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1/2)

现在桔林变成了他们的陷井与埋伏,冷血反过来在暗处。

他们必须要结在一起,以免被像黑暗一样无常的敌人逐个搏杀。

他们暗底里点算一下人手,只剩下七名单衣剑,二十一名狙击手,几乎已死伤近半。

暮色渐织着紫色的梦衣,四周的视物已渐不清,只有黑暗的轮廓,则是如何应付那神出鬼没的仗剑的敌人?

暮色深沉,那如蝙蝠黑翅的夜色,还会远么?

“点火!”发号施令的单衣剑手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生平首次领略被狙袭滋味的惶怖。

夜色随血味而深浓,麈战未休。

小珍眺望着即将来临的夜色,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天穹近山处,有一颗发亮的星子,不知为什么的亮着。

习玫红向郭竹瘦笑骂道:“你怎生得这愣性儿,哪有敬女儿家喝酒的?我们不喜欢喝酒,要敬嘛,就敬茶来。”

郭竹瘦愕了一愕,道:“我去端茶来。”说着走到后头去。

小珍横了习玫红一眼,没好气道:“哪用喝什么的?你把他使来使去,可没顿饭好吃。”

习玫红笑道:“我可吃得好好的。”

小珍又怔怔地望着天边的晚霞,夕照像一个岁月不饶人的多情女子,迟暮得如许艳丽。

习玫红用筷子敲一敲菜盘,发出“叮叮”二响。“喂,我未来的小嫂子,你又发什么痴了?”

小珍喃喃地道:“你听。”

风在竹林端胡胡地吹,空气薄凉得像可以敲出脆音来。

习玫红皱眉听了一会儿,说:“是风声。”

小珍痴痴地道:“还有。”

习玫红又倾聆一阵:“没有了。”

小珍水灵似的眸子又投向远方:“好像有人在叫我们。”

习玫红笑道:“那是大雁在叫。”

这时郭竹瘦已走了出来,端了两杯茶,一杯给小珍,一杯给习玫红,他自己却拿了原来放在桌上的酒,向二妹举杯道:“我敬……”

习玫红笑啐道:“怎么那般多礼?喝就喝嘛,有什么好敬的!”

说着,仰着脖子,便要一口尽了杯中茶。

——第三十四个了!

冷血的心里默算着,他估计敌人只剩下单衣剑五名,狙击手十七名。

他搏杀的主力,是向单衣剑下手。

他必须在他体力、精神仍盛之时,将首要大敌除去。

虽然敌手剩下二十二名,但他丝毫不觉得轻松,原因有四:

第一,吴铁翼还未出手,甚至连出现都还没有出现,这个恐怖才是他的头号敌人。

第二,习玫红此刻只怕是真正跟那可怕的杀人者在一起,安危不知,他必须要从速解决掉这些人,前去救她。

第三,二师兄铁手那边与唐铁萧格斗,毫无声息,而唐铁萧显然是个比这三十八名狙击手与十二单衣剑加起来还更可怕得多的对手。

第四,他血已流了不少,精神体力也在他极度消耗的身体躯魄中溜失。

他念及这四点,心中大乱,速尔背后刀风陡起,他来不及招架,一剑反刺了出去!

“噗”的一声,他的剑确然是刺中一个人的身体,背后的刀风也立时凝结了,但是面前两道剑风同时涌至!

他已及抽回嵌在人体的剑。

怪叫一声,向前扑出,躲过两剑,滚入桔林之间。

那两名单衣剑紧蹑猛刺,冷血一面滚动着身体,一面双掌齐出,拍在桔杆上。

哗啦哗啦,桔树的枝叶和桔子一齐向两名单衣剑手骤雨般打了下来。

两人以为是厉害的暗器,一面身退,一面招架,手忙脚乱,招架得来,冷血已不见。

两人张望片刻,正欲招呼其他的人来搜索追击,忽儿一人觉得背后一凉,胸口已突出一截剑尖来。

那单衣剑手攸见自己胸膛竟凸出一截剑来,那种感觉可说是诡异至极,他脸上的神情也怪到极点。

他的伙伴听到异响,转过身来,由于夜色深沉,他看不清楚他伙伴胸前的剑尖,只看到同伴脸上诧异的脸容,不觉呆了一呆。

就在他稍呆一呆的瞬间,脚下被人一勾,一个跄踉,扑到了他同伴的身上,“嗤”地一声,嵌在他伙伴胸前的剑尖刺入了他的胸膛。

死亡的痛楚令他哑嘶半声,但死亡的恐惧令他另半声已发不出声音来。

冷血拔剑,剑尖等于从他们两个人的体内抽拔出来。

却在这时,火光大亮。

他已被重新包围。

三个单衣剑手,左手火把,右手剑,六只瞳子发出仇恨的异芒。

十六名狙击手,杀气腾腾的封住了他一切进、退,任何可作移动的方位。

他在桔林外开战,杀入桔林找掩护,但中伏受伤,后易明为暗,在黑黝中伏杀了不少对手,却在此刻,他又陷入敌人的正面包围中。

这种宛若仇恨不共戴天战阵,一定要血和力去破阵。

冷血握剑的手,定若磐石,但他腰,腿,背,脸四处伤口的血,已染湿了他立足之地。

火光熊熊。

夜色沉沉。

飞铊仍在飞旋着,在呼啸的山风中发出各种不同的尖嘶,黑鸦枯枝般的分裂着铁手的神经。

铁手站在桥上,宛似一座山,轻似一片羽毛。

他们已僵持了好一段时候。

——最终总是要出手的。

铁手望定唐铁萧双眼中的鬼火,脚下的雾寒越来越浓重。该是出手的时候了!

唐铁萧瞥见铁手眼神忽扫向自己的下盘。

他的飞铊立时飞袭出去!

往铁手的上盘飞击过去!

这破空的飞铊,少林不忍大师曾用“金刚不坏神功”掺“大袍袖”卷住,但飞铊裂袖而出击毙不忍大师。天山义老人更以“玄天枯木盾”挡住飞铊一击,但飞铊裂盾而出击杀义老人。大内带刀侍卫统领娄鹰野以“少阳重金刚手”的功力运千斤杆杖砸开飞铊,但仍给飞铊断杵而去,击死娄鹰野。

武林中只有“大旗义烈金刀魂”之称的大侠庄复谐能以“神州旗”卷住飞铊,但飞铊仍破旗而出,击倒庄复谐,庄复谐亦从此一战不起。

而今这一记飞铊,破空、裂风、碎夜,斩脸而至,飞击铁手。

铁手如何?

一道石桨,劈击冷血颈部,击了个空,那臂力甚巨的狙击手,尚未来得及第二击,便已给刺了一剑!

只要刺中一剑,不必再刺第二剑,这是冷血的剑法。

因为太少人中了他一剑仍然不死的。

但是冷血肋骨中了一记蜈蚣钩,伤势相当不轻。

连那使石桨的在内,地上又多了五具狙击手的尸体。

冷血情知自己不可再力拼下去,所以他全力扑击那三名单衣剑手中的火炬!

只要灭了火,对方人多,自己在黑暗中反占了便宜。

只是这三名单衣剑手不但武功高,剑法也好,而且人也极为机警,他们闪动着,避开冷血锋锐,仅在冷血忙于应敌时,他们才乘机刺他冷剑。

冷血冲前,疾刺那名首先扬声要大家靠拢上来的单衣剑手。他出剑时披发而起,汗水滴在他眉骨之上,在火光中犹似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剑狂。

那单衣剑手架了一剑,迅速没入己方的人丛中,冷血追击,杀了一个狙击手,正想进,忽觉眼前一阵泛白,跟着一阵天旋地转,他一个跄踉,几乎跌倒,及时以剑c地,支撑着几已将生命之火都拼耗而尽的身体。

他宛似一头受伤的兽,在火光的嘲笑中挣扎求生。

人影晃动,火光中不住有兵器击向他的身子。

冷血狂吼,骤然拔剑冲起。

剑猛拔而起,泥块猛罩s其中一根闪动的火炬,火炬顿灭。

冷血如冲天而起的披发神祗,剑往下削,“噗”地一声,一支火把被削断落地。

众人怒吼惊呼,一个单衣剑手提着最后一根火把,叫道:“护着……”

他刚叫了两个字,冷血的剑已刺入他的嘴里,同时间,有七八名狙击手已掩至冷血后方。

这时那单衣剑手嘴里喷出来的鲜血,已淋灭了火炬,情景忽然大暗。

这一暗使得掩杀而来的狙击手心里一寒,有两三人已禁不住悄悄退了开去。

他们刚一退开,惨呼迭起,剩下的五个狙击手中只有二个跄踉而退,其余三人已在这刹那间失去了性命。

冷血仍在黑暗中。

他的剑绽出寒光。

剩下的七名狙击手,两名单衣剑手,都可以听到他粗重的呼息。

忽然林中火光大炽,原来地上那被削的火炬,已烧着枯叶,火势很迅速的蔓延开来,未几整座桔园都在火海中。

冷血和面前的九名对手,仍在对峙之中。

飞铊遽打而至!

铁手的眼睛没有看飞铊,但他用耳朵听。

在夜色里飞铊虽没有形迹可寻,用耳辨识反而清楚!

飞铊直取铁手脸门!

铁手右手凭空一抓,捉住飞铊!

飞铊没入铁手手中。

但飞铊虽在铁手手里,飞铊的力道只给铁手的手劲消了一半,另一半的威力,依然可以破膛裂肺!

就在这生死一发间,铁手的左手,又按住了右手!

飞铊的巨力本将铁手右手反挫,回击自己前胸,但铁手的左手一加上去,已稳住了飞铊后挫之力。

飞铊只有一个。

铁手却有两只铁一般的手。

铁手已捉住飞铊、等于稳住了大局。

却就在这瞬息间,唐铁萧像黑魔一般冲了过来,雨伞一招,伞尖“夺”地刺进铁手的小腹里去!

大阵仗第四回阵亡

铁手双手按住飞铊,无及招架,伞刃已c入腹腔。

铁手就在这时,发出一声铺天卷地沛莫可御的大喝。

伞刃刺入r三分,铁手全身真气凝聚,尖刃几乎已无法再刺进去,仅再推进了五分,也就是说,伞尖已刺入铁手腹中五分!

同时间铁手那一声巨喝,劈入唐铁萧耳际,刹那间,宛如晴天霹雳,令唐铁萧一时之间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铁手双手仍不能放开飞铊但他扫出了一脚。

他扫出那一脚是在巨喝的同时。

唐铁萧离他极近,骤听一声大喝,失心丧魂,铁手那一脚,勾中他前脚,他张大了口,却叫不出声音来,身形往左侧翻落。

其实这局面是铁手用双手制住飞铊,但唐铁萧已重创铁手,唐铁萧只中了铁手一绊,按照情理看来,唐铁萧是大大占了上风。

但是实际情形不是这样:唐铁萧右足一空,即向左侧陡跌下去。

因为铁手代冷血应战唐铁萧时,曾在冷血耳际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使到冷血改变了找唐铁萧为敌手的决定。

“我找到了他的破绽。”

这是铁手当时对冷血所说的一句话。

自从唐铁萧首次出现在俞镇澜府邸,铁手就注意着他的下盘,第二次在谢自居行居处遇见唐铁萧,铁手仍留意他的双腿,甚至到了吊桥决战之前,铁手仍将注意力放在对方一双脚上。

因为对方行动虽然快捷,但在沉稳方面,不能算是无隙可袭。

铁手在仔细观察之下,发现唐铁萧的左足鞋是与常人一样,但从趾型凸露看来,唐铁萧左脚有四只脚趾是对趾的。

正如川中较偏僻的地域,有一小撮的瑶族、摆夷族人生来就有对趾、蹼膜特殊肢体,而唐铁萧就是这样,左脚尾趾与四趾,中趾与次趾,是分不开来的。

也就是说,唐铁萧的左足仅有三只脚趾!

这在平时,以唐铁萧这样的一个高手,丝毫不构成障碍。

可是此刻却决战在这样的一条飞来桥上。

“飞来桥”的险峻,令铁手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有在桥上硬接飞铊,尽受飞铊的牵制。

“飞来桥”却也使唐铁萧自己一失足,便往深渊里像梦魇一般掉落。

唐铁萧向左侧了一侧,左足在湿漉的窄桥上已滑出桥板,往下翻了下去,唐铁萧这刹那间已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张大了嘴,仍叫不出声音来。

铁手这时放开了手——不是他故意要放的手,而是飞铊的旋力虽然已经消去,但他十指被飞铊的震力激得又麻又痛,恰似十枚钉锤进指节里去一般。

是以他再也握不住飞铊,放开了手,而唐铁萧就带着飞铊,沉了下去。

这电光火石之瞬间,唐铁萧的身体突在半空顿住。

铁手以双腕挟住了飞铊。

飞铊的缒索,仍缠在唐铁萧手上。

所以唐铁萧没有摔下去。

铁手运力一抽,唐铁萧藉力而起,落回桥上。

然而那桥索不堪这数下震荡,麻索嘞嘞断裂,桥身倾斜而坍倒。

铁手正欲往桥首掠去,但腹部一阵剧痛,踣倒于地。

桥身断裂,往百丈深潭掉落。

唐铁萧却早先一步,挟着铁手,掠回平地。

桥索掉落在无底的漆黑之中,那里只有瀑布陡成粉身的地方。

长空里空荡荡,谁也不知那儿曾有一道飞桥,一番恶斗。

唐铁萧放下铁手,在黑夜里像一座沉默的形像。

铁手长吸一口气,强忍腹中剧痛,道:“你救了我一命。”

唐铁萧道:“你也救了我一命。”

铁手笑道:“我们两不相欠。”

唐铁萧冷冷地道:“不!你救我在先,你胜了。我们是在对阵决战,谁输,谁就该阵亡。”

铁手忙道:“我们可以再决阵一次……”他话未说完,忽觉有异,唐铁萧如鬼火一般的眼睛望定着他,哑着声音道:“这就是吴铁翼要我交给郭竹瘦去毒死郭伤熊的唐门‘火盐’,我死也要死在唐门的毒药下,多蒙你成全。”

说到“全”字,他伸直了喉咙,张大了嘴,仰天喷出了一团火焰。

火焰散时,他失去生命的身躯翻落深崖。

唐门的人,不能战败。“小唐门”的好手,更不能承受战败的屈辱。

在他们而言,败就是死。

唐铁萧宁死在唐门的毒下,所以他死而无怨,甚至觉得死得其所。

然而铁手亲眼看见唐门“火盐”之毒,吞下肚子,还是正常,然后遽然发作,竟口可喷火!

若这一口火是乍然喷向自己,自己也未必躲得过去。

唐铁萧却没有这么做。

铁手从黑漆漆如雷音的瀑潭望下去,只觉一阵昏眩,不知是悼念唐铁萧不屈之死,还是腹部失血过多,或是因急起习玫红可能在郭竹瘦家中服了这曾炙焦郭伤熊及唐铁萧肺腑的“火盐”!

无论如何,经此一战之后,“飞来桥”已凭空飞去,永无踪迹。

远处火光冲天,照亮了晚天。

冷血仍在火光中厮拼。

他又搏杀了四名狙击手。

火焰熊熊地焚烧着,桔林中的树木干枝发出必必剥剥的声响焦倒下来。

人影在火光中厮杀。

冷血避过三名狙击手的缠战,鼓起了一口气,向那名提议用火把的单衣剑手疾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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