,这个你就别问了,我没办法告诉更详细的东西,而且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总之,我从d市回来以后,我就无时无刻不想跟刘彬动手……徐远那混蛋,跟我吵架归吵架,但是他这个人的脑子有的时候,啧啧,倒真是比我清醒得多。”

“他怎么劝你的?”

“他没跟我明说什么,就提了八个字——'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然后让我自己琢磨。”张霁隆满目萧然,“后来我想明白了,就这八个字,徐远已经把自己能告诉我的统统告诉我了。徐远分明是看清楚了一件事:如果我贸然为了杨昭兰他爸出口恶气,肯定有人会对我不利,而且有些人早就对我的隆达集团有所企图了。”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难不成,徐远说的是首都的……”

张霁隆摇了摇头:“打住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懂政治,有些话你少说出口。这种事情没你想像得那么远,但也没有你理解得那么简单,尤其是两党和解之后,f市跟首都政治圈之间的关系複杂著呢……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在夏雪平病房裡,说过的那些事情吧?”

“我记得。你说了一个什么神秘组织,你说他们能渗透到这个国家所有的权力机构。”

张霁隆点了点头,对我继续说道:“徐远也肯定早就知道了那帮人的存在,而且他私下里也在查这个事情,甚至,我想他应该跟他们过了几招了。”

“你是说,原溯和刘彬,也跟那个神秘组织有关?”

“呵呵,不然你以为,他俩为什么胆子敢那么大?敢明目张胆地勾结崔烈、算计各个学校的女学生?甚至还想打我女儿琦琦、还有税务局洗局长、以及sw地产风董事长的女儿的主意?那原溯、刘彬,就是两颗陷在虎口裡的两枚白子,我是否要用黑子围上他俩,关系我整盘棋的输赢。”

“所以,你就顺势敲诈了原溯一千万块钱?”我问道。

“哈哈,这事情你都知道啦?”张霁隆诚实地说道,“其实不止这些,还有从刘彬那敲诈来的市值三百万美金的股票和期货;但是这些钱,我一个子儿都没在自己手裡留住。”

“那在谁手裡?”我半信半疑地问道。

“行吧,我告诉你,而且就算我告诉你了,你也没法查——这些资金,现在已经被划入在野党党部的公帑账户下面,算作在野党党产了。那个匿名组织虽然敢对各个权力机关进行渗透,但是如果让他们跟三个党派一起为敌,同时硬碰硬,估计他们也不敢——这就是条生物链。原溯以为那一千万现金是给我的,但是那隻是名义上的。我一点都不骗你,秋岩,那一万块钱现金,我一张一百块的都没见到。”

“你说的是真的?”

“那不然你以为,那天晚上,在野党宣传部的那帮人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吃饭——操,一说起那顿饭,真是他妈的一言难尽……我张霁隆打从这辈子开始,就没吃过那样的饭!那饭吃的都不如我曾经捡过的泔水!那帮人他妈的,现在倒是不把我们这种人当夜壶了,改把我们当成提款机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政治险恶複杂,说实话,张霁隆说得这些我既不是很懂,也不是很感兴趣。

张霁隆猛抽了一口雪茄,继续对我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的啊?你小子不就是为了在夏雪平面前证明自己,才当的警察么?”

“我不知道……”我抽了口雪茄,而且我都忘了我抽的是雪茄,所以一口过了肺,直接咳嗽个不停。

“那怎么著,少爷,你还想辞职啊?”

“或许吧……”我说道。

“呵呵,你还辞职个屁啊!”张霁隆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胳膊,“我说你小子,两次想要离开市警察局,对吧?结果两次都没走成,就说明你小子不衝著夏雪平,这辈子也就在市局混了,你这辈子就注定要做警察的!你要是辞职了,鱼离了水、草离了土,你觉得哪还能是你活得下去的地方?”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可那两次我离开也好,回来也好,全都是因为夏雪平。

我抬头看了看张霁隆,对他问道:“你是不是怕我走了以后,就没人再替你给徐远递话了?没人在市局为你当你的明牌?”

“哈哈哈……看破不说破啊!”张霁隆看著我的一脸纠结和痛苦,把后背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何秋岩,我现在再问你一句话:就按照你现在你看到的,夏雪平是跟别的男人上床了;假如有一天,出现了些什么其他的情况——举个例子,夏雪平回心转意了,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你这个亲生儿子,她可以接受自己去跟你进行乱伦恋情了,你还会接纳她么?”

“我……”

面对这个问题,我有些语塞。

若是问我现在,是否依旧爱夏雪平,答案是两个字:当然;但是若是问我,如果跟艾立威发生了那种关系之后的夏雪平,再想找我,说想要跟我在一起,我会不会跟她在一起……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尊严和情感对立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怎么选。

张霁隆指著我说道:“你看看,我就说你做事、下决定,全都是拖拖拉拉、左顾右盼。回答不上来吧?那我再问你,你说你喜欢夏雪平、爱夏雪平,你想清楚,你到底喜欢她的、爱她的是什么?”

“怎么您也问我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皱著眉说道。

“夏雪平也总问你这个问题?”

“对啊。”

张霁隆看著我笑了笑,“这就说明,你不会谈恋爱啊!是女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的。当然我说的是女人,成熟的女人,不是'女孩'。你知道吗?你们这帮孩子,一天天到晚总愿意说自己爱来爱去的,可我告诉你,爱这种东西,在你们年轻人嘴裡仅仅是一种表达,而在过了25岁的人的耳朵裡,那就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保障了。”

“橙姐和杨小姐也问过你这个问题?”

“问过,怎么没问过呢?尤其是杨昭兰,她的情况让她更加脆弱。”

“那你都是怎么回答的?”

“韩橙就问过我一次,她问我爱她什么,我说,我爱的就是她的简单。而至于杨儿,呵呵,我得每隔半个月就换一个答案,但是她清楚、我也清楚,我爱的是她的纠缠。”

“简单,纠缠,两个差距好大的词彙……”我叹了口气说道。

“你可别拿这两个答案去对付夏雪平,如果你说错了、说得不用心,这对于女人来说,可是一种伤害。”张霁隆想了想,又对我问道,“你诚实地告诉我,何秋岩,你跟夏雪平之间,突然从以前对立的母子关系转变成了你所谓的'爱',是不是源自你对她的肉体上的吸引、以及想要佔有她的欲望?——你老老实实想想,然后诚实地告诉我。”

我长吁了一口气,理了理我跟夏雪平从重逢到现在的所有的事情:最开始在“金梦香榭丽”遇到夏雪平和段亦澄的时候,那时我对夏雪平的态度是不屑一顾,而且我对段亦澄还没有那么深的吃醋感觉;尔后,在卢紘死的现场,夏雪平贴在我身上,给我刺激起生理反应以后,我的确看著她的时候,会觉得有些心跳加快,而之后当周正续想要刺杀她,她被我压在身下,我透过了她的领口看到了她的胸罩,我近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她的身材曲线;然后那天晚上,在夏雪平家门口,看见段亦澄想亲吻夏雪平却被拒,我却有一种很欣慰的感觉;后来我看到了一丝不挂的夏雪平,看到了她一身的伤疤、看到了她身体上最神秘的部位,我开始下定决心,开始有了想要保护她一辈子的……

我的天,我自己一直都没意识到,原来我自负伟大的禁忌单恋,竟确是来自我对夏雪平的性欲……

我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张霁隆也点了点头:“很好,你能意识到这点就好。其实这没有什么可耻的,你要知道,男人对于异性、甚至对于同性之间的吸引,其实都是来自肉体上的佔有欲的。然而,你要知道,欲望虽然是具体的,但却是一时的,是不稳定的。而女人们对于异性、甚至对于同性之间的吸引,虽然也是来自肉体上的佔有欲,但与此同时,她们更需要一个稳定的东西,来确保自己的情感生活是稳定的——你仔细想想,社会上各色的女人,她们会选择婚姻、合法同居、暧昧、长期炮友、长期精神恋爱,或者sm中的主奴关系,无论这些东西的区别是什么,本质都只有一个——持续、稳定。我知道你才21岁,你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体会到,也没有经历过,但是你既然选择了,你就要给夏雪平一个稳定的东西。真的,秋岩,你如果早能答上来这个问题,可能也就没有今天这么多事情了。”

被张霁隆说的,我陷入了深深的懊恼。

“你继续留在警察局吧。或许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不堪,或许事情会有转机呢?”张霁隆自信地说道,“这样吧,你继续在警察局做你的风纪处处长,适当的时候,我需要跟你继续像今天这样,出来聊聊天;为了感谢你帮我,我可以答应你三个请求:前提是第一不违法,第二,我只帮你个人或者你周围的人,但我不会帮你们警察局做事。你看怎么样。”

“……你要我怎么帮你?”

“就这样帮我啊。我说了,就像今天这样,出来跟我聊聊天,就够了。你已经告诉我很多有用的情报了。”张霁隆对我摊手说道。

“啊?”听完张霁隆的话,我突然有点慌了,“我可什么关于我们局里内部机密的东西都没跟你说啊!”

“哈哈哈,你说的还少么?”张霁隆大睁著他那双如同一直野心勃勃的狮子般的眼睛,对我说道:“我今天晚上跟你聊的这些,让你自己心裡舒坦了,让我也受益颇多。我如果问一个人说,你们工作的地方有什么重要消息,那么他给我的情报,可不一定是真的;但我如果不跟他说我要什么什么东西,而是让他不在不经意间把东西交出来,那么这个东西,一定是真的。”

我这才稍稍反应过来,刚才跟他讲述我去搜查慈靖医疗中心的时候,提了一句总务处邵剑英追查被劫掠的那一批枪支子弹的事情……其他还有什么能对张霁隆有用的东西,我是真的想不出来。

——唉,反正他也对我做出承诺了,说要帮我实现三个请求,便宜不佔白不佔,我为什么不答应。

“那好,我第一个请求,就是你得帮我把艾立威给扳倒咯!”

我对张霁隆说道。

“哎我操,秋岩……不是,我得多一句嘴啊:你为什么要扳倒他?”

“他不是喜欢夏雪平吗?他不是已经跟夏雪平睡了么?哼,我是肯定不会让他那么顺利地……”

“喂,小子!先别胡思乱想行么?”

还没等我说完话,张霁隆直接查过了话:“秋岩啊,秋岩,我是看出来了……你小子,虽然是比你同龄人成熟一些,但是你本质上,还真是个孩子!道行还浅著呢!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把他'扳倒',首先,你觉得,让我帮你去捏死一隻小蚂蚁,有意思么?说我张霁隆跟一个小警察,去恶整了另一个小警察,这种话传出去了好听么?其次,我是一个黑社会大哥,我怎么能做到干预你们警局内部的事情?更何况,就因为艾立威躺在夏雪平床上、被你当成他俩在一起睡过了,你就要'扳倒'他——听听你把他说的,好像弄得他的形象挺高大似的……还扳倒他,我就问问你,何秋岩,艾立威那小崽子他从头到尾立起来过么?你要是非说让我帮你扳倒谁,我去帮你扳倒徐远还差不多……秋岩,别被敌人牵著鼻子走!”

张霁隆把雪茄放在杯子旁边,等雪茄自己熄灭,接著对我说道:“这样吧,我可以帮你仔细查查这个艾立威,把他的一切情报都交给你;至于你怎么利用他的东西对付他,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行么?”

我咬了咬牙,点了下头:“行!”

“好,那这就算第一个请求了。还有另外两个请求呢?”

“我现在没想好……等我想想再告诉你吧。”

“行,随时奉陪。不过秋岩,你接下来这段日子可得记住:切勿再想以前那样意气用事了,知道么?你跟艾立威过了几手之后,你没觉得他的目的就是想要激怒你么?你听我的,你要是真想报他这夺走夏雪平之仇,最好的状态,就是你自己保持不生气——至少让他看起来,你自岿然不动,然后最好还能动动脑子,反过来把他气得上蹿下跳。不信你试试看。”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张霁隆看著我,勉强地笑了笑:“走吧,别喝了。酒吧马上打烊了,再说,酒这玩意,喝多了对肝和肾都不好。男人可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以后用得著自己身体的机会有的是呢。”

于是,我也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跟著张霁隆走出了酒吧。

张霁隆站在门口接著电话,而我仰著头站在街边,迎接著冷风。站在黑夜裡,我让自己被冷风吹得十分清醒。

“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飘散的踩碎的都是梦——孤单但这一刻如何——确定你曾爱过我——停留在冬夜的冷风中——我不是也不想装脆弱——我没说不代表我……”

“你都是老手了,跟我混了这么多年了,这种事情还需要问我么?……埋了。挂了。”张霁隆挂了电话后,看著摇摇晃晃的我,对我抗议道:“吁!好啦!行行行!别唱了!——大半夜撒什么酒疯,不扰民啊?我说,你小子用不用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

我摆了摆手,对张霁隆说道:“没事,我能自己走!”

“那你可得小心点。”张霁隆对我说道,等他的车子被司机开到身前以后,他对我也摆了摆手:“回见了。”

接著,他便打开了自己车子的后座。

“哦,对了,小子,”张霁隆已经把身子探进了车子裡,突然又退回身子,对我问道:“你听过《猴子捞月》的故事吧?”

“这个故事谁没听过?”我一边在心裡面埋怨著张霁隆的无聊,一边对他说道,“一群猴子,想捞月亮……一个握著一个的脚丫,给自己挂在树上……然后让最下面的那个猴子去捞月亮,结果根本什么都没捞到——水中月,镜中花,那都是求不得的东西!”

张霁隆看著我笑了笑,对我说道:“我猜你听到的那个故事,应该不是原版的。”

“这他妈还有原版的?”

“嗯,还有原版的,我听过原版的故事。”张霁隆说道,“在原版的故事裡是这样讲的:小猴子们眼看就要捞到了水里的月亮,结果手一放在水里,水里的那轮月亮立刻碎了。那群挂在树上的小猴子们当时都急哭了啊,以为是自己作孽,把月亮给弄坏了,于是每一隻小猴子又是悲伤、又是自责、又是恨啊——就跟你现在这状态似的;结果,这个时候,从旁边跑过来一隻兔子,跟那些猴子们指著天上说道:诺,你们看,这月亮哪裡被碰坏了?月亮难道不是一直挂在天上吗?猴子们抬头一看,嘿,月亮果然挂在天上,一点都没坏!于是那帮猴子们又都释然了。秋岩,这水中月、镜中花,确实是虚无缥缈、让人求不得的东西;可有的时候,你自己以为求不得的、甚至你觉得是被人碰坏了的东西,呵呵,真不见得一定是真的。”张霁隆擦了擦眼镜,接著对我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你小子,别再暗自神伤了。把心情平静下来,把思路好好理一理,好好琢磨琢磨这个故事吧。”

随即,张霁隆的车子开走了。

我站在原地,仰望著天空,这城市对我来说,已经黑得不见五指;可当被风一吹,黑云散去,但见那轮明月,正完好无缺地挂在苍穹之上。

chapter 4 ending,

poppies in the rain

to be continued……

最近大陆十一、台湾双十。我知道我不发,好多人都等得抓心挠肝。

嗯,第四章结束了。后面第五章我暂时就不发了。我还需要照顾母亲直至最后。

等我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