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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进叹了口气,拖著赵力来到厨房,指著墙角:“我**都给你抓好了,你开始做吧。”

“放心,我不是吃人的鬼,我只爱吃菜,你快做。”汪进又变出一盏亮著灯芯的煤油灯。

赵力抖著四肢,在汪进的逼视下提刀杀**。等他把葱花都切好了,终於镇定下来。自己遇到的这个鬼可能真是不害人,就是馋嘴。

而後,赵力的动作就利索起来,不一会儿一锅烧**一锅烙饼就做好了。

用大碗盛上,赵力道:“做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汪进眼珠子快掉进烧**里去了,他摆摆手:“走吧走吧。”

赵力飞快地窜到卧房里,用被子蒙住头,两耳留意著房里的动静。馋鬼果然没跟来。松下一口气,赵力渐渐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力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小饭桌上和锅里的烧**一点不剩,烙饼只剩下一小块。霍!可真是个胃口大的鬼!赵力还在烧**碗旁发现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他想了想,拿起它放进了大橱子的最底下。

带著扁担,赵力便去村里挑猪去了。

这天他忙到了天黑才消停下来,倒了热水泡脚,他舒服地仰脸倒在床上。

“今天我要吃干煸豆角。”一声温润的声音闯进来。

赵力一挺腰坐起来,面前站著昨晚的馋鬼。怎麽又来了?赵力对馋鬼道:“你说给做就给你做?”

汪进眼角瞟下大橱子:“五十两银子只够一顿烧**的吗?”

他怎麽知道我把钱放那儿了?赵力大惊,知道自己始终斗不过一只鬼,只好擦干脚去厨房做饭。

这次他抱著上臂坐在小饭桌旁看著馋鬼吃。我做的饭这麽香吗?赵力拿起筷子想夹起豆角尝尝。筷子刚碰到,就被另一双筷子打掉了。馋鬼瞪他:“这都是我的!”

赵力觉得好笑,同时觉得馋鬼这副模样像个小孩子,说不清是可爱还是可恶。

时间长了,赵力觉得睡眠严重不足,他只好在傍晚时就开始做饭,饭菜都是馋鬼前一晚要求的样式。然後天一黑,馋鬼便飘来吃食了。

赵力觉得自己像在养一只任x的猪。

他本可以在馋鬼来之前自己先吃,这样就可以避开馋鬼。然而他试了几次後心里不对味──他发现他喜欢和馋鬼一起呆著。等他消化了这个念头後,他又开始想,馋鬼喜欢和我一起呆著吗?

於是这天他在馋鬼狼吞虎咽r汤泡饭时问:“馋鬼,你喜欢吃我做的饭?”

汪进点头,同时手口动作一刻不停。

“那你喜欢和我一起吃饭吗?”

汪进停了一下动作,嗫嚅道:“还行,就是你身上血腥味有点重。”

赵力黑了脸。他不是因汪进说他身上有血腥味不喜,他原本就是杀猪的,身上有味儿正常。他是因为‘还行’两个字。他没读过书,但是脑袋并不笨,他大概知道汪进只当自己是个会做饭的屠夫。赵力觉得脑袋有点晕,他对汪进道:“你吃著,我去睡了。”

汪进从进食之间腾出点空:“你不是还没吃完吗?”

“不吃了。”赵力摆手。

汪进近日觉得自己的食欲有所减弱,这在他之前无论是人是鬼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可现在发生了,他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杀猪的不和他一起吃饭了。想到这一层,他又忆起杀猪的那晚问他的话。此时,他的榆木脑袋忽然开了窍。他先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踌躇一阵,才从厨房飘进汪进的卧房。

油灯如豆,却照亮了整个房间。杀猪的正在看一副画。画上是个标致的女儿家。

汪进问:“这是谁?”

赵力答:“刘婆给我找的姑娘家。”说完仔细盯著汪进的脸。

汪进心里一塌,他一句话断成几截:“那、那恭喜你、你啊。”

赵力见他神情有些慌乱无助,心下大喜,正要抓住他的手诉说衷肠,谁知面前的人影忽然不见了!

汪进狂飞到墓地里,正遇著在外乱荡的秦丕。

他扑过去哭道:“秦丕,你帮我投胎去吧,我要投胎成猪……呜呜呜……”

秦丕的脸上僵住,哪有人要投胎成猪的?

汪进径自哭道:“我心里疼得紧,还不如投胎成猪让他宰了!呜呜呜……”

秦丕嫌弃地推开他,用衣袖擦去肩头的眼泪鼻涕,然後问清了缘由。他二话不说,拎著汪进的领子找到赵力家。

“杀猪的,杀猪的,我给你送猪来杀啦!”说著把汪进扔到赵力床上。

赵力本来就因汪进跑掉了心里一团乱没睡,这时见到汪进被人带过来,一把搂住了。两人四目相对,嗫嚅著嘴唇却没吐出一字来。

秦丕见他俩这傻模傻样,不耐烦道:“这只鬼是他见你要看姑娘的画心里疼,谁要投胎为你做猪,你看著办吧。”说完秦丕消隐而去,继续游荡。

赵力听了这话惊喜不已,他把汪进由於难堪而地下的头抬起来,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馋鬼,是刘婆硬把画拿给我看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汪进想了半天想不出话来,他硬逼出来一句:“我、我今晚的饭还没吃完呢。”

赵力狠亲了下他的嘴唇:“做了这麽久的饭给你吃,你也该让我吃了!”说完就把鬼扑倒在床。一夜恩爱缠绵,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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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样,我做了桩好事吧?”秦丕得意道。

“你也就喜欢撮合男子与男子这类有悖伦常的因缘。”李执避开他凑上来的嘴唇。

秦丕嘻嘻笑:“既是因缘就是命定的,连伦常都拦不了。”

“就你歪理多。”

“啵”得一声,秦丕还是得了次手。

第九章 清风

仲清风的名字叫清风,在这个名字被频繁使用以前,还是挺风雅的,让人闻之联想使这名字的人怕是儒雅豁达,润人如风。如果仲清风不嗜酒如命的话,是很符合这个名字的。

在仲清风活著的时候,他那些狐朋狗友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喝的,於是他就有点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他时常独自拎个大酒壶爬到屋顶上,看一眼月亮喝一口酒,他倒不是要刻意培养诗人情怀,他只是在清空自己对一些事的燥郁与不满。从屋顶上下来,他便又是旁人眼里温润如玉、大度优雅的仲清风了。

那夜他酒喝了半壶,忽然降了小雨。他那时还有点愤懑,便不顾雨点,又喝了一会儿。待他要下去时,脚下一滑,跌落下去。本来这屋顶也没多高,只是他歇了运,掉下去把脖子扭断了,当场断了气。

发现自己死了,仲清风自然不免抱怨老天不公,然而抱怨了一阵也就释怀了。他x子有些淡,觉得能每夜游荡时不时偷偷看望下家人比去地狱好得多。只一样让他有所不满──缺酒喝!儒雅公子做惯了,他一时没想起自己是鬼,可以任意去谁家酒窖偷都不会被抓到。可时日长了,他终是乃不住嗜酒馋虫,在一夜路过一家他生前常去的酒楼时,他被酒香味勾了进去。

随著跑堂的走,他很快飘到了酒窖。待跑堂的离开了,他一挥衣袖,点亮了墙角的油灯。凭著老练的鼻子,他拿起一坛酒,拿开酒盖凑过脸仔细品闻,果然是他最爱的新丰酒!踌躇片刻,他一狠心,已经是鬼了,讲究什麽偷与不偷!仰头便是一大口。久违的火辣混著清香席卷了他的口舌肠胃。舒服!他咧嘴笑,正待要再灌一口,眼角瞟到一抹人影。不,是鬼影!因为方才他身边并无旁人,能做到无声无息忽然出现的,十成十是鬼了。

仲清风不慌不忙,把酒坛托在手上,对眼前这个未脱稚气的少年鬼道:“是鬼?”

少年鬼点头,明亮的双眼直勾勾地盯著他手里的酒坛。t

“你想喝?”仲清风眼睛看向手中的酒坛。

少年继续点头,顺便咽了口口水。

仲清风自然是不舍,但是他难得遇到游魂,有结交之心,所以他对少年道:“我先来的,这酒自然归我,但是你想喝我也可以给你分一些。”

少年欢喜非常,他不禁摩擦手掌,眼中的明亮更甚。

仲清风看著少年的神态,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他拉著少年的手臂:“走,我们换个地方喝。”

两只鬼大摇大摆地从酒楼大堂穿过,少年趁人不注意时,还顺走了两只酒碗。

真机灵的小鬼。仲清风暗想。

少年跟著他走了半晌,终於忍不住道:“咱们去屋顶喝吧,那里喝著好。”

仲清风声音沈了下来:“绝对不去。”

“为什麽?”

“我就是从屋顶上摔下来摔死的。”

少年噗地一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直喊肚子疼。

仲清风微皱眉头,耐著x子等他笑完,然後拉著他快速飘到一座凉亭里。

从少年手里接过酒碗倒满酒。t

“你是怎麽死的?”仲清风问少年。

少年先喝了一大口酒,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後才答道:“我是得了怪病死的。肚子疼了三天就死了。”

仲清风瞧他小小年纪,馋酒馋成这样子,很有些可爱。他也喝了一口酒,醇香入腹,满口余甜。

“你是我死後遇到的第一个游魂。”仲清风道。

少年惊讶抬头:“你才死没多久吗?”

“一个多月。”

少年先是沈默一阵,而後忽然问:“你几岁?”

仲清风一愣:“二十有一。”

“哈哈!”少年笑得手舞足蹈,“我比你大!快叫我哥哥!”

任是淡如仲清风也难理解少年的幼稚劲。他把自己的酒满上:“你死了几年?”

“七年了,我死的时候十五,现在刚好比你大一岁,快点,我还没被人叫过哥哥呢!”少年便从他手里抢过酒坛边嚷道。

“小鬼。”仲清风嘴里吐出两个字。

少年一愣,随即有些生气地跳起来,他一脚踏著石凳,一手指著仲清风:“你、你、你!不许叫我小鬼,你明明比我小!”

仲清风平日不大起波澜的情绪此时异常兴奋,他伸手m著少年的头顶,作出一副调笑的样子,“你看看你自己,不是一副小孩的样子?”

少年气鼓了腮帮子,正要发作,眼前那鬼却忽然消隐,连带石桌上的酒坛子。他目瞪口呆,差点被气哭。

仲清风像被一g若有若无的线牵著似的,每夜忍不住到酒楼等那少年。一见到他就要逗他,看他咋咋呼呼地和他生气,他心里就高兴。比活著的时候还高兴。

“你把松醪酒藏哪儿去了?!这酒窖好容易出现的酒,我循著味儿过来的,这会儿突然消失了,肯定是你藏的!”少年气鼓鼓地质问仲清风。

仲清风道:“被我刚才一口气喝了。”

少年气红了眼,他在酒窖等了一年才等到的松醪酒!他冲到仲清风面前闻味道,果然味道很浓!

在少年还来不及对他动手时,仲清风忽然叼住了少年的嘴唇。少年的惊讶地张嘴,仲清风又把舌头探进去。

仲清风吻得正欢,舌头忽然被人狠狠咬住,身体也被大力推开。仲清风稳住身形,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想喝松醪酒吗?我嘴里还有余香。”

少年被他这话弄红了脸,他忽然不敢看对方含著笑意的眼睛。脚下生风蹿过去踢了仲清风一脚,然後便跑了个无影无踪。

仲清风莞尔一笑,舌尖处还残留著少年的味道。

“仲清风儒雅?我怎麽只觉得他是色鬼流氓?”李执拍掉掰他手指玩的那双手。

秦丕道:“人一旦面对喜欢的人,情绪就会波动很大,很容易表现出不似本x的样子来。”秦丕笑著看李执,“我就是这样的,你信不信?”

李执心里一跳,眼神闪躲著:“不信!你本质上就是死色鬼,要不然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麽?”

秦丕疑惑道:“我哪里这样?”

“你敢说你见到元新不是这样?”

秦丕了然,他对著李执嘻嘻笑:“那不一样,我是被他容貌震住了,对著你,我是心里也走不能动了。”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动听,得意著就要撅嘴亲李执的嘴唇。然而被一个大嘴瓜子止住了得逞的脚步。秦丕怨念。

李执被他像小狗似的幽怨眼神逗乐了:“行啦行啦,快讲吧。”

庞晓在酒窖里抱著松醪酒,一口一口喝著。没了臭鬼和自己抢著喝,酒忽然不那麽香了。他好半晌才喝完,依靠著诸多酒坛子打酒嗝。打出来的都是松醪酒的香味,和那晚臭鬼嘴里的味道一样,话说臭鬼一点都不臭,还挺好闻的……

呸呸呸!想那臭鬼作甚!y棍!

“骂我什麽呢。”润玉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庞晓吓了一跳,刚从嗓子眼升起的酒嗝硬生生被压下去。

“你、你、你,怎麽找来的?!”庞晓瞪大眼睛指著仲清风。

仲清风道:“城里除了嘉云酒楼就属这兴y酒楼的酒最好,你不到嘉云酒楼去了,自然是上这儿来了。”

庞晓:“不管你是怎麽找来的,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仲清风上前一步:“为什麽?”

庞晓扭过头:“你是y棍。”

“亲你一下就成y棍了?那这样呢?”仲清风搂住他的腰,手从他的衣襟伸进去,捏住一处再摩擦两下。

庞晓被他的动作吓到了,他哪里经过情事,脑子里混乱不堪,下意识就伸手在仲清风脸上扇了一巴掌。

仲清风脸上一点都觉不出疼,但是心里却抽地一痛。看来小鬼真的不能接受自己。他止住动作,默默把手伸出来,替庞晓掩好略略凌乱的衣襟,便消隐而去。

庞晓盯著自己方才伸出去的手,良久地站在原地。

仲清风又成了孤零零的游魂,他再不去酒窖了偷酒喝,仿佛他对酒的嗜癖被庞晓的一巴掌打了个散碎,再提不起兴趣。他终日瞎晃荡,有时偷偷回家看他嫂子新添的小侄女。婴儿总是任x的,要不到想要的,便长著无牙的小嘴大哭。他偷瞧了小侄女好多遍後,才猛然醒悟,他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庞晓的影子。想到这一层,他有些怪自己无能忘却,便快速飘离 了小侄女的房间,再不曾去看过。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他们没在一起?”李执有些紧张。

“你听著,下面还有,仲清风命好著呢!”

仲清风从秦丕处下棋回来,坐在坟头发呆。

低得快要听不见的声音传来:“臭鬼。”

仲清风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把鬼抱住了。

“臭鬼,你怎麽不找我了?”怀中鬼甕声甕气地质问著。

“怕你不要我。”仲清风抚著小鬼的背,轻声道。

庞晓挣开他的怀抱,抓起他的右手伸到自己怀里:“给你m,你别不找我,酒都没味道了。”

仲清风心中一暖,亲了下庞晓的眉心,然後不客气地捻住一小点,捏、摩、转、弹,最後是舔、咬…………

两只鬼大口喝酒,同时感叹道:“酒又香啦!”

庞晓跳到仲清风背上咬他的耳朵:“臭鬼,你说我们哪一天被鬼差抓去怎麽办?”

仲清风一只手托住他,一只手拍他的屁股:“就会说丧气话!不过这不怕,怕的是我们其中一人要先走…………”

庞晓揉他的脸,思考起来。

仲清风转头,庞晓自然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仲清风眼中笑意流转,他道:“要是你先走,我就托梦给家人,让他们请高僧超度我投胎,来生找你去!”

庞晓毫不犹豫道:“我也是!”双脚用力一夹,口中叫道:“驾──”

小坏蛋!仲清风依著他的意思快速飞起来,犹如一匹快乐的好马!

第十章 沈逢

周卜带著江越到秦丕李执这里串门。李执许久没和秦丕以外的人说话,自然是欢迎。尤其和周卜谈得来,江越话不多,只爱坐在那里听周卜讲话。

周卜讲著讲著把李执拉屋外去,说要带李执散步。秦丕不置可否,江越只稍微担心与秦丕没话说,但他一向听周卜的,因而放他们去了。

李执不知周卜要作甚,他只跟著周卜走。周卜忽然转过身对李执笑:“秦丕对你好不好?”

李执缩了缩肩膀,觉得这只鬼笑得不怀好意。他道:“还行。”

周卜道:“有些话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你,秦丕在阳世间时间不多了,未必有你活得长,你莫要因为他是游魂就以为他不知时光飞逝,不付真心。”

“他为什麽时间不多了?上次傻鬼也曾说他会折y寿……”

周卜犹豫片刻道:“告诉你也无妨,秦丕是百世y魂。就是说他如常人一样会生老病死,但是要历经百世,每一世的记忆是连续的。我不知道他这是第几世,他从不曾提起。”

“百世y魂?那百世之後会如何?”李执刚等周卜的话音落下就急忙问。

周卜瞧出了他的关心,暗自欣慰,不枉秦丕那只滥好鬼付出的情意。他摇摇头:“我不清楚,关於百世y魂的来由去处我并不清楚,毕竟这是多少年出一次的鬼魂。”

李执低头看著脚下的地面,回想秦丕过往行为,忽然问:“你可曾见过秦丕走过这百米地外?”

“没有……难道他被困在此地?”周卜发现自己从未见过秦丕离开这个地方!

李执皱眉:“他不知瞒了我多少!”

周卜追问:“你以何种身份让他不瞒你呢?”

两人回到小院,院里一人一鬼正摆著盘棋较量。李执周卜凑过去看,只见两人势均力敌,都在苦思棋路。

秦丕对周卜道:“你家男人真不耐,比仲清风下得好多了。”

周卜道:“那是自然,江越聪明著呢!”

“德x!”秦丕翻白眼。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场黑白杀伐才得意终了。秦丕撵手下败将和他家的鬼走:“去去去,我还得给小美人讲故事呢。”

江越输了,周卜难免有些悻悻,他对秦丕道:“你这故事可讲到什麽时候是个头啊。”言下之意是,他要把李执追到手──难。当然,他这话只是想刺激刺激秦丕罢了,他觉得李执对秦丕是挺关心的。

秦丕听了更烦这对恩爱人鬼,尤其是那只鬼,一挥衣袖施起法术,让他俩立马滚蛋。

李执怀著心事听秦丕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沈逢是涡河上的船夫。从他祖父起就漂在这条河上,三代人的生活与河流融在了一起。沈逢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要做船夫的,他是逆来顺受的x子,当父母亲有意无意告诉他长大要做船夫时,他甚至有些高兴,因为这样他就不必自己选择,选择总是有冒险x的。

他对童年的记忆多也是离不开这河,他坐在父亲的船上,看野鸭与水面下的鱼,有时也会与船客搭话。船客会忍不住捏他被太阳晒得红润的小脸蛋,然後用外地或本地的方言道:“小孩长得真喜人。”

他那喜人的长相留到了成年,有时会有被爹娘带著渡河的姑娘家红著脸不敢看他。他装作不知,只安安稳稳地划他的船。他并非情窦晚开,而是他心上装了人,或者不能说是人。

那日虽在春天上,但太阳竟赶上夏天那般烈。天热,渡河的人也少。沈逢用chu绳把船系桩子上,自个儿坐在船边上,脚伸到河水里划拉。水声哗哗地,热闹却让人感觉清凉,有只不怕人的大白鱼尾巴扫过沈逢的小腿,有些痒。沈逢笑,他还没见过这样胆大的鱼。他跳下去想抓住它,然而没站稳跌了下去,饶是岸边水浅,沈逢仍是浑身湿了个透,他抹了把脸埋下头细看,大白鱼还在他不远处,欢实地摇摆尾巴,仿佛在笑他。沈逢有些气,抬脚踢水,水花子溅出老高,那大白鱼见势不妙,快速摆动尾巴游得飞快,走了。

沈逢盯著贴著皮肤的衣服,得赶快换掉。又要别娘骂,被二弟笑了,都怪那大白鱼!

日子仍旧平缓地过,确切地说,什麽日子被沈逢过起来都是平淡悠缓的。然而在平淡中仍有些不同的地方──一只大白鱼和他闹上了。

每当沈逢把双脚放在水里取凉时,那大白鱼就摇著肥美又灵活的身子来凑热闹。他一会儿嘬下沈逢的脚趾,一会儿把尾巴伸进沈逢的脚趾缝里瘙痒,一会儿用滑溜溜的鱼身在沈逢小腿上蹭。沈逢一有要抓他的动作,他便摇摆著大尾巴,咻得游走了,真当‘飞鱼’二字。沈逢拿它有些无可奈何,然而哪天大白鱼没来骚扰他一番他又觉得少了些什麽。

盛夏时分,水光潋滟,菖蒲油绿,岸边树丛里的蝉鸣声沸腾得很,更将这个世界衬成了大蒸炉。

沈逢窝在船篷里午睡,醒来时被面前人吓了一跳。

“请问,公子是要渡河吗?”沈逢连忙起身,顺便用桌凳上的湿毛巾擦了下眼睛。

那人笑道:“是,麻烦小哥渡一下。”说话人长得一副好面容,红唇齿白,尤其皮肤生得夺目,白润如玉,沈逢甚至怀疑,日光一照,这皮肤能发光!

他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他方才盯著人看久了些。答应一声,他便去船头解开船绳。拿起长杆在岸上一撑,小船便破开绿波滑行开来。他正边习惯x地撑杆,边想著船客好看的笑容,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

沈逢吓了一跳,连船都忘记划了,讶异地看著笑得捂住肚子的船客。他方才以为船客是位温文尔雅的书生雅士,怎麽现下笑得如此、如此没有形象!

等了好半晌,船客才止住笑意,他眼里跳动活泼灵动的光芒:“你果然被我骗到了!”

骗到?沈逢迷茫,他和这位船客认识吗?

船客自顾自坐在船边上,脱了鞋袜,一双白皙的脚丫探入水里:“你时常用脚踩水,原来是这样的感觉,确实舒服。”

沈逢呆愣住,这唱得是哪一出?

船客笑著看他:“我是那只大白鱼。”沈逢除了惊诧,只看得到船客的皮肤,在阳光下果然发了光!

船客瞧他没法应,单是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他继续解释道:“我今日刚修成j,就找你来啦!”

成j?大白鱼?成j?!大白鱼?!沈逢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成了j的大白鱼站起身,光裸的脚在沈逢的小腿上磨蹭。他在沈逢耳边道:“原来化成人蹭感觉也挺好。”

沈逢被他蹭出了情动,他脸上烧了起来,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大白鱼,大白鱼落入水中,却并不狼狈,他身躯扭动,姿态像极了游鱼。不,他就是只鱼。

大白鱼顶著让沈逢不大敢看的一张脸,对他道:“小船夫,莫害羞。”

沈逢一时不知怎麽动作,他索x拿起杆子使劲一撑,把白鱼j甩在了身後。可他哪里能在河上甩掉一只鱼j!鱼j边跟在船边,边和他说些话。“小船夫,我很喜欢你”,“小船夫,你叫什麽名字”,“小船夫,你觉得我人形好不好看” ,“小船夫,你做我伴侣吧”。诸如此类,让沈逢的耳朵避无可避。

自此沈逢再没甩开这只鱼j,甚至连晚上他睡在屋里,鱼j都会溜去和他说话。沈逢有些喜也有些怕。喜的是他喜欢这缠人闹腾的鱼j,怕的是他与鱼j都是男子,或者说他是男子,鱼j是雄x,况且鱼j是鱼j,还不是人。他生x怯懦,喜安惧危,他怕经不住世俗洪流的冲打,他也不愿遭受冲打,平平淡淡才是生活。该赶大白鱼走,他会遇到喜欢的同类的,他想。

於是他向父亲提出不再做船夫,他要跟镇上的方郎中学医。他父亲惊讶自己木讷的大儿子会突然想换行,沈逢的母亲劝他,说大儿子也该改改x子了。沈父思考良久便同意了。

沈逢终日黯著眼神跟在方郎中身後学医。一年後方郎中终於让他独自上山采药,他有些高兴地去了。他来到山脚的小溪旁,看著水里的几尾小鱼,第千百次地想起大白鱼。不知他是不是有了鱼伴侣了。他从篓子里抓出一小把米扔入溪中,很快那几尾小鱼便聚拢过来吃食。沈逢笑了笑,整了下篓子便上山寻药草。

沈逢小心地下了身子去够八角香,然而脚下一滑,他掉了下去!在一阵天旋地转後,沈逢撞到地上,死去了。

於河坐在河岸的船上,饮著人类酿出来的酒,低著头看被自己的脚划得混乱的水。一年了,小船夫还是没回来。他正要化成鱼身离去,水面上被水波皱得破碎的一抹影子止住了他。

他仿佛有所知觉,缓慢得回过头,生怕水里的影子是自己的幻觉。

所幸不是,他看到小船夫看著他,脸上挂著泪。

“你回来啦。”他轻声道。

沈逢附身从後面搂住他的背:“嗯,你在等我?”

於河咧嘴笑:“等得头都快白啦!”他忽然止住话头,转身仔细看小船夫:“你成鬼魂了?”

“嗯,摔下山死了……你嫌弃麽?”

於河亲了下他的嘴唇:“怎麽会!你是鬼才好呢,我们可以一起过很长的时间。”

沈逢回亲了他的嘴唇:“对不起。我再不会了。”

於河把他扑倒在船上,脸庞被月光照得雪白:“会我也不让!”说著就吻住身下人的嘴唇,舌尖探了进去。沈逢搂住他的脖颈。

於河的右脚屈起,磨蹭沈逢的腿,就像它是大白鱼那会儿那样。沈逢被他蹭出一声呻吟:“嗯……”

於河拉开他的衣襟,发起攻势。进入的时候,於河情潮难耐,对沈逢道:“小船夫,叫我的名字。”

沈逢不确定地开口:“大……大……白鱼?”

“噗──”於河把头埋在他x口笑。

沈逢本来就被情事弄得红润的脸更加红了,他扭开脸道:“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於河抓住他的手指轻了一口:“我叫於河。”

如果你这时走在涡河的这个渡头边,必会听到摇晃的船里传来令人销魂的呻吟句子,句子中只有两个字──於河。

李执听完故事後并没有对它发表看法,他反而突然问秦丕:“你是百世y魂?”

秦丕一愣:“周卜告诉你的?”

“你这是第几世?百世完了会发生什麽?”

秦丕化去脸上的僵硬,嬉笑道:“我离百世过完还早著呢!小美人,你这辈子我都会缠著你~”说完,在李执腰上捏了一把。

李执忘了躲。他不傻,知道秦丕说的未必是实话。他此刻转脸看面前嬉笑的这只鬼,忽然抱住他,他道:“色鬼,你别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