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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朱九郎轻声自语,一会儿担心车驾一会儿担心用膳、怕他晒又怕他连外头的水都喝不惯,萧令瑀忍不住勾起唇角,只觉青年的一字一句满漾疼宠,就像被捧在一个人的心口,被呵护著、疼爱著,那麽温暖,却又那麽沈重。

萧令瑀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朱九郎不免一惊,正数著的注意事项都忘了,只忙向下看他。「怎麽了?」

「都依你就是。」

「你答应了?」见萧令瑀真点了头,朱九郎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那就这麽说定了,我保证让你玩得开开心心!」

萧令瑀没有说话,只闭上眼静静地听朱九郎的安排,说要带自己去最大的酒楼、去逛逛市集、去听说书、去看杂耍,说那市集里有多少点心,有豆腐脑儿、有糖葫芦,还有桂花糕、雪花片儿,说他小的时候多羡慕那些有娘的孩子舔著冰糖葫芦的模样,到了暗林,他口袋里有了丁丁当当的铜钱,却不买点心,偏爱洒给那些小叫花子,只不知他们都买什麽去了?

又一次听他说起过往,萧令瑀很安静,留神地不打断他,偶尔他总会想,朱九郎的过去是谜,自己只知道他无父无母,在一座小城的市集里长大,扒窃为生,但朱九郎的故事里从来没有他的籍贯,他口中的老头带他走遍大江南北,然後他驻足暗林,朱九郎说得很平常,萧令瑀却觉得不能问,因为那麽爱说话的青年从来不说,连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露。

萧令瑀忍不住想起,朱九郎曾说自己没爹没娘,多麽羡慕他……

隔日,他终於自沉眠中醒来时,朱九郎已不在,待桐侍候著他用膳,说朱九郎早去准备了,就留了一张龙飞凤舞的纸条,他看都看不懂,萧令瑀淡淡一笑,只命他呈上,接过後低头看了半日,终是将那字条收入怀中,而後,他似随手拿起桌面一只木片交给待桐,不久少年便领著一人进入。

黑衣男子跪在椅前,凝神倾听端王吩咐。

「本王只要知道他的来历……」

☆、不道相思六

待桐退了出去,没听清萧令瑀说了什麽。没过多久,便有g人抱著奏章急急而来,萧令瑀匆匆换了衣裳便往御书房去了,连口喻都没留下,待桐左思右想,终是命其他g人前往御书房服侍,自己留在寝g等待朱九郎。

不到一刻钟,朱九郎兴冲冲地往寝g而来,但却遍寻不著萧令瑀,他狐疑地望向待桐,後者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王爷、王爷在御书房和大臣议事。」

「留话了吗?」

待桐摇摇头。

分明是旬休,怎还会有人议事呢?朱九郎坐在椅子上,偏著头怎麽也想不清,待桐看著他,半晌也没开口,他实在不知该怎麽向朱九郎解释旬休只是不用上朝,这齐国哪时要发生什麽事难道还要挑日子的吗?更不忍说照那奏章以及他家王爷匆匆更衣的模样,这事儿只怕不小……

朱九郎在寝g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眼看著午时都过了,他终於受不了,转头就走,待桐急忙跟著他,说什麽都不肯离开。「朱九郎、朱九郎,你别去,王爷正和大臣商量重要事情!」

「我只是去看看,横竖我就躲在梁上,怕什麽?」

「那可是国家大事,你别添乱了。」

朱九郎转头瞪了待桐一眼,不再多说,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甩开待桐,气得少年在後头直跳脚,却也毫无办法,只得跟著到御书房前守著,只在心底暗暗求神保佑千万别出什麽乱子,不少大臣白发苍苍了,万一被朱九郎吓出病来可叫王爷怎麽办才好?

青年无声无息地跳进御书房,萧令瑀及几个大臣就在屏风後说话,他纵身跳上大梁,猫儿似的悄无声息,连一点灰尘也没落下,他看向下方,只见萧令瑀反手丢开手中奏摺,恰击中跪在地上的一名蓝袍官员,他不禁咋舌,就不知发生了什麽事,竟惹得萧令瑀这般大发雷霆?

在梁上听了半天,朱九郎才知道原是西部矿山出了问题,本该核发的几笔修护款子被层层剥削,偏又官官相护,遂矿山数月产量骤减不说,而今一群不满的矿工更和官兵起了冲突,昨夜暴乱之下竟致矿山大火,火虽说已灭了,但人员伤亡惨重……他摇摇头,这也难怪萧令瑀生气。

朱九郎坐在大梁上,听著底下萧令瑀调兵遣将,似是决意重兵压入矿城,并同时指派几名亲信为钦差,持著他的令牌扫荡贪官污吏,就地立斩不赦,又急忙拨调白银万两及各式物资,唯恐矿区再起风波,这一忙就是三个时辰,直到所有百里加急的折子都派了出去,萧令瑀还没得空坐下来喝杯水,朱九郎看著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心底又响起待桐说的几句无心话语,他说那是国家大事,要自己别添乱。

别添乱吗……朱九郎叹了口气,说到这个他确实没法帮萧令瑀什麽,上战场杀敌他还行,要论治国,他恐怕连待桐都不如。

g人点起灯,萧令瑀在书房里直站到了戌时将尽,朱九郎也没离开,直待所有大臣都行礼退下,连服侍的人也知端王爷眼下圣心不悦,忙不迭恭恭敬敬地关了门退到老远,朱九郎这才纵身一跳,恰好落到跌坐椅中扶额闭目的萧令瑀身前,朱九郎跳得无声无息,萧令瑀抬眸时还吃了一惊,又似想起什麽,忙问道:「什麽时辰了?」

这都掌灯了还问什麽时辰?朱九郎无奈一笑,转身倒了杯水放到萧令瑀手中。「来,你整个下午都没喝水了,瞧,这嘴都乾了。」

「朱九郎,本王……」

看他就要站起,朱九郎忙又将他按回椅上,手指沾了些清水抚上他的唇。「没事,你别急。先喝水。」

萧令瑀却只拿著水杯,唇上一点湿润凉入心扉,耳边犹如仍响著昨夜朱九郎的话语,说他会好好准备,让自己什麽也不用烦心,青年总在自己身边打转,不曾一刻或离,唯独今日准备出g之事方在他仍酣睡时起身离去,但还是细心地留了字条,虽说其上笔迹难以辨识,但……他居然就这麽让青年白白等了好几个时辰!

「令瑀。」朱九郎轻轻地叹息,拿过水杯就凑近他唇边。「喝一口?」

「你不生气?」

闻言,朱九郎只是勾起一抹笑。「这有什麽好生气的?矿山大火难道是你愿意的?我还没这麽不识大体。」

他知道朱九郎就是不识大体,他宁可如此,也不要青年这样委曲求全地笑。

「你连午饭都没吃,让御膳房熬个粥吧?你等会儿,我去找待桐,他应该在外头──」朱九郎话还没说完,连转身都来不及,已让萧令瑀扯住袖子,猝不及防,他险些连手上的水杯都没拿好,好险他眼明手快,忙又接住。

萧令瑀一手拉著他、一手指向屋梁。「你也没用午膳,就坐在那梁上听,是不是?」

「欸,我是担心出了什麽事,不算偷听。」

萧令瑀抬眸看向他,朱九郎让他看得心慌,正想说些什麽,萧令瑀已开了口。「本王要出g。」

「啊?」朱九郎楞了楞,心下一掂量,便知萧令瑀是为补偿自己来著,可又想著男人忙了一下午,饭都没吃、水也没喝,更别提昨夜纵情著实累坏了他,这会儿还要出g,岂不自讨罪受?「令瑀,我真的不在意,你也累了,我们吃过饭後就休息吧。」

萧令瑀没听他多说,夺过他手上水杯砸个粉碎,转身就走了出去,朱九郎让他突来举动吓得够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跟了上去,就见一路上没个g人敢上前,只有待桐与侍卫跟在脸色y晴不定的萧令瑀身後,回到寝g,萧令瑀沈著脸命人更衣,好险还记得是要出g,就换了套浅绿的素色衣裳,没什麽暗绣亮绣奢华浮夸,头上金冠也换了玉簪,这才刚打理好,跪在地上为萧令瑀理平衣襬的g人都还没站起身呢,男人就又走了出去,朱九郎急忙跟上,只觉自己像个陀螺跟著萧令瑀空转,他啧了一声,几个大步上前拉住萧令瑀的手。

「你慢点儿,急什麽?」

☆、不道相思七

萧令瑀没理会他,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大批随身侍卫跟前跟後,他像是这时才发现,摆手就要他们退下,众人苦著脸看向朱九郎,後者也摆摆手,就要他们赶紧退下,要不等会儿捋著虎须,倒楣的还是他自己。

「令瑀,你别走那麽快,万一绊倒了怎麽办?」朱九郎见他仍无回应,只得又柔声道:「令瑀,要出g可以,你总得让我命人拉车来吧?」

「骑马出g即可。」

一路行至g门,萧令瑀只随手亮了亮令牌便要他们备马,朱九郎已经放弃,索x随著他去,他只管看著萧令瑀,别让他摔下马就是了,不想萧令瑀骑得飞快,栖凤门守将还以为出了什麽大事,见是朱九郎这振武大将军才敢开门放行,出了南门便是平兴道,萧令瑀终於慢了下来,见状,朱九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後又大笑起来。

「你笑什麽?」

「我笑你啊……哈哈哈,笑你孩子一样,这有什麽好使气的?」

朱九郎边笑边摇头,忍不住就伸手来m他,萧令瑀不闪不避,抓著缰绳也不知想些什麽,沉默不语、垂著眼眸的样子倒有几分柔顺,朱九郎仍是在笑,只觉得萧令瑀这股气来得莫名其妙,却也莫名其妙的可爱,还逛什麽?他就想回g把人压在床上,别说讨饶,最好就让他连床都下不了!

许是察觉他的抚触带著别样意味,萧令瑀拍了开,闷闷道:「现在该去哪儿?」

「你喔!」朱九郎被拍开的手又回来捏了捏他的脸,这才笑道:「走吧,待桐说你齐国夜市好玩的不得了,你铁定没逛过,对吧?」

「待桐没来。」

闻言,朱九郎又是一阵大笑。「你走得飞快谁敢跟来?就是待桐也没那个胆。知你疼他,下回再带上他就是了。」

说完,便扯著他的缰绳往前走,没走多久就要萧令瑀下马,将两匹马寄在南门边的客店时,朱九郎这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连银袋都忘了拿,气得跳脚之馀,只得往旁边的端王爷身上瞧,萧令瑀让他看得不自在,蹙眉问道:「何事?」」

「待桐应该有放在你身上才是……」说著,朱九郎就上前东m西m,萧令瑀吃了一惊,慌忙要闪,就见青年自他怀中掏出一只荷包、一个钱袋,也没打开,就往他自个儿怀里塞了。「呐,令瑀,我可提醒你,你现在身上没钱可别乱跑,紧紧跟著我,当心让人卖了。」

萧令瑀正要开口,不过二字便让朱九郎掩住了口。「本王──」

「我说你啊,别王来王去的,怕大家不知道你是齐国端王?」

男人从善如流,索x就不开口,朱九郎也不在意,萧令瑀沉默的时间还少了?牵著他的手就往另一头走,他记得住城门边的老陈说最大的夜市就在龙津桥边,果然没走多远,便见千盏明灯亮晃晃地挂在铜柱上,照得黑夜犹如白昼,连星辰都黯然失色,人群熙来攘往,俱是欢颜。朱九郎牵著萧令瑀的手,小心地护著他避过人群推挤,萧令瑀连路也不看,只望著扰攘市集,两人走过杂耍团边,胡汉喷出的火焰带起热气,朱九郎笑著将他拉得更近,一旁则有西域的珠宝闪著动人的光泽,萧令瑀没多看,倒是对一些瓷器古玩多瞧了两眼,朱九郎直说该先吃饭才是,便带著他拐进一家小店,店虽小却是高朋满座,也算乾净,见有客来,小二忙上来招呼。

「两位客官吃点什麽?」

朱九郎看了仍盯著市集的萧令瑀一眼,心想要这男人出g多麽难得,不将好吃的都尝一次实在可惜,便掏出钱袋往手上一倒,顿时小二和他的眼睛都直了,萧令瑀看过来,却不觉得哪里不对,朱九郎打亮闪闪的金锭子里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挑了个最小的交给小二。

「劳烦你去买些有名的小点,这剩下的就赏掌柜和你了。」

店小二哪里见过如此阔绰的客人,忙点头就同掌柜说去了,掌柜也过来殷勤招呼,朱九郎只要了滚水,不忘吩咐务必乾净。

「我说你们啊,真是……」他还以为待桐多少懂得一些寻常道理,不想竟和这王爷一样,哪有人带著金锭子逛夜市的?

萧令瑀看向他,眼底带著疑惑。「何事?」

看著他的模样,朱九郎大大地叹口气後也只是摇著头笑了。「没事,瞧你看得那样专心,新奇吧?」

新奇?萧令瑀想了想,终於点点头。这夜市是他甫到齐国时开始合法的,那时他没多想,却不知已发展成如此规模,见商贩买卖如此蓬勃,他忍不住细思起税收政策,见他出神,朱九郎打了个响指唤回他的注意。

「好了,别想那些朝政的事了,你忙了一下午,就这麽贸然吃东西我还怕你胃疼呢,先喝些热水。」

接过朱九郎擦过的水杯,萧令瑀一面喝著热水、一面听朱九郎抱怨方才忘了提醒小二买碗粥和热汤来,不久小二回来,买的东西摆了一桌,边上菜边给两人解释,显是将二人当成了外地来的阔绰公子,摆完了全部碗盘,小二还不忘提醒等会儿有说书先生,要两人慢慢吃。

听著有说书,朱九郎兴致倒来了,问道:「哦?说什麽书?」

「这就不知道了,路先生天天都会变花样的,客官你慢用。」

朱九郎摆了摆手,又打量起桌上的吃食,想了半天才端过一碗汤放到萧令瑀面前,又移来一盘滴酥水晶鱠,看著蒸笼上的曹家包子,也忘了方才小二说是素是荤,直接掰了一半放到萧令瑀手上,然後又拿走。

「忘了你怕脏。」

朱九郎正打算将那半个包子放入口中,萧令瑀却拿了回去,依旧不失礼节的吃著,朱九郎看了他半天,不禁笑了开来。「你惨了!我知道以後怎麽治你了,请将不如激将。」

☆、不道相思八

萧令瑀瞪了他一眼,朱九郎不敢再造次,只专心侍候他吃饭,一会儿说这道野鸭r做得不错、一会儿挟了一筷子羊头r喂给他,自己则是拿著煎夹子大口嚼著,萧令瑀的碗始终都是满的,朱九郎的嘴也没閒著,掌柜还过来问要不要来壶他们自家酿的酒?朱九郎看了看萧令瑀,终究还是摇摇头。

「你可以喝。」

「一人独饮多无趣,还是我现在该说忘了你不喝?」朱九郎边说边笑,正挟给萧令瑀的熝r倒是稳稳地放入他的碗中。

萧令瑀还打算说什麽,朱九郎已朝著柜台喊道:「小二,外头还有没有荔枝膏卖?若有买两碗来。」

店小二点点头,忙就要出去买,正巧同一名长衫客擦肩而过,又转头回来嚷著:「掌柜,路先生来了。」

掌柜忙出来招呼,又是斟茶又是递水,桌椅是早就排好的,就见那路先生喝了水便往场中一坐,也不急著说话,只溜溜地看了店内一圈,朱九郎听得其他客人说这路先生是城里数一数二的说书人,不免在意地盯著他猛瞧,连手上的馅饼都忘了吃,就想知道他要说什麽书。

「你喜欢听说书?」

他转过头来,难为情地笑了笑。「也不算喜欢,是老头爱听,硬逼著我跟他听。我们曾在北方茶馆听过一个老先生说书,j彩的让老头把酒全洒在了身上,当时不知有多好笑!」

见他没再说话,朱九郎便又回头去看那说书先生,小二正巧端著两碗荔枝膏回来,朱九郎这才转头来捧了一碗给他。「嚐嚐,甜甜的,很好喝。」

「听你的书吧。」

虽是这样说,萧令瑀仍端起碗嚐了一口,朱九郎笑著捏捏他的手,就在这时,那说书先生终於开了口,前头就是些陈套俗语,朱九郎也没细听,只觉方才夹饼里的姜辣萝卜呛了点,他端起荔枝膏灌下一大口,不想路先生起腔就是什麽光启帝后齐心破吴城、振武将军单枪护端龙,不听还罢,一听之下他嘴里甜汤全数喷了出来!

动静过大,连店小二都过来关心,朱九郎摆摆手,忙又回头去看萧令瑀反应,後者没说什麽,只拿出帕子交给他,随便擦了擦嘴,他又羞又窘,那说书先生却是丹田有力,字字清晰,这会儿正说到端王一时失算被困吴城,镇武将军大显神威,一柄长枪威震战场,神鬼辟易、万夫莫敌,杀得那叫一个狂……

朱九郎扶著额,听客越是欢声雷动他越是困窘。「真想叫他别说了。」

「本……他说得不差。」萧令瑀看著青年通红的耳g,只觉这碗荔枝膏甜过了头,但他仍是一口接一口。「不如聘他回g说完全本,如何?」

「别闹了。」朱九郎欲哭无泪,见萧令瑀唇角含笑,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大庭广众又不能拿萧令瑀如何,连大喊名字都做不到,只得忿忿地抢过他手上那碗荔枝膏一饮而尽。「回去你就知道!」

「拭目以待。」萧令瑀淡淡一笑,却没甩开朱九郎握得死紧的手,还是青年自己放开了他,只轻轻地贴著。

没再去听说书的说到哪儿,朱九郎又想多喂些东西给萧令瑀,後者摇了摇头,青年无法,只想外头东西多著,这才放了心,吃得差不多後两人走出小店,眼前仍是一片繁华升平,朱九郎牵著萧令瑀慢慢的走,偶尔看见了什麽有趣的东西就拉著他凑前去看,又买了包果脯边走边吃,不忘捏起一个递到萧令瑀唇边,端王爷看了半天,还是张口吃下。

「和g里沾了蜜的滋味不同吧?」蜂蜜价贵,这市集里的不过洒些chu糖,风味尚可,他却吃得津津有味。

萧令瑀看著他嘴边的糖粒,终是抬指为他揩去,朱九郎开心地笑了开,转身又拉著他去斗蟋蟀。只见两只蟋蟀在陶罐里猛烈振翅鸣叫,而後又是头顶、又是脚踢,长长触须不住卷动,小小的身子则转个不停,你争我斗,待得战局终了,胜者趾高气昂的样子让朱九郎瞧得直笑,凑在萧令瑀耳边道:「你看那赢的像不像萧沐非?」

被问的人不置可否,问的人朗声大笑,夜市里也没人多看他们一眼。

就这麽走著,突然人群如水涌来,朱九郎不慎松了手,回过头来已不见萧令瑀,他急忙去寻,就怕真把身上没半个铜钱,说不定还不识得路的端王爷给丢了,穿过人群,却见一身绿衫让夜风吹得飘飘若仙的萧令瑀就站在那儿,只是手上多了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绿和红,原来那麽显眼。

见他走来,萧令瑀也不说话,只把手上的冰糖葫芦递给他,朱九郎莫名其妙的接过,想著昨夜他说了那麽多点心,为什麽偏偏就是这一样?

良久,他才楞楞地问:「你哪儿来的钱?」

萧令瑀没回答,转身就往点著一排灯笼的河堤走,朱九郎忙跟了上去,虽点著灯笼,但比起市集的千盏灯火一片荧煌,此处就是暗了点,遂无甚游人,萧令瑀信步走著,也不理身後青年拿著冰糖葫芦喀滋喀滋的咬了起来,无端搅扰一片宁静。

「令瑀。」

为著那含糊的叫唤,萧令瑀仍回了身,不想却撞入青年温暖怀抱,尚未一步退开,朱九郎已一手环上他的腰、一手挑起他的脸庞,不由分说温柔吻上,唇齿间带著端王爷陌生的酸涩果香,可又越磨越甜,好似唇齿间全染上那民间小点的气息,又疑心这吻本就该那样甜腻,吻得太久,彼此的舌也像什麽糖球儿,恍惚之间就想吞吃入腹,可又舍不得,就爱这样舔著含著,最好能甜到永远。

刚放开已有些腿软的萧令瑀,朱九郎又将他抱得很紧,头就靠在他肩窝,嗅闻著男人身上乾净的水香,或许还混著些甜甜的味道,却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手上那串冰糖葫芦,还是方才的吻残留馀香?

让他蹭得痒了,萧令瑀微微地动了一下,朱九郎也不理,仍抱著他死都不放。

「谢谢……」

萧令瑀不知他谢什麽,许是那串冰糖葫芦、又或是这一夜的出g之行,无论是什麽,其实朱九郎都没有说谢的必要,但萧令瑀没有说话,只抬手m了m青年的头。

☆、不道相思九

齐国一行队伍刚到隘口,风大得什麽似的,朱九郎拨开飞得一团乱的发,忙转头去看萧令瑀,就见後者压著发,一双细长眼眸半睁半闭,缰绳倒还握著,可看起来就是叫人不放心,也不知会不会摔下马?朱九郎望望前後侍卫,他们这一回带的都是熟面孔,一半是跟著打过吴城的,料想应该不要紧,他便自马鞍上跃起,一个旋身坐在萧令瑀身後,端王爷这匹白马是域外的名驹,就算坐著两个大男人也走得甚稳,但萧令瑀却疑惑地看向他。

「你做什麽?」

「怕你冷,帮你挡风啊。」说著,他将萧令瑀更拉入怀中,自己拉起缰绳,随行众人都像没看到似的,待桐单是压著乱飞的头发都来不及。

「这样子成何体统?」

「横竖在外头也没人看你,万一你著了凉,看我怎麽跟萧沐非算帐!」

萧令瑀不再和他争,只向後靠上他x膛,连眼睛都闭了起来。「他是皇上。」

青年一声轻笑。「我倒听不出你有半分敬意。」

被揶揄的人没什麽反应,朱九郎也不扰他,这十日来他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一路颠簸,萧令瑀虽在他和待桐的照顾下好吃好睡,还是憔悴了些,他看著说有多心疼就有多心疼,可……

「其实还是别去的好。」

「迟了。」再过两座山头,京城便在眼前。

朱九郎哼了一声。「就不知那萧沐非在想什麽,好端端的发了圣旨请你去京城,说的好听,什麽共聚天伦,铁定不安好心!」

十五日前,京城方面下了一道圣旨,一行官员浩浩荡荡地来到齐国宣旨,可对著端王又是恭恭敬敬,礼仪丝毫不乱。圣旨内容文绉绉的,他也没听懂几句,反正就是邀端王亲至京城面圣,一道圣旨扰得齐国大乱,诸臣纷纷上奏,有赞同的也有不赞同的,赞同的他没听,不赞同的他倒听了不少,还有大臣建议立即备战,但萧令瑀只是拿著那道圣旨,在御书房里楞楞地坐了半个时辰,朱九郎那时握著拳坐在窗台,就怕他下一刻又要去数那玉片,可萧令瑀只是淡淡地看向他,良久,便要待桐开始准备入京事宜。

而今,京城就在眼前,他还是m不清萧令瑀为什麽要来?

在他x前闭目养神的萧令瑀突然开口:「名义上,他是君,本王是臣。」

「天高皇帝远,他哪儿就管到你了?」

萧令瑀一笑,没去解释其中的曲曲折折,先祖以战功大封诸国,然历多年,封国式微,而先帝少子,封国以他齐国独大,异姓王几已不存,多改封郡王,後天下纷乱,各国私相吞并,他冷眼旁观,看著太后党人为此疲於奔命,而今天下已定,梁国、吴国、代国、楚国俱灭,除他齐国外,仅馀燕国、赵国,然此二国国土甚狭,不过二十馀城,难及他齐国一方独霸,更遑论改朝换代,萧沐非纵仍姓萧,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他若要杀本王……」

「没那麽容易!」听朱九郎说得又快又急、且惊且怒,萧令瑀不再多说,青年却没打算放过他。「你明知此行可能有危险,为何还要去?」

萧令瑀看著前方,似乎依旧不打算开口,青年停了马,怒道:「萧令瑀,我警告你,把话说清楚,要不我绑也把你绑回去!」

「有你,本王不怕。」

萧令瑀难得坦率,朱九郎却楞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张脸红得如同那夜的冰糖葫芦,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於结结巴巴地开口:「哼……算、算你会说话。」

分明知道他羞赧困窘,然男人没什麽反应,仍是那张清清淡淡死人脸,茫茫然地看著前方,朱九郎空了一手就想去捏他的脸,看是要唤他回神或什麽都好,最後却仍只是握住他的手,嘴上不忘恶狠狠地说:「他若敢动你一g汗毛……哪怕弑君,我也是做得出来的!」

萧令瑀终於偏头看了他一眼。「本王知道。」

明明萧令瑀就只是转头不冷不热的看了自己一眼,朱九郎却抖了一下,只觉那双眼眸柔和慵懒,彷佛在说不会让他那样做,又似对此愉悦而骄傲,总之暗藏多少情愫是说也说不清,他更不敢承认,不过就是这样一眼,他居然就硬了!

朱九郎还来不及掩面退开,贴得太近的萧令瑀已察觉不对,蹙著眉将他推下马,青年正自羞赧,一时没防备,竟真的倒头摔下去,连萧令瑀都吃了一惊,马队顿停,摔得灰头土脸的朱九郎一面拍著身上尘土、一面叨念著过河拆桥,却没胆去看端王爷,mm鼻子上了自己的马,这才指著仍惊愕地看著他的众人怒道:「看什麽,没见过人睡著摔下马啊,还不走?」

马队继续前行,朱九郎只偷偷地看著萧令瑀,隘口早过了,风已不再那麽强,只微微地挑起他颊旁发丝,拂过那张依旧没有表情的脸庞,朱九郎勾起一笑,就不知他现在又在想什麽……明明靠得那麽近了,却还是想要再近一些,或许,自己应该再跳到萧令瑀马上?

朱九郎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孩子不断想争取心上人的注目,多希望他就这样偏头来看自己一眼,不必像方才那般,只是……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萧令瑀竟真的看向他,朱九郎却摇摇头,什麽也没说,笑著朝他伸出手来,萧令瑀盯著他,半晌才握住他的手,方才隘口风冷,吹得萧令瑀的手也是一片冰凉,朱九郎将他握得很紧,像是只有靠这样才能压住哽在喉头将要溢出的一句话。怎麽会呢?他怎麽会想著如果萧令瑀能够更爱他一点就好了……明明只是一瞬间划过脑中的荒诞念头,但人的思绪怎麽就这麽不受控制?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如果、如果、如果,他不断想著如果,甚至不敢再看萧令瑀一眼,於是他仅是看著眼前山路蜿蜒,一层一层翻过山去竟似无穷,头一次希望这路赶紧走完才好。

因为他怕,怕真的脱口而出、怕萧令瑀会露出他想像之外的表情。

萧令瑀看著前方,交握的手太稀松平常,他知道朱九郎喜爱与他肌肤接触,於是他没有发现青年的笑靥异於平日,竟带著一点自嘲一点落寞,并悄然隐没在西下的夕阳中。

☆、不道相思十

齐国马队行至京城西郊,未停,已见天子车驾旗帜飘扬,顾晓卿与杜苍略立於一旁,见萧令瑀停下马,两人便上前跪下行礼如仪,一丝不错。

「下官见过端王。」

萧令瑀却未立刻唤二人起身,只慢条斯理地下了马,又盯著二人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轻道:「平身。竟要左右二丞相来此接驾,本王惶恐。」

顾晓卿上前半步,微微一笑。「端王何出此言,当真折煞下官。请端王上车。」

「此为天子车驾。」

「亦为皇上亲赐,望端王切勿推辞。」

萧令瑀只是一笑,缓缓走至车驾旁,伸出手,朱九郎便扶著他上车,并亲自为他驾车。开玩笑,这里可是萧沐非的地盘,谁晓得这车夫会不会就这样把车给……甩甩头,朱九郎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只想著方才萧令瑀上车时那一眼看得他心虚,大概是到京城前自己总不由自主避开男人视线的关系,可他又说不清楚,回头看了车厢一眼,朱九郎又抓抓头,真是!他从前还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这麽麻烦!

要他好,可也想自己好。

他知道萧令瑀喜欢他,只是……叹了口气,横竖车是跑在驰道上,一路上没人没马空旷得很,朱九郎却不知身後车厢上的小窗有些玄机,外头看不清里面,车厢内的人却能看见外头的样子,於是萧令瑀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声叹息,他将手按在小窗上,却始终没有打开。

车驾进入皇城,萧令瑀看著眼前熟悉的g阙,心底说不清是什麽样的滋味,他也不知道自己眼下是什麽样的神情,但朱九郎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顾晓卿和杜苍略则在两人身後沉默不语,像是谁都怕惊醒了他。良久,他方敛眸道:「本王就住瑾华殿吧。」

顾晓卿立刻令g人准备,萧令瑀无须人领路,便与朱九郎踏入皇g,顾晓卿也不拦,只与杜苍略往另一头去了。萧令瑀依旧无言,朱九郎则很安静,两人牵著手走在静谧g殿中,秋风吹起落叶,恍惚间竟似踏著过往的记忆,连回廊檐下的阳光都值得回味。

「令瑀。」

萧令瑀停下步伐,却不是为了朱九郎的叫唤,他抬头看向眼前的瑾华殿。「本王以前曾在这儿读书。」

一个人在这麽大的房子里读书?朱九郎也不知是诧异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总之他更握紧了萧令瑀的手,男人却只牵著他走入殿中,来往g人正收拾整理,见了端王无不跪下行礼,就在那一瞬间,萧令瑀脸上怀念的神情消失无踪,又恢复朱九郎眼中的死人脸,可青年什麽也没说,就听著萧令瑀吩咐g人备水梳洗,当真是驾轻就熟、毫不客气,就像自己家一样,朱九郎转念一想,这是萧令瑀的家没错,这麽想来,他看著这g殿的感觉竟多了几分微妙的情感,只因他曾听闻过的那个天之骄子,就是在这里如同普通孩子般的长大。

只是这样,心就变得好柔软……待得g人终於全数退下,朱九郎便迫不及待地将萧令瑀抱个满怀。「令瑀。」

朱九郎的声音很软很轻,却将他抱得很紧,萧令瑀靠在他的肩上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静默半晌,终於轻轻开口:「本王只是想回来看看。」

朱九郎点点头。「我知道,因为这是你的家。」

「已经不是了。」皇朝更迭,这里已不是他的家。

「胡说!」朱九郎拍拍他的头。「别说萧沐非没那个胆量,就算真不是了又有什麽关系?你还有齐国、还有我。」

萧令瑀静静地笑了,彷佛过了很久很久,朱九郎才放开他,一边伸手去试水温、一边翻著待桐准备的东西。看著他的背影,萧令瑀才发现他竟又错过开口询问青年家乡或父母的机会,但他仍是静默,甚至半推半就地让青年拉著一同沐浴,肌肤相亲时他仍有些分神,直到朱九郎不甚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他才自氤氲的热气中回过神来。

「想什麽?」

「本王……」

萧令瑀还没说完,身下的青年已微微地动起腰来,硕大的阳具推挤入他的体内,一寸寸地打开他的身体,他跨坐在朱九郎身上,十指几乎掐入朱九郎肩头,却依旧抵挡不住被占有的快感,净身的热水随著两人的动作激起阵阵波纹,每一圈涟漪都震盪著无可言喻的疯狂,更多的则是无止尽的需索!

阳具侵入了最深处,宛如烙铁般,滚烫的像是要自体内燃起熊熊烈火,但朱九郎却不动,只专心地啃咬著他的脖颈,不满焚烧理智,萧令瑀扭动著腰,却依然觉得不够。

「你!」

朱九郎的呼吸吹拂在他身上,热得几乎要将整桶温水烧乾!「糟糕……这回变了个花样,你又该生气了……」

萧令瑀不住喘息,只觉得体内稳稳不动的阳具恰触到了让他浑身麻痒的一点,甚至令他浑身战栗,彷佛有小小的火花在每一寸肌肤上跳动著,既热又疼,他已经记不得方才所有的对话,更忘记此处不是他的齐g,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有朱九郎就够了……

「动……你快──」

就在他开口一瞬,朱九郎向上狠狠顶入,本该说出的所有字句无不破碎地哽入他的喉头,竟带起灭顶的欢愉,青年的动作打乱一切,他只能被动的承受所有肆虐,滚烫的阳具总是几乎抽出後又撞入最深处,全数没入的阳具被他的小x紧紧吸著,在退出时又极力挽留,於是朱九郎的动作越是chu暴,水花四溅,他们却毫不在意,只像饥渴的兽般啃咬彼此,吻也是一样,他们吸吮对方直至尝到宛如鲜血的滋味,却甜美得令人欲罢不能。

萧令瑀摆动著腰,迎合著朱九郎的动作让他挺入更深的地方,任他在自己体内留下印记、留下味道!chu糙的舌面刮过r首,单只是这样他就s了,但抽c的动作仍在持续,过於激烈的高潮让他晕眩,彷佛连心脏都抽搐不已,当朱九郎也s出时,他早已疲软地挂在青年身上,动弹不得,仅能发出几声低哑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