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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斗转星移间,张翎意识到他醒来已经一年,这一年里他读的书不少,个子也长了,姐姐依旧无宠独居,他没有官职在身,对改善姐姐的处境没有帮助,躲过了几次暗害,也不知道是谁想杀他。茉莉在他生辰的时候,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他看著这个在侯府中陪他度过寂寞岁月的小女孩,经过一年也出落得标致了。

“听说g里,贵妃娘娘有身孕了。”茉莉经常会说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然後给出消极的评价,“谁知道她能怀多久呢。”

和许多g廷剧一样,皇帝的这些女人们,很难生养下孩子,皇帝登基快五年了,一个成活皇子都没有。

张翎想到的是张宛儿,“当年姐姐的孩子,陛下给赐名了没有?”

茉莉点头,“赐啦,还在娘娘肚子里的时候,陛下就赐名了,说如果是皇子就赐名昭,如果是公主,就赐名怜,封为阖安公主。诞下皇子後,陛下也曾对娘娘说,待皇子满周岁就封为魏王。可惜……”

张翎却在想,如此荣宠,g中必有人嫉恨,难怪皇子会夭折。

贵妃怀孕,是g里的大喜事,茉莉说因为贵妃孕中思念家人,皇帝便将她大哥柳文若从地方调来,任职太府少卿,她弟弟柳文东亦为中书舍人,因都不是什麽大官,朝廷上并没有什麽反对声。

张翎经过这些日子的细细调理,出虚汗的毛病好了不少,进入立夏时节,他脱下厚厚的衣服,坐在侯府的庭院里,身旁放几碟新鲜时令的瓜果读书。茉莉不知道他为什麽这麽喜欢读书,而且读的都是些兵书,杂书。但是茉莉从来不问。只有张翎自己知道,他一直在等机会,而这个机会也很快回报了他。

举贤。

当朝选拔仕人,有科举中的常举,制举,还有举贤,不过举贤很少有,比制举更少。这天朝会,皇帝突然开口道,深感天下有贤人者未尽数纳入朝廷,举贤罢。这一下朝廷炸开了锅,先皇在世时,只举办过两次制举,一次举贤也没有,这个皇帝即位五年,就举办了一次制举,这还不过瘾还要举贤。但皇帝金口已开,不得不举。

张翎作为建安侯,在朝廷上没什麽注意,更不和京中世家子弟来往,要想被举贤,基本是异想天开。张翎原也没指望这些,他指望的另有其人,赵王。

“只有赵王能找我,我不能找赵王吗?”张翎问茉莉。

“可以啊。”茉莉回答,“不过侯爷从不找赵王,这回是有什麽要紧事吗?”

张翎喔了一声,“什麽办法?”

茉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道:“自从侯爷中毒,现在府里的厨子,洒扫下人,花园的匠人都是赵王叫人送进来的,哦,对了,诊脉的大夫也是赵王派来的,两个护院也是赵王府里的人。”

……张翎沈默半晌,最终还是抓狂问:“我府里有不是赵王的人吗?!”

“我和侯爷啊。”

12

茉莉让张翎把想和赵王说的事,写在书信里给诊脉的大夫,她说大夫每日要将脉案快马送到赵王府,一开始有人还会中途拦截,後来发现里面什麽都没有,就放松了警惕。张翎还以为有什麽飞鸽传书,没想到是这麽笨的方式,他提笔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写,最後在白纸上只写了一个举字。

之後他等了很久,赵王并没有回音或者回信。茉莉都怀疑他找赵王是不是找错了,但他还是沈住气等。他虽没见过赵王,赵王也不在他一开始的信任名单中,但经过这几次的事,他觉得仿佛已经和这个人相交已久,这个人熟悉他的一切,关心他,保护他,所以他有耐心等这个人的布置。

举贤很快开始,大多数人举的都是儒学大家,名士,茉莉打听到张翎并不在讨论的名单中,很是失望。但张翎像是笃定一般,固执地等著。这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举贤,朝廷里吵得不可开交,不论常举还是科举,都是从中央六学、州学、县学里出来的门生,举贤却是要举这之外的人士,还无需通过考试,存私心者自是大有人在。吵了好几天,皇帝估计也被吵得烦躁了,丢出一道手谕,命国子监收集举贤名单後勘察奏报。後来茉莉打听到,当皇帝看到国子监给出的名单里,有建安侯张翎时,失笑问:“他怎麽也在上面?谁举的?”但毕竟没有把名字划掉。

半个月後,圣旨到了建安侯府,张翎任殿中侍御史。

13

官职如此小,茉莉颇有些愤愤不平,“g中那些娘娘们,就是林昭仪的父亲,大小也是个县令,侯爷是淑妃娘娘的嫡亲弟弟,怎麽能就做个侍御史?”

张翎倒不甚在意,他要的只是个入朝的机会,是从七品还是三品都无所谓,况且这个官虽很小但能近距离靠近天子,既不引人注意,又能获得面圣机会,不得不说赵王考虑周全。

就如张翎想的那样,李慕看到任职里有张翎任殿中侍御史的旨意,也只是蹙眉一下就过了。他得到消息称,张翎沈醉杂书之中不可自拔,四书五经竟一本也不碰,更认定这人不成器.

殿中侍御史要在寅正时分到殿上,也不管皇帝来不来。查看殿廷供奉,并一一记录在案。如果皇帝在内廷启元殿处理政务,他需在外间随时等待召唤。他以为後面这项工作是秘书丞的工作,没想到殿中侍御史也需要。传达礼仪的太监听到他的疑惑,面无表情地说:“这是陛下特地交代的,大人如有不从,便是抗旨。”

好大一顶帽子。

张翎老老实实地遵守,这才发现,皇帝如果真在启元殿处理政务,基本用不上他们这些殿上服侍的小官吏,召唤进去的都是g外的大员,左右仆s自不必说,六部尚书,门下侍中,中书令,御史大夫皆是常客,五监中军器监和将作监也经常被召唤,另外,还有一人,便是王瑜。此时,他已经升为右散骑常侍,真正的朝廷大官了,甚至是皇帝的心腹。张翎在外间誊抄书卷时,就经常看到王瑜随著传旨太监,进入政务内廷。一开始,王瑜看到他竟坐在外房,很是吃惊,但也没有打招呼就随著太监进入了。之後,每次看到他,目光都会停留片刻,两人也不交谈,王瑜也从不和人说,他曾去建安侯府拜访过,见过张翎书房里堆积如山的书以及案上那些深晦的兵书。

皇帝是个还算勤奋的皇帝,五日一朝,每日卯时开始处理政务,酉时结束。对吃食不怎麽讲究,不是国家大事也不开什麽g宴。後g嫔妃众多,但也没见哪个嫔妃敢在皇帝处理政务时跑来打扰的,看来对内g束缚很严。有时,偶尔能听到里面严厉的斥责,但更多的时候,是三五个大臣面圣时慷慨激昂的声音。张翎自做了殿中侍御史,出入g廷方便,反倒更小心翼翼,轻易不敢和张宛儿见面。

张宛儿自得知张翎进了朝廷,也是半喜半忧,派人传过两次话,让他在朝中小心谨慎,不要轻易开罪人。张翎做了两个月的殿上小官吏,总算能近距离看皇帝到底生的是何模样了。他第一次见的时候,不由得在心里默默赞叹,到底是良好基因生出来的,皇帝长得玉树临风,眼睛如一汪清泉,直见人心,声音也若珠翠落地,清脆柔和。他原本觉得李慕生的俊美,但和皇帝比起来,倒显得李慕老成持重,皇帝却有著超然物外的丰姿。一国的帝王,有这样的气质,真是太浪费了。

柳贵妃平平安安怀孕到七个月的时候,百濮连同南鹘再次进攻,这回从悉州开始,一路打到恒州,遇到赵王的军队拼死抵抗,奋战月余,僵持不下,百濮供给不足,自动退北。这是皇帝即位以来第一次能和百濮强大的军队抗衡,朝廷上下都兴奋不已。纷纷上书,要求嘉赏赵王。倒是赵王上书辞谢,也未帮这次抵抗的将领邀功。皇帝龙心大悦之下,立刻下旨要赵王进京。

张翎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怦怦直跳。茉莉却有著深深的忧虑,“进京未必是什麽好事,虽说没有谕令赵王不能出封地,但到底封地是赵王自己的地盘,到了京里就未必了。”

张翎如何不知,但他对能见到赵王心中雀跃,他总算能见到那个在暗地里一直帮助他的人。管他什麽危险威胁呢。作家的话:小攻再不现身,我也抓狂了,这还是男男耽美吗!?

14

藩王进京是大事,何况是赵王这等手握重兵的。朝廷下令,用千金打造赵王进京时居住的藩邸,又特意从g中调拨数十人过去伺候。赵王接到圣旨後,上表称将不带一兵一卒,轻车简行进京。算是打消了许多朝廷大臣的顾虑。

自宣赵王进京的圣旨下达以来,李挚便异常不安,他不下一次责怪哥哥没有阻止皇帝头脑发昏,这夜,皇後再次召集自己的兄妹进g叙旧,李挚又再一次表达了他对这件事的不满意,连皇後都略带不解地望向李慕,“我听陛下说,哥哥赞成让赵王进京。哥哥何故如此?”

李慕看著手中的酒杯,沈默片刻方道:“赵王抵抗百濮,让他在军中威望上升,此刻必须把他从前线调回来,以免军中生变。”

“可是他在朝中势力不弱,此番进京他未必肯立刻回封地去。”

李慕微微一笑:“谁让他回去了?他回去,我们反倒什麽也探听不到,就是让他在眼皮底下,我们也才好有所作为。”

皇後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李瑶见皇後闷闷不乐的样子,开解笑道:“姐姐莫担心了,万事都有大哥呢。”

不料皇後叹了口气道,“昨晚,陛下和我说,柳文东才学非凡,要升为中书侍郎,柳文若已是太府少卿,如今柳贵妃待产在即,只怕以後柳家……”

李挚闻言冷笑,“陛下还真是喜欢往中书省塞人啊,一个王瑜是右散骑常侍,现在又多了个中书侍郎──”

李慕打断他,看向皇後,“娘娘是担心柳贵妃这回会产下皇子?”

皇後点点头,道:“看样子陛下是有意抬举柳家,如果柳贵妃当真生下皇子,那柳家便不容小觑了。”

李瑶闻言,亦冷绝笑道:“柳家和我们李家提鞋都不配,柳贵妃能诞下皇子,她也要有福气养得大才好啊。”

李慕却是咀嚼这皇後透露的另外一个信息,皇帝有意抬举柳家。他仔细回忆这几日陛见时,皇帝的神情和话题,半点没有说到柳家兄弟俩,怎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要晋升柳文东?这几年,他也算皇帝的心腹,皇帝对他虽说不上言听计从,却十分倚重。眼下,赵王即将进京,柳文东升迁一事必然不会引起朝廷关注──这麽看来,皇帝下的这盘棋还没有使出全部的路数。他背脊一股恶寒冒出,皇帝渐渐大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孩子。他身为李家的长子,又是李家在朝中最位高权重的人,肩负著振兴家门的重任,如果不能将皇帝掌握在手中,如果他不得皇帝的重视……

“……哥哥、哥哥,”皇後打断了他的沈思,“你在想什麽?”

他看著皇後国色天香的面容,沈声问:“娘娘,陛下最近对你如何?”

皇後脸上一红,倒是李瑶嗔道:“大哥,你怎麽问姐姐这个问题。”

李慕不依不饶,重复问道:“到底如何,娘娘,这些日子,陛下可有冷待你?”

皇後摇摇头,“不曾,和以前一样,陛下、陛下留宿我这儿的日子是最多的,也就偶尔……偶尔去其他人那里。”

“那淑妃那里呢?”

皇後虽不知李慕为何会提到这个人,但还是回答:“也和以前一样,陛下未曾招幸过。”

李慕嗯了一声,“陛下突然让张翎入朝,做了殿中侍御史,可有和娘娘商量过?”

皇後还没回答,李瑶耻笑道:“从七品的芝麻官?那蠢材也就配做这个。”

皇後道:“也没有,陛下最近说的多的是和百濮的战事,朝中之事倒说的很少。赵王能击退百濮和南鹘的联兵,陛下确实很高兴。”

李慕得到答案,又陷入沈思。

他见了张翎几次,没有发现什麽特别之处,皇帝让他入朝,可能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这个怯懦的小侯爷和柳文若柳文东比起来,还算不上什麽事。作家的话:看看今天能否双更……反正就是小攻出场了~

15

张翎如今是数著数在过日子,离赵王进京还差二十四天、二十三天、二十二、二十一……茉莉对他这种丢脸的行为很不屑,故意气他:“要是赵王是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呢?”

张翎斜睨她:“那就把你嫁过去。”

茉莉呸了一声,“我一心一意追随娘娘。才不要嫁给臭男人。”

张翎冷哼:“你现在就在陪著我这个臭男人。”

茉莉不理他,抱著要洗的被子出去了。

张翎在记著倒数日期的本子上将八字划掉,还有七天,他就可以见到赵王了。

到了倒数第一天的时候,他从g中回来,看到外面月光如水,想到明天的早朝就可以见到赵王,不禁心驰神往。他推开门,正奇怪茉莉怎麽不和往常一样,在大厅里等著他,就见前面月光下,一个人长身玉立,风神俊朗,嘴角含笑地看著他:“你回来了?”

那神态自然得仿佛是他们已无数次这样对话过。张翎呆呆地看著前面的人,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赵王……”

那人听到这个称呼,连眼中都带著温柔的笑意,然後轻轻回应了他:“是啊。”

张翎顿时觉得,天地时间都已停止,在那人的笑容中,世界都融化了。作家的话:收到礼物了,谢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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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提前一天进京。侯府上下缄默如铁,这可是杀头的大事。弄得不好,连张翎也会被牵连。

此刻赵王伸手揽过张翎,上下仔细打量他,“好多年没见你,听说这一年你长进了,天天读书,喜欢兵法吗?”

赵王对他了如指掌,可张翎并不反感,现在的他只长到赵王的肩头,正眼望去看到的是赵王露出的一截细白无暇的脖子,他省起自己这年,在外人看来才16岁,而赵王已过弱冠,二十有三了,难怪赵王对他像对个小孩子般。

他回答:“四书五经也读,不过读的少点。”

赵王眼中笑意加深,“那说来听听,你读了什麽经典?”

张翎是下意识为自己开脱的,他哪里看得进四书五经,被赵王这麽一问,他灵机一动,背多年前在课堂上背的东西:“嗯,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他前後文都不记得,连这段话都只记得这几句,不由得脸上一红。

赵王并未斥责,只是叹了口气,“你想做官,儒学却不j通,不行啊。”

张翎却想,孔孟之道里太多胡说八道的东西,别说背了,读都不忍读。但他却不点破,只是沈默。赵王见他委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膳吧。”

茉莉早已让人布置了一桌的菜,张翎见赵王吃得清淡,他自中毒,也吃得简单,赵王似有心事,自己想了想然後又摇头笑笑,他见状也不问,只是默默地吃自己的。

两人吃完,张翎要回自己的房里,不想赵王叫住他,“我明日起就要住到朝廷为我准备的藩邸,今晚我们说说话。”

张翎点点头。茉莉在书房里给他们点了香炉,奉了茶,就关门下去了,留他俩单独相处。赵王看著书房里满墙的书,案上的书也像小山似的高,他早听说这个小侯爷一年前自坠马後转了x,日夜苦读兵法杂书,在经历了落水,中毒後,又要求出朝堂做官,他本想保护张翎安稳地、不起眼地在京城中平安长大,成婚生子,而後终老,不想还是有人盯上他。

“谢谢王爷,这几年对我的保护。”张翎率先打破沈默,认真又诚恳地说,“还有姐姐的,如果不是王爷,我们姐弟俩也许早遭不测了。”

赵王轻声道:“你姐姐也是因为我才会被送进g,我自然要保护你们。”

说到这里,两人又无话了。张翎原本想,见到赵王以後,有很多话想说,想问,想听,但真的见到,却无话可说,见著这个儒雅温润的王爷,仿佛一幅画,说重了,说大声了,都怕猥亵了他。想到这,他不由得笑起来,甚至哈哈大笑,赵王也不恼,只是温柔地看著他,那眼神中全是纵容宠溺之色,等他收了笑,才问:“笑什麽?”

张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盯著赵王,道:“赵王,你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赵王哦了一声,露出好奇之色,“你想象中,我是什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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