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笑傲江湖第13部分阅读(1/2)

第一式出手在先,便以攻击为主,手指在虚空划转,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剑分袭白衣少女双肩、右腿,最后剑势反撩,挑向她的眉心。其实反撩之际还可在其小腹上刺一剑。只是吴天德在这时代已久,也知有些招式纵然有效,除非生死相搏,否则对妇人须有所避忌。

‘独孤九剑’虽亦有诸般招式变化流传,胜在便是随心所欲、自由组合,不拘泥于所学,故此吴天德便将这一式中变化去掉一点,可这样一来,反撩的一剑也更加快速迅捷。

这一剑虽剑势凌厉,却仍是诱招为主,吴天德见到少女持剑的姿势、方才出那一剑的力道,虽不能知道她将使用的招式,但已从‘破剑式’中揣测出她可能攻击的角度和方位,因此一剑诱敌,剑势随即一变,第二剑便飘忽不定,使出十三种变化,倒有十种招架格避的手法,挟杂在其中的那三式攻击手法,竟然剑剑都是直指咽喉。

少女的双眸圆睁、惊骇莫名,她武学甚高,当然看得出这两剑的奥妙,一边看着心中一边想着破解之法。右侧房中此时也传来一声惊噫,这一声出于惊讶,并未用功掩住,只是白衣少女正全神贯注,仍未听到。

白衣少女固然全神贯注,盯着他手指所划剑势的运行脉路,吴天德其实也一直盯着白衣少女的眼神,他这三剑原无定势,一见少女眼神瞧向何处,盯向哪里,立即将诸般招式重新组合,再衍变化。

吴天德之所以不肯真的动手,主因便是右侧房中那未隐藏的高手,吴天德怕真的行功动手,那神秘人若出手相助少女,自已只有血溅当场了。此刻藉着动手过招的由头已退得距房门近了些,又是空手过招,真气全部聚于下盘,只要右房稍有异动,立即便转身逃去,或可脱身。

此刻见连使两招,右侧房中人只是惊噫一声,并未出手,心中大定,踏前一步,手指忽然直直自空中一劈,犹如悬笔行书,划下一竖,随即戛然而止,向少女微微一笑,负手而立。

白衣少女一呆,竟有些不知所措,前两招攻守有据,剑招精妙,可是这最后一剑怎地却化繁为简,凌空直劈而下?怔了一怔,忽地想到他弃于地上的长刀,顿时恍然,原来此人前两式是刀使剑招,最后这一刀却是货真价实的一式刀法了。

这一刀便是吴天德自悟的‘天得一刀’,以拙化巧、聚天地之威,行霸道一击,一刀击下,快逾惊雷,只是自学了独孤九剑后,吴天德又有改进,这一刀留了三分后劲,暗藏五记杀着,如果对手在两记妙到毫巅的剑招之下,还有余力格架,劈下时随时变化,三记后着是更移角度,以力格力,藉刀沉势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格杀,另两记后招则是化惊雷为春雨,一着变劈为滑,削敌手指,另一着是怕对方武功太高,速度犹在自已之上,以刀背、刀柄转攻为守。

白衣少女回想着他这三招,秀眉紧蹙,暗忖:那第一招虽然巧妙险辣,以自已的武功,自可避了开去,回剑反刺他眉心、咽喉或斜劈左胁,而他那十式防守将这些空门尽数遮掩了去,夹杂在其中的三剑都是趁自已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剑势刺空未及回挡的空隙反攻,若是他速度够快,自已纵然闪避,三剑也必不能全部避去,那第三剑角度略偏,分明是想到自已会以身法闪避,如果真的动手,此时他便身随刀进,这一式是在自已腾空跃下的瞬间刺下,根本不及再次闪避。

那时又该怎么办?少女连想了十几种身法招式,都是避之不及,暗忖,若果然如此,只有丢车保帅,移开咽喉要害,用肩头受他这一刺了。可是随后他那刚猛无匹的一刀直劈而下,笼罩了一丈方圆的空间,受伤之后如何再避?

如果对方真气远弱于已,纵使不能击断他手中兵刃,也可将其荡开,使其剑势受滞,从而脱离险境,但是看这人双眸开合之间神光隐隐,显然内功已臻大成……,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半晌才道:“我败了!”

吴天德微微一笑,拱手道:“承认,不管她们因为何事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信守承诺,到了洛阳放了她们,吴某感激不尽”,说着一步步向门口退去。

白衣少女咬着牙道:“以你武功,不是无名之辈,你是何人?”

吴天德心中一动,暗想:这里的人都是高手,不知是武林中哪个门派,‘笑傲江湖’故事中却未曾述及,华山剑宗如今开宗立派,正好趁机打出名声,好教武林中人知晓。于是道:“在下华山剑宗弟子吴天德,鄙派如今在华山朝阳峰上开宗立派,不日将遍告武林同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大家都是武林一脉,来日相遇还望能化敌为友”。言罢退出房门飘然而去。

白衣少女默然半晌,轻轻自语道:“华山剑宗,这是什么剑法?”

右侧房中传出一个柔和中性的声音道:“盈盈,那人使的不是华山剑法,而是‘独孤九剑’,不过最后一式有些古怪,想不到风清扬还在人世,而且别出机杼,寓刀于剑,不知他剑上的造诣是否更上层楼了。昔年一战,我与他交手二百零七招落败,若是再次交手,不知孰胜孰败?”。

被唤作盈盈的白衣女子躬身道:“东方叔叔如今神功大成,天下无敌,便是两个三个风清扬,又怎配再作东方叔叔的对手?”

右侧房中哈哈一笑,悠悠的声音道:“是么?……”随即一片寂然。

盈盈过了片刻,缓缓起身,轻盈地走向自已房间,忽然瞥见地上那柄刀,想起那个可恨的人,走过去捡起刀来向外一拔,只觉手上一轻,竟只拔出小半截刀刃,她吃惊地往断刃瞧去,月光下那刀刃断口参差,左手中刀鞘犹自沉重,剩下断刃自然还在鞘中。

纵然那人被自已制住心有不忿,也无法将刀自鞘中折断。难道是他拔刀之际手握刀柄,真气满布,因自已已制住他咽候,作势欲拔的刀不得不强行止住,磅礴强横的真气硬生生止住,反震之力竟将鞘内刀刃震断?

这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精湛可怕的内力么?那人……那人方才第三招那凌空一刀若是以这样可怕的功力劈将下来……,冷汗,终于湿了她的衣衫。

第五卷再入江湖第43章又是一个大淫贼

任盈盈手持断刀,心中惊疑不定,右侧房中又传来那柔和的声音道:“盈盈,还有甚么事?”

任盈盈连忙道:“啊,东方叔叔,没有什么事,我在想他那三招,所以没有睡意……我出去走走”。

那人哈哈一笑,道:“要破他那三招,确也不难”,说着声音转低道:“若是风清扬使来,不知又如何?”,沉吟半晌才道:“去吧,明日我就要离开。你要是有遐,常来黑木崖看看叔叔”。

任盈盈惊道:“叔叔明日便要返回黑木崖?您不是要去开封?盈盈还想陪您去游一游洛阳白马寺呢”

那人自是东方不败了,只听他的声音笑道:“不,明日我想去拜托一位……老朋友,开封我自已去就是了,今日见过了你,我很开心了,白马寺不游也罢”。

任盈盈应了声:“是”,刷地一声,将那不长不短的轻剑藏入袖内,提着那柄断刀,轻轻步出房间,漫步在满天月色之下,方才的一幕如在梦中,那个华山剑宗弟子的武功在她所见过的年轻一辈高手中,当数第一人了。任盈盈平生头一次被一个男人当面折辱,复又惨败于他的手上,对这个人实在又是痛恨又有种说不出的深刻印象。

现在想想两个人的对话,似乎有些不对头,自已一路乘车而来,曾发现有一个白衣人一直暗中追蹑,当时匆匆一瞥,身形似与刚刚那个吴天德不同,可是……刚刚亲口问他,他怎么会开口承认呢?

任盈盈漫步园中,正细细思索,不知不觉踱到前院,忽然听到墙头隐约有些声息,挥袖一拂,那连鞘的断刀砰地击在矮墙之上,土屑飞扬,一道身影攸地隐去,任盈盈心中不由一怒,这人竟还没走,拂袖,闪身登上矮墙,只见那道身影远远遁入房屋暗影之下。

任盈盈心中嗔怒,展开身形疾追,前边那人轻功竟似不弱,幸好月光清明,任盈盈始终不曾追丢了方向,只是远远看去,那人身形似与吴天德不同。

身形遁入一间客栈不见,任盈盈随着跟入,侧耳细听,隐约听见长廊尽头一间房间轻轻掩上,任盈盈暗暗冷笑,摸了摸小臂下那柄剑,飞身闪了过去。

房门没有关,轻轻伸手一推,就慢悠悠地开了,室内没有燃灯,月光皎洁,窗帘在轻风中轻轻起伏,窗外传来湍急的流水声。

房间内甚是简单,四下一望一目了然,空寂无人。任盈盈步入房中,缓缓握紧了剑柄,慢慢走向窗口,探头向外望去,窗下无人,只有河水湍急,在月光下银辉如水银般流淌,任盈盈吁了口气,撤步欲回,忽然有种晕眩的感觉,她暗吃一惊,伸手一撑,一下子按在窗沿之上。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眼皮已经有点儿重,有种想倒头睡下的感觉,任盈盈心知不妙,向前微伏,似乎已站立不住,手指一动,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以极快极隐蔽的手法送入口中。

身后传来嘿嘿一笑,一个男人声音道:“我一路跟踪,早发现你这美人儿有一身极好的功夫,所以迟迟不敢妄动,今日你自已送上门来,真是再好不过”。

任盈盈已发觉双腿渐渐软了,她心中暗暗焦急,那粒清神丹也不知还要多久发挥药效,现下只有拖延时间了。她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穿了夜行衣的青年男子手持一根蜡烛,站在门口。这才恍然中了他的计谋。这人实在狡诈,知道自已一路跟来,所以走到门口时只是推开房门,在屋内下了迷药,随即闪出去避到暗处,自已听了声音还当他潜回房间,一时大意,中了他计。

任盈盈强自镇定,冷冷地道:“跟了我一路的人原来是你?”,她这时才知果然认错了人,自已发现的一路暗中蹑随的是这人才是。

那青年人眉目清秀,可惜眉宇间总带着股莫名的淫邪之意,贪婪地盯着她纤柔一束的腰肢,随即目光在她胸前贲起的峰峦上流连,淫笑道:“小生在昆仑山下曾见过姑娘一面,惊若天人,于是一路跟到中原,只可惜你一路食宿都不住客栈,身边赶车的老头儿也是个了不起的高手,害得小生一直苦无机会下手,想不到到了陇西车上又多了两个美人儿,小生可真是心痒难搔呀”。

任盈盈平息着内息,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可是心底里已渐渐升起一股清凉感觉,知道丹药已开始要发挥作用,暗暗心喜,口中却拖延着:“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甚么人?竟敢……对我不敬,你可知……我一声令下,便可要你人头落地?”

那青年人听了竟正色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得到你这样的美人儿,我伏欹纵然身首异处又如何?”,何况……他话风一转,舔了一下嘴唇道:“我怜花公子伏欹采花,还从不曾露出马脚”,他阴阴地笑着:“契里胡乾可汗的大公主,就是本公子妙手摘花的,现在还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将蜡烛搁在壁上,一步一步走近,色迷迷地道:“自青海一别,很久不曾见过你的芙蓉玉面了,今日终能大快朵颐,一饱眼福了”,任盈盈伸手去挡,动作已迟凝,被一把扯下面上白纱,露出一张秀丽绝伦的脸蛋来。

怜花公子伏欹也是一惊,他一路跟随,早知这姑娘武功不凡,只是色胆包天,一直不肯放弃,现在估量药效发作,才上前非礼,不料这姑娘竟还有余力反抗,立即伸手一拂,又是一抹药粉撒了出来,这一下任盈盈再撑不住,心中一急,气血加快,头脑一阵晕眩,立时便要倒下。

伏欹一见,伸手去扯她,任盈盈本能地移动一下手臂,嗤啦一声,半条衣袖被扯了下来,露出白生生一条手臂,任盈盈又羞又急,脑中晕眩更甚,便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个华山剑宗弟子吴天德正站在门口,任盈盈朦朦胧胧瞧见,心中只想:“原来他们是一伙儿的”,她一咬舌尖,藉着一疼的清醒想拔出袖下的护剑刺出去,只是虽然心中已使出了全部气力,人却是眼前一黑,已软软地向后倒去……

耳边哗地一声,一阵凉意传来,任盈盈慢慢清醒过来,只觉身上湿露露的,猛地想起晕迷前的事,心中惶急惊恐之至:自已已被……,她不敢再接着想那可怕的念头,猛地睁开眼望去,只见眼前一张脸庞,印象是那样深刻,正是华山剑宗的吴天德。

他俯在自已身前……,任盈盈心中一阵恶寒,不及细想,手腕一紧,臂下的剑犹如一抹流光,反撩上去。这一下变生仓促,吴天德万料不到刚刚一盆水泼醒她,就突然受此突然袭击。

吴天德现在将她放在床上,自已俯身去看她,重心本就前移,加上变生肘腋,不及反应,慌乱向后倒滑,意图避开这一剑,不料任盈盈虽然刚刚清醒,不能发挥十成劲道,但是出手也十分迅速,见他后退,本能地出剑前刺,吴天德这一下倒跃虽然快捷,仍然被她刺中胸口。

一阵巨痛,吴天德事急倒跃得急促,吃这一剑更是足下一乱,一下子倒跃出窗口,卟嗵一声跌进湍急的流水之中。此处河水湍急,吴天德的身子在水中滚了两滚,瞬间被卷得不知去向。

任盈盈提剑站了起来,只觉心口怦怦乱跳,脚下发虚,低头看自已身子,虽然左臂裸露,但身上的衣裳倒完好无恙,只是那白衫被水湿了,沾在身上,灯光下肉色沾衣,微带绯红,任盈盈涨红了脸,又慌又乱地安慰自已:我衣裳完好,那狗贼定是还未得手。怜花公子伏欹哪里去了,自已身上怎么湿成这样?

一眼望见地上丢着个铜盆,忽地一个念头涌上心来:莫非那吴天德不是……不是要对自已不利,他……他是在救自已么?是了,他是华山剑宗弟子,正派门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可是……可是若是正派门人,他怎地又自承和蓝凤凰那两个女人勾勾搭搭?

任盈盈一边想着,一边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这客栈大门开着,夜间小二们也都休息了,竟然无人知晓客房内发生了这许多事故。

吴天德落入水中,被激流一冲,顺水卷了下去。这一剑刺入肺腑,深入数寸,伤势颇深,虽然失血过多,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深知若是就此晕过去,那便要永远沉尸河中了,于是一手紧紧按住胸口,浪涌风急处他便屏住呼吸。也不知漂出多远,河面变宽,水势变缓,吴天德被水流冲至岸边,他歇了会儿,手指插入岸边黑黑的松软淤泥中,挣扎着爬到岸上。

岸上好大一块麦田。吴天德体力极弱,竟是站不起身来,勉强将身子向上一翻,压倒一片麦穗,他急促地呼吸几下,只觉喉中气喘短急,他抓起一块黑泥,堵在胸口,失神地望着满天星月。

四野寂寂,蛙叫虫鸣,轻风吹过麦田,传来阵阵成熟的麦香味。难道,自已今日要死在这里么?吴天德咳了一声,血从嘴边渗了出来,剑已刺入肺腑了?自已动都动不了,难道今日要横尸于此了么?

他苍白着脸苦笑一声,今日救人居然把自已的性命这样莫名其妙地搭了进去,说不定临了还被那姑娘当成一个淫贼。

天上的星星好低啊,还有那圆圆的明月,星星眨着眼,朱静月甜甜地笑声在耳边梦幻般响起:“天哥,你啊,快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整天往山里面跑?等孩子出生了,你就天天带着他去山里玩好了,我也乐得清闲”。

眼睛有些湿润,朦胧地望着那星光月色,连那满天的星斗也都朦胧起来,曲非烟那娇美的身影儿浮现在湛蓝的夜空中出来,她仿佛正反手抱住自已,贴在自已胸口温柔地呢喃道:“天哥哥,人家好喜欢这么陪着你。伴着这满天的霞彩,和你相依相偎在一起……”。

他在濒临死亡的时刻忽然那样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一幕幕闪现在他的脑海中:在周王府与朱静月第一次的见面、衡山上救下仪琳、带着兵救下刘正风一家,杀死倭寇首领鬼丸十兵卫……来到华山隐居……

吴天德忽然恍恍惚惚地想到:这发生的一幕幕是那样熟悉,可是和自已早知的故事却又件件不同,是因为自已来到这个世界后才改变的?还是那位作家也只是凭着些残缺不全的资料写出了这个故事,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无论如何,自已经历的一切显然与那个故事并不相同,在这个世界上有自已的存在,有自已的爱人、有自已的孩子,这不是笑傲江湖的世界,而是他生存的、真实的世界。

“不,我不能这么死,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我有妻子,有未出世的孩儿,我一定要活下去!”,吴天德低低地告诉自已喃喃低语着,又急促地低咳几声,手缓缓垂了下去,一只手浸在水中,凉凉的河水冲刷着手上的泥土。

凉意让他又清醒了些,那只手慢慢握紧了起来。蛙声连绵,催人欲睡,那风轻轻地吹拂着麦田,似也带了些温柔的感觉。

第五卷再入江湖第44章仪琳

又是星月夜,吴天德记不清已在死亡边缘挣扎了多久了,五天还是七天?那一剑刺伤了内腑,坠入河中后又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他,若不是凭着深厚的内力支撑着最后一口气,早已一命呜呼了。

昨天下了一场秋雨,绵绵的雨丝落在身上,现在他的身体已半浸在冷冷的积水中。这几天吴天德饿了,就扯一把麦穗,渴了,就喝一口浑浊的河水,苦苦支撑着越来越衰弱的身体。

他曾想过挣扎着爬到路上去,或许会被农夫看见,但是伤口深入肺腑,略一挣扎口中就溢出鲜血来,弄到现在,他即使想挣扎,也已没了力气。现在又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躺在那儿动弹不得,要不是还有那悬丝般的一点气息,分明就已是一个死人了。

两只青蛙从他的身上跳过去,跃入了田中。吴天德的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此时他略略醒了过来,失神的双眼呆滞地望着天上的星辰,和那如钩的一弯月牙儿,这星空还能看多久?今夜的星星这么亮,是在为自已送行么?

呆呆地望了半晌,他忽然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直到了近处。吴天德听到,心中一阵狂喜,颤抖着双手抓紧了地面,想要挣扎着喊一声,可是喉咙哽得紧紧的,嘴唇犹如垂死的鱼儿张合了半天,隐约吐出了一点声音,那声音竟是连自已都听不清。

吴天德心中焦急,若是不能惊动那人,这唯一的求生机会便要失去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他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象那人拨开麦子,向自已方向走来,惊动起来的青蛙纷纷跳起来,一跃一跃的,有的直接跳到吴天德身上,再纵跳过去,跃入水中。吴天德激动得几乎晕厥过去,再近些……再近些……,这里是半人多高的浓密麦田,如果不走到近处,便是白天也看不到躺在里边的人,何况是这样的夜晚?

脚步声停下了,吴天德眼前一黑,一颗心忽地深深沉了下去,仅仅咫尺之遥……,为什么上苍给了我一个生的希望,却不给我生的机会?自已无力移动,如果那人只是夜间经过,在田中方便,那便是眼看着救命的菩萨来而复去了。

吴天德嘴唇哆嗦,一颗心正如坠冰窖,忽地又是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响亮的嗓门在沉沉夜空中响起来:“仪琳,仪琳……,唉,这孩子,和她娘的脾气一样倔强,我又没说不去找那小子,有他两个老婆在手里,他早晚会来恒山的嘛。要依着我,那小子三心二意,早把他……咳……仪琳,你在哪里啊?”

那人边唤着,边向远处走去。天呐,那声音是……不戒和尚,吴天德曾被他耳提面命,传授了一下午为人夫的学问,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声音?这人竟是不戒和尚,那刚刚藏进麦田里的难道是……仪琳!?

吴天德心中一阵激动,正要拿出吃奶的劲儿弄出点声音来,忽然听到头顶朝向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爹爹,孩儿知道你是疼爱我,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唉……爹爹呀,你用计骗走了吴大哥的夫人,他心里不知有多焦急,朱姐姐和非烟妹妹都比女儿美貌百倍,孩儿怎么及得上人家?

再说,孩儿已经身入空门,只因那日在衡阳被令狐师兄和吴大哥救了,才一直感念他们的恩德。我看吴大哥虽然样子看起来粗鲁得很,却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那日……那日教训田伯光那番话,和佛祖普渡世人的真言一样灵验,竟然便这么说动了那个恶贼再也不做坏事,我在你面前常常提起他,只是佩服他罢了。

他是个大英雄,还是个大将军呢,我……我一个小尼姑,皈依佛门之后,便当六根清净,再受情缘牵缠,菩萨是要责怪的,孩儿就算真的喜欢了他,又怎么……又怎么可以去做他的……,唉,现在月儿姐姐和非烟妹妹一定在恨我……“。

“糊涂爹爹呀……你让桃谷六仙去抓吴大哥,怕他们糊里糊涂办不成事,又威胁田伯光去骗了他夫人,你叫孩儿以后怎么有脸再去见他?吴大哥……是个对心爱的人极体贴的男子,你说在他书房里留下了字条,怎地我们在华阴县里等了一天一夜都不见他来?”

吴天德听的呆了,他万万想不到朱静月、曲非烟二人是被不戒和尚拐走的。田伯光一直和自已称兄道弟,他去扯个谎儿,骗朱静月二人下山,再也容易不过。猝不及防之下,要擒住她们,又有何难?可是,仪琳说他在自已家中留下了字条,自已也曾去书房看过,什么也不曾见到呀。

知道朱静月、曲非烟落在不戒的手中,吴天德一直焦急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自已来华山隐居,田伯光当然一清二楚,难怪不戒居然找上华山来……此时他也不及去想田伯光怎么又和不戒走到了一起,只是一听二女平安无事,心里便踏实了好多。

只听仪琳又叹气道:“你掳了吴大哥的夫人,却害得吴大哥不知去向,咱们一路打听追到附近,只听人说曾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却始终找不到他。你寻得不耐烦叫我回恒山等他,爹爹呀,孩儿是个出家的女尼,如果吴大哥一怒找上恒山,你叫孩儿哪有脸面去见师父和师姐们?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吴大哥,向他说对不起,请他将夫人先接了回去,不然吴大哥找不到月儿姐姐和非烟妹妹,一路追到江南去,还不急出病来,若是那样,孩儿不但没脸再回恒山,更无颜再去见他了。“

“爹爹,你先回恒山吧,孩儿……自已去找吴大哥,唉……吴大哥……”,她仰起脸来,痴痴地望着星空,远远的天际里似乎刚刚有一道流星划过,仪琳不期然地想起去衡山县的路上,在山神庙下望着流星许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星空月色,吴大哥在身边温柔地安慰自已说:“你这样可爱,观世音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无论你许了什么愿望,天上的神灵都会让你梦想成真”。我许的愿,神灵真的会保佑我梦想成真么?我……我心中的愿望到底是甚么?

仪琳痴痴地望了半晌,慢慢站起了蹲伏的身子,吴天德知道只要她抬腿走开,自已就真的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那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可是他心中焦急,干哑肿胀的喉咙就是发不出声音来,心中一急,他用尽全身力气用手掌拍了下身边那洼积水。

水洼被拍,哗啦一声,虽然力弱造成的声音不大,但仪琳就站在两米开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吃了一惊,叫道:“是谁?”,顿了顿,心头怦怦乱跳着,颤声又问:“有没有人在哪里?”。

仪林脸上发热,不知是不是有人藏在那儿听到了自已的心里话。她从小没有见过母亲,父亲又总隔一段时间就到处去寻找她,一个女孩儿家有了心事无法对人提起,慢慢养成了在无人处把心事诉说给空山树鸟倾听的习惯,每次说出了心事心里都好受许多。

今日在这里无意中说出了这么多心事,若真是被人暗中听到,岂不羞也要羞死?又听到河中流水声音,只盼是条鱼儿激起水花,等了半晌,听到又是哗啦一声,比方才声音还要小些,便鼓足了勇气,提起脚跟走了过去。

今夜天空只是弦月,光线微弱,亏得她眼力好,拨开一片麦子,便见前边麦田压倒了一片,一个黑呼呼的人躺在那儿。这两日吴天德在泥水中挣扎,弄得一身污泥,身下松软的泥土压得比别处深些,已积了一洼雨水。

仪琳见果然有人藏在那儿,又羞又怕,可是心事被人听到,如果不看到这人面目,仿佛心底里总象是被不知道的人偷去了什么,又是恐惧,又是慌乱,她又唤了两声,只见那黑影儿手臂微微动了动,便再无声息,心想:“这人是受了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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