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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惠g满处花香,大小不一的石子铺在地上成了引人入胜的单道,远山日阳穿透庭院夹竹桃树的叶梢映在石子上,发出炙热闪耀的光芒,微蕴出暖人的光晕。

「这是怎麽回事?慕容商行垄断了林家底下所有商铺,截至昨日,帐簿是赤字?」女子半身倚在软枕上,身著暗红色真丝纱水色翻荷摺领,一袭鹅毛滚金边披帛披在小巧圆润肩上,她瓜子小脸上嵌著双明亮醉人的杏眼,如青葱的修长食指指著身前小茶几上摆著的帐本里红的烫人双眼的惊人数字。

一旁站著年纪略长的g娥,她身著整齐翠绿g装,身版直挺垂眸毕恭毕敬答道,「回娘娘,是清岚小姐惹恼了慕容世家。」

女子卷曲著手指用指节轻敲了下木制小茶几,茶几上的杯水一震,在水面晕出圈圈涟漪,她如墨画的两湾黛眉轻蹙,朱唇却泄了一丝铃铛似笑声,「果然是我的好三妹,不仅惹了相国府,连慕容世家也惹上了。」话锋一转,她翻翻帐本续问,「这麽大的事怎麽现在才告知?」

g娥捏紧衣角,掌心因紧张而冒出些微汗y,「是老爷说,这点小事不必禀告娘娘。」

女子莺莺一笑如黄鹂脆啼,好奇问,「喔?那你怎麽告诉本g了?」

g娥脸色丕变,刷地一声,速度之快的双膝一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掌中的汗水已濡湿了衣角,她惶恐不安颤抖著声音回答,「奴婢想不行不告知娘娘才是,奴婢自作主张请娘娘恕罪。」

「行了,也不是什麽大罪,冬年起来吧!」女子摆摆手,衣袖下露出如藕般纤细的手腕。

「谢娘娘。」冬年终於放心撤下有如梗在喉中的鱼鲠,她方才大气不敢喘,生怕眼前的女子一个发起怒来她日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眼前身著华服的女子便是林贵妃,林清惠。

「爹向来疼清岚,没想到都桶了这麽大的篓子也没肯多责备,当真是存了心要和慕容世家作对呢。」林清惠轻托著光洁如玉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著。

「不仅如此,据说还惹上了神医慕容华。」冬年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禀报。

林清惠转过头,c在发上的金枝玉钗悬挂著的透亮紫玉珍珠儿发出咚咚脆耳声响,「慕容华?呵,也真是好有本事,什麽人不惹连皇上都见不得的神医都能惹上。」

「那帐本上的赤字……娘娘要如何处理?奴必定当尽心尽力。」冬年小心翼翼观察林清惠脸频上的一眉一眼。

林清惠手中帐本一甩,厚重的帐本飞出去老远,她鄙夷的笑道,「处理?不必处理。本g什麽也不知道。」

「是。」冬年额上一滴冷汗落下,连忙应声。

一双金黄色绣龙舞云金丝戗边的长靴恰好踏至地上被甩的支离破碎的帐本跟前,身形修长的男子弯腰用十指修长节骨分明的手将帐本从地上捞起,腰际边系著羊膏脂玉发出柔亮润泽的透光,他单薄的唇畔微勾,魅惑至极的悦耳嗓音轻声问,「爱妃不知道什麽?」

林清惠美眸巧湾成了夜空众星拥簇的新月,她起身下地身姿优雅福身,朱唇是醉人心田的倾色笑容,清丽莺语,「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随意地将沾染在帐本牛皮封面上的尘灰一吹,将帐本放回小茶几上,举止轻柔的扶起林清惠,「起身吧。」引著她坐回软铺上。

「冬年下去吧。」林清惠摆手让冬年退下。

「怎麽,林家又惹的爱妃不高兴了?」皇上用指节轻敲帐本,半眯著眼如狡狸似。

林清惠抬起双锦鲤戏水綉纹的白玉茶壶替眼前的男人倒了一杯茶水,冒著热气的茶水微醺著茉莉花香在鼻间缭绕萦萦令人心头舒畅,她笑答,「再怎麽不高兴,也是一家人。」

皇上品尝著花茶,薄唇一勾,若有所思的道,「那也是。」抿了一口茶,称赞著,「好茶。」

「皇上何事自此?」林清惠也不跟皇上玩夫妻恩爱的戏码,她抬起双眸,眸中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方才惊现一刹的惊喜娇羞宛如昙花一现如浮云眼过云消。

皇上好看的手揉著太阳x,看著眼前绝美倾色的女子,心中却任何怦然心动也没有,年少初次相见的惊豔,至今剩下的只馀相敬如宾,各取所需。

「爱妃,你说公主若是遇刺该拿刺客如何是好?」

没头没尾的问话弄得林清惠不知该如何回答,至今只剩下两名年幼的公主还留在g中,最近也尚无听说g中来了刺客,不过以她的聪才敏慧自然不会去过问她不该知道且皇上也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笑一笑,制式化的提出建议,「刺杀公主,自然处以极刑才是。」

「极刑是吗?」皇上看了一眼桌上的帐本,嘴角的笑意藏不住,褐色的瞳仁中激起层层暗涌。

几日後,皇城内迎来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一颗松树高伟直挺耸立在清惠g美如天境的庭院内,蜿蜒著枝干直向天际婉如正向天上g闱诉说著一场酸涩苦痛的往事。

「你说什麽?」林清惠嘴里才刚含入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皇上微服出巡了。」冬年硬著头皮重复了一次,一边不留痕迹的後退了一步,远离紧戒线范围。

艰困的咽下口中的茶水,林清惠脸色难看的放下茶杯,y郁问道,「什麽时候的事?」

「就这几日,连形影不离的暗卫都一并带走了。」冬年答。

林清惠拧著两湾黛眉,「知道了,下去吧。」

冬年退下後,正午的阳光从窗沿的肆意洒入,遍地的暖人光芒照耀在她的暗红半金丝荷花云纹锦鞋脚边,微施胭脂的粉嫩双频有著淡淡的红晕,她自语,「千封,你究竟想做什麽?那名为华玦的女子真对你如此重要?这些年我竟看不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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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慕容华有过小争执後,胡右就像消失在桂花寨一样不见踪影,桂花寨的所有人见怪不怪,秀榕嘻皮笑脸回应小乖的疑问,「没事,这老胡三天两头跑不见人影,还好慕容大夫还在寨里,不然要是有人风寒这可如何是好!小乖,你们还是在咱们桂花寨长久住下吧!」

小乖摇摇头,张大眼睛用期待的语气滔滔续续,「找完相公,要去找浅浅呢!虽然不知道浅浅在哪里!不知道看到我会不会吓一跳!相公就吓一跳了呢!嘻嘻嘻!」她小手掩嘴发出如老鼠般的吱吱笑声。

小乖老是把浅浅挂在嘴边,却说不出这个人是谁长什麽样子,秀榕也无从帮起,他转移话题皱眉说道,「自从桂花老大救了你们之後,山下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黑衣蒙面人呢!你们是不是惹了什麽仇啊?」

小乖听到黑衣蒙面人这五个字全身一抖,有种想撒腿逃跑得冲动,她墨黑的瞳仁中闪著惊慌失措,口齿不清,「不知道……我不知道……」

「唉!肯定是哪家的富家子弟要请慕容神医医病请不到才恼羞成怒派人追杀你们的!」秀榕握紧拳头愤恨说道。

他最看不起这些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了!

这时,桃花寨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秀榕摇头晃脑地起身,小乖则好奇地跟在後面,两个人一起走到人群聚集处。

「哇!桂花老大又捉了有钱公子哥儿回来了!」

「听说他老爹是这附近的富家老爷呢!」

围观的孩子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七嘴八舌地讨论著,团团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小乖努力地扬起脖子只看见骑在马上一身不变如红云耀眼的红衣桂花,她眉开眼笑看起来很开心。

真是好看。小乖清亮甯澈的黑眸中闪过羡慕。

桂花动作俐落翻身下马,人群让出一道,小乖伸长脖子看见有两名男子站在桂花身後。

一名男子身姿风卓,身穿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腰间系著湖水色的蟠云腰带,黑直柔亮的长发用墨绿色发带高高束起在脑後,那男子面对如此混乱的场面俊色白皙的面容始终从容不迫,高挺的鼻翼,双眼微眯带著迷离,下巴修长光滑,浓密卷睫毛就像一排整齐的贝扇,全身散发出自然而高贵的王者气息。

一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有钱公子哥的样子。小乖在心里嘀咕。

「一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有钱公子哥的样子。」身旁的秀榕用鼻子哼了一声,鄙夷道。

小乖惊奇地转头看著秀榕。

另一名男子则是一身黑衣直挺的站在身姿卓越的男子身後,幽深不见底的瞳仁中处变不惊,皮肤黝黑,眼角有细细地尾纹,锐利的双眸宛如随时在注意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的丛林黑豹。

估计是侍卫。小乖想。

「估计是侍卫。」秀榕正值变声期的chu哑嗓音传入小乖的耳里。

「榕榕……」小乖欢喜地要说什麽,只见秀榕一脸气呼呼地奔到桂花跟前,「怎麽要下山也不带上我呢!」

桂花还没来的及答话,後面的满脸腮胡大汉大笑一声,手抬起暧昧地朝小乖一指,「怎麽,让你和小乖培养感情不好吗?」

秀榕一楞,俊白的脸瞬间潮红,尴尬又别扭地哼了一声,「阿曾叔你胡说什麽呢!」

小乖搔搔头,迷迷糊糊。

也不知道是不是偶然,小乖转头便与被绑架来的俊色公子双眼相对,只见那公子快速地偏过头去,小乖盯著那公子全身上下瞧,有总说不出的感觉慢慢在内心滋长。

「你瞧小乖这都看著别的男人看了,唉!秀榕你输给只剩面皮好的有钱公子哥儿了!」阿曾叔这一句打趣的话让大家哈哈大笑。

秀榕不服气地嚷道,「小乖才十岁懂什麽!」

我已经十七岁了。小乖嘟嘟嘴。

「好了!」桂花掩著嘴以免自己不顾形象地笑出声,她用盈润如玉的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那两名男子,「这只肥羊已经托人给他的老爹,赎金很快就会来了!这些日子大家可别怠慢了我们的贵客阿!」她意有所指地加重了贵客二字,所有人领意的点点头,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

这两名男子被安排在小乖与慕容华目前暂居的院子隔壁,虽然身为人质,却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彷佛这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第十六章

傍晚,慕容华替寨中的一位患有风湿的老婆婆医诊回来後踏进房间就看见小乖光著小巧的赤足坐在床前一副若有所思地拖著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抹残阳透过薄弱的窗纸打照在她侧脸上,斑驳又模糊。

其实很多时候,慕容华觉得自己不懂小乖。

他放下药箱,随口问,「在想什麽?」

「阿发,那人质会不会是浅浅?」小乖歪头,发出吱吱的笑声。

慕容华也听说寨中捉回来了两个人质,不过他今天一整天都忙於医治病人,并没有看见此二人的真面目,於是便问道,「他有看见你吗?」

「有!」小乖从床前一跃,赤足踏地,渐入秋的冰凉地气她一点也无感觉,她拉著慕容华的衣袖欢天喜地的说,「我和他对眼了!阿发你说这是不是一见锺情?」

「一见锺情又是谁教你乱用的。」他神情无奈地轻敲了一下小乖的光洁额头,轻而易举将毫无重量的小乖抱起放回床上,温声说,「地上凉,别总是赤足踏地。」

「阿发,你说会不会是浅浅?」小乖不依不挠的继续问。

「不是。」慕容华揉揉她的冰凉无血色的脸频,眸中是疼惜和宠溺。

小乖睁大双眼,黑亮的眸中尽是满满失望。

「真是浅浅,为何没认出你,你的样子和七年前并无改变。」慕容华叹了口气,知道小乖想找浅浅的心情迫不及待,他微微一笑,安抚著她,「不急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陪著你一直找下去的。我先去打水梳洗,你不要乱跑。」叮嘱完,慕容华转身离开房间。

小乖看著慕容华的背影远去,关上房门,她垂头落寞地轻声低语,「我没有时间了,阿发。」她手捂著感觉不到心跳的左x口,手背上有些黄土细沙落入床沿夹缝中不见踪迹。

窗外的残阳将小乖的身影拉的老长,隐隐约约,小乖觉得床下的那抹人影彷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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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新住客,俊美公子名为风慕玦,据说是山脚下富有人家的独生子,而冷冰冰的黑衣男子则是风慕玦的随身小侍鹰天。

「说是小侍,我看倒像个贴身侍卫。」秀榕又来到小乖与慕容华的院子嗑瓜子,一边滔滔续续他打探到的消息,「小乖你说,长这麽好看是能干嘛!我瞧著就像个勾栏小官!哼!」

「榕榕也好看。」小乖想也没想的立刻说。

秀榕一噎,瓜子差点卡在喉咙里,他面色尴尬,隐约可看见白皙的耳g子泛起红晕,轻咳了几声,转移话题,「这老胡也真是的!都不知道失踪几天了,害的慕容大夫整日忙寨里的医务!你说是不?小乖。」

「勾栏小官也像榕榕一般好看?」显然转移话题没有成功,小乖歪了一下头,表示需要解答。

「……我去问问大娘今日的午饭作好了没,肚子怪饿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秀榕立刻起身落荒而逃。

「但是勾栏小官是什麽?」小乖看著秀榕离去的背影,呆愣愣地自问。

这时传来一曲清新飘逸,宛若深山幽谷宁静之中油然而生的思念故人之情,缓慢悠沉,丝丝入扣入人心弦,曲中带著思念故人的深至情意,深远而连绵不绝。

小乖听觉灵敏,她站起身往只与隔壁院子相隔一墙的墙壁而去,发现自己不够高,左顾右盼找到了在水井边的木水桶,吃力的搬好位置踏上去,两只圆滚滚的双眼正好可以望到隔壁院子。

那风姿卓越的绝代男子神情专注的拨动手下的古筝,手指修长如玉,完美的双频边有些鬓发垂落,随著入秋的凉风恣意起舞,宁静而沉重,彷佛要将思念之情传达到了天际,站在他身後的黑衣男子黝黑的脸孔不改颜色。

小乖宛如能听见缓慢跳动的心脏也随著小小鼓舞,一曲入心弦,月影花香,深至幽冥深处不自知,岁月絮语如在耳边轻声巧笑,泪早已乾涩的双眸映上不知为何的愁绪。

一曲弹毕,小乖仍然恍然不知,风慕玦抬起眼角微上扬的凤眼,便看见小乖只露出一双骨碌碌的大眼在墙沿上,他嘴角弯了一下,轻笑了一声。

小乖倏地回神,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慌张失措,脚步站不稳一不小心从木水桶上跌了下来,一屁股跌坐在硬梆梆的地上。

「发现我了?没发现我?一定发现我了!不对!没发现我!」她一排贝齿咬著短短的手指,脑中一片慌乱。

风慕玦见墙沿上的一双眼迅速消失,接下来是木水桶滚落的声音,他立刻站起身往隔壁院子走去,推开小乖院子的木门,便看见一身著鹅黄色荷叶边身版娇小玲珑宛若陶瓷娃娃的小姑娘坐在地上懊恼的咬著手指,显得稚气不已。

「没事吧?」

男子的清润嗓音在小乖头顶响起,黑影垄罩住小乖全身,小乖迷迷糊糊地扬起头,与风慕玦微眯的凤眼对眼相望。

不是浅浅。小乖在心里对自己说。

虽然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满满的欣喜,不知为何的欣喜。

「没事。」小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搝著衣襬,紧张的回答。

「衣服脏了。」风慕玦弯下腰,替小乖裙襬下的尘灰拍落,举止优雅轻柔,就像个高贵的公子哥儿。

不对,本来就了。小乖咬了一下自己舌头。

鹰天随身在风慕玦身後,对自家主子的举动微微讶然,他跟在风慕玦身边多年,不曾看过他为任何人弯下腰过,小乖是第一个。

风慕玦有趣的看著小乖无意识的自言自语,她小巧苍白的瓜子脸配上圆润的大眸,虽然甚至称不上是清秀,却在平凡中能看出细致的蕴色。

「风风的爹很有钱?」小乖纠结过後,忍不住问。

风慕玦征了一下,揉揉小乖的长发,笑的温柔,「是呀。有钱到可以买下整个盛京了。」

「那能买下勾栏小官吗?」

「勾栏小官?」他嘴角的笑意僵住。

「榕榕说你长得好看,就像勾栏小官,你爹爹这麽有钱就可以买下勾栏小官了。但是风风,勾栏小官是什麽?」小乖歪著头好奇的问。

站在风慕玦身後的鹰天一双怒目朝小乖瞪过来,愈拔出腰际上的刀却忘了早在进入桂花寨的那一刻,随身的佩刀宝剑已经被没收走了。

小乖长年被慕容华的寒气给训练出了胆大,一点也没理会鹰天愈拔刀相见又对她横眉竖眼。

风慕玦失笑,语意不明含蓄的道,「倒是听说有几个勾栏院是记在他名下的。」话锋一转,他拍拍小乖冰凉的双频,「小乖长大後一定是个大美人。」

小乖眨眨眼,「我不会长大了。」

平时要是慕容华在这,小乖这句话未说出口一定会让小乖感觉的身家安全不保。

「喔?不然我画一张你未来长大的样子吧?」没有继续过问小乖此话何意,风慕玦问。

「风风还会画画?」小乖惊奇的张大眼,崇拜之情溢於颜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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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乖跟著风慕玦来到他的院子,院子中静伫立著一把深红木古筝,古筝身侧雕刻著蜿蜒的朵朵繁花衬绿叶,雕工j细j致,就连叶缘齿状都栩栩如生,花畔还有几只张翅飞舞的彩蝶。在古筝的左侧是一画架,画架上搁著一张白纸,一只画笔横在画架上方,五颜六色的彩墨静立在画架旁的小案桌上。

小乖看著风慕玦走道画架前方熟练的执起画笔,目光甚至未曾仔细看过小乖,神情专注认真,凤眼眸中染上斑斑驳驳的思绪,完美的侧脸淡漠,如鹰翼展飞的眉,高挺如耸山的鼻,薄里透红的唇。

半亩,「好了。」他放下画笔,拿起笔墨未乾的纸,纸上的女子眉眼清隽望向远方,长如羽扇的睫仿似轻颤,样貌轮廓与小乖八九相像,却有著比小乖更加修长的脸蛋,幽远宁谧的脸在淡色的容貌中添加了几分未知的神秘。

「真好看。」小乖发自内心的赞叹,歪了一下头,嘴角上扬,圆润的大眼闪过慧人的光芒,她问,「风风思念的人和我长很像?」

风慕玦愣了一下,小乖眸中的光芒闪的太快,他来不及捕捉转眼即逝,他垂头望了一眼自己所绘画中之人,画中女子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在宽容著他所有所作所为。

「很像也不像。」他抬眸,黑亮的眸中迷茫重雾散去,越发渐柔,温热的修长大掌捂上小乖冰凉的双频,「一样的固执。我重绘吧。」

他将图揉成了一团纸球,小乖见他甩手要丢弃,连忙阻止他,嚷嚷著,「这图我要。」

风慕玦觉得奇怪,却也没有说什麽,将图交给小乖後再度执起画笔。

这次,他将小乖脸上的一眸一畔看得仔细。

小乖将图折好收入袖中,探头看著他认真绘图。

慕容华结束医诊寻找小乖而到来风慕玦的院子时,映入眼帘的便这这幅如山水墨画的场景。

俊色男子手执画笔凝神专注的在画下,穿著鹅黄色的小姑娘站在一旁嘴角含笑,弯弯的圆眼带著惊艳,一阵清风吹过他俩的衣襬连袖而起,吹乱的鬓发也不知吹乱了谁的思绪。

那样的宁色宓静的。

「小乖。」慕容华出声唤了一声。

小乖抬起头与慕容华相望,正巧风慕玦也勾勒完最後一笔,以一笔强而有劲又如清水烟波作为停笔,他说,「好了,你看如何?」

小乖将视线拉回绘纸上,图中女子与方才有些相似却不尽然相同,圆润的大眼彷佛染著水烟雾气看起来楚楚可怜,小巧的唇畔含著明朗的笑容,双频边激起梨涡涟漪,头歪著一边额上垂丝落在肩上,笑的无忧无虑。

「真好看!」小乖瞪大眼,丝毫无法想像这会是长大的自己,她抽起图画一蹦一跳兴奋得窜到慕容华身前,献宝似的摊开绘像,「阿发你瞧瞧你瞧瞧!」

慕容华看著摊在自己眼前的画像,不得不承认风慕玦的绘画技高一筹,将成年的小乖画得栩栩如生。

☆、第十七章

只是他和小乖都知道,小乖不会再长大了。

他目光从图纸上移开,低头垂看小乖睁著晶亮的清澈圆眼中反映著他淡漠的面容。

「好不好看?阿发。」小乖得不到慕容华的赞赏有些紧张。

难道长大以後的她很丑?她懊恼的嘀咕。

「好看。」慕容华说。

小乖笑的灿烂如暗夜云霞星彩绮丽,双频边的酒窝深深激起涟漪,回头对身後注目著她的风慕玦竖起大拇指,晶莹白皙彷佛能穿透阳光的手指耸立,她称赞著,「风风好b。」

风慕玦淡淡一笑,雅致俊逸的面容柔和如云绵,他眼角微扬的凤眼眯起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慕容华深邃双眸望过来的充满审视意味视线。

「咦?都在这儿?我正巧要喊著吃午饭呢!」秀榕推开木门进到风慕玦的院子,见慕容华和小乖也在此,不禁愣了愣,好一会儿说道。

慕容华自然地牵过小乖的手穿过秀榕往饭厅而去。

小乖还沉浸在自己绘像的喜悦中,喜孜孜地任由慕容华引导。

秀榕搔搔头,也没多理以被绑架的名义而扣留在桂花寨中的两名人质,屁颠屁颠的跟在慕容华与小乖身後前去饭厅了。

「公子,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鹰天实在忍不住询问跟前的主子。

风慕玦没有回头,看著小乖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眸中迷雾一片烟雨浩荡遮蔽了所有思绪,他问,「钱准备的如何?」

「备得差不多了!够桃花寨用一辈子了。」鹰天不屑的答。

风慕玦袖下的手十指卷曲握紧又松开,蓦然失笑,「一辈子吗?走吧!吃饭吧。」

一辈子有多久?

有些人转身就是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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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厅聚集著桂花寨的男男女女老幼少小,一时间热闹非凡,大大小小各色不一的桌子散落在饭厅的各个地方,可想而知饭厅的宽敞。

鹰天僵住脸看著饭桌上三菜一汤的简单菜色,眼角偷瞧了一眼身边面容无改的风慕玦,一口气憋在心里宛如提到空中悬宕。

「怎麽?不想吃?」秀榕嘴角边沾著白米粒,一边伸长筷子夹他们这边桌上的七菜一汤。

「前些日子不是五菜一汤吗?」鹰天额上清隐约可见青筋浮现。

「你们都在这都白吃白喝多少天了?我们连一毛钱也没瞧见!还想继续白吃白喝下去?」秀榕咀嚼了几口饭菜,口齿不清的说,突然道,「小乖,你不是不能吃r,夹什麽r丸子?」

小乖还没收回的筷子在空中抖了一下,筷子上的发出诱人香味夹杂著美味r汁的r丸子〝咚″〝咚″两声掉到桌面上,翻滚了几圈,沿途留下足以令人垂涎三尺的r汁长途足迹,最後在──慕容华面前的碗边停下。

虽然小乖原本就没有体温,但是她却觉得她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这是要给风风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小乖用一g筷子如疾风般戳起r丸子让r丸子远离慕容华的警戒范围转身对著风慕玦露出灿烂的笑容。

风慕玦一愣,会意过来後薄唇扬起任谁也看不见的弧度,他捧起chu糙的陶瓷碗递到小乖面前,看似感激的说,「谢谢。」

小乖吞了一口口水,彷佛与r丸子诀别似的,心一横眼一闭忍痛放进风慕玦的碗里。

「唉!秀榕你真的完蛋了!你看这俊公子哥儿才来几天就收服小乖的心了!啧啧!」向来爱拿秀榕开玩笑的阿曾叔叹口大气佯装怜悯的摇摇头。

小乖闻言转头瞪了秀榕好几眼,忿忿地说,「最讨厌榕榕了!」她站起身蹭到风慕玦那边的三菜一汤小桌子与风慕玦坐在一块儿。

秀榕一头雾水,他只是提醒小乖不能吃r而已,做错了什麽?

「啧啧!」阿曾叔一连啧了好几声,引的众人哄堂大笑。

慕容华依旧从容不迫的吃著饭,彷若未闻事不关己。

鹰天也一同坐下来用饭,只是食不知味。

风慕玦慢条斯理的夹著眼前的清淡菜色,彷佛在品尝什麽人间美味一般,含在嘴里的r丸子香味在口中肆意。

不知怎麽的,一股淡淡的惆怅与一丝暖意在他心中久久不散。

「小乖,我听说你在找人?」他忽然轻言,在吵杂的声音中如风而过。

小乖耳朵灵敏,原本埋头在与饭粒苦战的头抬起,「恩,找浅浅。」她答。

「如果浅浅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会不会失望?」风慕玦问。

小乖如老鼠般吱吱一笑,像是偷了什麽开心果一般,笑声玲朗如风铃脆耳,如鸿毛清扰了风慕玦心中那盏忽明忽灭的残烛,「不会,只要我还是小乖就好了。」

风慕玦执筷的手一顿,唇畔若有似无的浅笑,「是吗?」

他自己不知道,小乖也不知道,他这漠淡的幽远斑驳浅笑像极了那个已逝的人。

「我认识一个叫沈兮浅的人。」他忽然说。

小乖瞪大双眸,惊喜的问,「真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不过被掩盖在吵杂热络的用饭气氛中。

「不过他已经死了。」

小乖扬在双频边的嘴角一僵,彷佛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虽然本来就几不可闻。

看著小乖如**蛋大的圆眼中透露出浓浓失望与悲伤,风慕玦叹了气,放下碗与筷子,转头伸出十指如玉的手捂上小乖冰凉的频,小乖额上一丝碎发如垂柳一般姿意轻飘,小乖奇怪的看著他微眯的凤眼,总觉得凤慕玦的眼像是一壶烈酒,能让人醉在其中不肯清醒。

「不过他还有个哥哥叫沈东潜,沈家是西方边界大陆一带的掌家,与慕容世家齐名,也许你可以去看看。」

小乖眸中的失望立刻消失,用力地点头笑说,「好!」

虽然不确定这是否是小乖所认识的浅浅的消息,也不确定如果真是浅浅是否还活著,但是她总是离浅浅又更进一步了。

她的下一个旅程就要开始。

她此生遗憾的年华即将迈入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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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从风慕玦那里得知可能是浅浅的消息後,小乖每天都在迫不及待地出发去沈家,整天在慕容华身边吵闹著,慕容华不堪其扰只得答应等胡右回到桂花寨就出发。

只是说也奇怪,原本一直迟迟不把风慕玦和鹰天的赎身费交上来据说是风慕玦的爹的山脚下城镇富有人家在几天後迅速筹到钜额金钱要赎人下山,而胡右也被寨里的人搬了回来,胡右被人发现时是倒在深山里杂草丛生无人觅迹的隐密洞x里,被上山狩猎的猎夫给发现,据说在山上采草药的过程中误食了有毒的草药,导致全身不能动口也不能言只於一双眼胡乱转动,像是急於要表达什麽却没人懂他高深的含意。

慕容华简单帮胡右看诊之後,表示尚无大碍,休息个几天就能恢复正常了。

更巧合的是,风慕玦被释放下山与小乖和慕容华离开桂花寨的日期是同一天。

桂花寨得众人围在小乖与慕容华搭乘的马车前依依不舍。

「小乖呀!要乖乖不要惹慕容大夫生气!」李大娘说。

「小乖呀!要记得想咱们家秀榕阿!他怪可怜的!」阿曾叔笑嘻嘻。

「阿曾叔你胡说什麽!我才不会想小乖呢!」秀榕红透了半边脸,就连耳g子也藏不住他的别扭与不舍之情。

最後是一向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桂花说,「有空就回来吧!」不变的一身红衣,像极了花丛中那抹浓烈绽放的玫瑰,张扬肆意诉说著她宽容浩大能接纳各色人的温柔婉约之心。

在众人的包含著许多离情的情绪之下,小乖与慕容华的马车缓缓行驶,渐渐远离那块写著歪七扭八字型大小不一却各自有特色的〝桂花寨″寨门。

在山脚下的交岔路,满山满谷的黄金落叶点缀著大地,悄悄地诉说著秋意的到来,覆盖著层层叠叠的枯黄,遮蔽了天空的色彩,高大直挺的大树屹立不拔的耸立在路道两旁,远远不见尽头,像是走入其中漩涡就入了谁的梦。

一枚黄金落叶飘然落下,轻飘缓慢在风慕玦的掌心驻足脚步,风慕玦久久凝视,凤眸中千变万化如水如凝,卷起了涟漪又复於平静,最终剩下静如止水的淡泊。

与牵著两匹马的鹰天站在山脚下的交岔路口,风慕玦抬起头,从山路上缓驶而下一台马车,一阵清风拂过他双频,吹起频边乌黑青丝,也吹落了掌心中的落叶。

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小乖开心地掀起车帘,亲腻的唤,「风风!」

风慕玦比他们早从桂花寨离开,小乖还以为没能和他们道别呢!没想到竟然在山脚下等他们了。

慕容华坐在小乖旁边,神色淡然,默语。

「风风要回去做勾栏小官吗?」小乖歪著头,眸中闪著喜悦。

风慕玦失笑,绝美倾城,连微眯的凤眼也成了一轮新月像是在夜空中与成群星彩较量璀璨,他柔声说,「你不都说了吗,我爹这麽有钱,让他买下勾栏小官就好了。」

小乖裂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盈盈地说,「是呢!风风要回家了。」

回家。风慕玦对这两个字感到陌生,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的家究竟在哪里了。

「小乖。」他轻唤。

「恩?」

经过多少的挣扎与内心的纠结,他终是忍不住双手捂上小乖冰凉的双频,小巧没有温度的脸他甚至可以一手垄罩,他说,「最後唤我一声哥哥可好?」

风慕玦的手很略凉,许是在山脚下等他们许久了。

小乖觉得奇怪,「风风就是风风,为何要叫哥哥?」

也许是失望,更多的是惆怅,风慕玦无声的笑笑,移开他捂在小乖脸上的手,掌心中的冰凉一路传到了他的心,隐隐约约像g刺狠狠扎在里面不肯退出,很疼,他却也不愿意把那g刺拔出。

「也是。走吧。时候不早了。」他替小乖卷下车帘,小乖的脸孔在他面前隐去,他催促了车夫,车夫会意拉拉缰绳缓驶马车前行。

马车渐行渐远,风慕玦就这麽目送著,此时车帘又被掀起,小乖娇小的半个身子探出来悬在空中,她回过头与风慕玦招招手,漫天秀发在空中恣意飞舞,笑的天真无邪,「再见,风风哥哥。」说完又缩回马车内,一帘轻飞,映照出小乖满足的笑脸。

一淌清润的流水从风慕玦的心底滑过,原本该枯萎的彼岸花渐渐被润泽,x口传来平整有力的跳动心跳声,风慕玦捂住左x口,温柔却又带著惋惜低低含笑,「谢谢你,小乖,我的妹妹。」

华玦,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後能做的。

忽地,一阵强风刮过,卷起地上漫天飞舞的落叶,像是谁在诉说著感谢。

「走吧。鹰天。这天下也该好好整整了。」风慕玦转身,动作俐落的翻身上爱驹,拉紧缰绳。

「是,陛下。」

「说说这富有人家勾结了哪些官员……」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