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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茉莉发现张翎变了,变得比以往更用功,赵王走的那天晚上,他冲进书房,翻箱倒柜,居然找他最不屑的四书五经来看。虽然看了没两页就呼哧呼哧地痛骂:“神经病!什麽玩意儿!他(哔──)的,能不能正常点!”

茉莉心惊胆战站在门口,看著这个小侯爷又开始发疯:“你不爱看就别看了。反正也不考科举。”

“你知道王阳明吗?”

“……不知道。”

“《明朝的那些事儿》里说,他被他爹逼得没办法,一边学习兵书,一边还是去读四书五经,最後还考取了功名,他既然行,我也可以试试。”

茉莉听得一头雾水, “小侯爷。”

“嗯?”

“您今晚的药是不是喝错了?”

……

李慕向皇帝建言的控制藩王财政的思路,很快在朝廷宣扬开,朝中不少属於藩王势力的大臣激烈反对,理由是藩王镇守边关出力不少,如果削减他们财政,怕藩王们心生怨恨,朝廷不好控制。尤其是赵王,刚逼退百濮和南鹘联兵,还未得朝廷任何赏赐,反倒被朝廷将了一军,岂不令恒州大军心寒。

赵王虽在京中,但对朝廷之事一概不管,也不发言,似乎只是在等朝廷给个定论。皇帝听大臣们争执了两个朝会也没得出结果,不胜其烦,就是在启元殿里,也有亲近大臣反对此时挑动藩王们敏感的神经。李慕倒是一贯的强势,和百官辩论此事利弊。张翎发现,李慕几乎就是皇帝的代言人,任何难做的,难说的,难以搞定的事情,全部都是李慕出面。这个年轻的门下侍中,将如朝廷所有人预言那样,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当朝的尚书令,统领百官。

削减控制藩王财政,吵的时间比取消妇人授田更长,皇帝在龙椅上冷冷地看著双方骂战,有一日终於在双方争论正酣时,刷地站起来,话也不说就离开了朝会,大臣们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皆惊惶不已,只有李慕,冷静地让诵读太监宣布退朝。

皇帝略显烦躁地一路走到澄明g,今天当值的两个御前卫中就有张翎,他们俩跟的飞快,生怕把皇帝弄丢了。皇帝最後在荷花亭前驻足,上下起伏的x口可以看出皇帝此刻心情激动。两个卫士很有默契地离皇帝十步之遥,随侍的内常侍也不敢靠前,虽然皇帝脾气好,但这种时候谁敢逆鳞啊。皇帝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回头看到跟著的人,待目光扫到张翎的时候,似有讶异,然後他示意张翎过来。

张翎也不敢磨蹭,在几道同情的目光中,走近皇帝,单膝跪地:“陛下。”

“你也算有爵在身,可以言政。”皇帝缓缓地说,“王瑜曾赞你聪慧,朕今天倒要考考你,削减控制藩王财政,你以为如何?”

被赵王言中!张翎面不改色,回道:“陛下,臣读的书不多,也说不出什麽大道理。”

皇帝表情温阔,“没关系,你就说说你的想法,说错了,朕也不会怪你”

“是。”张翎沈吟了一会,这番话他早已反复斟酌,烂熟於心,此刻侃侃而谈,“臣听说,眼下国家常有边患,百姓日夜不宁。但要知道,边城安,百姓才安。但是边城要安,朝廷便要有钱,朝廷要御敌,便要征兵,征兵便要有军饷,要军饷便要有钱;而朝廷有钱,也才能有权。”

听到这,皇帝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有新意,说下去。”

“陛下一定听说过国富民安。国富为何能民安,因为国家有钱,有钱能做很多事,能征兵,能御敌,能建城,能挡灾,能广施恩惠,可见钱这个东西,是好东西,不然藩王们又怎麽会抓著自己的财政不让给朝廷?要国富民安,想来最重要的,还是国强藩弱,大国而小藩王。不然百姓如何能知道天子,藩王们又如何能认同朝廷的权威?”

他说的颠三倒四,半文半白,皇帝细细回味,却觉得大有深意,看他的眼神便也不一样,“王瑜果然没有看错你。”皇帝丢下这句,便径自走了。他依旧保持著单膝跪地的姿势,小心地将微笑藏在低垂的脸上。

22

张翎离开皇g後,也不避嫌,直奔赵王府而去。他只知道赵王府的位置,却从未进去过。他也没有把握,赵王会不会放他进去。但他下定决心要去,就去了。

赵王府在京城西南,建得简单却大气。张翎递了拜帖,很快就被管事客气地请进府里,又被管事客气地告知:“赵王今天出猎了,也不知几天才回来,侯爷不如先回去。”

放屁。赵王要真出猎,就不会放他进来,直接在门口就告诉他了。因怕他在门口痴缠,被有心人瞧见,才会让管事领他进门再拒绝的。

张翎也不点破,他走到正厅前的石子路上,袍子一撩,就跪了下去。那石子尖锐,膝盖立刻受疼。管事见状大惊:“侯爷,这可使不得,您赶紧起来。”

张翎充耳不闻,沈默地跪著。管事劝了好一阵,见他心意已决的模样,只得叹了口气离开。

刚过立夏,张翎虽然比别的人穿得多,但毕竟还是夏衣,跪了半个时辰,膝盖就疼的麻木了,天也漫过一层蒙蒙灰幕,又渐渐加深。

赵王在书房看著领地呈来的政务,一一批示,等批得口干舌燥时,偏头看看擦黑的天色,问:“他还在吗?”

门外传来心腹的声音:“在。”

赵王叹了口气,无奈道:“带他过来吧──等等,再送只药油过来。”

张翎几乎是被人拎著进的书房,他的双腿疼的连站直都做不到了。看到赵王温和却疏离的面容时,他整个人简直就痴了,待被人放下,他也不顾膝伤,立刻跪在地上,忍者疼慢慢挪过去,他不敢靠著赵王,只是停在他前面,低垂著头。

赵王喝了一口茶水,茶叶是他从领地带来的,也让人送进建安侯府不少,泡茶的水是让人收集的梅花雪,也送了一大罐进建安侯府。他怕人瞧出他一直在暗中保护张翎,这些都是私下偷偷做的,张翎并不喜欢品茶,只是把茶当作提神之物,要茉莉把茶煮得很浓。他便又想办法送薄荷进去,可张翎自中毒,体虚多汗,薄荷并不适合,他又……想到这里,他放下茶杯,沈沈叹气。

张翎听到叹气声,如同被鞭子打了一般,浑身一颤。

“别跪了。”赵王说,“起来吧。”

张翎没听到一般,仍旧跪著。

赵王看著他,又说了一遍:“起来吧。我保护你到这麽大,就是不想看你遭这种罪。”

没想到张翎摇头,像是用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半晌才开口问:“赵王,您相信我吗?”

“并非我不相信你,是你不相信我。”赵王看著他柔软的头发,这个孩子长大了,也开始学会要在皇帝面前谋划了,“我说了会让你进军中,也告诉你陛下想要一个不问政事的将军,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在陛下面前进言政见?”普通的进言也就罢了,进的还是一个庞大的施政策略,要皇帝削弱藩王势力,增强中央集权。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的野心如此大,幸好现在人微言轻,假以时日他若真成了朝廷大臣,不知道会闹出什麽变数来。一直在暗处盯著他的人,原本已放松警惕,他今天在皇帝面前一鸣惊人,那些人始料不及,只怕今後更防不胜防了。

张翎埋头道:“因为我要让陛下知道,我既非赵王可以掌握,也绝非一心向著赵王。”

赵王x口一窒,勉强笑道,“是啊。”

张翎又道:“不理政治痴心、兵法的将军固然好,但单纯听命於赵王的将军,陛下又怎麽会放心用?”

“所以你要以此向陛下表衷心吗?”

“不。”张翎摇摇头,“我是要向陛下表达我有进取之心,谁也不能阻挠我向上爬。”他顿了一下,然後道,“陛下和李大人控藩策略势在必行,陛下如赵王预料的一般,询问我的意见,不过是为了看看我是否完全被赵王掌控,是否值得陛下日後提拔,又提拔到何种地步才算安全。赵王,我──”

赵王静静地听著。

“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张翎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割开房中沈默的空气,“御前卫的职位太低,一年一年的往上爬,我要爬到什麽时候。现在是从六品,就算是到一个普通的郎将,还要等多少年?”

“……我可以帮你。”

“赵王帮我的还不多吗?”张翎惨淡笑道,“我全赖赵王才能活到现在,我现在不想要赵王的帮助。”

“……”

“我现在只要赵王的信任。”他脸色一整,坚定地说,“信任我,无论何时,在何种境地,都不会背叛您。”

“我曾说过,我信你。今天,我也是这句话,我会相信你的。”

张翎眼眶一红,但倔强地将眼泪逼了回去。这时,一双手将他拉起来,然後,他就坐到赵王的腿上,整个人被赵王拥入怀中。

赵王轻轻地将他裤腿拉上,“你这几日还要在殿上侍驾,伤了膝盖怎麽行。”他记得张翎不愿意他把他当孩子,生生把傻孩子三个字吞下去。拿出药油,倒在手心里,轻轻给他敷上。

药油一开始敷时觉得清凉无比,随即又略略发热,张翎觉得自己的脖子那块,吹气如兰,他的心砰砰直跳,那一刻他鬼迷心窍,将手覆在为自己擦药的赵王指尖上,脱口而出:“让我做你的人吧,赵王。”

23

赵王听得一惊,差点把张翎丢下去,事实上他手一松,张翎也滑下去了。

张翎原本说完也立刻後悔,可是当身体一沈,滑到地上後,他抬头看到赵王的表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执著,一把抓住那完美无暇的手,“赵王,你说你信我。但在我看来,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我知道,你是真的相信我。”

这话说的大言不惭、十分无赖,赵王没想到会听到这种事,他做梦也没想过。不由得面上一沈,“你出去。”他的声音陡然变冷,用一种张翎从未听过的声调说,“立刻出去。”

张翎脸色霎时间惨白如雪,然後又晕出一片薄红,“赵王是嫌弃我?”

赵王脸色铁青,冷冷问:“你知道你在说什麽?你堂堂建安侯,怎麽能说出这种话?”

张翎从话里听出了希望,双眼一亮,“赵王是因为我是建安侯的原因吗──”

“我要你别做梦。”赵王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随即扬声道:“来人,安排辆车,送──”後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已经被张翎狠狠地吻住,张翎的跪了那麽久,身体又差,此刻唇凉若水,赵王却如同一块暖玉。

赵王长这麽大,还没被人这麽强迫过,大怒之下扬手就是一耳光,将张翎扇倒,待看到这孩子苍白的脸上五个淡淡的指痕,心中一软,面上却冷若寒霜:“你今天是累糊涂了,早点回去休息。”

张翎受了一耳光,又摔在地上,一时间头疼得厉害,他半眯著眼睛,看著赵王,只觉得这人神清骨秀,离自己仿佛有千里之遥。他白天和皇帝说了什麽?他让皇帝聚财富於朝廷,就是告诉皇帝一定要削弱赵王的财政;他刚刚又和赵王说什麽,他告诉赵王他要让皇帝知道,赵王控制不了他,他也不是一心向著赵王……他头疼得厉害……他挣扎了好久,才决定不听赵王的,一定要尽快让皇帝信任他,提拔他,他不愿意再去做默默无闻,任人践踏的建安侯,他要──

就在脑中纷乱时,觉得双臂一紧,已被人架起来要拖出去,他大惊,看著赵王,再也忍受不了般奋力挣脱来人的钳制,一把扑到赵王身边,咬牙道:“您要是今天不答应我,我──我──”狠话说到这里,他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什麽来威胁赵王,便死死地拽著赵王的袖子,生怕他跑了一般,却不敢再碰赵王的手。

赵王没想到他如此激动,又如此执著,双手一番,就将拦腰抱起,吓得他啊了一声,立刻就将嘴巴闭紧,直直地瞪著。

“王爷──”站在房内原本想将张翎拖出去的亲卫一愣。

赵王随口道:“没事,你们下去吧。”说完,就将张翎抱往纱橱後,那里放著一张软榻。他小心地将张翎放下,看到张翎睫毛抖得厉害,不由得嗤笑:“既然怕成这样,何必胡闹?我相信你,还要向你证明?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说著,他将薄被给张翎盖上,“今晚你在这休息,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回去。”

刚要走,袖子就被人扯得紧紧的,他挑眉,见张翎惨白著脸,涩然道:“是赵王不把我当回事,我都求著您,求您……”他羞惭得说不出口,抿著唇,只是紧紧地拽著赵王的袖子。

赵王纵使脾气再好,被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理取闹,也不由得心头火起。他一下掀开刚刚给张翎盖的薄被,冷笑:“你非要,便成全你好了。”

张翎听了,生怕他後悔似的,连忙支起上身去解他的腰带,不料被他一手狠狠拍开,张翎愕然,看著赵王的脸色,咬咬牙,便改成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

张翎的身体还不到十七岁,有著少年的纤细和柔软。他的外貌和赵王比起来,平常许多,赵王生的仪容俊美,清雅绰约,他除了一双明亮的眼镜,从外貌上看,顶多是个清秀的少年。当真正全身赤裸呈现在赵王面前时,双腿间的y影有些羞涩地耷拉著,他却直直地看著赵王,目光清澈。

赵王也不脱衣,上了榻,压著他,两人鼻尖相对,他甚至看得到赵王那扇羽般的睫毛,“闭上眼睛。”赵王说话的时候,呼吸拂过他的脸庞,不由得脸也红起来。却依言,闭上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呜……嗯……哈……哈……”他眼睛猛地一睁,看到赵王衣冠整齐,表情柔和,他脸上通红,赵王的手……手……此刻正忽轻忽重地摩挲著他微微抬头的分身,两颗小丸亦被缓缓给予刺激,他喘著气,“赵王……呜……”他浑身发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觉得身体一寸一寸酥软。

“嘘──”赵王轻轻吻著他的耳尖,感受著他身体的颤抖,“闭上眼睛,听话……”

“赵王……嗯……”他闭上眼睛,眼角泪跌,“嗯……啊……”

赵王动作加快,那灵巧修长的手指,来回挑弄著他,他身体绷直,眼前一片模糊,最後他啊了一声,只觉得从身体深处窜出一到电流一样的快感,迅速渗透进是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软下来。

赵王从身边拿了锦帕,将自己的手擦拭干净。他表情冷淡,仿佛刚才做这种事情的人不是自己。张翎在恢复神智以後,看著他的表情,内心空虚无比:“赵王……”

“刚刚你说的那些话,以後不要再提。”赵王擦完手,将薄被重新给他盖上,再不发一言,就离开了。

张翎听到关门的声音,将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他爱赵王,他这才意识到,那份依恋实际上是因为他爱上赵王了。作家的话:这是清水文吗……这不是的,h会有的……

24

藩王纳税的圣旨在张翎进言後的第十一天,发往各藩王府邸,赵王在京中拜授。

藩王纳税。李慕所写的要则有七,细则一百二十二,其中针对赵王封地的要则便独占两条。赵王接到圣旨,chu略读了一遍之後,就让人好生收起。

他的亲信看他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王爷,朝廷要派人进入隐州,栗州也就算了,恒州是我们的军事要塞,恒州大军还在日夜坚守,这如果被朝廷接手──”

赵王踱步沈思,皇帝这是要一步一步扼死藩王们。眼下他被留在京中,郑王投鼠忌器,剩下几个藩王更没什麽势力,只能生生为皇帝鱼r。

“恒州是我们的恒州,也是朝廷的恒州,眼下和百濮关系越发紧张,西伏叛乱只怕不可避免,朝廷不会因为我而随便撤走恒州大军。”赵王叹了一口气,“但朝廷防我至此,我担心的是恒州的几位将军,可千万不要出什麽乱子才好。”

亲信一惊,随即安慰道:“几位大将军都是陛下委派的,也算朝廷的人。想来朝廷不会拿他们怎样的。”

赵王却不说话。他担心的正是亲信说的,当初皇帝派了几个清忠耿直的将军给他,这几年他们同甘共苦,苦练军队,抵御外敌,都相互生出几份惺惺相惜。那些将军们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在政治上却弱智的一塌糊涂,就怕那几个将军,在御使和监军面前说了什麽不该说的,反倒惹得皇帝疑心。

想到这里,他微哂:“陛下光把眼光放在我们身上,想来也是因为朝廷上没什麽需要他大c心的事。”

“王爷,我们是不是干脆让人,把朝廷乱上一乱……”

“不成。”赵王断然道,“陛下现在已经大了,圣心独断,这事真要有个万一,牵连太大。而且现在边患未除,真乱了,谁来抵御外敌。那我岂不成了毁祖宗家业的千古罪人?”

亲信听了,不甘道:“王爷忧国奉公,朝廷却一味地提防,陷害,现在还强留王爷在京。属下实在替王爷抱屈,王爷还要忍到什麽时候?”

赵王闻言,倒笑得十分灿烂:“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别让李慕太好过。”

张翎自看到控藩策略的圣旨,後悔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虽然他也知道,皇帝问话,不过是要他一个态度,他也给了皇帝一个皇帝愿意接受的态度。那天,赵王骄傲地拒绝了他,他第二天恍惚地回到侯府,吓了茉莉一跳,以为他又遇到什麽事。

“茉莉……”他失魂落魄地问,“怎麽办……”

“什麽怎麽办?”

“赵王……我……我对赵王……”

“……”茉莉看他脸色,自以为把握了内情,安慰道,“赵王把您当亲儿子看,就算一时惹怒他了,也很快没事的。”

闻言,张翎脸色惨白,颤巍巍地爬到床上,亲儿子三个字让他备受打击。他被雷惨了。

茉莉见怪不怪,这小侯爷在家里神神怪怪的,一天不发点疯不正常。反正他今天不当值,就下去为他准备早点了。

之後,张翎一个月没见到赵王,主要是赵王最近进g都是晚上,他不敢想象赵王真把他当儿子看,他努力回想了那天所有的细节,觉得应该还是赵王对他没那个意思。但这个结论,照样令他沮丧。

有一天,他接到命令,从今以後,三天白天,三天晚上的交叉当值。他问传令的卫兵:“能晚上当值的,不是一等卫吗?”

那卫兵干巴巴地说:“今天升迁令下来了。一共十七名二等卫升一等卫,你是其中之一。”

一等卫是六品,他又悄无声息地升了。

他自然不会觉得这个是自己运气好,他对赵王说,他不愿意一年一年地熬资历,於是这麽快升职的命令就下来了。赵王,赵王,这样为他谋划的赵王,他如果不动感情,才不合情理。

不过朝廷上,也有一番气象,他原本白天连续当值十天,休一天,现在连续三个白天,又休三个白天,有些消息竟不如之前来的及时。一直被掩盖在弟弟光芒下的柳文若,突然被提拔至太府卿的位置,这大大出乎人意料。皇帝宣布完旨意後,听说李慕当时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证明这次升职的事,李慕事先并不知道。柳家兄弟虽然目前官职没有李慕高,但李挚显然不如柳文东受皇帝重用,柳文东经常被皇帝单独召见在启元殿,这是朝中人人知道的。李挚自升内史侍郎之後,一次都未曾被皇帝单独召见过。虽说李慕仍旧是皇帝最信任最倚重的大臣,但柳家的崛起显然已经威胁到了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更何况,柳贵妃还有一个和嘉和公主。皇帝虽年轻,但登基五六年,膝下子嗣单薄,眼下活著的孩子也只有嘉和公主,自是对公主百般疼爱。

李慕也意识到皇帝对自己胞弟,不是特别喜欢,自擢升了内史侍郎後,就好像没这个人一般。皇後至今无所出,李家又只靠他一个门下侍中,左右仆s的官职还在他之上,更显得势单力薄。柳家的崛起,让李家如芒在背,倒一时间无人去注意张翎又升官了。

25

随著入夜随侍,张翎也慢慢m清了内g几个娘娘的模样,身家。他第一次见到皇後的时候,几乎被迷了眼,皇帝本已是个俊秀非凡的人物,皇後更是明豔动人,仪态万方。两人并排坐在一块时,张翎忽然就理解了,姐姐张宛儿怎麽会不被皇帝宠爱,不是我方无能,实在是对方太强大。这简直就是佳偶天成。皇帝对皇後的喜爱也是溢於言表,体贴入微。

贵妃和德妃,皇帝有时也会带在身边,两人一个闭月羞花,我见犹怜,一个沈鱼落雁,千娇百媚,皆是倾国倾城之色。他原以为张宛儿已经很美了,不想皇帝宠爱的这三个女人,一如她们的品阶,一个赛过一个,张宛儿比她们也年长些,姿色也稍逊一筹。

传说中皇帝第四喜欢的林昭仪,他见得比较少,她出身一般的县令之家,长得也是小家碧玉,另外还有两个美人,偶尔会出现在内廷的g宴上。

张翎知道的人里,从来没见过的,就是张宛儿,还有一个贤妃。後g中的生活应该和电视中说的没什麽两样,没有皇帝的关注,想必活得步履维艰,也不知道张宛儿如何熬过这些岁月。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凉爽不少,有官员建议皇帝去别g避暑,被皇帝拒绝了,认为太过铺张,何况天气并不热。张翎听茉莉说,以前热的时候,皇帝也没去过别g,也是认为花费甚巨。皇帝登基以来,只去过韩王的封地巡幸,平时出行都是带著贴身的护卫,去京城附近走访,他极其不愿扰民。虽然後g的娘娘们这几年有所增加,但朝廷并不拨多余的钱,都是皇帝的自己的钱出的。皇帝脾气好,对大臣们也较为宽和,轻赋税,纳贤才,虽然他没有解决边患的问题,但朝廷内外民间百姓,都普遍认为他算得上是个好皇帝。

人终归是利己主义。张翎想,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官员,或者普通的百姓,应该也会很喜欢这个年轻有为的皇帝,但他是张宛儿的弟弟,他是一直受赵王保护的建安侯,皇帝对这两人的冷漠无情,让他对皇帝实在喜爱不起来。

“娘娘让人递话出来,您现在休息的时间多了,可不能耽误了读书。娘娘说,您眼下是六品官,如果学识好,将来做大一点的官也好为朝廷效力。”

张翎奇怪:“你怎麽每次都能收到姐姐的递话?我能出入g廷,却连见她一面都不行。你整天在家里,怎麽做到的?”

茉莉掩嘴一笑:“侯爷,您之前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麽话?”

“山人自有妙计。”

……

这天g中要摆伏月宴,说是说宴会,实际上是专门宴请赵王,陪席的有李慕,柳文若,柳文东,王瑜。

张翎站在y影里,对著赵王的侧影。他觉得好久没见到这个人了,还是那般清朗如月,怡然潇洒。他看到赵王时,眼也不眨一下,直直地盯著,盯到最後,赵王实在没办法再装作没感受到那两道视线,趁著举杯时,眼波流转间对他使了个收敛的眼色,他这才略感委屈地低下头。然而他的举动被皇帝看到,皇帝嘴角轻挑,只听那天籁般的声音唤道自己的名字:“他可不是一般人,是张淑妃的弟弟。”

在座之人,目光全都积聚过来。张翎也不慌张,只是在原地行单膝军礼:“臣最重要的身份,是保护陛下的卫士。”

皇帝对这话似很满意,微笑道:“你年纪还小,也是需要人保护的年纪。”张翎听得倏然一惊,觉得这话中带话,皇帝接著说,“你直接做的卫士,身体怕多有不足,这样吧,明天起,你随朕的御林卫一同c练,强健体魄,这样才能名副其实地保卫朕。”

张翎陡然觉得殿上的人的视线变得不一样了,有疑虑的,有警觉的,有淡然的,他谢恩後站起来,又发现殿上的人的表情和刚刚一样,似乎皇帝也只是交代了一个极其平常的事。几个人重臣连番恭维赵王,李慕一力促成控制藩王财政,可面对起赵王,仍旧落落大方,他劝了赵王几杯酒,就开始和赵王谈起赵王领地上的一些风俗民情。

赵王有问必答,毫不保留,看上去像是对李慕毫无芥蒂,王瑜也能补充著问一些问题,他对北方极为好奇,问得甚至比李慕更细致一些,赵王到後面,几乎是告饶地对皇帝道:“陛下,您的状元郎,真是博学多闻,臣都答不上来了,您也不救一救,反倒看臣的笑话。”

王瑜闻言,脸上一红,举杯道歉:“王爷说笑了,下官听闻在王爷治下,三州迩安远至,很是敬仰。”

赵王一贯接下高帽子就放下:“这也是有赖当今陛下成就不讳之朝,小王才能施展薄才。”

皇帝对皇亲重臣表面维持的和谐很是高兴,出言慰勉了几句。g宴过後,也到了张翎退g的时间,他交了值班的牌,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回忆晚上发生的一件一件事。这时听到身边一个低语:“侯爷稍等。”他一惊,回头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不知何时竟跟在自己身边,但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应是他中毒昏迷时送药的那个人,“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张翎闻言,两眼一亮,立刻就跟了过去。

赵王站在大树的y影地下,他披著黑色的袍子,树影暗淡,他几乎融入到夜色里。可张翎还是一眼瞧见他,连忙走上去,还没说话,赵王已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怜爱道:“你做的很好。”

张翎不知这话从何说起,满脸疑惑。

赵王道:“陛下已对你生了惜才之心,召你进御林。你一定要心无旁骛,用心学习。这个机会太难得,没有把握好,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张翎听得一知半解,但他明白赵王的一番叮嘱和以往一样,是为了他著想。他拉住赵王的手,轻轻握住,“我再也不会做背叛您的那种愚蠢的事了,再也不会了。”

他突然发现,他和赵王见面,几乎都是他在道歉,承诺再也不伤害赵王。赵王是多倒霉,保护他这麽一个不知恩图报的人。

“你没有背叛我。”赵王温颜安慰,“我虽是藩王,也是陛下的臣子。我虽会自保,但绝不会行大逆不道之事。朝廷要控藩就控吧,进言的事,你把它忘了。好好跟在陛下身边学习,知道吗?”

张翎点头,他上回大胆冒进,悔得肠子都青了,在他没有确实的实力之前,他再也不会言政了。

当他第二天去御林报到的时候,才知道,他已被卸了千牛卫的职,被收编到了御林军中。御林军在g中的地位非千牛卫可比,全都是皇帝的亲信。进去也不是单纯的锻炼体魄,而是从头开始学兵,法,典,经。他虽仍是六品小官,但已不可同日而语。他卸了御前侍驾的差事,自是见不到李慕等朝臣了,也听不到任何政事了,一开始他还不习惯,但想到赵王的叮嘱,又按捺住,过了几日後倒真潜心学习起来,和同门的御林中也交好了几人。这些人皆是年轻纯善之辈,张翎心思复杂,和他们交往觉得轻松无比,真觉得自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张宛儿听说他被收编御林,让茉莉又叮嘱了几句。张翎问茉莉,怎样可以再见见姐姐,茉莉想了想说:“中秋时,娘娘可以请侯爷进g看望。”

“不用陪陛下?”

茉莉摇摇头,忧伤道:“娘娘几年无宠,陛下久不召见了。到了中秋节,陛下一般是和皇後娘娘宴请贵戚,往年陪席的娘娘是贵妃,今年听说德妃也会出席。娘娘麽,毕竟是淑妃的品阶,到中秋,求陛下让侯爷进g陪陪,陛下也不会说什麽的。”

张翎不熟历史,不知道有没有哪朝皇帝的一品後妃还在年轻貌美时就过得如此凄凉。他黯然问:“如果我……我升了官,对姐姐可有帮助?”

这话问得茉莉侧目,茉莉道:“自然是有的。侯爷,您看德妃,她原本也没什麽,自从她父亲升了仆s大人,陛下待她就不一般了。”

是不一般了,没过几日,茉莉说,德妃有了两个月的身孕,g中正大喜呢。这个消息,对李家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因为德妃的父亲,是当朝最大的官。

26

张翎在御林军中修习十分刻苦,他们寅正便要进gc练,辰初开始学习,一直习到未初,用膳,休息,到了未正开始练习骑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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