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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远做殿中侍御史已经一段时间,凭借李家的势力,很快升做了殿中侍御丞。李挚对这个突然冒出的远方堂弟,备受兄长器重一事,颇有点耿耿於怀。但他自己在皇帝面前不受重用,也只得压下心底的那些小心思,按照兄长的部署,极力为李远在朝中打开局面。

赵王最近的了风寒,未上早朝。谏议大夫初选十二人的名额,是右仆s选拔的,右仆s近年一改只闻御令而作的风格,频频有所作为,很令皇帝欣慰。反倒是先前大受皇帝信赖的王瑜,两年来在吏部谨小甚微,自做了吏部尚书,反而没有大的动作,考察任免按制循例而已。

朝中派系,成了右仆s的於家,门下侍中的李家,以及尚未完全消退的柳家势力。只是柳家的柳文东,被皇帝派到漠北监军督战,离开了於李之争。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千里之外战事正酣的漠北,却发生了一件原本不应该发生的事。

威武军陈兵马锣关三个月之久,依旧无法打下。军情来报,百濮王原本派出的两路大军被安州大军在关外拦截,双方互有损伤,但百濮并无退兵之意,也在安州城外三百里地对峙起来。

百濮虽未增兵马锣关,但罗恭所率领的部下越战越勇,威武军久攻不下,粮草辎重从忽而营地不停运来,经常会碰到百濮小股部队的偷袭,导致军内士气一时间有所涣散。

在漠北打仗,离家万里之遥,贵在神速。如此陷入攻防阵地战,於威武军大为不利,主将连番召集各个将军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应对之策。然而此时,军中却得到一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西伏九部一如所有人预测,叛乱了。

这个时间显然是谋划好的,威武军陷於马锣关的胶战,安州军严於防守,恒州军当初分兵南下支援萝州後,朝廷便再没有返还的旨意。恒州军要抵抗西伏九部的叛军,很是吃紧,赵王得闻,立即上书朝廷,恳请回封地带军平叛。皇帝也在考虑和赵王商量,是否朝廷派兵前去增援,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後g一场大风波,让所有人始料不及。

一直不怎麽受皇帝宠爱的贤妃和淑妃,在皇後设宴上中毒,淑妃中毒不深,但贤妃却危在旦夕。因此事祸及皇後,皇帝大为震惊,竟连恒州之事也耽搁下来。

张翎不知道姐姐的事,一心只关注著西伏九部的动向和与罗恭的对峙。这日大军再次被罗恭击退,他回到营帐,烦躁恼恨不已,不似平时那般警觉,所以当他突然听到身後一个陌生的声音:“将军”时,吓了一大跳。

“将军莫惊。”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烛影中走出来,单膝跪在他前面,“小人乃恒州军密探,奉王爷的命令,在将军进入漠北後,一路保护将军的安危。”一面说,他一面双手奉上一物,是一枚通体黝黑的小令箭。赵王告诉过张翎,凡持有此物者,皆属恒州军在百濮的密探,可以信任。

张翎何等人物,此刻见到恒州军在百濮的密探,即刻猜到来意,忙问:“可是恒州军前线有变?”

那人隐秘保护张翎已久,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再是当初京城传说懦弱无能的小侯爷,也不隐瞒,开门见山道:“小人恳请将军,救一救栗州百姓。”

张翎一愣,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

那人分辨张翎的脸色,暗中对赵王如此严密保护张翎的心思,不免怨愤起来,想赵王封地数百万民众,怎麽能这麽轻易将兵符给了外人!但那人还是隐藏住心思,将声音压得更低,解释道:“西伏叛军兵分两路,一路攻打恒州,一路却攻打栗州。栗州仅有守兵四千,还有百姓自发组织的民兵,已经死守栗州西防城门十日,只怕支持不住……赵王因无旨意,无法赶回封地,现只有将军能救栗州了!”

张翎突然灵光一闪,从怀中掏出赵王给他的令牌,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是说这……兵符?”

他虽知道这就是赵王麾下大军的兵符,但赵王没有点破,他也就如掩耳盗铃般不去细想。但被来人如此相求,也容不得他不去体会赵王对他的那份江山相托相守的恩情。想到这,他眼窝一热,却强自忍耐,“栗州军情紧张,朝廷怎麽会不放赵王回去?”

那人看了一眼张翎,犹豫片刻,才道:“陛下後g突生变故,贤妃娘娘和……和淑妃娘娘都中了毒──”

“什麽!?”张翎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来人的手腕,失声道,“你说什麽?”

那人连忙安慰道:“将军宽心,淑妃娘娘中毒不深,已经无碍。中毒厉害的是贤妃娘娘,因此事发生在皇後娘娘g中,陛下无心朝政,赵王才不得不滞留京中,无法赶回封地。但栗州军情紧张──”

张翎此夜收到连番刺激,强自平静心神,京中有赵王在,姐姐应该不会有什麽大碍,真有什麽事,朝中定有旨意下来,而他在漠北赶回去也帮不上什麽忙……栗州吃紧,赵王无法赶回封地,他还拿著赵王的兵符……威武军和罗恭在这里胶著下来,这情形就算再打一个月都有可能。他该怎麽办,不,他该怎麽样把兵符给栗州送过去。

“将军,”那人察言观色,知道张翎在思忖,又道,“恒州军在战中,无兵符或不见赵王本人亲至不得分兵,这是先赵王立下的规矩。西伏就是趁著赵王不在封地才敢发难栗州,还请将军顾念栗州百姓。”

栗州既然如此紧张,皇帝为何不让赵王回封地?这个想法让张翎打了个寒战──皇帝不知道赵王将兵符给了他,必是想以此胁迫赵王将兵符交予朝廷使者,甚至干脆在栗州被破後由朝廷直接派兵去栗州抗敌,接手栗州防务,赵王人在京城,对封地的控制必定不如人在当地。朝廷在要求藩王纳税後,进一步扼杀藩王对封地的控制,财税之後,便是军队了。拿百姓之命做赌注,皇帝未免太毒!

“将军……”

张翎本想将兵符交予这人带走,但转念一想,这兵符如此重要,是赵王亲手交予他,栗州既然军情紧张,他从马锣关策马赶去一日一夜就到了,不如替赵王看看恒州栗州的情况再做打算。那是赵王的封地,赵王的百姓,他不能坐视不理。打定主意,他断然道:“你带路,我们今夜就赶去恒州军营。”

那人虽有觉悟会费上一番口舌说动张翎冒险去恒州,而张翎也会准备些时日起身,却不料张翎当机立断,竟说走就走,不由得吃了一惊,“将军这就走?”

“事不宜迟,今夜就走。”

“可是威武军中的事务?”

张翎嗯了一声,“你等一下。”说罢,他走出营外,和外面守著的亲兵嘀咕了一阵,又走进来,扫视了一下帐内的东西,走过去,呼哧一下将被子掀起,弄乱,吹熄了蜡烛,道:“可以了,走吧。”

“……”

张翎见那人狐疑,解释道:“没事,我让人去请示主将,带兵刺探敌情,主将必会应允。”他已算是蔡季将军的心腹,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两人取了马,刚跨上,张翎便浑身一僵。那人见状,顺著他目光望去,也是面色一变。在他们不远的前方,有几个人正朝著主将的营帐走去,那些人中有一个人正皱著眉看著他们──柳文东。

张翎脑海中闪过好几个选择,下马立即和柳文东寒暄,或者干脆调转马头走人回来再解释,或者直接在马上打招呼表明只是出行一趟,或者……然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柳文东却别过眼,装作没见到他们一般和那些人一道走进主将的营帐。

“将军……”

张翎想到他和柳文东过往的交情,想到两人把酒言欢互引知己,定下心神,不再迟疑,“走吧。”赵王将他看得比江山重要,他便要保护赵王苦心经营的一切。

两人彻夜纵马,直奔恒州。

江山守 第六章

张翎疾驰一天两夜,眼也没合,第二天深夜,进入了恒州。在那人的引路下,直奔恒州大军军营,进入军营後,发现层层关卡,戒备森严。他在萝州时,就见识过恒州军的管理,比威武军更严格更有条理。他带著兵符而来的事,已由卫兵通报恒州军大将军和两位副将,他们神色慎重,匆匆出迎。

双方一番沟通,张翎拿出兵符,恒州军的将军们不再怀疑,立刻著手兵援栗州事宜,但恒州方面也不轻松,叛军并不尽是西伏九部的人,大多数是百濮军人。百濮王有意在中原各处点燃战火,让中原的朝廷首尾无法相顾,据闻萝州亦有边患苗头。

张翎不懂恒州栗州防务,但他了解百濮兵的虚实,在恒州军的将军连夜会议中,他盯著地图,忽然问道:“栗州西防城门防卫吃紧,它身後的千兰镇有多少户人家?”

“一百四十户。”

张翎看著地图,西防城门後小镇,街道密集,而且房屋全是石砌,和中原木石结构的房屋有很大不同,赵王长年面对外敌入侵的危险,让所有边防城市的居民全部用石砖砌屋,自是有一番考虑。

张翎沈吟片刻,问:“请问恒州军打巷战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俱是一震,“巷战?”

“对。”张翎指著图道,“诸位请看,千兰镇,路面狭窄,全是砖石结构,纵马困难。百濮人在平原打仗,弩强马壮。但如果将他们引入城镇中,马,肯定是派不上什麽用场,他们马上带著的箭数量有限,一旦他们进入千兰镇,他们一不熟地形,二无法发挥长处,我们正好关门打狗。”

此计甚为毒辣,千兰镇石砌结构建筑,是天然屏障,而且在千兰镇後,还有城门。赵王为避免外敌攻入後,全线溃守,在所有的边防县郡,重金建三四道城门,层层防卫。恒州军只能援军六千至栗州,满打满算是一万恒州栗州军,打四万的西伏百濮联军,打草原城门攻防战,自是艰难,但如果放弃城门,打巷战,将对方困於千兰镇内,结果便难料了。

恒州军几位将军商议,皆认为此计可行。张翎长舒一口气。将军们见他脸色疲惫难看,劝他休息一阵,他也不推辞,随便找了一个营帐,倒头便昏睡。待他醒来,已是到达恒州军的第二天下午,恒州军驰援栗州之事已安排妥当,连如何安排打千兰镇巷战的布置都已清晰,这等执行力,是威武军都无法赶上的。张翎出威武军已经三天,赶回去还要再花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不敢耽误,匆匆吃了点战饭便让人领来战马,打算回威武军中。这时,一路随著他来的那个恒州密探,也迁马过来,“小人随将军一起回去。”

张翎问道:“你为何不留下来?”既隶属於恒州军,他家必在赵王封地,留下来打西伏,战後便可回家了。

“小人奉命保护将军,不敢擅离职守。”

张翎知道赵王军纪严明,也不强求,翻身上马道:“好,走吧!”

他们从恒州直接出关,穿越沙漠回威武军。两人回程之时,不比来时轻松,会遇到西伏的哨兵。张翎这才见识到,赵王是派了个武艺高强的密探在他身边。

张翎这回来去匆匆,并没有心思看赵王治下的封地风土人情,只见到了几个恒州军位高权重的将军,皆是j干大气魄之人。想赵王虽生的俊秀美丽,却英雄气概,指挥这千军万马,驰骋沙场。眼下被皇帝困於京城,来日他若得胜回朝,必要成为赵王在京城中最重要的助力之一。

抱著这样的想法,张翎和那探子回到威武军,亲兵立刻迎接,通报:“主将下令,後日全力攻营。”

要决战?

张翎立刻去找蔡季,进入主将营帐,见到柳文东坐在蔡季下首,两人正研究沙盘图,见他来到,蔡季展颜道:“来来来,你来得正好,探得敌情如何?”

张翎见柳文东也望著他,他进威武军前,已和恒州军在百濮的密探接过头,得知了百濮军那方的情形,也不慌乱,将知道的情形一一道来:“敌将备了半年的粮草,而且增加了两千匹战马,和三千重甲卫士。”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道,“另外,这是敌营防备图。”

蔡季见状惊喜异常,柳文东眼神却突然深沈起来。张翎在进营帐前,已经将这张防备图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会暴露赵王的破绽,才敢拿出来。这是赵王的密探潜伏很久才拿到的防备图,张翎消失几天便拿到如此细致的地图,虽不会被认为通敌,但难免不会惹人怀疑。张翎权衡过利弊,军中只要有实功,自不会管这些细枝末节,尽快拿下高地军营是威武军眼下最重的任务,而且只要打破马锣关的百濮军防备,对恒州战事也有敲山震虎的作用。

有了这张防备图,威武军打马锣关自事半功倍。蔡季当夜便点将编排,布置决战事宜。张翎将恒州和京城之事,暂时抛诸脑後,专心眼下战事。

恒州大军派军六千驰援栗州,栗州西防城门大开,引诱西伏军队进入千兰镇打巷战的事,传到赵王处,让他立刻大震。

“张翎,去了恒州?”赵王怒问通报战况的人,信纸在他盛怒下顷刻被揉烂,“他怎麽会去恒州!”

“王爷息怒!”通报之人惶然跪道,“张将军亦是不忍见栗州百姓遭到涂炭,才会手持兵符赶往恒州。”

“大胆!”赵王咬牙怒道,“是谁这麽大胆子,向他通报栗州情况,令他擅离军营?!”

四周亲卫见他如此愤怒,纷纷跪求道:“王爷息怒。栗州军情紧张,若非张将军当机立断持兵符调遣救援,只怕眼下栗州已被攻破。”

赵王x口起伏,显是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他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百姓和张翎孰轻孰重,自是不言自明。但张翎擅离军队,前往恒州调遣恒州军的事,若被皇帝发现,张翎将万劫不复。

将兵符拿给张翎,只是为了让张翎调遣在百濮的密探,西伏叛乱皇帝却不允许他回恒州,他始料未及。皇帝,皇帝,皇帝对他竟如此用心,宁可拿栗州来赌。他原本下定决心,若栗州抵抗不住,便请求皇帝派朝廷军队解围,没想到张翎抢先一步持兵符进入恒州。

不该那麽轻率给他兵符的──不该的!

赵王悔痛异常,努力平静下来後,问,“眼下战事如何?”

“自巷战开始,西伏便节节败退,想离开千兰镇,但城门已关,主将的意思是,在城中全歼其军。”

“不。”赵王考虑片刻,道,“俘其主力,不能全杀。西伏人向来亲百濮,靠武力征服他们,只能杀尽他们的主力和王室,然後将其余人全迁往中原地带。我们现在不具这样的实力,也不必这样做,尽俘主力後,献给朝廷。”

赵王停顿一会儿,又厉声道:“给本王传令,张将军手持兵符调遣恒州军之事,绝不许传出去,胆敢让朝廷知晓此事,本王必不念往日情面,灭其族。”

所有人心头一凛,低头应是。

与此同时,威武军倾尽全力,攻打马锣关一战,也开始。赵王知道张翎向主将献上高地军营的防备图,也倍感不安。可是他眼下只能信任张翎能化险为夷。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到对坐在帝位上的那个人的无力。皇帝下的这盘棋太大太细致,环环相扣,一子错便满篇皆落索。作家的话:我错了,我下次再写这种不擅长的内容的文,只能剁手了

江山守 第七章

与赵王同样感到无力的,是十年来一直被皇帝倚重,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慕。贤妃和淑妃在皇後宴上中毒,贤妃至今昏迷不醒,皇後g中所有人被拿下彻查。事出突然,甚至事出无稽,贤妃也好淑妃也好,虽在後g中品阶尊贵,但并没有任何影响力,皇帝早已冷落这两名後妃多年,皇後怎麽会下毒毒她们?一同参加夜宴的还有怀著身孕的德妃,以及贵妃,按常理,这两个一直对皇後位置产生威胁的後妃才应是皇後下手的对象才对。

贤妃当晚饮酒最多,淑妃只浅浅尝一口,德妃考虑到腹中胎儿,在皇後g中g本连筷子都没动,只是一味虚应,柳贵妃是带著嘉和公主出席,一直在逗弄爱女。

这显然是个诬陷皇後的y谋,但背後是谁,是柳贵妃还是於德妃?是柳家还是右仆s?後g之事,李慕向来只是提醒皇後要注意什麽,提防什麽,从来不亲自干预。他作为显贵的外戚,更看重皇帝对他本人才识的欣赏。但这回的倾轧,直指皇後本人,李远建议他此时不妨置身事外。

“这次的事,就算查到皇後娘娘本人,陛下也不会拿办的。”李远分析道,“陛下和娘娘伉俪情深多年,怎会不知娘娘心x。倒是堂兄,此刻须表明态度,无论查到谁,堂兄也服从最後结案的结果。堂兄若偏颇,虽是人之常情,但陛下对堂兄信赖的g基必会动摇。堂兄以前从不c手後g之事,今後也应如此。只有这样,堂兄荐人入g一事,陛下才会答应。”

这话分析得合情合理,李慕心里也是这般想。但让他不管皇後被冤,却异常艰难。此案一出,皇後g便不能再让人自由出入。皇帝一直呆在贤妃g中,也不理朝政,似是要弥补多年来冷落这个後妃的亏欠。德妃自此事出後,更加小心,绝不踏出德妃g一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件案查到後来,竟牵扯出柳贵妃g里的一个婢女。整个案子迷雾重重,皇帝守在贤妃的床前,听到奏报,竟疲惫苦笑,“不查了,传旨下去,本案到此为止,不再追查。”

奏报之人显然震惊无比,“陛下?”

皇帝道,“皇後也好,贵妃也好,她们何必要害相处多年的贤妃、淑妃?朕不信,此事也不必再查下去。”

奏报之人不敢做声,既然不相信,就更应查明白,以还皇後和贵妃一个清白。但这案子既牵涉到皇後和贵妃,必然或多或少牵涉到李家和柳家,柳文东眼下在漠北监军,是皇帝的亲信;李家更不必说,李慕权倾朝野,真要查到皇後身上,谁知道日後会不会被李慕报复?皇帝既不想查,圣心难测,不查就不查罢。

皇帝下完旨,爱怜地抚著贤妃苍白的面容,“只是苦了爱妃了。”

也不知是否皇帝真情感天,当夜,贤妃颤颤睁开双目,御医喜出望外,奏报,贤妃体内余毒已清,无甚大碍。

贤妃刚苏醒,虚弱异常,看到皇帝憔悴地守住身边,感动得泪水滚滚而落,“陛下……”

皇帝连忙安慰道:“你好生休息,朕会一直在这里。”

贤妃嗯了一声,又道,“对了,淑妃妹妹,她、她也……”

皇帝一怔,似是这才想到还有一个後妃也中了毒,望向御医。御医醒悟,连忙道:“淑妃娘娘中毒很轻,早已没事了。”张宛儿也就是轻轻抿了一口酒,她自丧子,对外界也是戒备无比,每次参加g中宴会,绝不尽食。只有从不被关注的贤妃,因从未被人害过,所以才会中毒这麽深。

皇帝在得到威武军攻破马锣关的捷报後,走入了淑妃g。

张宛儿在房间里研究棋谱,听到婢女通传圣驾到,不是惊喜若狂而是脸色发白,声音发抖:“陛下来了?是不是张翎──”出了什麽事了?皇帝都多少年不曾踏足她的g中,必是张翎在阵前出了什麽事……

婢女见她误会了,赶紧解释:“陛下是来探望娘娘身体的,不是因为侯爷。”

张宛儿松了口气,自张翎出征,她日日夜夜悬心,生怕听到噩耗。前些日子参加皇後设宴,不想刚抿了一口酒就听到身边人惊呼贤妃,可她自己也头晕恶心,混沌间只觉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清香无比的药丸。待醒来後,就听闻贤妃中毒昏迷,皇後g中一应人等全部堪拿。她和贤妃随说不上亲厚,但平素两人还是有些来往,本想去瞧瞧贤妃情况,但听说皇帝一直呆在贤妃g中,不许任何人打扰,也只得作罢。

婢女见她怔忪不动,著急地催促道:“娘娘,陛下还在殿前等著呢。”

张宛儿这才醒悟,她梳著单螺髻,仅一g白玉海棠簪斜c装饰,因为想著g中出了如此大的事,必不会有什麽应酬,连耳环都懒得带,穿一身月白色高腰襦裙,此刻素得g本不适合面圣。两个贴身的婢女已匆匆打开首饰盒和胭脂盒,打算立刻给她妆扮一番。张宛儿想她本不如皇後,柳贵妃,甚至林昭仪美丽,她就算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会让早已失去兴趣的皇帝另眼相看,何必浪费时间惹得皇帝不快。随手拿起一对红玉玫瑰耳环,一边给自己带上一边就往大殿走,安抚著惊讶的婢女,“陛下是过来看看我有无事,既然无事,让陛下安心便好。”

婢女有口难言,这个淑妃,这麽多年来空有一个妃子的品阶,从未有单独和皇帝待过的机会,後g那些常年受皇帝宠爱的嫔妃们个个美若天仙,淑妃随著年纪渐长,更不会有出头之日。好不容易皇帝来了淑妃g,就这样去见皇帝,也难怪皇帝不喜爱她。

张宛儿足不点地地走到殿中,果然见到皇帝已在殿中,正背对著她,环顾殿中摆设,她略微调整了下呼吸,便上前拜倒:“臣妾拜见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道:“起来吧。”

张宛儿走得太快,婢女都没赶上,只得自己站起来。站起来後,发现皇帝还是背对著她。她和皇帝多年未单独相处过,偶尔去请示出g见张翎或者请示张翎入g看望,他身边总有其他嫔妃在,最常见到他的地方是在g廷夜宴上,但她始终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遥望他与皇後,便是游园时,瞥见他或和皇後散心,或挽著柳贵妃嬉戏,远远一拜也就别过。如今两人竟近得似乎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张宛儿倏然一惊,看向四周,不知何时四周之人撤得干干净净,大殿上只有皇帝和她两人而已。她的心猛然一跳,此时皇帝仍旧负手背对,她低头看皇帝那双修长美丽的手,他左手手腕上带著一串红色琉璃珠。後g传言,珠串是皇帝特地命人去国寺取来的,因皇帝在国寺中许了一个愿望,希望皇後能早日为他生下嫡子,国寺的法师对此珠加持祝祷,只要皇帝日日带著此珠,必会有心想事成之日。这个珠串,是张宛儿失宠以後皇帝才带上去的,所以张宛儿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它,她也听说皇帝异常珍视这个珠串,很少取下来。可是,这次皇後出事,不知皇帝会如何发落……不,是如何收场。

“这儿倒什麽也没变……”就在张宛儿胡思乱想间,皇帝淡淡地开口道。

张宛儿觉得皇帝是打定主意不见她的面了,想到皇帝对她厌弃至此,既有些心酸又有些说不清的奇怪,她何德何能让皇帝如此。

“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皇帝没听到张宛儿的回应,又说了一句。张宛儿这才嗯了一声,又觉得这麽回答有些不敬,於是加了一句:“臣妾习惯了。”整个g里,变化最大的是她自己。

没想到皇帝接著问:“那你变了吗?”

张宛儿差点闪了舌头,半晌才道:“岁月催人老,臣妾自然变了。”

皇帝闻言,略微偏了下头,尔後缓缓地转过身,张宛儿本直直地盯著他的後脑勺,见状连忙垂下眼帘,然後听到皇帝温和的声音,“是变了。”

张宛儿露出一个苦笑,当然,老了嘛。除了贤妃,整个後g岁数最大的就是她,而且还生育过,加之日夜担忧张翎,自是比不上没多大烦恼的皇後的风华绝代。

没想到皇帝接著道:“不过,对於淑妃来说,朕也变了。”

张宛儿一愣,不知道皇帝说这话是什麽意思,也不敢问。只能看著皇帝转身离开。整个殿中,皇帝曾目力所及之处,仿佛都还留著皇帝的目光的温度,那个永远态度温和,声音轻柔的皇帝,随便就往那一站,就像一幅画般。可是他来这里,说这麽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是为何,张宛儿再聪明也没想明白。她幽幽叹了口气,想皇帝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如去深究那是和自己过不去。只要不是前方的张翎出了事,就行。她也无甚过分的期盼。

威武军攻马锣关打得比以往都要惨烈。主将采纳柳文东的建议,先袭粮草,乱罗恭的视野,然後猛举重兵攻其弱点。威武军死伤近半,艰难拿下马锣关,令人称奇的是,罗恭并未出现在这次的争夺战中。

“百濮王有十一个儿子,罗恭虽是嫡出的大皇子,但他的母亲早逝,现在百濮的皇後有三个儿子,都视罗恭为王位继承人的争夺者,罗恭如果守住了马锣关,对他来说倒非好事。那样,他只怕得坚守马锣关,难以返回王城。”柳文东在百濮待过,对百濮国内尽人皆知的事情自是熟悉。他略带讥嘲地分析,“罗恭率兵防守马锣关三个多月,百濮王增了不少兵力给他,马锣关丢失,他退守高地军营,以他现在的实力,可以以逸待劳,等我们去攻。而我们在此战,损失惨重,要拿下高地军营,几乎不可能,反而有可能被其打败。”

战後会议上,柳文东分析罗恭不出面的原因令得主将沈思良久。他们已经领教了这个百濮大皇子的厉害,真要去打高地军营,成算太小。朝廷能再增兵多少给他们,还很难说,但如果在这里停下,百濮人随时可能反扑。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虽有於趾的帮助,但百濮还控制著数十个部落和小国。蔡季环视一圈营帐中的诸将,“你们怎麽看?”

张翎沈默不语,他得到消息,马锣关被攻下後,栗州的巷战也取得了成功,俘虏骑兵近万人,按照赵王的密令,全部献入京。恒州却全线死守,栗州的失败激怒了西伏九部,他们决心复仇。

罗恭放弃马锣关,保存实力和威武军决战高地军营的企图已然明了,威武军如果再和罗恭硬碰硬,必败无疑。但打高地军营,是皇帝的旨意。

蔡季见大家都噤声不语,也明白大家的顾虑,他沈思片刻,道:“看来要请旨增加兵力,再攻高地军营了。”

柳文东蹙眉,突然发声:“张将军,你怎麽看?”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集中在张翎身上,张翎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会被点名,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道:“末将愚见,眼下高地军营戒备森严,军力大增,等著我们进攻。但若这个时候,我们绕过高地军营,而突袭百濮王城,不知是否胜算会更大?”

柳文东闻言,笑起来:“声东击西这招,只怕对罗恭不会管用。他的骑兵脚力比我们更快,我们大队人马赶往王城,只怕半路就会被罗恭截住。”

“那我们就真的声东击西好了。”张翎亦笑起来,x有成竹道,“罗恭如果带兵来追,高地军营必然後防空虚……”

又是那招调虎离山,张翎屡试不爽。柳文东立刻会意笑道:“不错,就算攻不下军营,我们也可烧其粮草。蔡将军以为如何?”

蔡季自然答应。

柳文东上书朝廷这次的作战意图,皇帝很快又调拨了一万多安州军补充进威武军。蔡季虽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主将,但论起关系,柳文东才算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有他做监军,威武军实际上也方便不少。

张翎一直没有私下和柳文东会面,他心中挂念恒州战事,又要想办法配合大军打高地军营,也确实没有j力去想办法和柳文东私下见面。

这次,蔡季命张翎率一万人去袭高地军营的粮草,其余的人全部奔赴百濮王城。为了让这次的声东击西显得逼真,他们并未大张旗鼓地掉转方向,而是像要偷袭王城一般做足准备。罗恭得到探子的汇报,威武军偷偷向王城方向移动,起先并不相信,他断定威武军的这次在漠北的目标只有他所在的高地军营,并不包含王城。但当情报越来越多地表明,威武军确实要攻打王城时,罗恭也动摇了。

而与此同时,於趾人假扮百濮商人,在沙漠部落里散发,威武军打算退兵的消息,开始四处传播。

论起使用间谍战的狡诈,百濮人不如中原人。罗恭在听说各部落四处传言,威武军要离开大漠的消息,认为这肯定是威武军制造迷惑他们的言论,威武军要去打王城的消息应是真的。於是开始整装点兵,决定赶在威武军进王城之前,将他们拦击下来。

罗恭原本在高地军营布防良久,打算以逸待劳等威武军来攻,没想到还是掉下这个圈套。蔡季在前方布下大等著罗恭来攻,张翎率军去袭粮草。

捷报传到朝廷时,皇帝正接见楚王来使,萝州再次军情紧张,这回戎里倾举国之力集结六万大军来犯,萝州情势危急。

国家的战线一下子从北到西,纵横万里,再充盈的国库也吃不消如此的战事。皇帝当即招来李慕,下旨:“立即与百濮议和。”安州大军回撤,威武军在议和後立即奔赴萝州,退了戎里之兵再说。

等於皇帝打算靠将战火引入百濮,而打弱百濮国力的谋算落空了。

在关外,百濮控制著的部落与国家,随时可以和中原打局部的消耗战。让朝廷应接不暇。对付百濮,皇帝得想另外的计策。

与此同时,赵王上书朝廷,希望能回恒州。皇帝并未应允,只是同意待萝州战事结束,原先恒州军派往萝州的军队可以回恒州。而皇帝留下赵王的借口,居然是皇帝打算招李慕的麽妹李瑶入g,希望赵王留下喝庆酒。

赵王没想到皇帝还打算继续和李家联姻,同样没想到的是右仆s。李家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看来无可动摇,皇後眼下生不出孩子有什麽打紧,只要李瑶能生出孩子,太子是谁家还很难说。

原本极力反对再招新人入g的柳贵妃,因牵涉到皇後g中毒酒的事,已经丧失了发言权,甚至彻底失去了皇帝的宠爱。

皇帝可以保全皇後和贵妃的名誉,但继续宠爱信任她俩,似是很难了。这个时候招李慕和皇後的妹妹入g,算是表明了还是会持续信任李家的态度。

德妃的肚子越来越大,皇後被软禁g中,原本眼看於家就要上位,李瑶入g却又将这种可能x降低不少。

而赵王虽然挂心恒州战事,但也一筹莫展。

作家的话:整章过渡,写到这,江山守也写完一半了

江山守 第八章

正当大家都庆祝狠狠打击了罗恭一次时,柳文东却收到消息──柳贵妃病倒了,皇帝将纳李慕的妹妹李瑶入g。

自柳文若自缢後,柳贵妃便终日忧心忡忡,林昭仪的乐朝公主比嘉和公主更得皇帝锺爱,而王瑜升了吏部尚书後,柳文东仍旧只是中书侍郎的官职,这一切都令柳贵妃不安。皇後g中设宴,自己的贴身婢女牵涉其中,皇帝却下令不再彻查,一开始还说不准到底是皇帝信任她们还是不信任她们,待到李瑶要进g的消息传来,柳贵妃算彻底死了心,这一下几年积蓄下来的忧愤便令她病倒了。

柳文若接到消息,忧心如焚。他失去了哥哥,再不想失去姐姐,何况嘉和公主在g中年幼无依,若贵妃有什麽三长两短……可是他此刻在监军,断不能离开军队。

大家都在商议,如何继续打罗恭的军队时,忽闻皇帝的特使到了。所有人都一怔,理所当然地以为皇帝必是为此次的捷报振奋,又要嘉奖他们了,蔡季带著众将出迎,没想到来的人长身玉立,衣袂飘飘,面容清俊,竟是皇帝最心腹的大臣,李慕。

皇帝竟然会派李慕来,柳文东隐隐猜到缘故,果然李慕对大家宣读圣旨中说,“……特命门下侍中全权处理议和事宜……”

所有听旨的人都一脸茫然,他们在漠北连战皆捷,眼看就要按照皇帝的旨意夺下高地军营,在这个节骨眼神议和?!

李慕读完圣旨,对蔡季道:“将军,陛下的意思是议和一旦成功,威武军立刻赶往萝州。”

蔡季还未说什麽,下面已有人不忿道:“眼看就要打胜了,怎麽这个节骨眼上议和?”

李慕闻言,眉毛一挑,道:“萝州眼看就要开战,那里的百姓难道不值得前去救援?”

蔡季毕竟老道,见状调解道:“大人误会了,我们只是对眼下的战果感到可惜,绝对没有任何违背陛下旨意的意思。”

李慕位极人臣已久,对僚属向来宽严相济,眼下属於非常时期,况且将军看重战功本署应当,也不纠缠,只是道:“还有劳蔡将军布置防务和发兵事宜。使者已经前往百濮王城,最迟後日便会有消息了。”

他们没想到皇帝是分两步走,早已派了使者去百濮王城。如果他们果真不愿听旨,就算打下了高地军营,只怕最终也会落个谋逆的罪名。

柳文东站在蔡季身後的y影里,想不如趁此机会尽快回京,也好宽慰姐姐。刚想到此处,没想到李慕突然又道:“柳文东听旨。”

柳文东一怔,随即出列跪拜,只听李慕道:“陛下口谕,著柳文东为议和副使,全力协助议和一切事宜。”

柳文东心中一沈,但面不改色地接旨谢恩。皇帝这是要拖延他回京,不让他c手京中事务。柳贵妃到底是何情况,反而更令他担忧。

张翎跟在众将後面,走出主将营帐,他担忧的是恒州战事。如果萝州吃紧,不知对恒州有无影响。

走到自己帐内,忽闻一人道:“将军。

张翎辨出是那个一直护卫他的人,便道:“没事,出来吧。”

那人走出y影,单膝跪地道:“听闻皇帝陛下要和百濮议和,将军即将前赴萝州。”

张翎嗯了一声,“大约会是如此。”他带领的是骑兵,去萝州有很大用场。

“小人此次奉命是在百濮境内保护将军,出了百濮境内,请将军一切小心。”

张翎对这人日夜保护的情谊很是感动,他走上前双手托起这人:“自出关後,你们对我的照顾,我铭记於心,你们也珍重。”

那人本对张翎舍身去恒州之事既愧疚又钦佩,自是一番感恩,这且按下不表。且说李慕入漠北专程为谈判之事,传入罗恭耳中,罗恭的震怒不比威武军低。

想罗恭已经m熟威武军的战法和弱点,经过这麽长时间的对峙,对威武军比较重要的将领也有了认识,已著手布置天罗地打算将这群中原军队一打尽,没想到王庭急使飞驰而来,命令停战。

罗恭的左右亲信见他如此,劝慰道:“大皇子千万不要冲动,我们离王庭太远,抗旨的话只怕皇帝还没听到我们的辩解,我们就被皇後的使者杀了。何况,本来於趾叛变之事,王庭也有追究之意,现在还是隐忍为上……”

罗恭压抑住怒火,沈思片刻道:“好,议和就议和,我就不相信,我们和中原人能和平相处多久。”

王庭派使者来高地军营前签订议和条约,双方约定互不侵犯,於趾人分三年内迁入关,威武军退还浅滩,但忽而营地仍由安州大军接管。这个条款看起来百濮占了便宜,但萝州战事吃紧,皇帝只能让步,何况他们确实在漠北没什麽实力,漠北部落小国太多,要一口气打残百濮,靠一时之力是不可能的。

协议条款敲定妥当後,双方都要奏报各自皇帝,待最终盖印确认成为国书交换。威武军已经整装,分批撤回关内,但实际上是奔赴萝州。

张翎是第一批率军撤回关内的,临行前李慕,蔡季,柳文东皆来送行。张翎以下官之礼拜别三人,李慕道:“将军此去责任重大,望能死守萝州,再次为国建功。”

这是李慕第一次和张翎说话,张翎恍惚中想起好几年前,他还只能在尘土中匍匐地看著眼前这人意气奋发地掠过自己,眼下却是殷殷期盼;他又想起枯坐g中的张宛儿,和曾见过在g廷夜宴上和皇帝凤协鸾和的皇後,他感到自己内心有一种被绞著的疼痛,他低头道:“末将必定竭尽全力,为国尽忠。”

张翎率军离开漠北後不停留地赶往萝州。自进入安州,百姓夹道欢迎,他们盼望对百濮动武、打击百濮的行动太久了,长期饱受欺凌的百姓对朝廷这次大举用兵且取得几次胜利很这是兴奋。然而张翎却觉得,皇帝经过这次腹背受敌,必然会反省对待百濮一味用兵的坏处,漠北大太,如无一举灭国之实力,皇帝恐怕会想其他办法来对付。

和百濮签约很顺利,柳文东著急回京,所以对修订核对条文,特别仔细,李慕和他没什麽交情,两人在皇帝面前可以畅谈政见,但私底下尤其是经过柳文若的事,两人完全没有任何来往。

李慕收到京城的来信,称柳贵妃得了风寒,病得厉害。皇帝怕嘉和公主受传染,命人将嘉和公主送至皇後g中。

自贤妃中毒後,皇帝冷落皇後几个月了,把他最为疼爱的公主送过去给皇後养,能否简单地看做是皇後再次获得皇帝的信任和宠爱?但柳贵妃自柳文若死後,对皇後颇为防备,皇帝将公主送过去,必对柳贵妃造成重大打击,而柳文东知道後能善罢甘休?

李慕看著信报,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尽快将李瑶送进後g。他在来漠北前,和李远,李瑶商量过,眼下李家论样貌,政见出色的女孩儿唯有李瑶,李瑶年轻体健,家里的大夫也仔细诊断适合生孕,送进g对皇後必定是最大的助力。皇帝对皇後的态度渐冷,上回下毒的事,背後指使的是德妃家还是林昭仪家,因皇帝下令不再彻查已不可能知道了,但这种事有一必有二,皇後的威信在後g大跌,必须想办法再立起来。李瑶进g的好处便在此,何况李瑶自知道是自己要进g,也十分坚定。

等议和的所有事悉数完毕,交割仪式也完成,已近年关。

萝州战事已开始,入冬後恒州的战事也胶著了,赵王瞅准机会奏请朝廷将之前朝廷调往萝州的军队调回恒州,朝廷查明当时萝州战捷後,在萝州的士兵大部分都进行了混编,连将军都调往别处,仅能调三千当时的恒州军回恒州。

赵王认为这也不派兵回去强,於是恳请催促朝廷尽快调兵,因威武军大部分已赶到了萝州,恒州防御又确实较为薄弱,怕百濮借助西伏再次攻入中原,於是皇帝痛快地给了赵王面子。朝廷下旨,将未混编的在萝州的三千恒州军调回恒州。

实际皇帝更希望能派中央驻军前去恒州,但中央驻军没有战争经验,打几乎穷途末路的西伏九部只怕没有成算;安州大军要继续防备百濮撕毁和约,还需要驻扎忽而营地和护送安排於趾人内迁事宜;如果想接手恒州,只有派经过这次战争磨砺的威武军,但威武军还需保住萝州,皇帝权衡再三只能让步,将原恒州军再调回去。

经过这次和百濮作战,皇帝对国家的军队的实力很满意,原来被百濮当孙子一样打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新年的时候,皇帝没有宴请百官,因萝州战事未完,恒州也还在打仗,所以皇帝仅仅是招来祁阳公主,驸马,赵王,右仆s,李慕几人,後g嫔妃们包括皇後都未出席,王瑜,刘文东也未出席。

酒过了三巡,公主环视一圈,问道:“听说贵妃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皇帝略带忧郁地点点头。柳文东自回京,发现贵妃病势越沈,连早朝也顾不上了。皇帝为了贵妃安心养病,也是因为柳文东监军和议和的功劳,晋升柳文东为民部尚书。柳贵妃闻得消息,也略感宽慰。柳贵妃陪皇帝的时间不短,又育有嘉和公主,平时温和柔媚,不管皇帝对她或者她的家里的作为有什麽不满,到这个时候也只有往日的恩情。

赵王在宴会上一如既往地进退自如,李慕这次也无心为难他,李瑶进g後,皇帝怕影响贵妃的心情,也只是在入g那夜召幸过。李慕猜不透皇帝想如何对待两个李家的後妃,行事谨小慎微起来。

再怎麽细密的调理和用心的医治,过了新年不久,柳贵妃还是去了。她内心郁结,五内俱焚,担忧著公主的前途和家族的地位,伤心於皇帝的宠爱不再,在一日午後,在闻讯匆匆赶来的皇帝怀中,怨愤地去了。

“公主……不能给皇後……”

後g风传,这是贵妃含泪握著皇帝的手,说的唯一的遗言。皇帝在贵妃头七後,让人接嘉和公主去了贤妃的g中。

就此来看,皇後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果然大不如前。柳文东再次大病,等他能爬起来上朝时,萝州的捷报传来,德妃正好临盆,国家,朝廷,以及皇帝盼了多年的皇子,再次降生。皇帝大喜,当即封为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