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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钟大得不可思议,边缘几乎与原先的石屋四壁相贴,钟身布满古朴的夔形云雷纹,通体密密麻麻,竟无一丝空隙。

涡卷般的纹饰对称细腻,理路复杂又不显琐碎,透着一股寂静悠远的气息。

李载微扶着玄泉钟爬起,无奈伤势太重,挣扎了几下,始终起不了身。

邵师载远远望见,心头一揪,忍不住大叫:“李载微!快走,快点逃走!”忽然嗅着一股浓烈兽臭,魏揖盗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走?你们走得了么?”喉间一束,已被掐得离地而起,箍着脖颈的茸毛巨掌收紧,渐难吸入空气。

他突然懂了。

你这笨蛋,李载微;既冲动又不镇定,还这么自以为是。

“密道……”邵师载垂着头,低声说:“在玄泉钟底下……”似乎在忍耐什么痛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全身发抖。

魏揖盗听得分明,扬声道:“药座!小道士说,密道的入口在钟下头!”老人拄着枴杖趋前,果然玄泉钟下是个黑黝黝的大圆洞,口径恰巧比钟缘再大一些,洞砌砖如井,内里深不见底,隐约传来一股湿润水气。

西乡扶老杖尖一点,把李载微拖到井边:“这洞忒深,你先下去替老头儿探一探!不过这双腿子,却用不上啦。

”笃笃两声,将他的腿骨打折。

李载微面如白纸,身子微微一抖,连叫都叫唤不出。

西乡扶老正要将他扔下,忽见他口chún歙动几下,却不知说了什么,略微凑近:“小道士,你方才说什么?”“我是说……”李载微闭着眼睛一笑:“你的腿子,也用不上了。

”握住遁虚剑的剑柄一提,石壁倏然升起!西乡扶老急忙后跃,谁知李载微右臂bào长,一把攫住老人的脚踝。

李载微的上半身横在井洞边,腰腹以下多在亭外,石壁机关一起,登时将他轧成两段,断掉的右手却不掉落,西乡扶老被倒吊着一路夹至壁顶,“碰!”撞上亭檐。

魏揖盗猛将邵师载甩开,才发现石壁又降了下来,西乡扶老狼狈落地,拖着断手连滚带爬,一把翻至亭外。

“药座!你没事吧?”“就凭这个乳臭未乾的小杂毛?哼!”西乡扶老惊魂甫定,猛将掉落在地的半截残肢踢回亭中,摸索着拾起木枴。

“死则死耳,烂命一条!想要老头儿的命,不过是白死一回。

”“我师弟的命,绝不会白白牺牲。

”邵师载拄着长囊站起,“唰!”甩开青布,露出一柄镌成龙首形状的青铜鼓槌,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将鼓槌甩向山腰的乘蹻亭!“夔神轰”,原本就是世上唯一能击响玄泉钟的宝器。

(李载微!师兄……师兄照你的意思做了!)邵师载颓然跪倒,似乎见到远方倚钟而坐的师弟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夹带风雷之势的夔神轰旋入亭中,悍然击上巨大的铜钟!一瞬间,钟身四周的景物略为扭曲,无形的音波彷佛扯着所有的东西往内一缩,倏地迸散开来!距离玄泉钟最近的李载微首当其冲,屍身顿时化为齑粉;西乡扶老阻之不及,木枴一扔,转身掠出亭外,扭曲变形的空间却飞也似的追上他,老人身形一滞,身体的线条也跟着扭曲颤动,蓦地七窍鲜血激射,落地时整个人已蜷成一团,当场断气。

宏大的钟声响彻大地。

东乡司命、魇道媚狐掩耳飞退,兀自被震得气血翻涌。

随着玄泉钟的觾天响震,山间突然窜起一道道冲天白烟,周山此起彼落,原本枯黄的山林弥漫着一股cháo湿雾露,视线顿时模糊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两人对望一眼,忽见一人嘶吼着划破云雾,手里抓着个血淋淋的道士,正是天狼司主魏揖盗。

东乡司命见他拎着一条残臂,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抓的竟是邵师载,这小杂毛的右袖空空如也,想来右手是被魏揖盗硬生生扯下,痛得晕死过去。

“不好!姓魏的发起疯来,难保不会要了小道士的性命!”东乡司命飞掠上前,袖里铁扇一指,疾点魏揖盗右眼、咽喉、xiōng口膻中xué;双脚连环踢出,竟往下yīn踢去。

魏揖盗神智虽失,反应仍在,两人连珠似的换过几招,魏揖盗不得不放下人质,东乡司命却抽身疾退,转头低喝:“用毒!”魇道媚狐云袖一挥,一股彤艳艳的香雾迎面撒去,袖里玉指连弹,如发琵琶,又射出三道无色无味的药,魏揖盗逞凶bī近两步,忽然踉跄后退,状似醉酒。

魇道媚狐皱眉:“魏揖盗!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来?”东乡司命冷笑。

“他聋了。

”魇道媚狐一看,果然魏揖盗耳中淌下两道细细血线,侧着头不住转向,似是努力辨别方位,半晌才回过头来,yīn沈的右眼对上东、魇二人,神色已不复先前的疯狂。

魇道媚狐随手点了邵师载的xué道,眼见断臂处渐渐不再流血,邵师载却仍昏迷不醒,忍不住埋怨:“瞧你做的好事!这条线索一断,怎生与教主交代?”魏揖盗耳不能听,只是yīn郁地望着她,剩下的那只右眼带着兽一般的森森寒光,看着教人浑身发毛。

“线索没断。

你瞧,岂非到处都是?”东乡司命撢了撢身上的尘灰,悠然笑道:“玄泉钟响,这些水气便窜出地面,两者之间显有关连。

”“那又怎样?”“传闻中,玄泉钟声动百里、城邑难禁,无论多远,都能为将军籙招来道门的援军。

如今南方全是我邪火教的势力范围,天武军的邓苍形又困守南陵,要说援军,百里之内是绝无可能。

这俩小道士不惜牺牲生命也要敲钟,你道是为了什么?”魇道媚狐蛾眉一动。

“你的意思是……”“钟声,有可能是示警,好通知山上的人我们来了,要及早防备;也有可能是为了启动某种机关,这满山遍野的水雾来得古怪,似乎是迷魂阵法一类,用来阻止我们上山。

无论是哪种解释,背后的意义都只有一个……”东乡司命冷冷的一笑。

“我们要的东西,极可能还在山上!”楔之二:胜狮伏虎,隔世镜花南陵城天武军中军大营邓苍形猛然起身,魁梧的身材几乎撞翻小儿,满儿的图纸文卷散落一地。

“钟声……是玄泉钟!”宏亮的钟声响彻云霄,音源虽十分遥远,但那种似乎能穿透身体的震动却清晰而深刻,刹那间不禁令人产生亲临现场的错觉。

九嶷山距南陵城有数十里之遥,能够超越距离限制,如此震撼人心的声响,也只有传说中的镇山神器玄泉钟才能辨到。

邓苍形掀帐而出,营地里马匹人立、仰天嘶鸣,架着轳辘的井口突然冲出七八尺高的水柱,白花花的水柱顶窜上半空,年轻的士兵们手足无措,顿时乱成一团。

曲延庭扶刀奔来,沿路喊道:“各伍节制下属,万勿慌张!马曹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