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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道相思十一

看著怀中紧闭双眼的萧令瑀,朱九郎淡淡一笑,低头在他额上落下轻吻,随即伸长手拉过一旁早因他们溅出的水花而微湿的软巾暂时裹住萧令瑀,将人抱到一旁榻上後他才披上单衣走了出去,唤待桐再命人抬桶热水来,g人的动作极快,他便以热水细细地擦过萧令瑀全身,男人的肌肤上满是爱痕,他的手指不规矩地抚过,萧令瑀只是睁开眼睛,他便窃笑著收回手指,又换上拧乾的帕子。

待两人终於一身清爽乾净,朱九郎才让待桐进入服侍,g人则抬走水桶并收拾一地狼籍,待桐与其他g人团团转著为萧令瑀换上新衣,银白软丝暗绣、葱绿繁纹滚边,这更衣的过程,撑著下巴的朱九郎是百看不厌,然当萧令瑀坐到镜台前时,朱九郎却出现在镜中,男人回眸一望,那一眼又是慵懒又是冷淡,朱九郎忍不住又凑上来朝他唇边亲了一口,待桐则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他家王爷早不限制他如何对待朱九郎,他遂也没大没小起来。「别挡著镜子,我要给王爷梳头了。」

朱九郎却一把抢过梳子,拿得老高不让他抢。「我来梳我来梳。」

「你又不会,万一弄疼王爷怎麽办?」

萧令瑀看著二人争执,良久,方轻道:「让他来吧。」

「是。」

待桐虽不甘心,也仅能从命,只得从旁指点朱九郎,又骂又打,深怕他扯下萧令瑀一g头发,朱九郎自己也是戒慎恐惧,梳个头发比跑十圈马还累人,被服侍的端王爷依旧稳如泰山,闭著双眼迳自养神。太繁复的样式是不可能的,待桐只教了个简单的式样,小孩儿都会梳,朱九郎磨了半天终於略微成型,只是略松,萧令瑀也不在意,随手挑了只玉簪,朱九郎又抢著来c,终於将端王爷上下全打扮好,距离他们进入皇g已过了整整两个时辰。

萧令瑀与朱九郎踏出瑾华殿时,顾晓卿已在外头等候,仍是恭恭敬敬,只问了是否有什麽欠缺的,半句不提他们究竟在瑾华殿里搞什麽搞这麽久,识相得很。

「本王要见君非凰。」

顾晓卿也不吃惊,只点头道:「娘娘已在风柳亭等候,请随下官来。」

「不用。」

朱九郎看了顾晓卿一眼,终究还是追上萧令瑀,牵著他的手慢慢走著,像是要他冷静又像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朱九郎不断指著皇g的花花草草、亭台楼阁,要萧令瑀说出名字或是他小时候是否曾於此游玩,看了他一眼,萧令瑀竟都一一地答了,担心男人疲累,他走得极慢,好一会儿才走到所谓的风柳亭,眼前碧绿湖面满是残破荷叶,岸旁则有千株柳树,时值残秋,柳枝不复青绿,竟是一片萧瑟。

「非凰见过端王。」

君非凰看似等候已久,萧令瑀并不回礼,静静落坐於小亭之中,朱九郎不断探视四周,唯恐有人埋伏,明知他看些什麽,君非凰却似不觉,摆手作一请势,萧令瑀一眼扫过桌上茶具,只拿起茶罐。「君山银针?」

君非凰但笑不语,萧令瑀淡淡地看了朱九郎一眼,终是动手烹茶,水沸而茶香渐漫,萧令瑀端起第一杯却递给朱九郎,青年狐疑地接过,马上又变了脸色,显是想起那日在君非凰草庐的情景,以为萧令瑀又要他去外头守著,咬著牙掉头就走,却是君非凰开了口。

「朱将军,请留步。」

朱九郎回过头,萧令瑀指著身旁的石椅。「坐。」

只是一个字,朱九郎又笑了开来,乖乖地坐在萧令瑀身旁,可也不敢开口,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在君非凰和萧令瑀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就见二人专心品茶,一句话也不说,半刻钟、一刻钟,萧令瑀又煮好了茶,第一杯仍是给了他。

捧著第二杯君山银针,君非凰终於开口:「皇上为端王备了家宴,还请王爷赏光。」

「家宴?」萧令瑀的语气很轻,却掩不住浓浓嘲讽。

君非凰轻叹一声,笑靥勉强。「无论如何,王爷总是皇上的亲叔叔,本朝与前朝的关系错综复杂,实在是……」

「杀了本王,这关系便不复杂了。」除他之外,燕赵二王与前朝先帝关系已远,且那二人并无野心,仅守著南北一方疆土,方得以在帝位之争中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君非凰还未动,朱九郎却先动了,就见他牢牢握住萧令瑀的手,并狠狠瞪向君非凰,大有欲立刻起身拼命的气势!

「既是如此,王爷又何必来?」

萧令瑀端起茶盏,不疾不缓地说道:「本王只是想再看看这座皇g。」

「这是王爷的家,王爷随时可以回来。」

闻言,萧令瑀真的笑了。「真不知本王那侄儿听了这话将有何反应?」

君非凰静默半晌,朱九郎偷偷地看了那当今皇后一眼,保证他现在心底划过的想法定和自己相同,铁定是那萧沐非气得跳脚的样子无疑,不知为何越想越是开心,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萧令瑀与君非凰同时看向他,朱九郎瞄了二人一眼,状若无事的搔搔头,又端起杯子喝茶,却不想那杯子早见了底,萧令瑀便将面前的杯盏推向他。

「他……他不会。」

朱九郎端著萧令瑀的茶杯窃笑不已的同时,君非凰突然出了声,可这三字实在莫名其妙,正丈二金刚m不著头绪,萧令瑀却看著君非凰,眸中满是了然,良久,方低声道:「是,他不会,所以你选了他。」

「端王自可成一代名主,威震神州,然今天下早经战乱摧残,唯萧沐非能为仁皇。」

他说得坚定,萧令瑀却无反应,见状,君非凰亦仅是静默品茶,不久,便有g人来禀家宴之事,君非凰起身告退,却在走出亭前又停下脚步。「非凰感谢王爷此番前来,今夜家宴,还请王爷多多包涵你那侄儿。」

沉默的人依旧沉默,朱九郎看著君非凰走得远了,便拿著一双好奇的眸直盯著萧令瑀,男人让他看得烦了,索x推过几碟点心到他眼前,朱九郎才不理会,仍直勾勾地看他,半晌,萧令瑀方开口:「想说什麽?」

「他为什麽要谢你?」

「因为本王来了。」

☆、不道相思十二

「就这样?」

萧令瑀点点头,朱九郎看他神情严肃正经,半分也不似骗人,只得摇摇头。「不懂。」

「本王既来,便表示了忠诚,而他们要的不过就是如此。」

天子车驾、左右丞相,此事越是张扬,越显皇朝之重视,而他端王应新朝圣旨而来,便是自以为臣,先朝新代之分既无,天下大势至此底定。

「总觉得好像吃了闷亏……」朱九郎拉著他的手,似为他委屈。

男人没有说话,只牵著他起身,两人信步走在御花园中,偶尔交谈、偶尔只是赏看风光。朱九郎攀上一朵开得正盛的秋菊,萧令瑀摇摇头,但他仍是笑著折下,半分刻意、半分无辜的将花送到萧令瑀面前,男人接过後只是握在手中,於是行走间便泛淡雅花香。

不久,g人便寻了来,毕恭毕敬地请端王入席。

家宴设在重翠阁,倒真似民间百姓般,厅中就摆了张大圆桌,萧令瑀到时已晚了,萧沐非、君非凰,甚至顾晓卿、杜苍略都已坐定,看向席上尚有两个相邻空位,萧令瑀心下了然,便与朱九郎一同入席,又见竟无g人环侍,便摆手要待桐退下。

「端王好大的架子。」

「自不如皇上亲民。」

萧沐非还想说些什麽,旁边的君非凰咳了一声,他便偏过头去,手上拿著枝银箸敲碗,并越敲越快,铿铿锵锵地表示皇帝现在很生气,萧令瑀看著他的动作,饶负兴味的神情让顾晓卿忍不住掩面长叹,真想叫他家皇上看看人家端王爷,这才叫天家气度。

君非凰忍无可忍,一手夺了他的银箸,显然桌下还动了拳脚,萧沐非唉呦一声,一双桃花眼又是委屈又是愤恨地瞪向萧令瑀,端王爷但笑不语,他又看向仍微带薄怒的君非凰,终是自己mm鼻子乖乖坐定,煞有介事地朗声开席。

一开始其实很平静,毕竟一张桌子坐著当今皇上和齐国王爷,也没人敢提什麽军国大事,更别说吴国那一战,话题就绕在了屋外的花、城外的景或桌上的菜,直到萧沐非说到新任御厨一道鲜鱼做得不差,正示好地要挟一块给君非凰,却让朱九郎捷足先登。

「你喜欢吃鱼,来。」

端王爷点点头,吃了那块鱼。

萧沐非又去挟一道八宝野鸭,不想杜苍略正好快一步挟走,放进顾晓卿碗中时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顾晓卿看著那块鸭r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敢发誓杜苍略不是故意的,但他家皇上咬著筷子像要吃人一样,对面那位朱将军还笑了出声,十足十不留颜面。

朱九郎一面笑一面去挟明珠豆腐,萧沐非自是来抢,两人手翻掌转,就差没大喊杀呀打的,直似将练武场搬上了餐桌,顾晓卿看得目瞪口呆,只想称赞这朱将军功夫实是了得,这般你争我夺之下那块明珠豆腐还是稳稳地夹在他的筷子上,杜苍略看了也不免点点头。「不差。」

明珠豆腐、菊花佛手酥、如意卷,凤凰展翅……萧令瑀和君非凰两人盘中的菜越叠越高,萧沐非与朱九郎两人则是杀得脸红脖子chu,连饭都忘了吃,最终还是萧令瑀出了声。「朱九郎,那总是当今皇上,让著点儿。」

顾晓卿捧著碗遮住脸,早知道就不来了……什麽天家气度都是浮云,萧家人全都一个样!

君非凰银箸一放,圆桌都有些震动。「萧沐非,够了。」

「你就不骂他?」

「来者是客。」

萧沐非啧了一声,又偏过头去,也不拿著筷子敲了,君非凰环视众人一眼,只见其他四人低头吃饭的吃饭、喝汤的喝汤,全当没看见一样,遂亲手捧了碗官燕送到萧沐非面前,款款跪下,姿态很低、口气很硬。「顶撞皇上,臣妾有罪。」

当今圣上忙就要扶起君非凰,後者却跪得很坚定,萧沐非拿过官燕一饮而尽,又拉又扯地才让君非凰起身。「爱卿哪里的话?明明就是他们──」

「嗯?」

看他眼睛又瞄了过来,萧沐非只得改口。「好好好,是朕失态了行吧?」

「回答一次就好。」

萧沐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

「皇上一定饿了,快用膳吧。」君非凰将他推回位子上,自己落坐後不忘挟了那道堪称始作俑者的鲜鱼放入他碗中。「臣妾吩咐过了,甜品是御膳蜜汁莲花卷,皇上可嚐嚐这位御厨做得够不够道地?」

听见熟悉的甜品名,萧令瑀亦顿了顿,朱九郎这边看看萧沐非、那边看看萧令瑀,然後又去看那个面色如常的君非凰,不得不在心底称赞这皇后,一帖猛药下得是又快又准,他也曾听男人提过那道甜品,说是当年的小团子最爱吃的,一个人就可以吃掉整整一盘。

待甜品送上,每人盘中各放了一个,这边朱九郎看著萧令瑀吃了一口、那端君非凰也看著萧沐非咬下半块,异口同声问道:「好吃吗?」

「太甜了。」「蜜搁得多了。」

萧沐非与萧令瑀互看一眼,又转过头去,只专心吃饼不再说话。顾晓卿看看两人,又看看朱九郎与君非凰,不免摇头叹息,无论如何,这场家宴没以翻桌收场,实乃盛朝大幸。

「我实在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顾晓卿苦著一张脸,哪怕豔阳照著都不明亮。「什麽秋季围猎?你也看见昨天晚上的情况了。」他都不敢保证等会儿被围猎的会是他家皇上还是端王爷了。

杜苍略看看场中众人,终究只能开口安慰:「不会的,皇上自有分寸。」

顾晓卿看著也没什麽把握的杜苍略,终究还是只能摇著头,赶上前行马队,正巧听见萧沐非道:「端王,不如我们来场赌注如何?」

「皇上想赌什麽?城池?」

知他又在嘲讽那二十座城池,萧沐非咬咬牙。「赌白银,一只猎物一千两白银。」

君非凰正想开口,终究还是作罢。萧令瑀看了看朱九郎,後者跃跃欲试,直要他点头,他便回道:「好。」

一声好,便启秋狩之端!萧沐非弯弓搭箭,立刻便s中一只草丛中窜逃的野兔,得了先机,还来不及笑,就见朱九郎站上奔驰马背,一箭破空,一只大雁就这麽直直地落了下来,萧沐非看得瞠目结舌,却又死不认输,纵马前行,君非凰摇摇头,只得跟了上去,两人肩并著肩,咬著耳朵不知说了些什麽。

朱九郎看向萧令瑀,笑道:「放心,我不会输的。」

☆、不道相思十三

萧令瑀只是勾起一笑,与他策马同行。一时之间,围场内满是箭簇破空之声,兵士拾了猎物,便以箭上所刻之字判断是谁的猎物,两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萧令瑀追著一只獐子,箭未上手,猎物却已倒地,另一端的萧沐非笑开满眼灿烂,正是志得意满,朱九郎没放过机会,一箭s出,险险擦过萧沐非那张俊美脸庞,正中他身後一头雄鹿,萧沐非气得咬牙切齿,忙要君非凰看看那箭是否擦伤了他天下无双的脸蛋,後者当真抚上他的脸,正打算赏他一下子,却让萧沐非抓住手掌,轻薄地落了个吻,君非凰抽回手,薄面含嗔带红,萧沐非顿时都忘了要生气,只笑著又与他一同寻找猎物。

朱九郎没多看那头萧沐非笑得宛如偷了腥的猫,一双桃花眼亮得顾盼生辉,只指著一只狐狸就要萧令瑀快s,谁知狐狸窜得飞快,朱九郎忙上前去追,却见一支箭矢朝自己s来,他早已看清那准头不足,遂也不闪不躲,箭便s入他身後大树,果不其然听见萧沐非远远地笑道:「哎呀,你那头发看来就像只狐狸,朕一时失手,真是对不住。」

为求方便,朱九郎用绳将一头黑发扎了起来,阳光下左摆又晃的竟闪著淡淡茶色,萧令瑀正要开口,朱九郎却拉著他的手,笑著摇摇头,萧令瑀便随著他去,就见朱九郎接下来每箭s出都明摆著与萧令瑀作对,不s猎物反热中於打落他的箭,见状,萧令瑀把握时机s向萧沐非瞄准的猎物,不到一会儿众人便又听见萧沐非大声嚷嚷:「朱九郎,你作弊!」

被喊著的人又笑著s出一箭,不偏不倚地贯穿萧沐非的箭。「我今天就不爱s那些狐狸啊兔子的,偏爱瞄准你的箭,怎麽样?」

「你大逆不道、你欺君犯上,朕要──」

君非凰终於听不下去。「萧沐非!」

「爱卿,是他作弊……」

君非凰勾起一笑。「如果输了,你今晚就睡御书房吧。」

「朕为什麽要睡御书房?」

「不睡御书房?那去找柳贵妃或其他贵人好了。」说完,君非凰调转马头,跑得飞快。

萧沐非忙著去追,连明摆著在旁边看好戏的朱九郎跟萧令瑀都管不上了。「爱卿、爱卿,是朕说错话了,爱卿,你别跑那麽快……来人,你们看什麽,还不快去给朕赶猎物!」

朱九郎朗朗大笑,边笑还边鼓掌,萧令瑀看了他一眼,并不制止,还是朱九郎自己靠了过来,笑问:「如果我赢了,你有什麽奖励?」

见他招手,朱九郎靠得更近,听他低低地说了几句话,不免皱起眉头,半晌,才碎碎念著转头离开,萧令瑀也不理会,只自己狩猎去了。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场围狩才算结束,双方清点猎物,竟是平分秋色、不分输赢。

朱九郎抹了抹汗,呼出一大口气,萧令瑀递过帕子,青年扁了扁嘴,终究笑著接过。看著两人互动,君非凰心下明白,不免感谢似地朝萧令瑀一笑,那端萧沐非还在重算,打死都不相信居然会这麽巧,最後还是君非凰拉著人回g去了。

看他二人绝尘远去,朱九郎才凑近萧令瑀,轻声道:「你可欠我一次。」

「你想本王如何还你?」

朱九郎笑著跃上萧令瑀的马,又拉过缰绳,萧令瑀随著他去,只向後靠上身後青年,理所当然的闭上眼睛休息,朱九郎也不在意,仍笑得开心。「这样好了,今晚换你挟菜给我。」

「可以。」

得了应允,朱九郎笑得更是欢欣,两人回g梳洗沐浴後,青年又夺了梳子要帮他梳头,待桐无法,只得又教他另一个样式,总不能让王爷天天梳著同一发式,可似乎难了点,朱九郎左盘右弄就是梳不起来,萧令瑀也不说话,任他在身後急得跳脚,最後还是待桐帮忙,总算让端王爷能够一身体面地走出g门。

朱九郎本欢天喜地等著萧令瑀帮自己挟菜,不想这一夜算不上家宴,萧沐非还请了其他老臣,都是先帝时就在的,宴席上是一人一桌,吃的就是今儿个打的野味,朱九郎看著眼前丰盛菜肴,极不满意似的咬著他的筷子,偏头去看旁边的萧令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一绺没绑好的发丝自他颊边落下,男人却不在意,随手拂到耳後,不知为何,只是这样一个小动作,朱九郎便笑著又转过头,开开心心地自己吃起饭来,萧令瑀朝他望了一眼,便命待桐过去为他斟酒,自己仍是饮水而已。

宴散,众人亦各散去,朱九郎牵著萧令瑀又去逛皇g,只想趁这最後一晚把萧令瑀的孩提时光全凑满,萧令瑀淡淡地说著过往,只觉得青年握著自己的手那样温热,竟恍惚遗忘那过往记忆如水冷凉,只记得所有好的、开心的,彷佛只是这样说著都暖了心房。

朱九郎正听到萧令瑀说他将要前往齐国、说先帝为他备了多少东西,听到先帝说像嫁女儿一样,不免笑了开来,萧令瑀一个停步,头上发丝忽然散落,玉簪跌地发出铿然轻响,见状,朱九郎不免咋舌,忙弯腰拾了起来。「糟糕,果然散了,怎麽办?」

「既是如此,便回g吧。」

「不行不行,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去叫待桐拿梳子过来,别乱跑喔。」

许是相信这皇g自是守卫森严,朱九郎几个起落就奔回去,萧令瑀拢了拢发丝,却突然听见身後传来脚步声,正是萧沐非。

「啧,要等他离开你身边还真不容易。」

「不知皇上在此,本王失态。」

看了披散头发的萧令瑀一眼,萧沐非没多话,只说:「他对你不错,横竖朕都娶了个男后,你也娶个男妃算了。」

萧令瑀没有回答,却想起他仍空著的妃位。

「萧令瑀,你齐国太大,朕容得下,不代表朕的子孙也容得下。」萧沐非走了几步,说不尽心烦意乱,他大盛朝和前代关系确实是错综复杂,尤其是对上这端王爷,有些话他总是得说,可看著萧令瑀这张脸,他就是百般的不痛快。「你那齐王妃真叫不回来了?」

为了君非凰,萧令瑀与齐王妃和离,这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可萧令瑀尚无子嗣,若这人一死,那偌大齐国会不会起什麽纷争倒在其次,他盛朝要如何处置齐国才是他真正伤脑筋的,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找几个和萧令瑀有些关系的人袭封郡王,将齐国给瓜分了,如此一来,齐国势力不存,他也能从中捞点好处,可是先帝的血脉……除了自己以外就真只剩了眼前这个成天端著张死人脸的端王爷!

萧令瑀自然清楚他到底想说什麽,却只轻道:「本王想起尚未恭贺皇上喜获麟儿,礼单容後呈上。」

「最好多送一点。」想到自家孩子得叫这男人什麽,萧沐非就满肚子不爽快。「总之,你知道我的意思。」

「本王知道,多谢皇上关心。」

见他仍是什麽也不说,萧沐非不满地啧了一声,掉头就走,看著他的背影逐渐走远,萧令瑀抬头看向深深g阙,却怎麽也说不清心底千折百回,萧沐非真正要说的他当然明白,血脉後嗣实是大事,他甚至还记得迎娶王妃的那一日,身在皇城的父皇如何铺张的送来奢华贺礼与亲笔家书,祝愿他子嗣绵延、开枝散叶……往事如同过眼云烟,而今人事已非。

想起朱九郎,萧令瑀一声轻叹,以为没人听见,却不想青年躲在身後花丛间,听得是一清二楚。

☆、不道相思十四

告别皇城时也没什麽离情依依,皇上对著端王只提了一句别忘了礼单。马背上的待桐左思右想,只觉得那好看到过份的皇上似乎什麽重要的话也没跟他家王爷说,来了两天除了吃饭就是打猎,他实在不懂他们这趟究竟来京城做什麽?前头的朱九郎早在离开皇城後就跳上萧令瑀的马,将那闭著眼睛就像昨晚不得好眠的端王爷拥在怀中任他睡得痛快,自己却沉著脸摆明了有些不高兴,待桐识相,自己退了两步骑在後头,没敢去问,静静打点一切,横竖他家王爷还在睡,朱九郎短时间内也不能做什麽。

端王爷一路睡到都要过山了才醒来,朱九郎看了看他,想著自己昨晚心情不佳,拉著人纵情不说,这手下著实毫不留情,折腾了萧令瑀整整一夜不能成眠,可看著他脸色苍白,心底更是不爽快,也不知道是为什麽……许是为著萧沐非口中的齐王妃,也或许是为了萧令瑀的百般忍让!

又不是做错什麽事了,干嘛就这麽让著自己……难道萧令瑀真打算撇下他去把齐王妃叫回来、还是索x再娶个新的?他当然清楚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他从前游走江湖时红颜知己也是不少,可遇上萧令瑀後自己可是一心一意,也不计较齐g里还有些妃妾镇日打扮的花红柳绿,横竖他天天都拉著萧令瑀一处睡,从不曾听男人说要进後g干嘛的,也算是眼不见为净,没遇到就算了,而今听萧沐非提起,一瞬间居然像是天崩地裂,以往抛在脑後的现实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直叫人喘不过气,可偏偏萧令瑀还是那张死人脸,看著更令他恼怒。

两人难得一路都没说话,萧令瑀本就沉默,这一路也不知想些什麽,迳自出神,朱九郎则是心情不好,看著萧令瑀发呆更是气恼,又怕自己被排除在外、又怕男人真打算去娶个齐王妃来生孩子,可又不敢贸然承认自己昨晚偷听了他和萧沐非的对话,直到扎完营、用完晚膳,这会儿就要就寝了,萧令瑀才惊觉一整日都没听过青年的声音。

「有事?」

自己没事,有事的是他才对。「你有甚麽话要跟我说吗?」

萧令瑀细细思索,终是摇了摇头。

青年有些落寞,转过身背对著他。「那就没事了。」

看著青年的背影,萧令瑀也说不清心头是什麽滋味,只觉得这是朱九郎第一次冷落自己,可他确实没有甚麽话是该对朱九郎说的……他又一次仔细思考,从昨夜青年的行为到今日的沉默,但无论他如何推敲总是不得其解,心下烦闷,他便走出营帐,动作不小,朱九郎铁定察觉得到,然他仍是背著身子佯装熟睡,回身看著始终未动的帐帘,萧令瑀竟觉一阵气闷。待桐已睡了,他便让其他服侍的人搭设另一个营帐,胡乱睡了一夜。

一早就端著水要去侍候端王爷的待桐发现萧令瑀不在原本的营帐时,还吓得以为发生了什麽事,这端朱九郎的脸色比起昨天更差了、那儿端王爷的样子也不遑多让,待桐擦了擦额上的汗,只觉得秋老虎威力太强,这才刚起身呢,他就流了满头的汗。

齐国马队又一次出发,端王爷仍骑著他的名驹走在马队正中央,朱九郎却没走在他身边,反是走在马队最前方,随行众人虽然感到奇怪,但单看朱九郎的脸也知道振武将军心情不好,哪怕不拿长枪也散发令人退避三舍的气势,纷纷能躲多远是多远。待桐看著分隔老远的两人,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直捱到中午休息,这才到朱九郎面前打算问个清楚。

「朱九郎,你和王爷……发生什麽事了?」

青年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半天才挤出一句没事,又要他回去侍候他家王爷,这儿碰壁,待桐只得又回萧令瑀处,端著膳食戒慎恐惧地问:「王爷,朱九郎惹您生气了?」

「没事。」

待桐看著两人就这麽一整天都没打过照面,到了夜里扎营时也分两个营帐各自就寝,这一夜他特地留著守夜,从帐帘的隙缝偷偷瞧著萧令瑀,他家王爷果然没睡,楞楞地坐在床沿不知想些什麽,他又走向朱九郎的营帐,还没走近就听见里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後又是一声巨响,待桐忙掀起帐帘,才发现床都塌了,朱九郎就躺在散架的床上,手边的床板上是一个想当没看见都不能的裂缝。

「朱九郎?」

青年翻身坐起,一把揉乱了满头的发,然後又朝著待桐抬起头,凌乱发下是一双毫无睡意的眼。「你家王爷睡了吗?」

「没……」

「叫他快睡,万一明天摔下马怎麽办?」说完忙摆摆手,要待桐赶紧回去。

待桐退了出去,却没胆真去叫他家王爷快点睡觉,只得守在营帐外打瞌睡,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萧令瑀还是坐在床沿,梳洗用膳都是明摆著的漫不经心,待桐暗自祈祷可千万别让朱九郎那张乌鸦嘴说中。

萧令瑀没摔下马,只是越走越慢,整个马队都跟著放慢速度,到最後端王爷索x停了下来,待桐忙驾马赶上,一见萧令瑀脸色苍白马上要众人在此暂停,他一面扶著萧令瑀下马,一面要人找一处y凉的树荫让端王爷休息,走在前头的朱九郎听到消息,纵身几个起落就赶了来,这时萧令瑀就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碰也不碰待桐手上的药瓶和水,也不管少年在旁边急得都要掉泪。

「萧令瑀!」

即使听见他的叫唤,萧令瑀仍是毫无反应,但见男人眉头紧蹙,连一双唇都发了白,朱九郎就知他胃疼得凶,一把夺了待桐手上的药瓶,慌慌张张地倒出两颗药丸来。「快吃药。」

萧令瑀睁开眼睛,却推开了他的手。

☆、不道相思十五

「你都痛成这样了,还使什麽气?」可萧令瑀又闭上了眼,像是打定主意不理睬他,朱九郎又气又急,平日萧令瑀习惯了掩饰他的胃疼,今日居然痛到连马都骑不了,可知情况严重到什麽地步,偏还是这副死样子!

一旁的待桐急得打了他好几下,颇有些都是他害的意味,朱九郎也是既怒又悔,无论如何,眼前总是萧令瑀更重要,他摆手要众人退得远些,自己将萧令瑀抱入怀中,只觉端王爷的体温高了些,怕是有些低烧,更是心疼,萧令瑀没反抗,可也不肯睁开眼睛,只是一手按上胃部,知道他疼得紧,朱九郎忙又开口。「是我错了,令瑀,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拜托你吃药好不好?」

怀里的端王爷仍无反应,朱九郎更是低声下气。「令瑀,你就算存心要我难过,也犯不著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萧令瑀睁开眼睛,以为他终於肯吃药了,朱九郎忙将药和水捧到他面前,萧令瑀却仍是不吃,只挣扎著站起身。「你不必求本王,本王……」

见他痛得连站都站不稳,朱九郎忙就要抱住他,不想萧令瑀竟甩开他的手,待桐远远见了,赶忙上来扶著萧令瑀,青年急得恼怒,大喊:「萧令瑀!」

「朱九郎,你以为本王是你能够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吗?」

听了这话,朱九郎更是懊恼,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只是……」

萧令瑀没再理会他,转身就要待桐扶他回去。「王爷!」

「本王没事,要众人继续前行,本王……想赶紧回齐国。」

就算再怎麽赶,齐国还远著呢,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的,待桐急得要死,又不能违背萧令瑀的命令,连忙看向朱九郎,青年总算没犯傻,一把推开待桐,并从背後将萧令瑀抱个满怀,不管他怎麽挣扎,就是牢牢抱著死都不放。

「放开本王。」

「不放,这辈子都不放!」朱九郎见他不再挣扎,才终於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怕。」

萧令瑀有些迟疑,仍是忍著痛问:「怕什麽?」

「怕你要去娶齐王妃、怕你要和别的女人生孩子。」见鬼了,不过就是两天没抱到萧令瑀,怎麽这温度、这香味就让他有想哭的冲动?朱九郎将脸埋在萧令瑀肩头,死都不肯承认他怕萧令瑀会说这有什麽大不了的!

萧令瑀楞了半晌,又思考许久,青年怪异的举动、若有所指的话语……「你听见了?」

朱九郎点点头。「一字不漏。」

正想开口,突如其来的一阵绞痛却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萧令瑀咬著唇,任朱九郎将自己抱回软垫上,可青年还是不肯放开他,简直就像要将自己锁在怀里般,他无力反抗,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翻搅著,恨不得就这样失去意识,可又疼得无比清醒!

「令瑀,对不起、对不起……」看他疼,朱九郎只觉自己更痛,既不能替他分担、又不能为他做些什麽,更糟糕的是,自己便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错了,你吃药好不好?」

待桐又端了水和药上来,萧令瑀终於有了反应,朱九郎忙拿了药送入他口中,又端著水喂他喝,吃了药後,萧令瑀仍是沉默地靠著他休息,朱九郎也不敢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萧令瑀轻声地说:「本王无意伤害你。」

朱九郎握著他的手,闷闷地回答:「你没有伤害我,是我自己犯傻。」

看向青年沉郁侧脸,萧令瑀又垂首敛眸,只觉朱九郎平素总是温暖的掌心如今泛著薄薄一层汗水,风过便有些微凉,明知是为了自己,然纵是心底酸涩,仍不知如何开口方能安慰彼此?萧沐非所说俱是实言,御书房里堆叠的奏摺中总也翻得出一本是关於齐王妃,那时和离本就是他自作主张,而今……

无论如何,他是端王,大殿前的一切合该自己来扛,但青年因此神伤,他却是心疼复心疼,思考良久,萧令瑀终於开口:「本王暂时并无立妃的打算,至於子嗣,本王更没想过,你大可不必为此患得患失。」

「嗯……」这不是他最想要的答案,但他也知道不能再强求。朱九郎突然想起君非凰,不知道面对那些後g佳丽,或是那个小小的、萧沐非的孩子,他是怎麽想的?会不会和自己一样,觉得心底某一处隐隐的痛,可又不得不告诉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胃还疼吗?」

萧令瑀摇摇头,却仍是靠著他,朱九郎也知他还忍著,便不动作,两人坐在软垫上又是无言,总觉什麽压在x口,沉沉闷闷,说不清道不明,不知过了多久,朱九郎执起他的手,在唇边落下轻吻。「真想赶快回家。」

动作分明温柔珍重,萧令瑀却觉从未听过青年如此抑郁的声音,可他还能怎麽办?对著青年立下永不立妃的誓言,或者答应他今生绝嗣?青年将齐国当成可以遮蔽一切的家,可对他而言,那个家却是他必须背负的责任……

察觉萧令瑀更靠向自己,以为他又胃疼,朱九郎忙低声问道:「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又痛了?」

他不过点了点头,便立刻引起青年慌乱关怀,又要待桐递水、又要g人拿被,一只大手在他背後温柔挲摩,分明不知如何解他疼痛,却依旧尽心尽力,恨不得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萧令瑀靠在朱九郎x口,听著他急促的心跳声,竟为青年感到难过!

「本王……对不住你……」

「你说什麽?你哪有对不住我?令瑀,你别吓我!」朱九郎m不著头绪,又不敢动他,就怕任何动作都会令胃疼加剧,只得紧紧抱住他。「明明就是我不好,还要你来道歉,真是该死!」

朱九郎越说越气,竟狠狠一巴掌打向自己,萧令瑀让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忙起身探看,就见那毫不留情的一掌打得青年右颊是又红又肿,他蹙起眉头,忙要待桐取水及药来,看著众人一阵忙乱,朱九郎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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