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1/2)

“你是杀人犯!”乌苏娜每次听到他的横行霸道,都向他叫嚷。“奥雷连诺知道的

时候,他会枪毙你,我第一个高兴。”然而一切都是枉然。阿卡蒂奥继续加强这种毫无必要的酷烈

手段,终于成了马孔多不曾有过的暴君。“现在,镇上的人感到不同啦,”阿·摩

斯柯特有一次说。“这就是自由党的天堂。”这些话传到了阿卡蒂奥耳里。他领着

一队巡逻兵,闯进阿.摩斯柯特的住所,砸毁家具,抽打他的几个女儿,而把过去

的镇长沿着街道朝兵营拖去。乌苏娜知道了这伴事情,非常惭愧,狂喊乱叫,愤怒

地挥着树脂浸透的鞭子,撒腿奔过市镇;当她冲进兵营院子的时候,士兵们已经站

好了枪毙阿·摩斯柯特先生的队列,阿卡蒂奥准备亲自发出“开枪”的命令。

“你敢,杂种!”乌苏娜叫道。

阿卡蒂奥还没清醒过来,她已拿粗大的牛筋鞭给了他一下子。“你敢,杀人犯

,”她喝道。“你也杀死我吧,你这婊子养的。那样,我起码用不着因为喂大了你

这个怪物而惭愧得流泪了。”她无情地追着阿卡蒂奥抽打,直到他躲在院中最远的

一个角落里,象蜗牛似的蜷缩在那儿。绑在柱子上的阿·摩斯柯特先生已经失去知

觉,在这之前,柱子上挂着一个被子弹打穿了许多窟窿的稻草人。行刑的小伙子们

四散奔逃,生怕乌苏娜也拿他们出气。可她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阿卡蒂奥的制服已

经扯破,他又痛又恼,大声狂叫;乌苏娜把他撇在一边,就去松开阿·摩斯柯特先

生,领他回家。但在离开兵营之前,她把戴着脚镣的犯人都给放了。

从这时起,乌苏娜开始掌管这个市镇。她恢复了星期r的弥撒,取消了红s臂

章,宣布阿卡蒂奥轻率的命令无效。乌苏娜虽然表现勇敢,心中却悲叹自己的命运

。她感到自己那么孤独,就去找被忘在栗树下的丈夫,向他无用地诉苦。“你瞧,

咱们到了什么地步啦,”她向他说;周围是六月里的雨声,雨水很有冲毁棕榈棚的

危险。“咱们的房子空啦,儿女们四分五散啦,象最初那样,又是咱们两人了。”

可是,霍·阿·布恩蒂亚精神错乱,对她的抱怨听而不闻。最初丧失理智的时候,

他还用半通不通的拉丁语说说r常生活的需要。在短暂的神志清醒当中,阿玛兰塔

给他送饮食来的时候,他还向她诉说自己最大的痛苦,顺从地让她给他拨火罐、抹

芥末膏。可是,乌苏娜开始到栗树下来诉苦时,他已失去了跟现实生活的一切联系

。他坐在板凳上,乌苏娜一点一点地给他擦身,同时就谈家里的事。“奥雷连诺出

去打仗,已经四个多月啦,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消息,”她一面说,一面用抹了

肥皂的刷子给丈夫擦背。“霍·阿卡蒂奥回来了,长得比你还高,全身刺满了花纹

,可他只给我们家丢脸。”她觉得坏消息会使丈夫伤心,于是决定向他撒谎。“你

别相信我刚才告诉你的话吧,”说着,她拿灰撒在他的粪便上,然后用铲子把它铲

了起来。“感谢上帝,霍·阿卡蒂奥和雷贝卡结婚啦,现在他们挺幸福。”她学会

了把假话说得十分真,自己也终于在捏造中寻得安慰。“阿卡蒂奥已经是个正经

的人,很勇敢,穿上制服挺神气,还配带了一把军刀。”这等于跟死人说话,因为

已经没有什么能使霍·阿·布恩蒂亚愉快和悲哀了。可是,乌苏娜继续跟丈夫唠叨

。他是那么驯顺,对一切都很冷淡,她就决定给他松绑。松了绳子的霍·阿·布恩

蒂亚,在板凳上动都不动一下。他就那么r晒雨淋,仿佛绳子没有任何意义,因为

有一种比眼睛能够看见的绳索更强大的力量把他拴在粟树上。八月间,大家已经开

始觉得战争将要永远拖延下去的时候,乌苏娜终于把她认为真实的消息告诉了大夫。

“好运气总是跟着咱们的,”她说。“阿玛兰塔和摆弄自动钢琴的意大利人快

要结婚啦!”

在乌苏娜的信任下,阿玛兰塔和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的友好关系确实发展很快

;现在,意大利人来访时,乌苏娜认为没有心要在场监视了。这是一种黄昏的幽会

。皮埃特罗·克列斯比总是傍晚才来,钮扣孔眼里c一朵栀子花,把佩特拉克的十

四行诗翻译给阿玛兰塔听。他俩坐在充满了玫瑰花和牛至花馨香的长廊上:他念诗

,她就绣制花边袖口,两人都把战争的惊扰和变化抛到脑后;她的敏感、审慎和掩

藏的温情,仿佛蛛网一样把未婚夫缠绕起来,每当晚上八时他起身离开的时候,他

都不得不用没戴戒指的苍白手指拨开这些看不见的蛛网,他跟阿玛兰塔·起做了一

个精美的明信画片册,这些明信画片都是他从意大利带来的。在每张明信片上,都

有一对情人呆在公园绿树丛中的僻静角落里,还有一些小花饰……箭穿的红心或者

两只鸽子用嘴衔着的一条金s丝带。“我去过佛罗伦萨的这个公园,”皮埃特罗·

克列斯比翻阅着画片说。“只要伸出下去,鸟儿就会飞来啄食。”有时,看到一幅

威尼斯水彩画,他的怀乡之情会把水沟里的淤泥气味和海中贝壳的腐臭昧儿变成鲜

花的香气。阿玛兰塔一面叹息一面笑,并且憧憬着那个国家,那里的男男女女都挺

漂亮,说起话来象孩子,那里有古老的城市,它们往r的宏伟建筑只剩下了在瓦砾

堆里乱刨的几只小猫。皮埃特罗·克列斯比漂洋过海追求爱情,并且把雷贝卡的感

情冲动跟爱情混为一谈,但他总算得到了爱情,慌忙热情地吻她。幸福的爱情带来

了生意的兴隆。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的店铺已经占了几乎整整一条街道,变成了幻

想的温室……这里可以看到精确复制的佛罗伦萨钟楼上的自鸣钟,它用乐曲报告时

刻;索伦托的八音盒和中国的扑粉盒,此种扑粉盒一开盖子,就会奏出五个音符的

曲子;此外还有各种难以想象的乐器和自动玩具。他把商店j给弟弟布兽诺·克列

斯比经管,因为他需要有充分的时间照顾音乐学校。由于他的经营,各种玩物令人

目眩的上耳其人街变成了一个仙境,人们一到这里就忘掉了阿卡蒂奥的专横暴戾,

忘掉了战争的噩梦。根据乌苏娜的嘱咐,星期r的弥撒恢复以后,皮埃特罗·克列

斯比送给教堂一架德国风琴,组织了一个儿童合唱队,并且教他们练会格里戈里的

圣歌……这给尼康诺神父简单的礼拜仪式增添了一些光彩。大家相信,阿玛兰塔跟

这意大利人结婚是会幸福的。他俩并不催促自己的感情,而让感情平稳、自然地发

展,终于到了只待确定婚期的地步。他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乌苏娜心中谴责自己

的是,一再拖延婚期曾把雷贝卡的生活搞得很不象样,所以她就不想再增加良心的

不安了。由于战争的灾难、奥雷连诺的出走、阿卡蒂奥的暴虐、霍·阿卡蒂奥和雷

贝卡的被逐,雷麦黛丝的丧事就给放到了次要地位。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相信婚礼

非举行不可,甚至暗示要把奥雷连诺·霍塞认做自己的大儿子,因为他对这个孩子

充满了父爱。一切都使人想到,阿玛兰塔已经游近了宁静的海湾,就要过美满幸福

的生活了。但她跟雷贝卡相反,没有表现一点急躁。犹如绣制桌布的图案、缝制精

美的金银花边、刺绣孔雀那样,她平静地等待皮埃特罗·克列斯比再也无法忍受的

内心煎熬。这种时刻跟十月的暴雨一块儿来临了。皮埃特罗·克列斯比从阿玛兰塔

膝上拿开刺绣篮于,双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我不能再等了,”他说。“咱们下个

月结婚吧。”接触他那冰凉的手,她甚至没有颤栗一下。她象一只不驯服的小野兽

,缩回手来,重新g活。

“别天真了,克列斯比,”阿玛兰塔微笑着说。“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皮埃特罗·克列斯比失去了自制。他毫不害臊地哭了起来,在绝望中差点儿扭

断了手指,可是无法动摇她的决心。“别白费时间了,”阿玛兰塔回答他。“如果

你真的那么爱我,你就不要再跨过这座房子的门坎。”乌苏娜羞愧得无地自容。皮

埃特罗·克列斯比说尽了哀求的话。他卑屈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整个下午,他都

在乌苏娜怀里痛哭流涕,乌苏娜宁愿掏出心来安慰他。雨天的晚上,他总撑着一把

绸伞在房子周围徘徊,观望阿玛兰塔窗子里有没有灯光。皮埃特罗·克列斯比从来

不象这几天穿得那么讲究。他虽象个落难的皇帝,但头饰还是挺有气派的。见到阿

玛兰塔的女友……常在长廊上绣花的那些女人,他就恳求她们设法让她回心转意。

他抛弃了自己的一切事情,整天整天地呆在商店后面的房间里,写出一封封发狂的

信,夹进一些花瓣和蝴蝶标本,寄给阿玛兰塔;她根本没有拆阅就把一封封信原壁

退回。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弹齐特拉琴,一弹就是几个小时。有一天夜里,他唱起

歌来,马孔多的人闻声惊醒,被齐特拉琴神奇的乐曲声迷住了,因为这种乐曲声不

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的;他们也给充满爱情的歌声迷住了,因为比这更强烈的爱情在

人世间是不可能想象的。然而,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看见了全镇各个窗户的灯光,

只是没有看兄阿玛兰塔窗子里的灯光。十一月二r,万灵节那一夭,他的弟弟打开

店门,发现所有的灯都是亮着的,所有的八音盒都奏着乐曲,所有的钟都在没完没

了地报告时刻;在这乱七八槽的j响乐中,他发现皮埃特罗·克列斯比伏在爪屋的

写字台上……他手腕上的静脉已给刀子割断,两只手都放在盛满安息香树胶的盟洗

盆中。

乌苏娜吩咐把灵枢放在她的家里,尼康诺神父既反对为自杀者举行宗教仪式,

也反对把人埋在圣地。乌苏娜跟神父争论起来。“这个人成了圣徒,”她说。“这

是怎么一回事,你我都不了解。不管你想咋办,我都要把他埋在梅尔加德斯旁边。

”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之后,在全镇的人一致同意下,她就那样做了。阿玛兰塔没有

走出卧室。她从自己的床铺上,听到了乌苏娜的号啕声、人们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谈

话声,以及哭灵女人的数落声,然后是一片深沉的寂静,寂静中充满了踩烂的花朵

的气味。在颇长一段时间里。阿玛兰塔每到晚上都还感到薰衣草的味儿,但她竭力

不让自己精神错乱。乌苏娜不理睬她了。那天傍晚,阿玛兰塔走进厨房,把一只手

放在炉灶的炭火上,过了一会儿,她感到的已经不只是疼痛,而是烧焦的r发出的

臭味了,这时,乌苏娜连眼睛都不扬一扬,一点也不怜悯女儿。这是对付良心不安

的人最激烈的办法。一连几天,阿玛兰塔都在家中把手放在一只盛着蛋清的盆子里

,的伤就逐渐痊愈了,而且在蛋清的良好作用下,她心灵的创伤也好了。这场悲剧

留下的唯一痕迹,是缠在她那的伤的手上的黑s绷带,她至死都是把它缠在手上的。

阿卡蒂奥表现了意外的宽厚态度,发布了正式哀悼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的命

令。乌苏娜认为这是浪子回头的举动,但她想错了。她失去了他,根本不是从他穿

上军服时开始的,而是老早开始的,她认为,她把他当做自己的孙子抚养成人,就

象养育雷贝卡一样,既没优待他,也没亏待他。然而,阿卡蒂奥却长成了个乖僻、

胆怯的孩子,因为在他童年的时候,正好失眠症广泛流行,乌苏娜大兴土木,霍·

阿·布恩蒂亚精神错乱,奥雷连诺遁居家门,阿玛兰塔和雷贝卡彼此仇视。奥雷连

诺教他读书写字时,仿佛对待一个陌生人似的,他心中所想的完全是另一码事。他

拿自己的衣服给阿卡蒂奥(让维希塔香加以修改),因为这些衣服准备扔掉了。阿

卡蒂奥感到苦恼的是一双不合脚的大鞋、裤子上的补丁以及女人的p股。他跟维希

塔香和卡塔乌尔谈话时,多半是用他们的语言。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是梅尔加德斯

:这老头儿把令人不解的笔记念给他听,教他照相术。谁也没有猜到,他在大家面

前如何掩饰自己的痛苦,如何哀悼老头儿的去世;他翻阅老头儿的笔记,拼命寻找

使这吉卜赛人复活的办法,但是毫无结果。在学校里,他受到大家的尊敬;掌握市

镇大权以后,他穿上神气的军服,发布严厉的命令,他那经常落落寡欢的感觉才消

失了。有天晚上在卡塔林诺游艺场里,有人大胆地向他说:“你配不上你现在的这

个姓。”出乎大家的预料,阿卡蒂奥没有枪毙这个鲁莽的人。

“我不是布恩蒂亚家的人,”他说,“那倒荣幸得很。”

了解他那出身秘密的人听了这个回答,以为他一切都明白了,其实他永远都不

知道谁是他的父母。象霍·阿卡蒂奥和奥雷连诺一样,他对自己的母亲皮拉·苔列

娜感到一种不可遏止的欲望:当她走进他正在修饰照相底版的暗室时,他那血管里

的热血竟然起来。尽管皮拉·苔列娜已经失去魅力,已经没有朗朗的笑声,他

还是寻烟的苦味找到她。战前不久,有一天中午,比往常稍迟一些,她到学校里去

找自己的小儿子。阿卡蒂奥在房间里等候她……平常他都在这儿睡午觉,后来他命

令把这儿变成把拘留室。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他却躺在吊床上急躁得发颤,因他知

道皮拉·苔列娜准会经过这个房间。她来了。阿卡蒂奥一把抓住她的手,试图把她

拉上吊床。“我不能,我不能,”皮拉·苔列娜惊恐地说。“你不知道,我多想让

你快活,可是上帝作证,我不能。”阿卡蒂奥用他祖传的膂力拦腰把她抱住,一接

触她的身体,他的两眼都开始模糊了,“别装圣女啦,”他说。“大家都知道你是

个婊子。”皮拉·苔列娜竭力忍受悲惨的命运在她身上引起的厌恶。

“孩子们会看见的,”她低声说。“今儿晚上你最好不要闩上房门。”

夜里,他在吊床上等她,火烧火燎地急得直颤。他没合眼,仔细倾听蟋蟀不住

地鸣叫,而且麻鹬象时刻表那样准时地叫了起来,他越来越相信自己受骗了。他的

渴望刚要变成愤怒的当儿,房门忽然打开。几个月以后,站在行刑队面前的时候,

阿卡蒂奥将会忆起这些时刻:他首先听到的是邻室黑暗中摸摸索索的脚步声,有人

撞到凳子的磕绊声,然后漆黑里出现了一个人影,此人怦怦直跳的心脏把空气都给

震动了。他伸出一只手去,碰到了另一只手,这只手的一个指头上戴着两只戒指。

他伸手抓住那一只手正是时候,要不然,那一只手又会给黑暗吞没了。他感到了对

方手上的筋脉和脉搏的猛烈跳动,觉得这个手掌是湿漉漉的,在大拇指的根部,生

命线被一条歪斜的死亡线切断了。他这才明白,这并不是他等待的女人,因为她身

上发出的不是烟的苦昧,而是花儿的芳香,她有丰满的胸脯和男人一样扁扁的r头

。她的温存有点儿手忙脚乱,她的兴奋显得缺乏经验。她是个处女,有一个完全不

可思议的名字……圣索菲娅·德拉佩德。皮拉·苔列娜拿自己的一半积蓄……五十比索

给了她,让她来g现在所g的事儿。阿卡蒂奥不止一次看见这个姑娘在食品店里帮

助自己的父母,但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她,因为她有一种罕见的本领:除非碰上机会

,否则你是找不到她的。可是从这一夜起,她就象只小猫似的蜷缩在他那暖和的腋

下了。她得到父母的同意,经常在午睡时到学校里来,因为皮拉·苔列娜把自己的

另一半积蓄给了她的父母。后来,政府军把阿卡蒂奥和圣索菲娅·德拉佩德撵出学

校,他俩就在店铺后屋的黄油罐头和玉米袋子之间幽会了。到阿卡蒂奥担任市镇军

政长官的时候,他俩有了一个女儿。

知道这件事情的亲戚只有霍·阿卡蒂奥和雷贝卡,这时,阿卡蒂奥是跟他俩保

持着密切关系的,这种关系的基础与其说是亲人的感情,不如说是共同的利益。霍

·阿卡蒂奥被家庭的重担压得弯着脖子。雷贝卡的坚强x格,她那不知满足的情欲

,她那顽固的虚荣心,遏制了丈大桀骜不驯的脾气……他从一个懒汉和s鬼变成了

一头力气挺大的、g活的牲口。他俩家里一片整洁。每天早晨,雷贝卡都把窗子完

全敞开,风儿从墓地吹进房间,通过房门刮到院里,在墙上和家具上都留下薄薄一

层灰尘。吃土的欲望,父母骸骨的声响,她的急不可耐和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的消

极等待,……所有这些都给抛到脑后了。雷贝卡整天都在窗前绣花,毫不忧虑战争

,直到食厨里的瓶瓶罐罐开始震动的时候,她才站起身来做午饭;然后出现了满身

污泥的几条猎狗,它们后面是一个拿着双筒枪、穿着马靴的大汉;有时,他肩上是

一只鹿,但他经常拎回来的是一串野兔或野鸭。阿卡蒂奥开始掌权的时候,有一天

下午突然前来看望雷贝卡和她丈夫。自从他俩离家之后,阿卡蒂奥就没有跟他俩见

过面,但他显得那么友好、亲密,他们就请他尝尝烤r。

开始喝咖啡时,阿卡蒂奥才说出自己来访的真正目的:他接到了别人对霍·阿

卡蒂奥的控告。有人抱怨说,霍·阿卡蒂奥除了耕种自己的地段,还向邻接的土地

扩张;他用自己的牛撞倒了别人的篱笆,毁坏了别人的棚子,强占了周围最好的耕

地。那些没有遭到他掠夺的农民……他不需要他们的土地……他就向他们收税。每

逢星期六,他都肩挎双筒枪,带着一群狗去强征税款。霍·阿卡蒂奥一点也不否认

。他强词夺理地说,他侵占的土地是霍·阿·布恩蒂亚在马孔多建村时分配的,他

能证明:他的父亲当时已经疯了,把事实上属于布恩蒂亚家的地段给了别人。这是

没有必要的辩解,因为阿卡蒂奥根本不是来裁决的。他主张成立一个登记处,让霍

·阿卡蒂奥侵占的土地合法化,条件是霍·阿卡蒂奥必须让地方当局代替他收税。

事情就这样商定。过了几年,奥雷连诺上校重新审查土地所有权时发现,从他哥哥

家所在的山丘直到目力所及之处,包括墓地在内的全部土地都是记在他哥哥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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