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嫂】(2/2)

贺老六把祥林嫂扒光了。

就端起自己那话儿对着祥林嫂的xué口……哦哟……我都不敢看了……」「怎么不敢看了?」四婶咬着嘴chún问道。

「你想想,太太,你也是女人,你也知道的。

那么个干法,里面哪会有水?祥林嫂那里又久没有人进去,紧紧地就是一条缝。

我刚把眼睛一捂,就听见屋子里一声惨叫,好像宰猪时第一刀下去时候的声音,叫得那个惨哟,我壮着胆子朝里面又看,可吓死我了:贺老六那一条东西,全塞在祥林嫂那里,正一进一出,上面好像还带着血!每进出一下祥林嫂就叫一声,喊得整个山坳里都听得见。

「说到这里卫老婆子轻轻拍拍xiōng脯,吐出一口气,道:「可吓死我了。

」四婶也拍拍xiōng脯,吐出一口气,好像她也在窗子底下一样。

「后来呢?」「我吓得要命,正想悄悄走掉的时候,」卫老婆子jī皮似的老脸上忽然泛起一股红晕来,「后面就有两条胳膊把我抱住了。

」「哦?」四婶大为惊讶。

「什么人?」「是……是……」卫老婆子居然支支吾吾起来。

直到四婶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吞吞吐吐地说:「是和我一起来听窗根的年轻人。

」「他们把你怎么样了?」四婶眼中流出渴望的神色,一只手已经伸入自己的衣襟。

卫老婆子看见四婶起了兴趣,她也开始有点兴奋了,脸上的每条皱纹都放起光来。

「还能怎么样?先是揉,揉我的老nǎi子,再是揉xué,啊呀,那几个年轻人的手真是厉害,揉了没几下我就出水了。

然后他们把我按在窗台上,扒了我裤子,从后面把那大家伙捅进来,一抽一抽的,chā得我魂都飞了,我趴在窗台上,眼睛正对着那个孔,就看见贺老六把祥林嫂一条腿抬起来扛在肩膀上,一条腿自己拉住,一下下干着祥林嫂。

祥林嫂一对大白肉nǎi子堆在xiōng前直晃荡。

还是在叫。

」「祥林嫂痛得厉害?这贺老六可真狠。

」「可不是么?太太,祥林嫂开始的时候还痛得干嚎,慢慢就听见啪啪的水响了。

也不嚎了,光哼哼,叫得真浪。

把外面那几个年轻人叫得干得更凶了。

弄得我快受不了了。

」「祥林嫂是怎么叫的?」四婶眼睛里流出狂热的光,手在自己衣服里动得更厉害了。

另一只手已伸进了自己的裤里。

她就叫:「嗯……嗯……啊……啊……」「就这样?」四婶有点失望,手也停了,四叔好久没和她弄了。

「那还怎么?我的好太太,贺老六那货,谁弄上都喘不过气来。

我一边看贺老六干祥林嫂,看得入了神,pì股后面的年轻人换了几个我都不知道。

可贺老六还是没出货,后来,祥林嫂的声音也小了……」「后来呢?」「后来天亮了,我就提上裤子和他们走了。

」「贺老六没出货?」「没有,不光第二天祥林嫂没起来,第三天也没起来。

」「后来呢?」「后来?——起来了。

她到年底就生了一个孩子,男的,新年就两岁了。

我在娘家这几天,就有人到贺家坳去,回来说看见他们娘儿俩,母亲也胖,儿子也胖;上头又没有婆婆,男人所有的就是力气,会做活,又能弄风月;房子是自家的。

——唉唉,她真是交了好运了。

」从此之后,四婶也就不再提起祥林嫂。

但有一年的秋季,大约是得到祥林嫂好运的消息之后的又过了两个新年,她竟又站在四叔家的堂前了。

桌上放着一个荸荠式的圆篮,檐下一个小铺盖。

她仍然头上扎着白头绳,乌裙,蓝夹祆,月白背心,脸色青黄,只是两颊上已经消失了血色,顺着眼,眼角上带些泪痕,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jīng神了。

而且仍然是卫老婆子领着,显出慈悲模样,絮絮的对四婶说:「……这实在是叫作『天有不测风云』,她的男人是坚实人,谁知道年纪轻轻,就会断送在肾亏上?本来已经好了的,十六那天干了一夜,复发了。

幸亏有儿子;她又能做,打柴摘茶养蚕都来得,本来还可以守着,谁知道那孩子又会给狼衔去的呢?春天快完了,村上倒反来了狼,谁料到?」「现在她只剩了一个光身了。

大伯来收屋,又赶她。

她真是走投无路了,只好来求老主人。

好在她现在已经再没有什么牵挂,太太家里又凑巧要换人,所以我就领她来。

——我想,熟门熟路,比生手实在好得多……」「我真傻,真的,」祥林嫂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

「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

我一清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我们的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

他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他出去了。

我就在屋后劈柴,淘米。

」「米下了锅,要蒸豆。

我叫阿毛,没有应,出去门口看,只见豆撒得一地,没有我们的阿毛了。

他是不到别家去玩的;各处去一问,果然没有。

我急了,央人出去寻。

直到下半天,寻来寻去寻到山坳里,看见刺柴上挂着一只他的小鞋。

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狼了。

再进去;他果然躺在草窠里,口里叼着自己的小jījī,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手上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她接着但是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四婶起刻还踌踌,待到听完她自己的话,眼圈就有些红了。

她想了一想,便教拿圆篮和铺盖到下房去。

卫老婆子仿佛卸了一肩重担似的嘘一口气,祥林嫂比初来时候神气舒畅些,不待指引,自己驯熟的安放了铺盖。

她从此又在鲁镇做女工了。

大家仍然叫她祥林嫂。

然而这一回,她的境遇却改变得非常大。

上工之后的两三天,主人们就觉得她手脚已没有先前一样灵活,记性也坏得多,死尸似的脸上又整日没有笑影,四婶的口气上,已颇有些不满了。

当她初到的时候,四叔虽然照例皱过眉,但鉴于向来雇用女工之难,也就并不大反对,只是暗暗地告诫四姑说,这种人虽然似乎很可怜,但是败坏风俗的,用她帮忙还可以,祭祀时候可用不着她沾手,一切饭莱,只好自已做,否则,不干不净,祖宗是不吃的。

四叔家里最重大的事件是祭祀,祥林嫂先前最忙的时候也就是祭祀,这回她却清闲了。

桌子放在堂中央,系上桌帏,她还记得照旧的去分配酒杯和筷子。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摆。

」四婶慌忙的说。

她讪讪的缩了手,又去取烛台。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拿。

」四婶又慌忙的说。

她转了几个圆圈,终于没有事情做,只得疑惑的走开。

她在这一天可做的事是不过坐在灶下烧火。

镇上的人们也仍然叫她祥林嫂,但音调和先前很不同;也还和她讲话,但笑容却冷冷的了。

她全不理会那些事,只是直着眼睛,和大家讲她自己日夜不忘的故事:「我真傻,真的,」她说,「我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

我一大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我们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

他是很听话的孩子,我的话句句听;他就出去了。

我就在屋后劈柴,淘米,米下了锅,打算蒸豆。

我叫,『阿毛!』没有应。

出去一看,只见豆撒得满地,没有我们的阿毛了。

「「各处去一问,都没有。

我急了,央人去寻。

直到下半天,几个人寻到山坳里,看见刺柴上挂着一只他的小鞋。

大家都说,完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果然,他躺在草窠里,口里叼着自己的小jījī,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可怜他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

……「她于是淌下眼泪来,声音也呜咽了。

这故事倒颇有效,男人听到这里,往往敛起笑容,没趣的走了开去;女人们却不独宽恕了她似的,脸上立刻改换了鄙薄的神气,还要陪出许多眼泪来。

有些老女人没有在街头听到她的话,便特意寻来,要听她这一段悲惨的故事。

直到她说到呜咽,她们也就一齐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面还纷纷的评论着。

她就只是反复的向人说她悲惨的故事,常常引住了三五个人来听她。

但不久大家也都听得纯熟了,便是最慈悲的念佛的老太太们,眼里也再不见有一点泪的痕迹。

后来全镇的人们几乎都能背诵她的话,一听到就烦厌得头痛。

「我真傻,真的,」她开首说。

「是的,你是单知道雪天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才会到村里来的。

」他们立即打断她的话,走开去了。

她张着口怔怔的站着,直着眼睛看他们,接着也就走了,似乎自己也觉得没趣。

但她还妄想,希图从别的事,如小篮,豆,别人的孩子上,引出她的阿毛的故事来。

倘一看见两三岁的小孩子,她就去摸人家的小jījī,说:「唉唉,我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也就有这么大了……」孩子看见她的眼光就吃惊,牵着母亲的衣襟催她走。

于是又只剩下她一个,终于没趣的也走了,后来大家又都知道了她的脾气,只要有孩子在眼前,便似笑非笑的先问她,道:「祥林嫂,你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不是也就有这么大了么?」她未必知道她的悲哀经大家咀嚼赏鉴了许多天,早已成为渣滓,只值得烦厌和唾弃;但从人们的笑影上也仿佛觉得这又冷又尖,自己再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她单是一瞥他们,并不回答一句话。

鲁镇永远是过新年,腊月二十以后就火起来了。

四叔家里这回须雇男短工,还是忙不过来,另叫柳妈做帮手,杀jī,宰鹅;然而柳妈是善女人,吃素,不杀生的,只肯洗器皿。

祥林嫂除烧火之外,没有别的事,却闲着了,坐着只看柳妈洗器皿。

微雪点点的下来了。

「唉唉,我真傻,」祥林嫂看了天空,叹息着,独语似的说。

「祥林嫂,你又来了。

」柳妈不耐烦的看着她的脸,说。

「我问你:你额角上的伤痕,不就是那时撞坏的么?」「晤晤。

」她含糊的回答。

「我问你:你那时怎么后来竟依了呢?」「我么?……」「你呀。

我想:这总是你自己愿意了,不然……」「啊啊,你不知道他力气多么大呀。

」「我不信。

我不信你这么大的力气真会拗他不过。

你后来一定是自己肯了,倒推说他力气大。

」「啊啊,你……你倒自己试试着。

」她笑了。

柳妈的打皱的脸也笑起来,使她蹙缩得像一个核桃,干枯的小眼睛一看祥林嫂的额角,又钉住她的眼。

祥林嫂似很局促了,立刻敛了笑容,旋转眼光,自去看雪花。

「祥林嫂,你实在不合算。

」柳妈诡秘的说。

「再一强,或者索性撞一个死,就好了。

现在呢,你和你的第二个男人过活不到两年,倒落了一件大罪名。

」「你想,你将来到yīn司去,那两个死鬼的男人还要争,你给了谁好呢?阎罗大王只好把你放到yīn间的窑子里,让yīn间的男人都去争,哪一个力气大些,便压在你身上和你弄一回,弄完了,下一个男人再来,还有公的畜生……一直要到天地重合的那一天还不算完,阎罗大王还要用锯子把你锯开来,分给他们,哪个男人和你睡过,就都能分上一份。

我想,这真是……」她脸上就显出恐怖的神色来,这是在山村里所未曾知道的。

「我想,你不如及早抵当。

你到土地庙里去捐一条门槛,当作你的替身,给千人踏,万人跨,赎了这一世的罪名,免得死了去受苦。

」她当时并不回答什么话,但大约非常苦闷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两眼上便都围着大黑圈。

早饭之后,她便到镇的西头的土地庙里去求捐门槛,庙祝起初执意不允许,直到她急得流泪,才勉强答应了,价目是大钱十二千。

她久已不和人们交口,因为阿毛的故事是早被大家厌弃了的;但自从和柳妈谈了天,似乎又即传扬开去,许多人都发生了新趣味,又来逗她说话了。

至于题目,那自然是换了一个新样,专在她额上的伤疤。

「祥林嫂,我问你:你那时怎么竟肯了?」一个说。

「唉,可惜,白撞了这-下。

」一个看着她的疤,应和道。

她大约从他们的笑容和声调上,也知道是在嘲笑她,所以总是瞪着眼睛,不说一句话,后来连头也不回了。

她整日紧闭了嘴chún,头上带着大家以为耻辱的记号的那伤痕,默默的跑街,扫地,洗莱,淘米。

快够一年,她才从四婶手里支取了历来积存的工钱,换算了十二元鹰洋,请假到镇的西头去。

但不到一顿饭时候,她便回来,神气很舒畅,眼光也分外有神,高兴似的对四婶说,自己已经在土地庙捐了门槛了。

冬至的祭祖时节,她做得更出力,看四婶装好祭品,和阿牛将桌子抬到堂屋中央,她便坦然的去拿酒杯和筷子。

「你放着罢,祥林嫂!」四婶慌忙大声说。

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手,脸色同时变作灰黑,也不再去取烛台,只是失神的站着。

直到四叔上香的时候,教她走开,她才走开。

这一回她的变化非常大,第二天,不但眼睛凹陷下去,连jīng神也更不济了。

而且很胆怯,不独怕暗夜,怕黑影,即使看见人,虽是自己主人,也总惴惴的,有如在白天出xué游行的小鼠,否则呆坐着,直是一个木偶人。

不半年,头发也花白起来了,记性尤其坏,甚而至于常常忘却了去掏米。

「祥林嫂怎么这样了?倒不如那时不留她。

」四婶有时当面就这样说,似乎是警告她。

然而她总如此,全不见有伶俐起来的希望。

他们于是想打发她走了,教她回到卫老婆子那里去。

但当我还在鲁镇的时候,不过单是这样说;看现在的情状,可见后来终于实行了。

然而她是从四叔家出去就成了乞丐的呢,还是先到卫老婆子家然后再成乞丐的呢?那我可不知道。

前几年在北京遇上一个老乡,他也不甚知晓,只听说后来她在河边搭个草棚,住在那里。

白天要饭时常有人在她身上揩油,摸她的nǎi子和pì股,或在大街上把她扒光,让她走回草棚去,她也不反抗,只求那些人在看完后给她一口饭吃。

到了晚上,便有一些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排队钻进她的棚里去,不到一年,她的肚子便大了,然后几个月后又瘪了下去,过不了几个月重又大起来,如此这样反复了四年多,直到去年才再也大不起来了。

那些生下的孩子,据说是被那些光棍们卖去换了酒喝,喝醉了后,他们又重新一齐钻进河边的破草棚里。

我给那些因为在近旁而极响的爆竹声惊醒,看见豆一般大的黄色的灯火光,接着又听得毕毕剥剥的鞭炮,是四叔家正在「祝福」了;知已是五更将近时候。

我在朦胧中,又隐约听到远处的爆竹声联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了全市镇。

我在这繁响的拥抱中,也懒散而且舒适,从白天以至初夜的疑虑,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了,只觉得天地圣众歆享了牲醴和香烟,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豫备给鲁镇人们以无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