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部分(2/2)

他轻笑,“怎么,不想?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喃喃地道。这个人会读心术?我的力量在他面前,真是越来越渺小了。“不过,学校那种地方,我回不去了。”

“丧气了?”他语气含着奚落,“对你这样的书呆子来说,读书并不是什么可遇不可求的稀罕事。你以前怎样上学,现在,还可以怎样去上学。”

“怎么可能呢?”我踱到窗前,放下了纱帘。“一个人年轻时经历过什么,y影终身存在,不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刽子手哪怕金盆洗手,也难漂白双手的血腥和污垢。我倒愿意遗忘,但要如何——能把自己的污点置之脑后呢?”

“污点?”他在背后走近我,语气充满轻慢的不屑,“这么点子事,就可以叫做污点,那每个人终生,岂不都要背负千奇百怪的罪责和负担?还怎么能轻松活下去?人无完人,你之所以看到他完美,是因为你了解不全面。浅薄的经历不足炫耀,可也不是一无是处。走出来看过、经历过,那就是你这辈子的财富。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无须看重。”

我愣神,双目圆睁、回头惊视:“你真的不在乎?”

“在乎什么?”他匀息顺眉,淡淡地问。

“我,做过小姐。”我心上笼起怯意,声音低下去。心里隐隐的自卑感生出,尤其在他彻底倚重真情、真心交付的这种时候,愈发浓重。

他目光闪亮,印衬着窗外的灯光,我在他眼睛里只看到了我怯弱的脸,和模糊的眼。他唇角上扬,漾起柔和的笑,“我只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失去了我在意的东西。”

我哑然,见他有意离开,不由不甘地追问,“什么是你在意的东西?”

他偷笑,回头看我一眼,满含深意:“什么时候你懂了,你就真是我的人了。”

又暗含捉弄,“好好给我打工,够了学费,我自然放你去读书。”

我无奈地看他溜掉,但对那问题答案的千般猜测,开始匪夷所思地胡思乱想,居然整晚失眠。

五十九威悬心2

没想过当他助手的工作会是这样。

他还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诶。

吃过早饭就过来,煞有介事、一本正经地跟我商量,“哎,才女,我有点事麻烦你。”

他郑重其事的要求,似乎我真是他手下得力的干将。难得见他有求于我,我也不卖关子直接问,“什么事?”

他拉我去他宿舍,递给我一个沉重的笔记本。

“我急需有人提点意见。”他笑得诡异。

我狐疑地坐下,捧起那沉甸甸的本子,揭开扉页,赫然看到他遒劲有力的笔体,几个大字了然纸上。“长丰跑马场”。

那时电脑还不普及,脑子里有点计划的人,还是喜欢用书写的方式记录。

我看他一眼,见他眼含激动和渴望,就为了这个?不免有了兴趣细细往下读,竟是一份类目详细的策划书。整个跑马场的项目,从投资、引资、融资到经营、部门管理的细节,洋洋洒洒小半本,有论据、有论点,风险盈利一目了然,逻辑严密,思维缜密。

象所有文学巨著一般,我耐心拜读,但也一目十行,终于通篇读完。

看向他,心里有莫名崇拜,起身冲他扬扬手,“你弄出来的?”

他点燃一支烟,微笑。不骄傲,笃定稳重地说,“我刚刚弄到60万,这项目赵哥很有兴趣,也要投钱。没吃过猪r也见过猪跑,你看完了倒是说说,究竟怎样?”

他还真是信得过我?我一介高三女生,焉能有这种经济头脑?正思忖该如何自圆自说才不露怯、不丢脸,他已然窃笑了,“难倒你了?还这么绞尽脑汁地认真想。我不过是逗逗你,这么辛苦的事,我怎么舍得劳动你?”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上漾起莫名的情愫,他与我这样倾心调笑长谈,似乎意境与在歌舞厅时有天壤之别。我什么时候,可以感觉到这样幸福璀璨了?放下了矜持冷漠、放下了戒备武装,只是象个平凡的小女孩,与一个和善的大哥哥相处怡然。

他拿过我手中的本子放在桌上,然后执我双手,拉我近胸前,看我的目光炽烈。

“我说过,我不会永居人下,为了你,我也要放手一搏。”他的手抚上我的鼻、眼,细长的手指在我的肌肤上轻轻划过,带着某种,“为什么我们明明是有热情的人,却一定要活得死气沉沉?为什么我们明明有前途,却任命运黯淡无光?”

“不用你漂白,冰然,我先漂白。这社会弱r强食,任何事都先下手为强。黑社会在中国混不下去的,咱们国家永远是官员一手遮天。做马仔的,也永远是狗,被利用够了就会完蛋。赵哥混了这么多年,他比我更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们,都打算改做正经生意?”我似懂非懂地问。

他寒声一笑,“正经?当然不行。”

“这马场在渭城西南、渭河之滨,为了地势上依山靠水,强占了农民千顷良田。政府一句话就给了我们土地,如果靠正经,这一切来得怎能这么容易?”

我糊涂了,“那靠什么?”

他揽住我,自上而下地审视我一瞬,而后浅笑,“怕你知道太多,心累。我不告诉你的,就别问。”

又环住我的腰,“你只要知道:你跟的是一个雄心壮志的男人就好了。那些累心、烦人的事,都由我去做。你,就好好地上你的学,看你的书,陪在我身后,安安静静,乖乖地就好。好吗?”

我忽然感到尘埃落定般的安然。难道我象浮萍一般飘零孤离的命运,现在因为他,就要落地生根,从此安然无恙了吗?再也不会在高原上经历凄风苦雨的欺凌,走进了温室,从此走进无限快乐、无尽幸福的另一个深渊了吗?

但对那阳光灿烂、年轻活力、激情四s的脸庞,我却终归不能反其道而想,扫他的兴。把所有敏感的揣测、可疑的思绪都挥之即去,笑得幸福坦然,“好啊!”书包网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十九威悬心3

“上午我要出去谈点事情,中午可能不回来。”他眼里似乎恋恋不舍,不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留恋的目光在一瞬的不能自已后,回复到相当成熟的冷静。

“不能陪你了。闷了,自己找人出去玩。”

又拉开书桌的抽屉,指着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对我笑道,“这是你预支的工资。缺钱花来随便拿好了。”

真是高薪美差,原来跟了这样一个强势男人,还真有这么多好处啊。

他从抽屉角落里拨弄,翻出一把亮晶晶的钥匙递给我,“我的516,以后也属于你。”

我伸手去接过,他却趁机握住了我的手,紧紧地不放。抬头对上他的眼,发现他的眼漾得细长,涌着自嘲的笑意,“现在我一无所有,连家当都给了你,怎么,对我没有一点奖励?”

我们萍水相逢,却是江湖儿女。

被他神情中闪烁着的邪魅、意味击中,瞬间羞色满脸,不觉赧然。但心上不能自制住痒痒的冲动,情之所至,金石为开。此刻,我的心已经对他毫无芥蒂,亲密无间。不由红着脸,微微扬起唇。这似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低下脸,闭眼等待。

我盯住他帅气、轮廓间充满男子气概的脸庞几秒,心里犹豫一霎,但还是坚定地、矢志不渝地将我生涩的吻奉上。我的唇冰冷中带着怯意,打算轻啄他唇一下就迅速逃离。但他的第六感更快,我不过是并不留恋的蜻蜓点水般的一啄,他已在半秒后拥住我的腰,令我不能逃离。

“这样,不够。”他不甘心地说着,一边带着深深的迷醉神情,吻上我的唇。那带着男性气味的热烈呼吸,象火一样的温度,立即点燃了我身上的所有感官。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吻可以令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放下所有的防备,是那样陶醉渴望地,想融入一个男人的生命。

我心跳得厉害,似乎将涌出心房;双手柔弱无依地地在他脑后轻轻相握。脑子里漂移着五种感官不同寻常的,直到他放开我屏息,好笑地看到我正魂飞天外,思绪飘摇。

“亲我,也这么不用心。”他故意装作叹息,目光明明带着浓情,声音却萎靡不振:“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爱上我啊?”

“我已经是了啊。”我一脸无辜地争辩。

他讳莫如深地笑,抱了抱我,“行了,我很知足。至少你敢亲我了,真是很大的进步。”

五十九威悬心4

斜靠在床枕上翻书,经历无数场劫难,此刻终于天下太平。终于能静下心来读一本好书。

还没尽兴,电话铃响,我跳下床去接。

这电话没几个人知道,一听到来电女子的声音,我不由得浑身僵冷。

赵婉婷在说话,“廖冰然,是我。”

我心生寒意。对她给我的伤害,听觉有抗拒的本能。

我冷冷地撂下一句,“我挂了。”打算over掉。

她反应更快,“等等!做事别草率!”

这么多天她销声匿迹,唐博丰在我面前对她也从不提及。我以为,那伤害我用大度遗忘,就已经算过去了。但她似乎还玩得意犹未尽,语气慢条斯理,“不是我找你,廖冰然你出名了。我爸要见你。”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我冷声问,也觉得她的任何意图都是y谋诡计,我不想落入她的陷阱,“如果你爸找我,我跟唐博丰一起去。”

我觉得唐博丰肯定不知道她又来s扰我,因而找理由脱身。

“嗬!”她哼出不屑,“廖冰然,治你一回你就忪了。怕我?也不用怕成这样吧?你的胆子呢!做唐哥的女人逊成这样,我觉得你真丢脸!”

她的激将法还是起了点作用,毕竟我这方面的自负没有消失殆尽。因而开始愤恨不甘,“怕你?我用得着怕你?你在哪儿?”

“你下楼!宾馆门口有辆捷达,车号85886,司机带你来!”

应该说,我之所以敢去,还是因为心里十分想了结和赵婉婷的恩恩怨怨,我也不想鸵鸟政策做缩头乌龟,以为她没再伤害我就是死了心或恶念不存在。醉酒落水的那件事到现在也没有个说法,公道已经变成一个扑朔迷离的疑团。但我,还是想找寻真理,毕竟黑暗世界也有黑暗世界的法则——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关于她的老爹,那个幕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赵哥,我也很想见识其庐山真面目。毕竟他能对唐博丰这么交心认可,那无论如何我也认为,决不会是草菅人命的大魔头。

更幼稚可笑的念头,是想在她老爹面前揭其短:她这么胆大妄为,也许赵哥还不知道吧。生为父亲,我希望他能尽到父亲的责任,止恶扬善、谆谆教诲。

司机一路上不怎么说话,我看见熟悉的景物掠过窗外,暗暗记着经过的路线、闹市街区。小车停在一座小楼门口,司机下车为我指路。

其实根本不用他指,我已看见赵婉婷早早等候,站在一楼门厅处。

夺命之恨也不过尔尔。因为知道她、赵哥与唐博丰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对她的心绪,百味掺杂。远远地看并不近前,她反而迎了出来,“愣着干嘛?已经到了,还不进来?”

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不排除她绑架我、再次对我动杀机的可能。但她却是甜甜的笑,虽然语气依然暴躁张牙舞爪,但比起以前,还是有所收敛。

“去见我爸吧。”她看我一脸平静,竟象没事人似的。似乎那件事,就是我酒醉做了个噩梦。让我都不由狐疑:那件暗杀事件的真假了。书包网。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五十九威悬心5

一间诺大的客厅,装潢精致豪华,那年头平常百姓家居不过水泥地板或粗粝瓷砖,但这厅内深色木质地板脚感沉稳,日常保洁擦得极亮,反s着晶亮的光芒。高档家具、古董珍玩不论品牌或真假,均布置得一丝不苟,衬托出贵气卓然。厅中放置巨型黑色真皮沙发,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深深地窝坐在沙发里,愈发凸显身材矮墩肥硕。远远瞥见他表情y鸷,身旁还侍立着两个30多岁的健壮男子,但这阵势说实话,第一感觉里,并没有让我生出任何敬畏。

如果这情形下还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是谁,那我一定是傻子。他在渭城的歌舞厅里,是响当当的头号人物。那时渭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内陆城市,却黑道团伙众多,大家势力均分,各行生意发展得如火如荼。但无论哪一方,听到赵普云的名字,或他将要摆平谁的小道消息,都难免闻风丧胆。

赵氏以赵普云唯我独尊,团伙内吸纳无数地痞喽啰,他刻意培植声名显赫的几大黑道骨干,起初均白手起家,但十余年之后追随之众如绿树生枝加叶,繁殖迅速。到95年已发展到精忠力量已达半百之数。他本人当初家境贫困,文化程度不高。但凭藉雷厉风行的暴力手段和果敢狠辣的黑道风格,开始了赫赫的发家历程。

赵氏崛起起于80年代,那时他办了一个名叫“及时雨”的典当铺,但他并不安心本分地做典当,而是高息放贷,暴敛不义之财。他以金钱为纽带、以当铺为幌子,拉起旗杆,网罗了十几名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帮助“看场收钱”,并给他们配置了摩托车、手机等交通和通讯设备,在之后多年的时间里,横行渭城,为所欲为。

再之后,凭借资本原始积累的财富进行产业重组:非法倒卖木材,办皮包公司,开办酒楼、歌舞厅、洗浴中心,以多种产业形势发展势力。其间有黑道势力暗中保护,又善用权谋巴结行贿政府,捞得数不胜数的好处。90年代初开始,势力如日中天、蒸蒸日上,就此赵氏扬名,吸引城乡无所事事、走投无路的许多年轻人投奔。许以优厚待遇,招兵买马、网罗乌合之众,他手下的人,有的专门干敲诈勒索的勾当,以暴力开路,欺行霸市。为积累巨额财富扫平障碍,铺平了黑、白两条出路。

他手下豢养了多个黑帮组织,其中有一个首领叫“平风”。据说在渭城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动不动就对人刀砍枪击,甚至对警察也敢动刀动枪。去年,平风在一家电玩世界大开杀戒,有警察亮明身份,前去制止。平风狂吼:“警察怎么了?多管闲事,把你也砍了!”打手们一拥而上,乱刀砍向警察,其中一名打手向其的下部痛下杀手、捅去一刀,致其重伤;另一名打手用枪又对准警察的太阳x扣动扳机,恰巧遇哑弹,那警察才幸免一死。

这样一个黑帮首领,个性定是狠辣绝情。能在那种世界里相信或倚重旁人,需要下怎样的决心?鼓足怎样的勇气?而被他信任的人同时又要承受怎样的压力?在周围恶毒、猜忌、争宠的风气里笃定从容地保持自己的风格、做自己的事情,又需要怎样无视那些众目睽睽?

但他对唐博丰,却给予少见的知遇之恩。从唐怀才不遇投奔,到最终得他重用,时间不过短短半年。唐本身是一个具有沉稳、收敛个性的男人,或许因为这个与众不同的特点,被他选择性地独具慧眼、惺惺相惜,和那些惯性打打杀杀的黑道打手有所区别,适合成为他锦绣江山、太平盛世的繁华伪装的代言人,故而被他用做风格独特、标新立异的一枚棋子。

五十九威悬心6

不难想象这个人胸有y谋城府、阅人无数,看似貌不惊人、难掩心中谋略胆识,又是怎样老j巨猾的人物。我进这客厅后,他不过远远看我第一眼,就面无表情地下了结论。

“嗯,是很漂亮,气质不错。”

我稳稳地走近,步态落落大方。形形色色的男人见多了,场面上的事,轻而易举地有纹丝不乱的笃定。脚步轻盈,似心中无任何恐惧负担,直走到离他不过两三米远,我才停下脚步。

这个人皮肤黝黑褶皱,脸型略显浮肿,神色透着这个年纪男人纵情酒色欲望的疲惫。穿着西装也衬不出多少绅士气度,反而令人感到有暴露、做作的斯文。

他的年纪,比我的父亲年长,赵婉婷却又比我大几岁。一时间,我猜到他是中年得女,故而定是骄纵宠溺。他的不动声色窒闷的表情和断然出言的苛峻语气,让我心上暗暗生出不详的预感:这个父亲的立场,看来不会站在我这边。

静静脱口叫出,“赵哥!”等待他出招。

他看我的目光直接、y暗沉重,象要把我整个人拆开了、揉碎了般,从整体和零散的角度去肆意评价。

“你叫廖冰然?”他的语气依然y冷。

我丝毫没有意识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怎样令人谈虎色变的黑道人物。反而顾名思义地揣测:黑社会老大都是这样的吧。看上去傲气人,内心却毫无诚意。漫不经心的讳莫如深、神龙不见首尾的稍纵即逝、顾左右而言他的开场白,让你猜不透、看不清。

他见我的目的我不清楚,但肯定跟赵婉婷有关。

斗不过我,居然搬出他老爹来吓我?

她百般鄙视侮辱我、甚至对我痛下杀手,居然还嫌不够?她究竟还有什么鬼主意和企图?目光飘向身侧她的身影:也好,一定要让我食不能安,寝不能寐,那我就奉陪,跟你玩到底。对着面前这个与她貌合神似的男人,我也不再柔弱以对。

“我是。”

然后目视他直言,“您为什么要见我,我不清楚。但如果赵婉婷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我还是想说两句:就是混黑社会的,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