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2/2)

我和我儿子说话你也要偷听吗?兽王收起笑容。

不要怪我,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违反当初和我的约定,不要伤害他们。

我还不够退让吗?兽王淡然。

那个孩子又不是你的,为什麽不交给对方?你也快让你的军队回来,不要一直停在岩山边。洵洵努著嘴。

你不放了我我怎麽调回军队,凯茵是只认我的直接授命。兽王抬起手腕,经脉处浮出绿色藤蔓。

兽族善攻,树族善守。强大如兽王,让同是一族之长的洵洵封住也同样无力可施。

不封著你你早杀了裂目棕狼族上下全部,你答应过我的都忘了吗?

打仗不死人吗,不愿死人就早点投降。兽王悠然冷笑。我和你的约定只到我的人被伤害之前,那你说这件事你要怎麽给我交代?

洵洵咬唇:凶手也死了不是吗。这样好吗,我欠你那个人类一份情,要我帮忙我绝不二话,这样行嘛?这

条件他之前也提过,只是这次他巧妙地改成那个人类。

兽王似乎有些松动,但仍是不给答覆:再说吧,反正我不急,急得是被困在岩山的那些家伙。

陈聿嘉停在一扇褐色的,普通的公寓大门前,伫立许久,许久,迟迟不敢开启眼前的门。

他徒劳无功的从深渊回来,他怕看见父亲伤心的脸。

在他呆望著门板,门却打开,他惊愕地看著他父亲,原先憔悴的模样似乎收拾过一遍,看来又恢复以往的模样。

你怎麽这麽晚回来!皱眉责怪道。

嗯…聿嘉惊讶地在陈沅的示意下进屋。

吃过了吗?我留了饭给你,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吧。

我、我不饿,爸你有吃吗?抹著发热的眼角,聿嘉压抑激动的情绪回道。

吃过了,你不饿就先坐下。

隔著客厅矮几,父子面对面地坐著。聿嘉注意到烟灰缸被拿出来了,上面积著烟灰。陈沅也不在乎他的目光,从半空的菸盒取出一只烟点燃。

聿嘉,我问你件事。

聿嘉迟疑地点头。

我这个孩子不是你另一个父亲的,对吧?

出乎意料的问句让聿嘉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盯著他父亲。天气不冷,他却穿著深蓝色的长袖针织上衣,米色的长裤,两腿交叠著,没有穿鞋,自然地把手指贴近嘴唇抽菸的模样,有种过度疲倦的冷漠。

陈沅看著自己儿子的神情,斜了嘴角,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不到巴掌大小的蚌壳,宝石般的外表,内层有如海水波般荡漾,打开来,是一只白色珍珠耳环,映著光,闪著特殊的虹辉。

那是…水族的白水琉璃…爸你怎麽会有?

没用的东西而已,你之前rosegarden的同学潍克,听说是传了好几代的兽族医生,应该有一些药吧,把孩子弄掉的药。你去帮我换来,如果药有效,会拿另一只耳珠去跟他换之後调养的补品,就这麽跟他说。

不行,兽…那位陛下没有…处理掉…那个,一定是因为有危险,我不会去帮你换什麽奇怪的药。

陈沅毫不意外聿嘉会反对,吸了口菸淡然道:你要死你父亲吗,你知道这孩子是怎麽有的吧。

聿嘉只能瞪著他父亲。

明天我要看到药,下午六点前,我不会多等一秒钟。陈沅衔著烟,空出双手把打火机、菸盒跟菸灰缸拿走,起身不忘嘱咐著:吃完饭把碗洗掉,不吃就冰到冰箱里。

爸…

陈沅回头。

你还有我…不要丢下我…少年红了眼眶,这几天的疲累跟痛苦纷纷涌上,争先滑过脸颊,沾湿了手背。

陈沅凝望哭泣的半大孩子,悲伤地保持沉默。

父亲回房後,阖起的门板就不曾再开启。

聿嘉不敢违逆陈沅的话,他有预感,他要是没准时拿著药出现,他父亲不会在世上多活一秒,擦乾眼泪,怀里抱著宝石蚌壳,照著学校通讯录找到潍克的家。

爸爸在某些方面是相当精明,如果他拿的是一对白水琉璃耳珠,他想他拿不到最好的药。短短几日,聿嘉却觉得他过了好几十年,每个人的贪嗔痴怨都一一刻在他的瞳孔中。

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地崩毁。

坐在公车上,一圈一圈地绕,秒针不曾停留,比公车还规律。

在最後的十分钟,聿嘉回到家中,先敲过门,得到应许才进入他父亲的寝室,空盪得可怕,而且黑暗,他父亲站在窗边,开了灯。

聿嘉把黑色的六角药瓶放在他父亲手中。他说吞下就可以了。

谢谢。陈沅接过後打开闻了下,似乎不是什麽好味道,他又盖上了。

聿嘉,你出去吧。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没有开门,通知你小叔叔来,陈安,晓得吗?

聿嘉苍白著脸。我要留在这里。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死的样子,你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做了半年的恶梦。不要看好吗,明天打电话给你安叔就自己去深渊吧,你父亲不会不管你的。陈沅说得直白,他已经没有能力去顾及聿嘉还是个孩子。

我也说不定会没事,明天说不定还要麻烦你做点早餐给我吃。或者拿另一只耳珠去换点补品给我。

聿嘉…

陈沅看著这次不肯再让步的儿子,叹著气,在床沿坐下,对著一动不动的聿嘉,没有迟疑地倒出药仰颈吞下。

那双专注的金色眼眸,担忧的望著自己,让陈沅有些遐想。他没有任何痛苦,只觉力气一点点流失,手指头开始麻木,血y彷佛停止了流动,身体冰冷,但是那双眼睛给了他安慰,让他很安心地闭上眼睛。

如果还能醒来,他不会再当原来的自己。

狮子踢到铁板(64)

(64)

兽王喜欢夕阳,只是因为有次忘了什麽缘故,居然在草原上睡著了,时近黄昏,风渐凉,但是馀晖仍带著温暖,让他很舒服,直到入夜被冻醒,反而更怀念落日的馀温。之後也常一个人溜出去什麽都不做,只是躺在草地上等著夕阳落下。

但是与其说他喜欢夕阳,不如说他喜欢感受那份微妙的失落,有种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刺中的轻微疼痛,大约从那时候起,对陈沅背叛的愤怒和恨意都慢慢褪去。

再爱上他就更简单,也许是重遇後的第一次见面,比记忆中平凡的模样更出采夺目,他怎麽能不爱他。即使是他防备冷淡的态度,皱眉的模样,跟他的强硬底下始终不肯承认的心软。但是也会恨他畏畏缩缩,什麽事都埋在心里,上床更是一点都不痛快,还不喜欢吃饭,养不胖兼养不熟……就像数落自家的宠物般,但比较下来还是自家的好。

在逐渐被黑暗吞没的金色馀晖中,兽王有种心慌,什麽都抓不住的微妙慌张。

对著右侧一大面花纹立镜,在黑色长毛地毯耸然直立,冰冷晶亮,反s黑暗与金芒。兽王踌躇片刻,才伸手虚抚著镜面,寒气刺著他的手掌。

镜面出现黑暗的房,房内无人,不知多久,才听见开门声,赤著脚的瘦小男人侧头边擦发边走,在镜前,似有所觉地抬头,黑发湿透地贴在他额前颈边,滑下水珠湿了衣缘,

他需要你……他只需要你……

两人互望,谁也没有先开口。

聿嘉来找我……

陈沅仍是沉默地,略斜著头,直勾勾地盯著兽王。

再等我一阵子,好不好……等他把这股愤懑发泄尽,他怕,自己会失控,在陈沅面前。

瘦弱的男人温顺点头,让兽王心底涌出一股怜惜,手指贴著镜面,像穿透水面般地抵达另一个界面,以他现在力量被封住的情况下只能做到这点。

给我你的手。他想触摸陈沅的肌肤。

因为瘦了,只是微微一扬嘴角,却有十分笑意在陈沅脸上,冰凉的手指贴上兽王的,还有他同样冰冷的嘴唇,眷恋厮磨。

兽王为这份温柔勾出了欲念,野蛮的,蠢蠢欲动──

不够!他想要更多!想把这个瘦弱的骨架拆碎,他想把染在他身上的气味连皮撕毁!这个人类是他的!是他的!!!

仓皇地抽回手,兽王从容的脸上难得狼狈。单方面而突兀地结束了镜面影像。

失去法术的黑色镜面映出他真正的模样,血红色眼睛的狻狔,凶狠而杀意横溢,绿色的藤蔓束缚住狻狔要满溢的暗黑欲望……

盯著镜中的自己,许久,才回复平日冷淡的王者。

入夜了,月色照不进光芒的房内,他同样待在黑暗里,无法归去。

而那天,非常奇特,而迟钝的人类依旧一笑置之,觉得是污染太过引来的天气异变,但是对任何其他对能量稍微敏感的特殊人类或者,非人类们,那是恐怖的一日。

漩涡状的云层,雷电汇集,击中许多建筑。

超过三千公厘的暴雨。

地动。

海啸。

大地彷佛在锅中。

绝望的气息攫住了所有能察觉的人,是末日。他们惶惶然地睁大眼不知看向何方。

瞬间,一切都平静了。

回到原点。

狮子踢到铁板(终章)

(终章)

呜哇!我住这里啊?!真的假的?靠,这麽大的房子,还看得到海,海耶!窗户好大一个──

年龄已经三十好几了,居然还有著少年般神情的男人,雀跃地在宽敞的房间跑著。

正确说来,他才二十二───自认为。

一个月前他出了场意外,醒来,只看一个外国人抱著自己大哭,居然说是自己的恋人,连儿子都有一个,这太夸张,现在的科技也太发达了。

不知不觉过了九年,他完全不记得这中间发生过的一切,包括跟这个男人……

靠著阳台,远方的海涛一波波被风推送而来,陈沅感觉到那人接近,不免有些紧张──恋人?!

喜欢吗?这里离你哥哥跟你弟住的地方开车只要一个小时,离市区也不远。

可以啦。偏过头刻意不看对方的脸,有些害羞自己一开始的大惊小怪。

小沅…那男人呼唤著。

干麻?陈沅仍旧不回头,目光飘移在远处的海浪跟阳光。

小沅…男人不放弃地呼唤。

嗯?状似不耐烦地回头,心底却是有些浮动。这个男人…说他爱我……

你不喜欢,我们就换个地方,哪里都可以。

这里可以啦。更加不耐烦地转回後脑勺相对。哼,那也不代表他一定要喜欢这家伙!不但是男的还长这麽大只,是外国人那东西肯定尺寸也很大,是要谋杀他吗!

海风有些凉,但是站在阳光下只觉得很爽快,只是身边那个沉默的男人有些烦,说话烦,不说话也烦。

行李还放在那里。陈沅提醒。

我去收拾,你在这里坐著就好。男人拉开放置在阳台的桌椅,想让陈沅坐下。

陈沅嗯地回应,却没有要顺从男人的意思。

那男人有些手足无措,站了一会儿才进房内收拾行李。陈沅松了口气,更加惬意地瘫在白色栏杆上,半个身体都要跌出的姿态东转西晃。

脚能动真好,虽然年纪一下子步入三十大关,但是身体健康真是件好事。

也许是太得意忘形,一下子居然重心失衡地滑出栏杆外。

啊──

小沅!

回过神,陈沅才发觉自己安安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同时那男人也到达他身边,用力地抱著他从头到尾地检查。

我不小心滑下来。对著脸色发青的男人,陈沅有些抱歉地吐著舌头道。

不过,他刚才好像飞起来了,毫无重量地飘在半空中。陈沅好奇地望向方才摔落的阳台,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再跳上去,就像一只鸟跳跃在林枝中般地简单。

正暇想著,又被那神经兮兮的男人打断神思,实在是不耐烦透顶了。

你好像真的很爱我呢!陈沅故作憨态,眼中却闪著狡狯。可是…你还是不要太喜欢我,我什麽都忘记了,所以以前你喜欢的那个人恐怕不会回来,我也有可能会喜欢别的人…

陈沅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男人悲伤的表情让他住口,那近乎绝望的眼神。

那时候…我不会阻拦你,可是在那之前,我陪著你可以吗?

陈沅抿著唇,皱紧眉头。他根本不想跟这男人一起生活……这男人对他而言跟陌生人没两样。

随著陈沅沉默的时间拉长,男人缓缓松开手。

我帮你把你的行李收好,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陈沅依旧不语。

男人黯然进屋,过不了多久,他提著自己的行李出来,注视著陈沅的模样,似乎在祈求陈沅让他留下。

陈沅只是爽快地说:bye。

陈沅趴在客厅地毯上,书籍摊得一地,穿著白色休閒帽t跟同色系五分裤,赤脚摇晃。

黑色的休旅车开进车库,升起再下降的铁门嘎嘎地响,来人随意将车钥匙丢在客厅桌上,在陈沅旁边盘腿坐下。

是个金发青年,虽然才十七岁但是却比实际年龄看来更老成,他亲腻地靠在陈沅肩上,看他在读些什麽。

你下午没课?陈沅啪地阖上书,转头问道。

老师请假。你吃中饭了吗?

他有可能让我饿著吗?陈沅挑眉。

他呢?

我让他去菜园拔草,不然我的高丽菜都长不好。晚上叫他割两个炒给你吃,我会叫他放很多r丝的。

聿嘉转过头,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远处菜园,不大,却是陈沅的宝贝,台风来的时候他还特地从学校赶回来,跟另个男人合力让台风转向。

现在那个男人正赤著上身只穿著工作裤,弯腰拔著杂草。这几年下来,聿嘉心情有些复杂,怜惜跟“他活该“反覆出现。

你还不跟他说?

说什麽?

你根本就什麽都记得。他毕竟跟陈沅生活了七八年,没多久就看穿了陈沅的伪装。

从那时候陈沅性命垂危後醒来,他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没有必要,他不比你迟钝多少。陈沅哼地翻身,眉头有些皱。

……他昨晚睡哪?聿嘉敏锐地有所察觉,面容有点僵。

哼。陈沅瞟他儿子一眼,不答,脸皮却薄得泛红。

青年脸色铁青,太疏忽,一不注意这男人就得寸进尺,当初根本不该帮他求情让他搬进屋里!青年气得浑身发抖,腾地站起,呼地卷一阵风向外而去。

陈沅皱眉看著被卷开而布满蜘蛛网状裂痕的安全玻璃──家里全是安全玻璃,因为特殊需求。

小心我的菜!!!他情急下吼道。

远处已交起手的两道人影同时停下,一致往更远方移动。

觉得自己激动过头,陈沅深呼吸,冷哼地起身,准备换套衣服出门。他可是个勤奋的人类,无所事事白吃白喝这简直是谋杀他,所以除了种菜这项主要工作,他还有能赚点小钱的副业。

隐王徵信社

即使过了快十年,那男人失去了大半能力甚至头衔地位,仍是馀威尚存。十年前的末日前夕对所有异族而言清晰得跟昨日没两样,隐王,只被在台面下谈论著,却能影响著所有势力作的任何决定。

不过对外人而言,隐王也许指得是那男人,但是对熟悉内幕的一些家伙,这个家庭说一不二的可不是整天在拔草浇水打扫作饭的旧日王者。

所有要是有了麻烦的人类或任何兽族,请拨手机给陈先生,他要是高兴,很幸运你的麻烦就不再是麻烦!不过当然得付出点东西…这个陈先生可不是做慈善事业,他只是有点小心机跟小小的精明,你会很仁慈地被允许留件内k回家。

现在这位小小精明的陈先生开著另外一台房车,不名贵但保持如同新的一般,沿著海边公路行驶,直至市区才遇到第一个红灯停下。

旁边大楼正在施工,很久远的记忆前,似乎有两个长像跟个性都截然不同的男孩准备进入大楼,一个骄傲年轻如旭日东升,一个狡猾畏缩如y暗处攀附的藤类。

藤类因为太过炙热的阳光枯萎,旭日因为害怕再伤害藤类而甘愿落下熄灭光与热,满身伤痕的藤类相当自得其乐地偷笑,笑中带泪。

陈沅胡乱想著,正准备踩动油门,却因为斜前方扑来的人影而受惊停下,两个男孩被另外一台车撞上,翻滚在地,留了一道血迹。

一个野性难驯如恶兽,目光冷厉地瞪视任何人类,被护住的另一个,那张脸苍白而仓皇,赫然就是年轻的自己。

陈沅如堕冰窖。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而今日种种,将再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