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0(2/2)

「不。」严杉摇摇头。「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严岚要自己别理严杉那冷硬的回应。「生活上、或在床上……」他顿了一顿,凝视著严杉,轻轻地说道。「我以为你也很愉快。」

那些在床上的每一个低吼、每一个冲刺,那些高潮之後唇角的浅浅上扬,满足的凝视,怎麽会是假的?

「正如你所说的,我们都是成人了。」严杉淡淡地回道。

严岚仍注视著严杉,他无比害怕严杉继续往下的答案会是他不想要的。

过去的他肯定不会接著问清楚,就自己先封锁了所有的可能x,然後给严杉他自以为漂亮的反击,说到底还是逃避。

但是现在的他──确实感觉到自己不是没有机会的他,却依旧想要问个明白。「你的意思是?」脱口而出的语声有些微的颤抖。

「愉快并不代表不会厌倦。」严杉漠然地回应,扯了扯唇角。「是,我跟你在一起很愉快。但我还是喜欢女人,非但愉快,又让人不腻。」

严杉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严岚发现自己还是像个快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些什麽,他就这样望著严杉。「你认真的?」

他明明就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跟严杉是有机会的,严杉真的可能爱他,为什麽现在却又扯回这个课题?

但他看到了严杉的答案──

严杉点了头。

随著严杉点头,他终於什麽都不想再抓住,只想要下沉、再下沉……将自己埋藏在海的最深处。

他想笑著跟严杉说谢谢,却笑不出来,但他又不想要自己哭泣,他只是静默地往前走,什麽都不说。

「我送你回家。」严杉开口说道。

平日他们若在一起工作,一起离开的时候,通常是不想让他动到手的严杉开车,就算他坚持换他开,严杉也不会肯,就连他最近几乎都住回家里,严杉还是会先送他回家再回住处。

严岚木然地摇摇头,拿起手机,拨下几个按键。「我叫计程车就好了。」看著严杉像是要阻止他,他飞快地跟接通电话那头的服务人员说了他的地址,等听到车号,挂上电话。

计程车来得飞快,不到三分钟就已经来到严岚面前。

严岚要自己对严杉笑著说再见,虽然他猜想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难看。「好了,我先走了。」

其实没什麽。严岚不断在内心告诉自己。绕了一大圈,他也不过是跟严杉又绕回原地而已。也不过就是严杉还是比较爱女人,没办法爱上他而已。这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他内心深处早就很清楚的──他先前在事业上所做的那些努力,美其名是追上,说不定是当时的他另一种逃避告白可能会有的残酷结果的表现。就算他真的追上了严杉,面对真正的爱情,仍然一点用也没有。

不过当时的他自觉绝不可能得到严杉的爱情了,总要给自己一点什麽走下去的动力,於是他那样做了选择,没有爱情,他总也得活下去。

从严杉到巴黎找他,真正跟严杉相处,看到严杉真的不是跟他当兄弟的时候,他开始有了不同的期望,以为能得到更多……

到头来还是又走到了这里。就是最g本的,严杉能不能爱上一个男人的问题。最g本的,严杉爱不爱他的问题。

决定跟严杉回来的时候,他就该有这种心理准备了。

没什麽,一切都没什麽。

别难过,不要哭。

这种痛他又不是没嚐过……都已经那麽久了……

严杉不爱他,就这麽简单的答案,始终如一,他不需要让自己痛了又痛。一点点都不需要。

「先生,请问,您要去哪里?」

计程车司机放大的音量将严岚拉回现实,严岚才发觉自己上了计程车好几分钟,都没说地点,车子已经跳过两轮的表,而计程车司机只是往前开了一段路之後就不知所措地停在路边了。

「我……」严岚随口说了一个他知道的二十四小时超市。现在已经太晚,连黄昏市场也都打烊了,无处可去的他只想要好好地做个菜。

於是他提了一大袋洋葱还有其他他需要的食材,回到有爸爸、妈妈,严杉却不在的家。时间不早,已是爸妈要休息的时候了。

「爸。」严岚进家门,正巧遇到严岳风要熄灯进房。

「怎麽带那麽多东西回来?」严岳风看著严岚手上大包小包。

「刚好有食谱想要试试。」严岚微笑道。「现在就想做,应该不会吵到你跟妈睡觉吧?」

事实上爸妈的房间离厨房并不近,厨房里的声响,很难传到房间。

「不会,只不过我怕我跟你妈会被你做的菜香醒……」严岳风对严岚笑了笑。「好,快去做吧,早点睡,不要忙太晚。」

「爸晚安。」严岚笑著道晚安。

爸到底知不知道他跟严杉的关系?如果知道他跟严杉的关系,还能这样对著他笑吗?严岚内心浮出无限个问号,他原来以为爸爸肯定不知道,但此刻又猜想说不定爸爸早就看出什麽端倪,只是没有开口。

不过……其实都不重要了,重点是严杉怎麽想。

若严杉不要他,不爱他,那爸究竟是什麽想法,也跟他与严杉的感情没有半点关系。

他开始切著那些洋葱,让自己痛痛快快地落了名正言顺的眼泪,不怕任何人看到,接著没有用他熟悉且省力的烤箱,反而自己炒了相当久的洋葱,像是这样制式的搅拌著他就可以什麽也不想。

……最终他煮了一锅洋葱汤,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搞到那夜几乎没有睡觉。等到都做好了,他自己喝了一碗。

「怎麽会有那麽难喝的洋葱汤?」他微笑地念著。「太咸了、真的太咸了。」

洋葱汤,g本不该有那麽多的眼泪。收拾好厨房,他终於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爬上床,大睡一场。

说不定醒来他就会发现这夜其实是场梦,他的人其实是在严杉的住处、严杉的怀里,严杉的眼里只有他,看不腻的他……

无奈,隔天起来,什麽都没有变。还是炎热的夏天、冰冷的严杉,他们能够一起好好工作,但工作之馀就真的很淡,严杉就像刻意跟他拉出距离一般,连他习惯x靠近的动作都会淡淡避开。

严岚觉得自己像一颗不断膨胀的气球,就快要撑到爆裂的极限了。

他想离开,不想跟严杉一起工作,只要多看严杉一眼,都可以多增添他一些痛苦……但严杉在工作时明明跟他配合得很好,而且早就跟严杉说好了,严杉也不算违背当初的说法,他又怎麽能走?

就如严杉说的,他是成人了。他不该公私不分,跨不过这些。

但,他不以为这样下去,他会更好。到底要怎麽办?

「严岚,你喜欢严杉这麽多年,你到底跟他告白过没有?」田宛真刚好在烦恼另一段关系,在电话里头问著他。

「当然没有。」严岚直截了当。

「什麽当然没有?!应该是为什麽没有?!」田宛真在电话另一边哇哇叫。

「有些事不去做也知道结果的。」严岚回道。

「但有些事,没做,一辈子都会後悔。」田宛真笑嘻嘻地说道。

「做了,更会後悔一辈子。」严岚淡淡地又回。

「……严岚你好讨厌。」田宛真嗔道。「为什麽说话都要随便就戳中我的心?」

「谢谢。」严岚微笑。「我也不知道。你应该问为什麽你随随便便就会被戳中?」

挂掉电话,严岚开始思考著为什麽这麽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直接把心意跟严杉说清楚的事。

正如他跟田宛真说的,他觉得他若是告诉严杉,恐怕要後悔一辈子。他还太小就觉得严杉不会爱他,直觉地就会想去说了又有什麽用?结局大概就是他过去跟顾翔说过的,自取其辱而已。

这种心情就这样延续到如今。

但现在再回头想,也许是他年纪大了,或许是他跟严杉的私人关系在他看来已经糟到了极点,他竟然开始有一种,豁出去也无所谓的感觉了。

恰好就是那通电话後几天,台湾来了一个强大的台风,重创南台湾。严岚原本不太看电视,忙到g本没有空看,不过最近时间多了许多,洗好澡的他在电视前转著新闻台,在跑马灯上看到熟悉的名字生死未卜的新闻。

古长镜?!

他跟古长镜一直都保持著连络,当然不是那种常见面常聊天的朋友,毕竟他有这麽多年都不在台湾,只是没有断了音讯就是。

这段日子他忙著开新餐厅的事,倒是有点久没有关心古长镜的消息了,直觉地打电话给顾翔,顾翔那边电话没人接。又打了几通电话给他们共同认识的朋友、同学,才听说古长镜这几天人确实在南台湾。

他焦躁到g本没有办法睡觉,不停地在小客厅踱来踱去,直到又看到新闻上的跑马灯说著已经找到古长镜,并且安全无虞,才累到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他做了一个梦。

他穿著全黑的西装,戴著墨镜,到了一个庄严肃穆的地方,那里,没有人在笑。

那是个丧礼,丧礼的中央,挂著一张照片,照片是他认识的古长镜──他吓得想要睁开眼想要尖叫,眼皮却重到坠入更深的梦里。

眼前的人换成顾翔,顾翔的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顾翔只是很忧伤地看著他,跟他说:「可爱的孩子,我後悔了,他走了,我後悔了,我怎麽不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想办法把他扔上床,说***你顾翔哥喜欢你,想跟你上床的那种喜欢你。」

他想笑,却落下泪。

顾翔却又改口。「不,不是十八岁,十六岁我都该吃了他!」

严岚终於醒了过来,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坐了一会儿,他去拿手机看,手机里有著古长镜传来的简讯,应该是发给了众多亲友,说他没事,要大家不要再担心了。

真的没事就好。虚惊一场就好。

他边回应简讯,边想到自己方才作的那个梦。若这整件事,并不是个梦呢?人的x命本来就极为脆弱。

一个台风,直接毁灭了一整个村落。

对於另外一群人来说,他们确实正在经历一种不是虚惊一场的悲痛。

他又烦躁起来,突然觉得有什麽事,他要是没有做,未来一定会後悔。如果发生了类似的事,他一定会恨死他自己。

……或许他做了他会更恨他自己,但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办法阻止自己。

他看了一下时钟,早上六点整,有点早。

现在直接去找对方恐怕会扰了对方睡眠,但可以帮对方买份早餐送过去,他想到对方一忙起来总不见得会记得三餐照时吃,尤其是早餐,常常就略过了。

想了想,他打电话到一家极有名的烧饼油条店询问今天早上有没有营业,确认有营业之後,他留了讯息给家里,人就出门了,就算还在下雨,又是一大早,到了烧饼店他还是排了十来分钟的队,买到了想要的早餐,他又叫了一辆车,往严杉的住处去。

怕吵醒严杉,他擅自开了门──他手边还有严杉住处的钥匙。

把早餐放在餐厅桌上,正想整理一下,严杉的房门开了,人走了出来,看起来是刚睡醒的样子。

「不好意思,吵到你?」严岚轻声说道。

严杉摇头。「我早就醒了。」

「要不要吃早餐?」严岚唇边泛著淡笑,招呼著严杉。「我刚刚去买的。」

「为什麽要那麽专程?」严杉微微凝眉。「你应该要多睡一点。」

……这种隐藏的温柔让人如何能招架?严岚忍著流泪的冲动,把袋中的早餐分配好,放在两个人惯坐的位置,帮严杉把豆浆的吸管也c好。

「来吃吧。」严岚笑了笑。「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麽事?」严杉浅浅扫了严岚一眼,那让严岚胃部紧缩了起来。

严岚咬下一口还称得上温热的厚烧饼夹蛋,让食物转移注意力,缓去那种不适。

「你还记得我国中的时候,跟著陌生人走,你气得要死的事件吗?」严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拿这件事当开场,就是很自然地说出了口。

「为什麽提这个?」严杉咬著厚烧饼夹蛋,微微凝眉。

严岚笑著喝了一口豆浆。

「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年轻,却又太想长大,想追上你。严杉,在那之前,我就发觉自己对你的感情不是兄弟,而是爱情了。在那之後我依旧年轻,想尽各种方法想要你只看著我。」

「直到你出国念研究所,我发现我若是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是没有用的,我得认真的追上你,不是只有身体,而是包含所有其他。所以我拚了命地努力……直到在法国,我都没有中断努力。」

「但其实那也很蠢,我指的是追上你的那个举动。因为你爱不爱我,跟我到底表现如何,是两回事,对吗?」

严岚笑了笑,并非在这里就要严杉的答案,他又说了下去。

「但我把你盼到了巴黎。说从来都不想你来,那是假的。你到巴黎来找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描述自己的心情,这麽多年没好好相处,你对我来说吸引力仍旧那麽大,我g本没办法少喜欢你一点。你约我回台湾,一开始我不愿意,当然我给你的那些评估全都是考量之一,但真正的原因是我没办法继续容忍自己看著你,却只能跟你当兄弟。」

「所以你说不是兄弟,我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有多麽高兴,这对我来说多像场梦,好像终於有那麽一点可能x……你会喜欢我。回台湾之後一切也都蛮好的,直到那天你跟我说你腻了。」

「严杉,我不是要纠缠你,要是我想纠缠你,我不会让自己在巴黎那麽久。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说不定我真正该做的是把我喜欢著你的秘密锁在艺术桥上,一辈子都不告诉你。或许我下一秒钟将会後悔我对你做这些告白,觉得自己为什麽这麽愚蠢,然而却又不想要以後懊悔……为什麽我从来不曾说过?」

说完这些,严岚手里的厚烧饼夹蛋都要凉了,他缓缓地把它吃完,配上豆浆,严杉也跟著他吃,一时半刻,餐厅只有两个人用餐的声音,直到两个人都解决完早餐。

严杉终於开了口。「严岚,我不想说难听或伤人的话。但……对不起。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

严岚笑了,笑到几乎要掉出眼泪。「所以我被拒绝了吗?」

严杉默默地点了头。

「不过就是你不喜欢我,为什麽要跟我对不起?」严岚仍是笑著。「收下你的话。我不要那句对不起。那让我感觉我的爱情好廉价。」

「严岚……」严杉像是想要安抚或劝说严岚。

严岚正色。「收回去。」

「严岚……」

「好。我没事,我承认我很後悔,的确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但我没事。」严岚收拾著桌上的早餐餐具,此时心情意外平稳。不是不会痛,但是或许结果在意料之中,他反而能够淡然了。「走吧,到餐厅去,今天不是要来试做几道菜,吃吃看味道,拟定菜单吗?」

严杉点点头,说要开车载严岚到餐厅去,严岚没拒绝,他今天本来就没有开车的打算,否则他一早出门就会从家里开车出门了。

两个人就带著员工这样做菜试菜,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讨论菜色,直到所有人的味觉都要麻痹了为止。

把餐厅留给员工整理,严杉要严岚先回去休息,严岚毕竟做了大半天的菜。

「还好,我还不累。不过我得要去放松一下倒是真的。」严岚边微笑,边发了简讯给田宛真,他现在需要一个酒友。

「严岚……」严杉像是梗了什麽话在喉咙里,半晌之後才又开口。「找个好女人,结婚生小孩吧。」

「严杉,你拒绝我,坦白说并不伤人,因为我早就心里有数。」严岚笑笑地回道。

「真正伤人的,是你这句话。我会好好记得的。」

说完,没等严杉回覆,就迳自先离开了。

那天晚上,严岚让田宛真陪著喝了许多酒,两个人的酒力都很不错,在台湾大概可以是那种全场都歪的但他们两个还是能正的直的走出门的那种人。

藉著酒意,严岚零零碎碎地说了许多一般时候的他说不出口的那种幽微情意。

「不喜欢我就算了,为什麽还要我去结婚?你说这到底是为什麽?」严岚直追著田宛真要答案。

「我还是觉得他喜欢你,不管他怎麽说,我都觉得他是喜欢你的。」田宛真回道。

「你又跟他不熟。」严岚微醺地笑了笑。「而且啊……我们高中的时候,顾翔就说了一样的话了,还说,我要是去告白了,说不定就什麽事都解决了。你看,这麽多年後,我终於告白了,却什麽事也没解决。」

「好啦,严岚你乖啦,宛真姐姐我帮你想办法。」田宛真笑笑地回道。严岚算是同级生里年纪最小的那群,田宛真偶尔也会自称姐姐。

「哪有什麽办法……放弃才是最好的办法。」严岚又喝了一口酒。

「你爱了这麽多年,要能放弃早就放弃了吧。」田宛真吐槽。「不要告诉我你今天告了个白,就突然可以不爱严杉了。」

「说不定真的可以。」严岚继续想把自己灌醉。

「作梦比较快啦。」田宛真去拔严岚戴在食指上的戒指,严岚平日工作时手上是没有饰品的,但下班之後若要出门,会戴上这些小配件。「这个送我吧,当做谢礼?」

「爱拿就拿去。」严岚一点也不在意。「不过你戴得下吗?你手指那麽细。」

「那才不是重点。」田宛真笑嘻嘻地说道。

那天晚上严岚放纵自己喝得极晚才回家,回家却发现严杉竟然也在家里,他会知道是因为严杉的门缝传出亮光,那代表严杉人在。

他没有跟严杉打招呼,严杉也没出来拦他。这样也好,他告诉自己。就让他们回到最单纯的兄弟吧,可以一起经营事业的兄弟。

然而就如田宛真说的,他g本没办法因为跟严杉告了白之後,就突然可以放下了,不喜欢严杉了。他g本做不到。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像在巴黎那样,结交x伴侣,甚至像国中那样去找个人来让自己解放……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不年轻了。

每天每天,他都要压抑著那种胃绞扭涨痛的感觉,让自己跟严杉共事。

或许他疼痛的不只有胃。

不过他真的做得不错了,他想。

就这样又过了一小段时间,田宛真来找他,劈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严岚,我跟严杉上床了。」

作家的话:

☆、山外烟岚30

※本文价值观若是有违您价值观,请您弃追吧。

严岚正想问田宛真这是不是个过期太久的愚人节玩笑,就看到田宛真笑笑地对他说。

「不是开玩笑喔,开这种玩笑的人不是很恶劣吗?」又自嘲的笑了笑。「不过会做这种事的我好像更恶劣?」她看著严岚的手。「你手伸出来。」

严岚凝视著田宛真,一时间猜不透她到底什麽用意。更确切的说,是他g本搞不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严杉和田宛真?他们有这麽熟吗?

他伸出手,手上被田宛真塞进一个金属质感的小东西。

「回去听听看吧。」田宛真对严岚露出微笑。「当年顾翔没办法为你做到的,我想……我做到了,虽然这方式你可能不是很喜欢。但我想,也就是这样,你才会更清楚一些你想不透的事。」

「我不懂。」严岚轻轻从唇里吐出,还不知道该想些什麽。

「回去听吧。别把它丢了,g本不听,这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田宛真笑道。「不过你要是真的不听……我只好用我那里的备份强迫你听了。好了,宛真姐姐我还有会要开,先走了。」

严岚望著手心里那个小小的随身碟发怔。

思绪飘回很久很久以前,他跟田宛真还是小学同学,那个时候,还没有随身碟这种东西,田宛真还是个经常绑著辫子的漂亮小女生……

那时候的他,又是什麽样子?

回到家後把随身碟c进笔电里,把它传到智慧型手机上……岁月过了这麽久,好多以前他从没有想过会有的东西。

然而他的人生,似乎没有走得太远,依旧是在严杉身边的团团绕,不管他人在哪里。

田宛真的话的确像颗巨大的石块掷进他心湖里,在他心里震出圈圈涟漪。

说实话,严岚并没有那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也许是他直觉害怕这是一件他不想知道的事。田宛真确实够了解他,还要他非听不可。

但他却意外的没有觉得愤怒──如果田宛真说的事情是事实的话。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不信之後,他内心全剩平静。

也许是他年纪又增长了太多,知道r体关系不能代表些什麽,又或许是他下意识地清楚田宛真这个人,知道她会告诉他,肯定有她的理由。

他想到过去他曾经意外知道,严杉的妈妈,跟他妈妈,也是认识的人,当然没有他跟田宛真那麽要好,但毕竟不是陌生人,对方也知道妈妈跟严岳风交往的事,他问过妈妈,那时知道有什麽反应,会不会生气或是觉得被背叛。

「其实还好。」妈妈很冷静地说。「不管是不是她,严杉的nn总是会找到一个人做这件事,为什麽我要因为是我认识的人就生气?如果她明明认识我,却还是做了,那肯定有她的原因,也许她真的很喜欢他,也许她有她别的考量,坦白说我反而是因为认识的人,而觉得可惜了,严杉的nn大概很难满意任何一个嫁给她儿子的人。」

他又想回田宛真这件事。一开始听到他确实震惊。但冷静下来,他同样思考了类似的事情。

之前跟严杉上床的女人那麽多,他当然不喜欢她们,但是也没有真正对她们做出什麽事。

那为何田宛真跟严杉上床,他要生气?不过就是另一个女人。

是,田宛真跟他特别要好,交情不同。所以呢?所以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让自己生气,不去思考为什麽田宛真要这麽做?

也许十五、六岁的他会生气到不行,说不定就不惜跟田宛真绝交了。

但他现在的年龄,已经是当时的两倍,早已经不那麽冲动绝对,他跟田宛真又是那麽多年的好朋友,想到田宛真的立场,没有很久他就冷静下来了。

否则这种事情,她为什麽要说?又为什麽要拿来当开场白?明明她是极少数知道他爱著严杉的人,这麽做对她来说甚至没有任何好处。

毕竟她一点都不爱严杉。

从另一个角度看来,就算她爱严杉所以这麽做,那又如何?他现在又没有跟严杉交往,他有什麽资格不高兴?

重要的是严杉爱谁,严杉要是真的爱田宛真,那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只好认了。

看著mp3档案成功汇入到手机里,严岚戴起耳机,停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它打开来听,又把耳机摘下了。

或许这档案不适合他在家里头听……不,应该说他没有在家里听这个档案的心情。

或者该说,他原来就想出去走走,只是终於找到了理由。

这麽想著的当下,他已经传了简讯给严杉,说自己想请三天的假去找寻食材、拜访农家,看看还有没有自己遗漏的部份,回来再补现在的进度给严杉,看到严杉回了好,他就上订接下来几天的民宿、饭店,正值平日,这些都不困难,很快地他就都订好了。

他想下楼跟妈妈说一下这几天他要出去休息一下,但一步出房门,他就听到上楼的脚步声,随後他看到妈妈。

「妈,我正想要下去找你。」

「岚岚,我也有话要告诉你。」妈妈对严岚笑了笑,跟严岚一起又走进严岚房间,随手关上门。

严岚带著妈妈在他房间坐了下来。「妈,我这几天要出门去走走,会不在家。」

「出去走走也好,岚岚,妈想跟你说,我跟你爸价值观还是不太一样,我也许会跟他分开。」妈妈淡淡地对严岚笑著。

严岚想到了那天妈妈跟爸爸的谈话。「妈,是因为我跟严杉的事吗?」妈都已经说了,严岚也就直截了当地问了。

妈妈摇了摇头。「不完全是。我想你爸应该不太晓得你跟严杉的事。但确实跟教养子女的价值观有关系。其实对你们两个孩子……我想你们很清楚,我跟你爸都处於尊重对方教育子女的立场。你主要是我带,严杉还是他负责的,虽然说他跟严杉蛮容易沟通不良的。」妈妈又笑了笑。

「但这麽多年下来,他跟严杉关系也好了很多。说不上是关系亲密,你也看得出来他们和我们母子不一样。可是可以算是和平无事,这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我没有想到,到了某一定年纪的他,原来还是会c手想要干涉严杉的感情──他想帮严杉介绍对象。」

严岚保持著沉默,没有跟妈妈说,他早就已经因为不小心听到爸妈的对话而猜到了几分。

「这没有对错,他可以有他的选择。但这违背了我某个人生信念了。他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听从长辈安排,所以有了严杉nn和妈妈那些事情,造就了严杉这样的x格,我不懂他为什麽现在又想要对他儿子做这种事,那让我没办法接受,所以打破我跟他对教养孩子的默契,跟他谈了,谈了好几次,但没有什麽成效。」

妈妈说著,又笑了笑,继续接了下去。

「说不定没看透的其实是我自己。他当年做了那种顺服家庭的选择,我当初的解读是无奈,但说不定,那就已经说明了他其实也是个传统的人,随著年纪增长,他慢慢开始觉得当年他都能够这样了,为什麽严杉不可以?而且严杉跟他当年不同,并没有像我这样的对象。」

妈妈凝视著严岚。「然而我觉得并不是有没有对象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把孩子当成一个独立个体来尊重的课题,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无法漠视这些发生,当然也没有办法无视。」

「妈。」严岚低低地唤著,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你最近跟严杉,不太好吧?」妈妈m了m严岚的头。

明明他已经年过三十了,但在这个时候,严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男孩,受尽妈妈疼爱的男孩。

他静静地没说什麽,只是点了点头。

「我看你搬回来就知道了。」妈妈微笑了下。「跟你说了这麽多,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如果你跟严杉之间还有机会,就去把握,不要顾虑我。如果真的是因为你爸的事让你们没有办法在一起,你却也为了我而私自忍耐,我会更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妈。」严岚飞快摇头。「不是那样的,我跟严杉告白过,他很明确地拒绝我了。我想他是真的没有那麽喜欢我。」

「这样吗?」妈妈沉吟著。「总之……岚岚,妈妈想告诉你,有些事情比爱情对我来说重要多了,像是我坚持的理念。否则我当年也不会跟他分开。我不是那种会让自己为爱隐忍太多的人,我有自己的限度。如果我跟他之後真的因此分开,不是你的问题,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

严岚只能点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能拥有这样的妈妈……在这个年龄,看过太多是非纷扰的他,更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麽幸运。

这个夜晚,就算有田宛真所说的那件事在他内心依然微微荡漾,严岚还是睡了个不错的觉。

翌日一早,严岚就开著车出门了,到处走走、看看、吃吃东西,感受大自然的美好,待晚上进了房间,准备好自己之後,他才按下手机里存的那个音档。

里头有田宛真和严杉的声音。

一开始是田宛真的。「哈罗,严杉,我就知道你会来。」

接下来是严杉的。「你到底想做什麽?」

严岚发觉自己几乎可以看得到他们两个的表情,就算只是录音档。

「我就说了,严岚要跟我结婚啊。你不是很期待严岚结婚吗?为什麽现在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查过你,你配不上严岚。」

「你这样一说,谁配得起严岚啊。该不会只有你自己?」

音档停了好几秒,严岚知道,严杉又不说话了。

「严杉,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严岚不晓得,也被你骗得很惨,伤心得要死,但我是局外人,我看得清楚──你爱严岚吧。」

音档再度播了好几秒的空白。

「当年林珍珍的事情,我原本还搞不清楚,但林珍珍是我同学,她喜欢你,她好唬,不代表我也好骗。」

「严岚喜欢你,不想要林珍珍接近你,但你以为林珍珍喜欢的是严岚,所以你才接近林珍珍,就是不想要她靠近严岚吧,为了这样,你甚至能强迫自己跟林珍珍在一起,说什麽不想有亲密动作是因为保护对方……那是藉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跟严岚发生过关系?」

「你到底想做什麽?」

「当然过去严岚没跟我说过他跟你发生过关系,但这对我来说并不难猜,你可能真的非常小心,但我是女人,国中的时候严岚身上有时会有淡淡的瘀血,不是很明显,没太靠近也看不到,我本来也以为是过敏……可是发生林珍珍的事情,加上你出国之後严岚身上再也看不到过敏,到底是什麽,在我想透更多之後,就很清楚了。当然你可以说是严岚身上的过敏随著他年纪长大痊愈了,然而事情要是有这麽单纯就好了。」

「你去巴黎找严岚,是因为舍不得严岚吃苦吧?跟他是不是你弟弟g本没关系,是严岚名气愈来愈响,发生过什麽事情慢慢地也传回台湾的美食圈了,你没办法再漠视,想要把严岚找回来吧?」

「你到底想说什麽?」

「你没否认,严杉,你发现了吗?我说了这麽多,你全部都没有否认,我猜对了吧?」

录音档再度无声了几秒。

「没有。」严杉回道。「离开严岚,不许跟他在一起。这个还给严岚,别再拿著他的戒指玩。」

「你在气他给我没给你吗?」田宛真的笑声传了出来。「严杉,严岚送我戒指,还答应跟我结婚,都是拜你所赐。我真要好好感谢你。」

「离开他。」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要离开?你怎麽不过来把我抢过去?这不是容易多了?你当年都有办法忍。」

「你以为我不敢?」

「你为了严岚,有什麽不敢的?更不用说这对你来说没什麽坏处,毕竟之後你可以拿著这点去要严岚别跟我结婚,不是吗?除了要你忍受c入一个你不喜欢的女人身体里可能比较让你讨厌之外,但说不定为了严岚,你也早就做过了,再多一次也没什麽吧。」

声音档结束……严岚把它关掉。

接下来两个人发生什麽事,他内心很清楚。难怪田宛真会说当年顾翔没办法为他做到的事,她为他做到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要有个人这样逼严杉。严杉没承认,但一切都很清楚……严杉确实为了要让他不跟田宛真结婚,上了田宛真。

而结婚还不过只是田宛真编造的事,但严杉没跟他确认,就想要自己摆平掉,不论真的假的……也许严杉就是信了,而且不能容忍。

严杉……应该是真的爱著他,否则,严杉不会做那些事,也不会细腻到连他那个只是拿来当平日饰品的戒指都认得出来,明明是一个那麽小的东西。

听了这个录音档,想到严杉确实什麽都做得出来,严岚发现自己再没有否认的馀地。

但他暂时还没空去想,为什麽严杉爱著他,却又不能够承认的原因,因为从这段对话里,他发现了另一件更让他吃惊的事情。

他拨出一通电话,电话响没几下,被接了起来。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