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节(2/2)

“论才干、勇气,我相信光祖你绝不会输给陆眉公”

“论忠诚,属下也不敢让陆公专美于前,大人的知遇之恩如同再造,光祖敢不以诚相报”高光祖急忙插言,言辞甚是恳切,“而光祖有幸遇到大人,已经是老天爷对光祖的最大恩宠了”

“光祖,我相信你现在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不过,靠恩情维系的忠诚既不牢靠,也不长久.要么,是大智能、大气魄加上志同道合换来大忠诚;要么,就只能靠共同的利益来支撑了.”

“陆眉公是幸运的,他遇上了李东阳.李东阳并没有因为他在黄河两岸打家劫舍是河南有名的胡子而看轻了他,只没有因为他救了自己一命要报答他,就置国家律法于不顾,是李东阳的人格魅力让他有勇气去服三年苦役,从而与过去彻底决裂,走上了自新之路,进而演绎出这样一段知遇佳话来.”

“从这一点来看,光祖你就没那么幸运了.当今朝廷之上,身居高位者,已经没有一个人有李东阳那份胸襟了,宰辅费宏没有,深受皇上信任的我姑父桂萼也没有,我老师阳明公倒是对江湖人没有多少偏见,可他已远离中枢,对朝局的影响甚微.陆眉公那样的机遇,已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我也没有李大人的大度胸怀,那种包容天下的气度学是学不来的,给我十年时间,让我诸侯一方,或许我才有几分机会变成第二个李东阳.何况,我现在也没有他那么高的地位,根本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地位很重要,也很关键,陆眉公固然有才,可天下之大,才智之士不知几许,为何案子别人破不了,偏偏难题到了陆眉公的手中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难道他真的就那么神”

“否老实告诉你,不管谁来主持破案,只要朝廷肯下本钱,就几乎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在刑部的那段日子里,我已经体会到了这一点,破案是有成本的,而刑部一年的用度有限,不可能为了一个案值不过百两银子的案子花费上千,不过一旦涉及朝廷颜面,那朝廷就会不计代价,不惜人力物力,上天入地也要把罪犯抓捕归案,这时候就会觉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实在是至理名言.

“别人破不了,泰半是因为本钱没有下足,有心而无力罢了;而陆眉公能屡破奇案,则是因为他背后有当朝首辅为他撑腰,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等闲人也不敢刁难他,案子不破才是怪事.如此一来,陆眉公造就了一段神话,加之李东阳的支持,升迁自然顺理成章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没有李东阳的地位和气度,可纵观我大明官场,从中央到地方,七品以上的官员中,大概只有我肯用而且敢用江湖出身的人物,这也是不争之实.”

“从前,你也和丁聪合作过,我相信,他会而且肯定能满足你的许多愿望,但你应当知道,他是绝不会允许你踏入官场半步的.不要为此而责怪丁聪,不管你和他有什么恩怨,但在这件事上,他只不过是遵守了官场的铁律罢了,没有什么好指责的.换了张聪、李聪,你得到的十有八九是同样的待遇,因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而不幸的是,在绝大多数朝廷命官眼中,江湖人就是祸害.唐五经你知道吧”

高光祖点点头.

“虽说唐五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儿,可他毕竟是唐天威的独子,进京是代表唐门,也算是一号人物,可蒋逵在向别人介绍这位合作伙伴的时候,却绝口不提他唐门的背景,唐五经死后,蒋逵是撇清了所有关系,就像两人从来没有认识过似的.蒋逵这个皇亲国戚尚且如此忌讳,遑论他人了”

唐五经的例子一箭三雕,其中最关键之处是用蒋逵来影射蒋迟,高光祖聪明过人,自是不难领会,好在他投奔我之前,曾暗中观察过蒋迟多日,当知我所言非虚.不过,我现在和蒋迟好的蜜里调油,有必要将蒋迟和别人区别对待,以免高光祖产生不好的联想.

“当然也有例外,蒋小侯就是皇亲国戚中的另类,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思想同样已经深入他的骨髓无法改,对于这些皇族子弟来说,大明是亦家亦国,国就是家,家就是国,就像你不会允许一个强盗走进自己家一样,他们也不愿看到一个江湖人堂而皇之地登上庙堂.蒋小侯比他堂弟高明的是,他不是一刀切,他会先确认一下,这个江湖人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只是,想获得他的友谊并不容易,光祖你若是年轻十几岁,或许还有希望,而今却是希望渺茫了──要知道,你比别人晚进官场二十年,在论资排辈的官场里,除非你有化腐朽为神奇的神通,比如龙虎山的真人邵元节,他老人家日后必定贵不可言;或者你有鲤鱼跳龙门的本事,比如四十七岁得中状元的正德朝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张升张大人,否则,这二十年的时间你永远无法弥补回来,蒋小侯等不起啊”

“属下和蒋小侯不是一路人,我可高攀不起,他等得起等不起的,与属下毫不相干.”高光祖笑道.

“你我也不完全是一路人嘛不过,我们有共同的利益,而且,我比别人理解你的心思,了解你的才华,也支持你实现自己的抱负.说来,时间不等人,对我对蒋小侯来说都是一样的,但因为我俩对江湖的态度截然不同,所以,他等不起,也没必要等,而我,还等得起.”

“这其中没有谁对谁错,只因身分地位不同.皇上少年登基,不能说万岁万岁万万岁,但几十年的光景绝对没问题,皇上奉母至孝,蒋家的好日子长久可期,小侯不需要借助多少外力,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日后接替我掌控江湖,只是替皇上分忧罢了,对他来说,江湖只是个玩物,一旦离开江湖执法者的位置,他会弃江湖如弊履,就算有心打造自己的江湖班底,只要他开口,那些身世清白、武功高强的年轻俊彦还不是趋之若鹜这样的人才在少林武当可是一抓一大把呀如此,能留给光祖你多少发展的空间”

“江湖同样不是我的久居之地,日后我必然要走科举正途,事实上,若不是那顶解元帽子,白澜不会选中我,蒋小侯也不会与我倾心结交.但脱离江湖,不等于放弃江湖,因为我没有那么高贵的出身,也不能指望我的姑父、我的师兄能一直得到皇上的宠幸,我需要依靠我自己的力量,来保护我的利益.”

“江湖蕴含的力量不可小觑,运用得当,会成为我的一大助力,我当然不会轻言放弃.但如何运用,却颇有奥妙.皇上给我的时间不多,而我也不想在江湖上拉帮结伙引来皇上猜忌,只能另辟蹊径.”

“朝廷除了利用江湖执法者直接掌控江湖外,还利用刑名系统制约江湖,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陆眉公和苏耀,有关江湖的案件,除了当地官府之外,还要按地域南北分别报送陆、苏二人,而陆眉公还要修订武林恶人榜,权柄重.眼下,苏、陆都年事已高,到了退休的年龄,刑部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苏耀因为调查江南江北两大集团的镇江一役受到巨大阻力而心灰意冷,借口身体欠佳强行退休了,南京没有办法,只好临时找了个刑名老手暂时接替他,那人知道江湖险恶,便只拿俸禄不拿主意,根本不管事儿;陆眉公则是被迫退而不休,为了避嫌,遇事自然是能推就推,不能推就拖,可以说,朝廷制约江湖的一大利器已经有些运转失灵了.”

“其实,刑部手中有个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师兄鲁卫,可惜他在苏州同知的任上正干得舒舒服服,死活不肯进京.前些日子,总算有人想起了翟化,推荐他接替苏耀,不过他的性格有些软弱,易为强权所左右,我姑父听从了我的意见,将他否决了,作为补偿,我恳请姑父举荐他出任扬州推官,估计现在已经履新了.”

“因为苏陆两人的职位实在太重要了,眼下这种局面不可能持续太久,否则,于公于私都极为不利.而我的私心,两个职位中,至少要有一个是被我的朋友或者心腹得到,正在我左挑右选的时候,光祖你出现了.”

“你的抱负正是我的愿望,而你的武功和头脑也正是我所需要的,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幸事.陆眉公的角色因为在圣上眼皮子底下,运作起来相当不易,暂且不去考虑,而南京这边,我可以先接手代管一两年,有这一两年,你在苏州替俞淼挣来一副孺人行头想来不成问题,进而进军南京就大有希望了”

“多谢大人提携,光祖必定誓死追随大人,否则,必遭天雷轰顶,死后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听我给他铺就了一条锦绣大道,高光祖禁不住喜动颜色,发出了少林寺最重的阿鼻誓言.

第二十五卷第三章

“我真是爱死江湖了”坐在两层楼高的主观礼台上的蒋迟一本正经地道:“好多好多的美女啊”

顺着蒋迟的目光向擂台望去,台上,练青霓正以一对二指点练无双和齐萝练功,三道俪影如穿花蝴蝶一般飞舞,美人如玉,剑气如虹,极是赏心悦目.台下,众多围观者当中,易湄儿和她的五个美貌弟子同样组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今届茶话会的主、辅擂台虽然和以往一样都是木板铺就的,不过因为选用了弹性较大的枫木,对施展轻功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于是昨日比武场一对外开放,擅长轻功的门派便抓紧时间适应场地,恒山派、百花帮自然也不例外.

身披名贵白貂大氅的韩裳偷偷掐了蒋迟一把,不想他却夸张地大叫了一声,随即苦着脸道:“妈的,别情你一娶一个贤惠,怎么轮到我就个个成了醋坛子,这还有没有天理啊”却把韩裳吓了一跳,忙缩回手来,脸上已是绯红一片,她姐姐韩霓是狠狠嗔了她一眼.

我知道蒋迟又在人前装疯卖傻了,也不拆穿他的把戏,转眼见高光祖的目光在韩家姐妹的貂皮大氅上多停留了两眼,眼神也有些复杂,知道他想起了俞淼.高光祖离开铁剑门的时候走得匆忙,手头相当拮据,于是俞淼的穿戴便远远落在了韩家姐妹身后──这姐妹俩不知使出了什么手段哄得徐老公爷开心,竟由他亲自作主嫁与蒋迟为妾,短短几日已有些贵妇人的气象──俞淼自己并不在意,待人接物依旧落落大方,倒是高光祖看起来心生负担了.

说来还是自己疏忽了,当初离开应天的时候该给他多留上千八百两银子就好了,钱是英雄胆啊我一边暗自后悔,一边对蒋迟道:“恒山派和百花帮都是江湖有名的美女门派嘛台上是恒山派,白衣齐萝、青衣练无双,两人都早已嫁为人妇,齐萝是做了母亲,因为夫家用不着她们出力,便回来帮助自己师门”

蒋迟行事极有分寸,虽然皇上有密旨让他协办茶话会,可因为我不在应天,他便把联系江湖各门派的任务完全交给了高光祖,自己躲在牛首山下专心营造比武场和周边的配套设施,暗中替高光祖协调官府和军方的行动,而对来拜访他就来的江湖人士则一律不见,甚至请李国派兵封锁了校军场.直到我回到应天并从徐公爷的府邸搬到客栈,他才跟着和我搬到了一处,又为了避嫌没有参加十大的预备会议,故而别人认得他,他却还没来得及认识这些名满江湖的人物.

“她就是你未来的亲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