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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茨堡

马修.格里夫一手拖著他的小皮箱,一手捏著那张刊登了租赁信息的剪报,站在巴尔特伦山脚下。这里是阿尔卑斯山脉北麓,如今正是春夏交替的季节,平原上的积雪融化。抬眼望去,寸长的青草像一块青翠的绒毯铺满了山野间,绿毯上布满了红的黄的花,让这块未经开发的土地显得生机盎然。

马修的身後不远处停著一辆出租车,司机从车窗探出头说,“先生。”

他应声回过头,司机说,“您瞧,这里真的荒无人烟。这是个建议,先生,德国有更多漂亮的去处,恐怕得好过那y森的城堡。要是您改变主意,仍然可以搭我的车回去。错过了这趟,您可很难搭车了。”

马修与他目光相碰,发现他的目光在说“可别後悔,头脑简单的英国佬”。马修好脾气地露出笑容,用德语说,“谢谢。”

司机失望地耸耸肩说,“愿上帝保佑您。”他将脑袋缩回车里。出租车沿路开走了。

汽车引擎声远去後,周围变得寂静无声。马修仰起头,望向巴尔特伦山顶。在茂密树林的掩映下,他可以隐约看见山顶郁郁葱葱的浓绿中露出高耸削瘦的哥特式尖塔。那座浅灰色的建筑就是他的目的地──劳伦茨古堡。

马修振了振j神,将剪报塞回风衣口袋,提起他的小皮箱往山上走去。山上树木丛生,路十分不好走。可以想象劳伦茨堡的主人仍然健在的时候,这里曾被马蹄踏出过上山的道路。但经过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荒废,道路又重新被植物掩盖了。

对一个心理医生来说,登山这样的体力活够他累的。马修将薄风衣脱下,挂在手臂上,挽起衬衫袖子,提著他的行李箱磕磕碰碰往上爬。这里的泥土非常湿润,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的皮鞋和裤腿上已经溅满了泥点和草屑。周围的树木间开始出现一些小溪流,一开始是一小股,然而越往上,溪流就变得宽而湍急。马修沿著溪流走。当缓缓下落的太阳与延绵的阿尔卑斯山脉融为一体时,他终於走到了城堡所在的山顶。

马修第一眼看到劳伦茨古堡的全貌时,他被震惊了。

他没有想到,在这麽高的山顶上还能看到湖。整个山顶像是被切平的火山口,而这个圆形的切口十分巨大,直径足有几公里。湖水像镜面一样,清晰地倒映出天空中的云彩。水溢满了山顶宽阔的切口,并不断从边缘漏出来,形成湍急的溪流。

劳伦茨堡,那座比白金汉g还老了两百岁的古城堡在战争中幸存了下来,像一座绿岛坐落在湖的中央。落日的红光镀满了这纤细高耸的哥特式建筑,令它看上去瘦骨嶙峋,沧桑而又神秘。城堡底部靠近湖水的地方生满了绿色植物,给人以一种生机盎然的假象。但是马修注意到了城堡开裂的城墙和无人清理的爬藤植物,一切都昭示著这已经是一个废弃的建筑物。

天哪,这真是个可爱的地方,是我在德国见过的最美的城堡,马修气喘吁吁地想,但是上下山对我可是个考验。湖水沾湿了他的鞋和小皮箱,他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他看见天色不早了,希望古堡的“出租者”拥有足够的同情心,无论他是否决定租下来,都愿意将他留下过夜。

一条约几百米长的石桥连接了古堡与山,周围的湖水成为了天然的护城河。马修拖著疲惫的步伐穿过石桥,走到城门口。他的到来在干燥的石桥上留下了一串泥泞的脚印,那也许是上百年来唯一的人类的痕迹。

木质的城门半开半合,已经有相当程度的损毁,像歪在墙上的破旧油画那般凄凉。马修拖著他的行李箱穿过城门,走向主建筑。城堡里充满著廉价而清新的植物气息,还有一股古老建筑所特有的,陈年老旧的气味。那样的气味让马修心情愉悦。

他揉了一下栗色的卷发,呼地吐出一口气,愉快地环视四周。这里鲜少有人类光顾,房屋和四周都是那麽的可爱。如果能向协会申请到一匹马的话,这儿会是一个好住处,他想。

出於礼貌,马修在进入城堡大殿前敲了敲门,提高声音喊,“你好!有人在吗──”他侧耳倾听,确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後,便试著推了推门。大门吱扭一声打开一半,马修好奇地把头探进去张望。

“啊……”

殿内的场景映入眼帘时,他轻轻地感叹了一声,“像画一样美。”

大殿的尖拱很高,四面墙从下到上布满了窗格,大量的落日阳光透s入空旷的大殿,将大殿中的一切镀上金红。这里虽然已经陈旧不堪,但窗格上的彩色玻璃和随处可见的雕花依旧散发著一股腐朽奢靡的气息。马修站在门口不住张望,在光芒四s的大殿面前,满腿泥点子显得他灰头土脸,但他毫不在意。

就在马修决定进入大殿瞧瞧的时候,他遇到了小小的意外。他提脚跨过门槛,脚还没来得及踏上地面,就感觉到一块白色物体贴著地飞快地朝他移动过来,赶在他的脚落地前咻地钻到他的脚下。马修手忙脚乱地丢下皮箱扶住门,才勉强缩回了脚,避免踩到那“东西”。低眼一看,那连滚带爬钻到他脚下的是……一块白色抹布?

马修的一条腿仍然悬空著。他疑惑地把脚往右挪了一英寸,那块抹布分毫不差地挪到了右边。马修一脸纠结地往左边踩,抹布又尽职尽责地挪到了左边。无论挪到哪儿,抹布的边缘都j准地对准他的鞋尖。

马修用他心理学家的脑袋思索了一秒锺,放弃了挣扎,慢慢把脚放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抹布松了口气似的软了下来。

马修,“……”

马修泥泞的鞋底将要沾到抹布的时候,他突然往前多踩了半步。抹布没有跟上他出其不意的动作,他的半只脚掌轻巧地踩到了地面上。他扬起眉,快速地扫视了一圈。他猜对方能做到这样j准c纵,一定不会离他太远,但是他没有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看到任何人影。

“这并不有趣,格里夫先生。”

他的右边不远处冷不丁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说话声。尽管男子的声音像竖琴一样悦耳,然而马修注意到的却是他口吻中的冷硬疏离。他倏地侧过头寻找说话的人。他的目光迷茫地徘徊数圈,台阶下是石砌的地与巨大的柱子,他没有看见任何人在附近。

“劳伦斯先生?”马修想起了报纸上刊登了“联系人”的名字,试探地喊了一声,并伸脑袋往石柱後面张望。

对方似乎因为他的视而不见生气地沈默了。马修试图将另一只脚跨进大殿里,这时,另一块抹布从远处窜过来,与他较上了劲儿。

马修,“……”

马修的两只脚踏著抹布踩在石阶上,以一个僵硬的姿势站在大殿门口。这时他才明白过来──对方嫌弃他的鞋太脏了。马修尊重对方的生活习惯,不再往前走,但他仍然好奇刚才的声音来自哪里。

“劳伦斯先生?”他又喊了一声,顺手掏出口袋里的剪报,确认自己并没有叫错名字。当他迷茫的目光从剪报上离开的时候,一双眼睛进入了他的视线。

上帝……!

马修差点喊出来。他倒吸了一口气,感到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那是一双纯净的蓝眼睛。在日耳曼民族中蓝眼睛十分常见,但这双眼睛澄清得好像阳光下的海水,虹膜的颜色像猫一样透明。

然而……只有两只眼球,还有眼球後部的谜一般的人体组织,悬浮在空中,默然俯视著马修。

马修僵立在门口,和这双眼睛大眼瞪小眼。还没有等他从石化的状态里摆脱出来,那双眼睛就消失了,在眼睛的下方浮现出一张嘴。

那个竖琴一般的男声又响了起来,“离开。”他说,“或者请进。”

马修咕嘟咽了口唾沫,镇定了下来。

“很高兴认识您,我是马修.格里夫,您可以叫我马修。”他说,“但愿我不会弄脏您的住处。”

那张嘴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带著白手套的手。那只手优雅地朝他伸过来。马修握住了他的手,感到对方礼节x地轻握了一下就冷淡地松开。

马修的手里一空,嘴唇再次浮现。

“您好,格里夫先生。我是赫伯特.冯.劳伦茨,这里的主人。欢迎您来到劳伦茨堡。请跟我来。”

嘴唇消失,地上多出了两只脚,往古堡深处走去。

呼──直到这时马修才松了口气,心想,没想到劳伦茨堡的主人是个幽灵,但是总觉得……他对我有些不满,是错觉吗?

☆、房东先生,不需要治疗吗

马修尝试迈开脚步,抹布忠实地、寸步不离地贴著他的脚底。他有些忐忑地跟著前方的两只脚深入古堡的内部,心想,我竟看不见他,但是能看见一部分。他是被诅咒的幽灵吗?

他们走过一条昏暗的长廊,登上二楼。虽然身为主人,劳伦茨先生却不打算承担起热情好客的职责。一路上他一言不发,好像因为古堡里来了陌生人而生著闷气。如果能看见他的脸,脸上大约也是不快的神色。

“我刚才一路走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个地方真美。”马修令人愉快的声音打破了沈默。他的声音温柔悦耳,虽然带著明显的英国口音,但并不令人讨厌。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於是他们只能继续保持沈默,直到幽灵的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地上的脚消失了,那只带著白手套的手再次出现,手心里有一把钥匙。他打开门的瞬间,一丝光从门缝倾泻进来,映亮了黑漆漆的走廊。

马修朝房间内张望,一眼就看到了长而窄的窗户,以及窗外碧绿的湖水。他不由自主被吸引,然而当他的目光转移到室内,他倒吸一口气。

“天……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劳伦斯先生。”马修抱歉地说,“哪怕一头地龙的住所也会比这儿好些。”

尽管他已经想象过五百年的古城堡是怎样的废旧景象,但一切的想象都不如亲眼看到的令他失望。屋内的一切都已经和时间一起腐朽。它们被弃置了太久,显然没有受到任何维护。腐烂的家具和地上蒙著厚厚的尘土和蛛。曾经j美的丝绸床单烂在了雕花木床上,与木板黏在了一起,墙壁上的墙纸完全发黄,霉菌肆意生长,头顶上的吊灯锈得变形,令它看上去古怪而又恐怖。屋内散发著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陈腐气息,好像一座刚被撬开的墓地。

难以想象这曾是一个德国人的住所,而且是一个德国贵族。

幽灵的手消失了,浮现出他的嘴唇。

“这是这里最好的房间。”劳伦茨冷冰冰地说。

马修,“……”

马修失望极了。他花了大力气才来到这里,却看到了这样的房间。他无奈地说,“必须得承认,劳伦斯堡是我见过最美的城堡。但是,您看,如果其他房间也是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说非常遗憾了。感谢您的招待,劳伦斯先生。”他重新提起自己的小皮箱,出於善意,又提醒道,“也许您可以考虑在魔镜上重新刊登信息,将住所租给魔物。有些魔物也是很富有的,虽然可能不太好相处。”他想这个傲慢的家夥听了这些话也许会大发雷霆。但如果给他第二次机会,他仍然会告诉他,这房间并不适合人类居住。

他等了几秒锺,但是两片薄薄的嘴唇抿著,透露出属於日耳曼人的自制与冷淡。对方的沈默倒让马修不安了起来,毕竟他难得拒绝别人。

良久,那竖琴一般的男声再次响起。

“这是唯一可以看到阿尔卑斯山脉的房间。”他冷硬地说,“我看不出您有任何拒绝它的理由。”

马修哭笑不得,苦笑了一声。

劳伦茨,“……”

劳伦茨沈默了一秒,用更加倨傲的语调说,“何况,我提出了对我而言非常不公道的价格。您应该为此感到幸运,格里夫先生。”

那口吻听上去,好像马修是世上最没有眼光的蠢货。听到劳伦茨先生的这些话,即使马修不是个心理医生,也应该明白了一件事──这位傲慢的幽灵先生在试图向他推销房间。

我一点也不推荐他做推销员,马修好笑地想。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不明白一个幽灵为什麽那麽急於把自己的住所出租。他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拒绝回答。

“好吧……好吧,”马修让步道,“那让我们看看其他地方。毕竟这里真的很可爱,如果就这样说再见,我有些舍不得呢。”他花了整整半天登山上来,可不甘心就这麽回去。

劳伦茨连一句道谢也没有说。嘴唇消失,两只脚径直朝屋外走去。马修提著小皮箱踏著白色抹布跟在了後面。

以每个月五百格尔登的价格租下一整座城堡,这实在很诱人。马修跟著城堡主人的脚步,在这座古老的城堡中漫步。城堡内部也是石砌的,经过岁月流失,仍然保持著新鲜而又迷人的贵族气息。马修走著走著,就改变了主意,开始认真考虑如何处理那不堪入目的房间。

劳伦茨带马修穿过一道又一道长廊,最後从後门穿出,来到了室外。他们来到了城堡的东北部,马修一眼就看到了夹在两座建筑间的小花园……不,或者说设计者的初衷是把那儿作为小花园。但现在里面只有齐人高的杂草而已。

马修闭起眼睛想象了一下。如果那儿重新围上刷著白漆的矮栅栏,种满盛开的鲜花,一定非常的美。

看来这里不是轻易就能住下,但我愿意多花一些力气,马修想著,真诚地说,“我做好了决定。”他向劳伦茨伸出右手,“希望我们相处的愉快,房东先生。”

劳伦茨的双脚消失,露出了双手。他没有理会马修伸出的手,而是递上了城堡的租赁合同,地产证,及红色的印泥。马修好脾气地接过那两份纸质材料,抬眼看了看,大约估m出劳伦茨的眼睛和嘴在哪儿。他突然发现,劳伦茨一次只能露出一部分器官,就好像现在他拿著印泥,他就无法说话。

这是个有趣的诅咒,他想著,将麽指按在了印泥上,然後在两份材料中寻找哪一份才是合同。

看到他捏住其中一份材料时,劳伦茨的手抖了一下,突然消失了。铛的一声印泥掉落在地,劳伦茨的双唇很快出现,并大声道,“住手,那是地产证!”等他说完再变出手来抢地产证的时候,莫名其妙的马修已经将地产证稳稳当当地捏在手里。因为他的一时大意,红色的指印也印到了地产证上。下一刻,那份地产证就被chu鲁地抢了回去。

“哦……非常抱歉!”马修想起了劳伦茨爱干净的习惯,连忙道歉。话音刚落,他愣住了神,呆呆地看著空中那双手。

等等……他好像觉得有什麽不同。当他把指印按上去以後,有什麽奇怪的事发生了,发生在他俩之间。

这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契约?

马修疑惑地眨眨眼。劳伦茨气得捏紧了手里的文件,看上去就快把它捏成团了。片刻,他的手和文件一同消失了,空中出现了他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瞪著无辜的心理医生。

“我很抱歉……劳伦斯先生!我总是有些冒失。”马修连忙表露出自己的诚意,但那双眼睛仍然y沈沈地盯著他。虽然劳伦茨现在不能说话,但马修猜想,就算他能说,现在的劳伦茨先生也一定是沈默的。

“您要明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马修解释说,“如果我无意中签下了冒犯您的契约,我愿意积极补救我的过失。……劳伦斯先生?”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马修意识到他是真的将对方激怒了,尴尬地笑著说,“别……别这样看著我……”

那双眼睛立刻望向了别的地方。

马修,“……?”

劳伦茨,“……”

马修,“您能开口吗?”

眼睛马上消失了,空中浮现出一张张开的嘴。

马修,“……”

马修感到了不妙,心中产生了非常糟糕的预感。所需要的德语词汇超过了马修的所知,他换成了地狱通用语,忐忑地问,“这是一个主从契约吗……?”他的通用语说的比德语好听得多,但是空中那张嘴仍旧一动不动地张开著。如果事情不是那麽严肃的话,马修简直想往他嘴里塞一颗糖果──他的口袋里总是备著一些,那对安抚情绪很有作用。

马修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x,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所谓主从契约,用更直白的语言阐述,就是一方无条件成为另一方奴隶的契约。即使在魔物之间也极少有人自愿签下主从契约,大多是斗殴失败被强迫为之。毕竟对成为奴隶的那一方来说,除了无条件服从外,他得不到任何好处。

马修艰难地说,“好了,请别在意我说的‘开口’。非常抱歉,劳伦斯先生,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您还好吗?”

那张嘴终於得以合上,并坚持著自己的最後一项权利──沈默权。

马修,“我知道您很生气。但我至少想弄明白这个意外是怎麽发生的?”他小心地不再说出任何听上去像是命令的话语。他那受到了羞辱的新房东终於再次开口,“这不是契约,是诅咒。感谢你这愚蠢的人类让诅咒生效!天晓得,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马修,“诅咒?诅咒是不能把手印按在房产证上??”

“够了!”劳伦茨chu鲁地打断道,“现在滚出我的城堡,立刻,马上!”

马修知道他彻底惹恼了劳伦茨。他感到非常内疚,迟疑了片刻,默然提起自己的小皮箱,往城门口走去。他走到了腐朽的城门前,遗憾而又抱歉地回头看了一眼,准备与这座一面之缘的城堡道别。

但是……咦?

“劳伦斯先生,还有什麽事吗?”他看著离自己两步开外的一双脚问道。当他停下脚步,那双脚也随即停下。那是一双j美的皮靴,脚踝以上的部分以烟雾的形态存在,末端消失在空气里。

马修突然意识到了什麽,扬起了眉。尽管他对主从契约也好,诅咒也好,都不太熟悉,但他仍然有所听闻。他又试探地走了一步,那双脚果然好像被拉扯到一般,迫不得已地跟著他前进了一步。马修只愣了一秒,就提著箱子回身往城堡里走。那双脚像认错了妈妈的小鸭子一样忠实地跟在他後面。

“我愿意对您说一万遍道歉,亲爱的劳伦斯先生。”马修一边往回走一边忍著笑说,“但看来您暂时甩不掉我了。”

他停下脚步,给劳伦茨说话的机会。那双脚噗地消失了,空气里浮现出他的嘴。

劳伦茨忍无可忍地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从进门到现在就没有念对过我的名字。”

马修一怔,怀疑地从口袋里掏出“魔镜”的剪报查看。

“……抱歉,小舌音或许会是我一生的弱点,劳……g茨先生。”

“劳伦茨。”

“劳……亨茨?嘿,何必那麽麻烦呢,请让我们以名相称吧,赫伯特。你可以叫我马修。”

“哼。”

马修在城堡主人“居然有人连小舌音也发不准”的鄙视下,在城堡中定居了下来。当天,马修就往魔镜投了一份广告,宣布马修医生的魔物心理诊所开张了。

☆、麽指先生与男友的x欲障碍治疗(1)

劳伦茨用马修第一个月的租金雇佣了几个魔法实习生来清洁劳伦茨堡。他为那几个可怜的实习生制定了详细的c作规范,从家具到墙壁到雕像各不相同。马修瞄了一眼,发现准则上写著清洁地板的时候,每一遍的清洁咒清洁范围不允许超过九平方厘米,以确保清洁彻底。他暗暗为那几个头一次出来做兼职的魔法实习生祈祷了一番,希望他们回家以後仍然对社会抱有希望。

为了保证这些实习生按照标准一丝不苟地完成清洁,劳伦茨义不容辞地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来巡视他们。当然,由於他现在必须和马修“形影不离”,後者也欣欣然地在大得离谱的城堡里散了一天的步。

经过一天的无所事事,马修发现他更喜欢这个地方了。然而,有一件事令他非常的烦恼──他的新房东似乎不怎麽信赖他。

出於严谨作风,劳伦茨将地产证与合同一并出示给马修,证明自己曾是城堡的合法继承者。但是这位古老的德国贵族无法理解世上竟有人能那麽没有条理,思维那麽不缜密,居然会在看清合同之前就先往手指上糊了印泥。他不相信有人会如此缺乏合理地安排自己行为的能力,换言之,他确信马修一定是故!意!往地产证上按下手印的。

“劳伦茨家族已经消亡了。而你伪装成城堡的拥有者,禁锢了属於劳伦茨的最後一片灵魂。”

马修清楚地记得他这麽对自己说,竖琴一般优雅的声音好像从另一个时空飘来,一个词一个词地飘进他的耳朵里。提起家族的时候,劳伦茨的每一个词都透露出浓浓的悲哀,像在诉说一个古老而又伤感的故事。

马修被他的话所触动。他对他的过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但他克制著没有问出口──对这个高傲的灵魂使用心理学上的诱导只会被视作冒犯。马修只是耸耸肩,做出了最简短有力的解释:“等著瞧吧赫伯特,你马上就会见识到人类可以多麽的不靠谱、多麽的爱犯迷糊,这些人(包括我)一样愉快而又努力地活在这世上,甚至还过得不错。顺便如果想了解让你生活愉快的秘诀,欢迎你来我的诊室……”

“闭嘴。”劳伦茨无情地说,“认真听你说话是世上最浪费时间的事。”

心理诊所开张的第一天傍晚,马修在他的餐盘边“发现”了他的第一位病人。那时他正坐在餐厅足有十米长的长餐桌一头啃火腿面包。餐厅被清洁咒清理了一遍後露出了原本的面貌,马修自在地坐在长餐桌的一头,一边看书一边吃东西,直到他的余光第三次感觉到一小团灰色的影子靠近。

“我恐怕这儿有老鼠,赫伯特。”马修不安地说。

“如果你能够专心致志地用餐而不是三心二意把食物渣滓掉在地上的话,g本就不会有老鼠。”劳伦茨挑剔地说,“你以为老鼠这种肮脏的生物不会挑选他的邻居吗?”

马修已经习惯了房东先生的唠叨,一边说“好吧,好吧,下次我会听从你的建议”一边放下书环顾四周寻找那只老鼠,却猛然发现──

“哦!哦我的天!”他大喊著扑上桌子,用双手扶住刚刚随手丢下的书本,却发现它已经被桌上的什麽托住了。马修惴然将脑袋凑到书边,看到书本下,一个只有人类大麽指那麽高的袖珍人类正站在那儿,单手托住那本一寸厚的j装书,用另一只手轻松地朝他招手,“嗨,您好,请问格里夫医生在吗?”

马修听到了熟悉的地狱通用语,赶紧将书本从他身上挪开,说,“见鬼,我差点弄伤你。我就是马修.格里夫。非常抱歉,你还好吗?”

那位麽指那麽高的袖珍先生看上去是个青年,有一头棕灰色的短发,穿著青草纤维编织的长袍。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愉快地大声说,“还好,我很强壮,不用担心。很高兴见到您,格里夫先生!我是来自国王湖的艾尔。”

“很高兴见到你,艾尔。”马修伸出一g手指,艾尔用芝麻那麽大的手抓住他的指尖握了握。

马修的诊室里。

马修将一小块橡皮切成沙发的模样,摆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艾尔坐在橡皮沙发里,不安地看著心理医生打开记录本。进入诊室後他反而显得有些局促,将两只手搓来搓去。

“艾尔,你的住处,国王湖我去过。那是个天堂一般美丽的地方。”马修柔声说。

“是的。”艾尔承认,“而且离这儿不远。住在那儿我总是觉得离上帝很近,哈……”国王湖的话题令他稍稍放松,他笑了起来。马修注意到他的目光接触很不错。他的穿著和一般小人族的穿著一样,但是不同於其他小人族,他十分健壮。白得透明的皮肤包裹著坚实的肌r,令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缩小版的人体肌r模型一般有趣。

“说说你的烦恼。”马修用朋友聊天般的口吻说道。

艾尔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并叹了口气。

“我和我的男友之间有些问题。”他说,“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我们是不是还应该把这段关系继续下去。”

“男友?”马修重复了一遍。

艾尔,“是的。我想他也在考虑同样的问题,尽管我们没有互相提出来。”

马修在笔记本上迅速写了几笔,耐心地问,“可以告诉我吗,你们之间存在著怎样的问题呢?”

提起这个,艾尔陷入了颓丧的情绪,“可以。”他垂著眼说,“我们……”他抬眼看了马修一眼,又将目光垂下,大麽指互相搅了搅。

“我们从来没有做过爱。”他说,“从来没有!”

马修点头,示意艾尔可以继续说。艾尔头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吐露如此私密的问题,受到医生的目光鼓励後,反而松了口气。他不满地大声说,“我都快疯了!我几次都忍不住和他谈,但他每次都说‘我亲爱的艾尔,这是不可能的。难道你最一开始的时候不清楚吗?’然後我们就会因为这个开始争吵。他责怪我既然不能忍受为什麽还要追求他。可是天晓得,那只是因为我爱他!”

他的语速变得很快,脸涨红起来。马修默默地观察著他的一举一动,在适合的时候c话问道,“描述一下你们会遇到怎样的困难,是什麽令你们无法把x行为进行下去呢?”

“他把花j掐断,让我用那个自慰,还说既然我那麽急切,那恐怕随便什麽都可以,”艾尔激动地说,“我的天!他的口吻好像我是一头发情的公猪一般。我试图告诉他我只是想和他亲密,他却对此不以为然!格里夫医生,请求您告诉我,他还爱我吗??”

“唔。我没有办法通过你的描述告诉你这个。”马修沈思道,“我只能判断你的伴侣对於x关系的渴望并不如你,对吗?”

“是……”艾尔吐出了一个短促的音,但因为想起了什麽,後半个音节被他咽了回去。

马修朝他点头,鼓励道,“你想起了什麽?告诉我,那样我才知道怎样帮助你。”

艾尔露出了一瞬间的难堪表情,但他略一思索,便决定和盘托出。

“并不是这样。他曾被我撞见过,一次。”艾尔的声音变轻了,脸涨红了起来,令他看起来有点像一g红头白身的火柴b。马修没有催促,艾尔挣扎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说,“他……用一些玩意儿塞到肛门里。我以为他只是在湖边觅食,就走过去,然後看到了一切……我的动静太小了,他并没有发现。他在叫我的名字……”艾尔捂住了脸,“用他甜美的声音……黑暗之神在上,他不断地叫我的名字……”

马修感到身边有什麽在动,瞥了一眼,发现是劳伦茨的手。他修长的十指交叉著,大麽指不耐烦地互相搅来搅去。他手边的桌面上有他用魔法烫出来的一行漂亮的花体字:快点结束,我希望按时睡觉

马修装作记笔记的样子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计时收费,不满一小时客户满意度会下降

而後若无其事地抬眼,目光又回到了坐在橡皮沙发里的小人族身上。

“哦,他在想著你。”马修毫无意义地附和道。他的手边又出现了一行潦草的花体字:听著,你客户的满意度与我的生活作息没有任何关联

“是的。”艾尔承认。

马修选择无视劳伦茨,问道,“那後来呢,你们为什麽没有顺其自然呢?”

艾尔攥紧了芝麻那麽大的手,痛苦地说,“因为我太激动,一不小心掉进了地鼠窝里……我甚至不敢让他知道他被我撞见,自己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爬上来。”

马修同情地叹息道,“啊……那真是太遗憾了。”

“你看,”艾尔扒开衣领露出肩膀,“这里还有被地鼠咬过一口的痕迹。那些坏家夥什麽都吃,甚至连小人族都不放过。我们的生活已经如此艰难,却仍不断地为爱情而烦恼。”

马修又让艾尔描述了自己的生活状态,包括他的成长历程。在一小时里的最後一分锺,他总结道,“那麽,艾尔,现在你希望我帮助你和伴侣展开正常的x生活对吗?”

艾尔的眼睛亮了起来,恳切地点头,“您说的不能更正确了,格里夫医生!”

马修露出亲切笑容,“那麽站在我专业的角度来说,我更推荐夫妻……呃,伴侣治疗。方便的话,下次请将你的伴侣一起带到我的诊室。我希望了解你们双方的情况。”

送走艾尔後,马修在座位上做了几个扩x,捏捏鼻梁说,“的确有些发困。看来下次我们得规定一个诊疗的时间段,赫伯特。”

劳伦茨不耐烦地说,“我想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格里夫医生。”

“好吧,”马修懒洋洋地站起来,伸著懒腰离开椅子。劳伦茨无可忍耐地提醒道,“请记得整理桌面。”

马修好脾气地低头整理桌子,一边把笔塞回抽屉一边叹气说,“咳,赫伯特,何必在意这麽多呢。见过的病人多了你才知道世间的烦恼太多了。你存在在这里的目的是寻找快乐,用一双长含笑意的眼睛。”他说著抬起眼,发现那双清澈湛蓝的眼睛正飘在他的左边,注视著他。

“你觉得呢,赫伯特?”

眼睛消失了,露出了那张唇形漂亮的嘴。

“我认为你的笔记本应该再往左放2.5厘米。墨水是在第二个抽屉的。用完钢笔应该记得……

“啊啊啊……”马修投降地举起双手,笑著说,“好了赫伯特,我认输。我会尽快理完这里,然後与你同床共枕。”

劳伦茨,“……闭嘴。”

☆、麽指先生与男友的x欲障碍治疗(2)

艾尔第二次来到诊室的时候,并没有带著他的伴侣。他局促地坐在橡皮沙发里,穿著嫩黄色的草纤维长袍。

“我很抱歉,格里夫医生。”他说,“雷森恐怕对心理诊疗有一些误解,他拒绝过来和我一起参与治疗。现在只能请您跟我去一趟国王湖,我愿意支付这部分的费用!”

出於自愿治疗的原则,马修遗憾地拒绝了艾尔的邀请──收不到额外的出诊费实在是太遗憾了。尽管艾尔再三表示他的伴侣雷森只是非常害羞,马修依旧告诉他,伴侣治疗必须在双方都愿意配合治疗的情况下才能进行。但是作为心理医生,他一定会为自己病人的夫夫幸福做出相应的努力。

他们重新面对面坐了下来,开始了心平气和的咨询。

马修,“那麽,距离上次诊疗已经过了一周。艾尔,这一周里你们尝试过吗?”

“是的,”艾尔很快地回答,“但是仍然失败了。我按您说的,与他开诚布公地谈了谈。谈的过程不算很愉快……好吧,简直是糟糕透顶。雷森因为我来找心理医生而感到生气,我们差点又吵了起来。然後雷森索x拒绝了我的触碰,整整一个星期都不与我说话……这太糟了格里夫医生……我感觉很糟糕。我开始怀疑我自己,也许我对他而言不再那麽有魅力……”

马修一边听,一边摊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到艾尔的这一页,写下两行字。

诊断:x欲障碍;中度。

治疗:!行为治疗法;!放松治疗法;!x爱日记

想了想,又填了几个词:“推荐书目:”

他的笔尖停顿,说道,“没关系,艾尔,慢慢来。你尝试了,这很好。现在,首先,你们需要对x爱有正确的认识,我会为你推荐一些书目阅读,也会帮助你理解书里的内容。在认识的基础上,才会放松地享受x爱。”

艾尔呼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的,”他颓丧地说,“我希望事情变得更好。您一定明白,我不想与他结束,所以才会来找您。”

马修,“说说你的伴侣,艾尔。说说他吸引你的地方。”

艾尔垂下头,用芝麻那麽大的手捂住了脸。他沈思了一会儿,抬起脸说,“他的一切。他的……高大,雄伟。”

马修差点被自己呛到……用这样的词形容自己的爱人,还真是有点少见。出於职业素养,他面不改色地做著笔录,并保持与对方的目光接触。

艾尔,“我第一次遇见雷森,就是在国王湖边。我和我的夥伴听说那儿是德国最美的湖泊,准备去度个假。然後我们不幸地遇到了地鼠,我们被追了一路,在高高的青草间狂奔逃命。哦那简直是噩梦!眼看著我们几个都逃不掉了,我让我的夥伴们先离开,决定留下来对付那只地鼠。我爬上了一座山,挥舞著手里唯一的武器,一g鼠尾草,对它大吼‘来吧,该死的恶魔!看看到底是谁厉害!’那家夥就在山下乱转,使劲嗅著我的味道。我知道我一定是完了……”

马修变得有兴致起来,问,“後来呢?”

艾尔,“後来我听到有人大喊‘上帝!竟然有地鼠!’紧接著我就感到山崩地裂,我脚下的山突然运动了起来!我结结实实地摔了一大跤,就滚到了地上。然後被一只手捧了起来,那人捧起我就‘啊啊’大叫著逃走了。我这才发现自己登著的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巨人,而且是个怕地鼠的巨人……”他噗地笑了出来,“那就是我第一次遇见雷森。”

“哢嚓!”马修捏断了手里的鹅毛笔。他的脑袋後方立刻出现了一双蓝眼睛,y森森地盯著被折断的笔,还有漏在桌面上的墨水看。

想起这些,艾尔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他跑出相当远的一段距离,确定那只地鼠跟不上来了,才停下来。他笑著对我说,‘嘿,小英雄,你可真勇敢!难道你打算用这g鼠尾草对付地鼠?’然後我抬起头,看到了他的脸。”艾尔陷入回忆,两眼亮晶晶的,“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可真是雄伟,他的一g睫毛就和我的人差不多长。几乎是一瞬间,我就陷入了爱河。”

马修,“……你的意思是,你的伴侣是巨人族里的一名男x,是吗?”

艾尔惊讶道,“啊……我之前没有告诉过您吗,真是抱歉。”

马修,“是的你没有。那……呃……”他没有处理过异种族间的情爱问题,突然觉得非常棘手。他下意识转动手中的笔,这才发觉鹅毛笔已经被自己折断了。他抬眼,发现笔记本上的“推荐书目:”这一条被一道横杠划掉。并多了一个箭头,指向他写的治疗方法中的第一条:行为治疗法。那枚箭头的左右两边一模一样长,深深透露出笔者的严谨与g毛。

马修当机的脑袋终於活了过来,自然地衔接了自己的话,“有关跨种族恋爱的书籍很少有涉及到x,这在魔物当中非常少见。”

“是的我知道,”艾尔仍然沈浸在回忆的幸福中,愉快地说道,“我和雷森的交往纯属意外,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真的。但是格里夫医生,如果让我看书恐怕有些困难,我不太擅长阅读那些方块字。如果您有其他意见,我真是求之不得!”

马修暗地里松了口气,说,“是的,我正要向你推荐其他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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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正躺在一片树叶上,树叶在世界上最平稳的河流上漂浮,缓慢地,轻柔地荡漾。温暖得像融化的黄油那般的阳光洒了你的满身,充满甜果气息的空气抚m著你的皮肤。”

马修用他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地说道。他的声音就像世上最柔软香甜的巧克力慕斯,你尝过一口,绝不想错过第二口。

艾尔正闭著眼睛,躺在铺著舒适软垫的火柴盒里,接受他的放松疗法。

马修,“想象阳光温暖了你的双脚,你的双脚彻底地放松,没有一丝负担。你的皮肤放松,变得敏感。你的指尖渴望著抚m。”他单手支著下巴,心不在焉地转动眼珠,看到桌子上出现了一只手,正用清洁咒清洁著刚才洒在桌面上的墨水。

“阳光缓慢地往上移动,温暖了你的双腿,你的每一寸皮肤都浸润在黄油一般的阳光里,彻底地放松,没有一丝负担。”他一边柔声说著,一边无聊地看著劳伦茨清洁桌子,“阳光里充满著欲望,它们透过你的皮肤,源源不断地渗入你的身体。小腿上的皮肤被唤醒,你的每一丝肌r,甚至每一g汗毛都在躁动,渴望著触碰。”

整整半个小时,马修帮助艾尔放松了全身──尽管他的全身才麽指那麽大──并看著劳伦茨从桌面一直清洁到地面,一寸一寸地施下清洁咒。当他终於完成了催眠放松法,他发现桌面已经!亮得像镜子一般,映出了他百无聊赖的脸。

“好了,睁开眼睛。”马修打了个响指,将艾尔从催眠中唤醒。这是一次成功的催眠,艾尔睁开眼後显得j神焕发,十分兴奋。

“我感觉b极了,”艾尔从火柴盒里站起来,大声说,“浑身充满著力量!而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胯间隆起的部分,不好意思地摊摊手,“这真是太奇妙了!”

马修微笑道,“这种程度的催眠十分容易,你学会了吗?在你与你的伴侣开始之前,建议为他做一次催眠,让他的身体为接下来的事做好准备。”

显然艾尔感觉刚才的催眠过程不错,他跃跃欲试,充满自信地说,“好的,我一定会尝试的!”

马修,“频率为每周两次。记住,当你们双方的感觉都不错时,才将事情进行下去。然後这里是第二个治疗方法,艾尔,把你们每一次的过程详细地记录下来,写在x爱日记本里。记得,是详细过程。我建议下次诊疗时间为一个月後,让我们来看看效果。”

艾尔离开後,马修听到了身後一声冷笑。刚刚清洁完桌面的劳伦茨先生心满意足地扯了扯手套指尖,空中露出了他的嘴唇。

“你是在轻视我的工作吗,赫伯特?”马修问道。

“不,”劳伦茨说,“对於你出挑的应变能力,我感到佩服。”

“好啦,别取笑我,”马修求饶地举起双手,“要知道这个我可没经验。好在他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用来了。”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准备搭腔,劳伦茨的嘴唇消失了,露出了一双靴子。至於这不靠谱的英国佬究竟是对“跨种族恋爱”没经验,还是对其他方面没经验,谁在乎呢?

☆、麽指先生与男友的x欲障碍治疗(3)

一个月後,小人族的艾尔勤勤恳恳地扛著他的树叶日记本,再次离开他鸟语花香的家园,从国王湖跋山涉水来到了阿尔卑斯山北麓的劳伦茨堡,参与他深以为然的心理治疗。

当马修见到鼻青脸肿的艾尔时,他抬起了眉毛,惊讶地说道,“我的天,艾尔,发生了什麽?你的脸快肿成一个蚊子包了。我想比起看心理医生,你可能更需要报警。”

艾尔的嘴角肿著,不太方便说话,含含糊糊说,“不……没您想的那麽糟糕,格里夫医生。请看我的日记本,我记录了一切。”

马修怀揣著不安的心情接过了那本用枯叶缝制的日记。他不得不感叹了小人族闻名遐迩的j湛手艺,然後掏出了他在书房发现的沈甸甸的老式放大镜。他邀请艾尔坐下,後者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橡皮的边坐下,显然他的屁股也受了伤。

马修戴起眼镜,在放大镜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翻开树叶日记,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起来。

第一周 第一次

今天我尝试催眠雷森,大约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坐起来,面红耳赤地朝我发脾气说,“我已经受够了艾尔,你能不能停止说这些不中听的下流话!”

补充:已经给格里夫医生发了信使小j灵求助

第一周 第二次

今天我再次尝试催眠雷森,我减少了他认为的“下流话”(致格里夫医生:我觉得那些话x感极了!)但他坚持背对著我。快结束的时候他竟睡著了!这令我很沮丧,我真心希望“想做爱”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第二周 第一次

今天我告诉雷森他得坚持住。在一番掏心掏肺的谈话(最近我们每隔一个月都得来一次这样的谈话,但我总看不到事情好转)後,雷森表示他愿意配合。整个催眠过程他都打起了j神,最後因为太j神了,他压g没有被催眠!

补充:今天收到了格里夫医生的信使j灵,三天後我会尝试更正确的催眠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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