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2/2)

江鄂扔了手上的兔子骨头,说:〃其实我拿手的菜是小j炖蘑菇。如果是早春,用小jr熬油,采新鲜的蘑菇,抹在上jr放在火上烤,味道非常好。〃

季独酌抬起头来,注意到篝火照亮了这个男人冷硬的线条,突然之间,那层次分明的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就像是一幅柔软的水墨画。季独酌用手环抱着肩,额头斜靠在手臂上,默默地望着他。

江鄂拨弄着篝火,断断续续的问他:〃老张头叫你季酌?。。。。。。你不是叫季独酌么?〃

季独酌斜着脑袋看他:〃你想知道么?〃

〃你不想说就算了。〃

季独酌沉默了一阵,隔着火焰望定了他:〃我从前姓季名酌,后来长大了,遇到了一些人和事,发现人这一辈子注定要孤孤单单一个人,所以我就给自己加了一个字,变成了‘季独酌。〃

江鄂放下手上拨火的树枝,看到火焰下,季独酌苍白的脸色正被映成淡淡的红。

人生这一辈子,总有些说不得怨不得的事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挣脱了父母的怀抱,离开了朋友的支撑,就这么形影相吊的活下去,去寻找只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小时候那些不含一点恶意的言语,似乎是镜花水月,看得见,再也摸不着。

两个人海阔天空的闲扯了一阵子,后来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季独酌半夜醒来,发现清浅的月色下,一片天高地广。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和他。

他坐起身来,拎起一件衣服披在江鄂的身上,然后坐回去,往火里重新添了点柴火,又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闭上眼睛开始补眠。

江鄂睁开了一只眼,偷瞄了季独酌散落一地的长发,也悄悄的闭上眼睡觉去了。

第六章。行到水穷

一夜无风无雨亦无梦,第二天一早醒来,等江鄂一睁眼看清楚了自己所在之地,纵是他极为擅长掩藏心事,脸色也难免慢慢的y沉下来。

渭水尽头,乃是黄河。黄河渭水交汇之地,名叫风陵渡。

传说中,在这块地方,黄帝贤相风后发明指南针,带领三千铁骑踏平了蚩尤族。风后殁后,黄帝伤痛之余,把他葬在他战斗过的地方,谓之风陵。

这里是风后的陵墓。

对于江鄂来说,这里也是他生命里唯一认定那人的陵墓。

三年前,黄河风陵渡,天陷。

那一年,汉江会的大少爷江逐云迎娶了桃歌姑娘,一直暗恋着桃歌的小少爷在婚宴上代替自己的哥哥拼命的向宾客敬酒。等到人走楼空,他一个人倚在雕栏玉柱,默默地望着苍天,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碎成千片。

江鄂是大少爷手下的一个传令官,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便注意到了这个总是一个人想心事的少年。他胆小怯懦,却又让人割舍不下。

后来他追着逃家的小少爷一直北上,在这个地方与他会面,却害他失足落下天陷。

传说中说月老儿把红线系在一双男女的脚上,于是他们彼此爱慕最终结合。江鄂始终不知道这个传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居然让他们这些人每一个错过了心中那个人。

桃歌爱的是江逐云,江流水爱的是桃歌,自己爱的是江流水,而缠上自己的人则是这个风雅颂的主人……季独酌。

为了以防身后追兵,季独酌收拾好有人起过火的痕迹,整个过程中江鄂一直做在石头上不发一语。

季楼主瞥了他一眼,抓起老张给他们的包裹跪坐到江鄂身边,掏了两千两银票塞到他的手里:〃这里往南就是汉江会,钱虽然不多,但是足够你回家了。〃

江鄂终于抬起头来打量了季独酌一眼。那人手里整抱着一件衣服,是前一天晚上,他披到自己身上的那一件。

毫无预兆的,心就那么热了一下。

〃堂堂风雅颂之主,接人待物竟然连点诚意都没有。〃

〃你哪只眼睛看我没有诚意了?〃

〃我江鄂在你风雅颂呆了快三年,你就拿着区区两千两来打发我?〃江大侠说着,站起来身来,拍掉衣服上的浮土,〃这点钱就是给金陵花魁的夜渡资都不够啊。〃

季独酌被问得一愣,笑了出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江大侠有过一夜风流。〃

江鄂俯下身,居高临下威风凛凛的挑起他的下巴:〃总会有的。你不是很期待么?〃

这,算是被调戏了么?

扇子点着下巴,季独酌一路费心劳神的思前想后。出风陵渡,往东行,近伏牛山地界。

为了防止敌人追来,白天里两个人尽捡些荒凉的树林子走,到了晚上,却见荒山上隐隐有炊烟飘来。

季独酌的食指抖了一下,他停住脚步,合上扇子:〃好浓的酒香啊。〃

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叶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

酿酒的纪老头刚刚在锅里倒下一勺冷泉水,便听到有人急匆匆地敲门声。他佝偻着身子,打开门,两个公子哥儿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外。

穿着青衣的季独酌楼主扇子反拿,恭敬的行了一个礼:〃我二人途径此地,闻到浓浓的酒味,不知道是否有幸在老爹这里讨杯酒来尝尝?〃

纪老头何曾见过如此风神俊秀的人物,他愣了一愣,只想到那些勾人魂魄的鬼故事:〃二位公子,不是山鬼吧?〃

山鬼?

昔者《九歌。山鬼》曾写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季独酌偏到江鄂耳边,轻声说:〃喂,我有那么倾国倾城么?〃

江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一笑,把扇子从他手中抽出来,握在自己手里:〃季公子一日奔波,现在的样子么,确实有如被薜荔带女萝。〃

边说,边学着季楼主前前后后的晃着扇子,举步进了屋。

季独酌低头一望,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领口甚至露了半载锁骨出来。他不禁也是一笑,唔,平白的让这只的眼睛吃了豆腐去了呢。

荒村小店,山馐野味。之前两个人在树林子里走的时候,江鄂顺手打了只野j,这时掏了点碎银子给老人家,然后毫不客气的霸占了灶台。

古人曾言君子远庖厨,但江鄂自认从来和君子〃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牛刀杀j不过是家常便饭。野j宰掉,撒上r桂茴香,用老酒腌一个时辰,取出剁碎成泥,配上路上一同采的野菌,搓成丸子,下滚水汆。最后又向老汉要了一碗醪糟,用水调开,囫囵个儿的煮r丸。

季独酌坐在一旁,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觉得心底被填的满满的。

等到饭菜上桌,已经是二更天,老纪从酒窖里打了二两酒为他们二人添上。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的季独酌捞了一个r丸子塞进嘴里,轻轻一咬,r香外还有浓浓的酒香,鲜而微甜。

笑眯眯的看着这个五好男人,季独酌放下筷子,拉住江鄂的手:〃美人儿,嫁于小生吧。〃

江鄂反手扣住他的手:〃只要嫁妆你出的起。〃

〃什么嫁妆?〃

〃我只要一个答案。〃

答案,季独酌咳嗽几声,低头喝酒。要答案,想也知道是要什么的答案。这人跟在自己身边快三年,为了不就是那个答案么。

他咬着筷子,浅笑盈盈:〃好啊。不过我的资料都在风雅颂里了,现在要我怎么拿给你呢?〃

鬼才相信他。

江鄂瞪了季独酌一眼,这人是风雅颂之主,绝对不是只靠纸面材料才能做事的普通人,那些资料哪一样不是早印在他脑子里?

他饮了一杯酒,却又不得不叹息一声。

说是如此说,但如今的情况,自己又怎么可能放弃他去报仇呢?

季独酌生平嗜酒,自从调查古铜之死,到今天五天来他滴酒未尽,此刻抿了抿杯中之物,一身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江鄂加了两口菜,皱了皱眉头,便放下筷子。

季独酌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江大侠有什么烦心事?〃

〃季楼主不觉得奇怪么?〃

季独酌眨眨眼:〃奇怪什么?〃

〃我也说不好,〃江鄂偏头望他,〃但是总觉得似乎整个事情有点问题。〃

〃是啊,的确有问题,风雅颂内部出了叛徒,我居然没察觉到。〃

江鄂摇摇头:〃不,不止这些,我觉得奇怪的还有一些别的。〃

〃比如?〃

〃比如,为什么一切发生这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好像做梦一样。〃

啪嚓一声,季独酌手里的筷子被捏成两半。他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风雅颂已经一百多年,虽然外表光鲜,内部却难免腐朽。〃

虽然觉得这个回答隐隐有一点让自己不安,似乎总觉得哪里出了一点问题,如果他当时能延这个思路想下去,也许后来的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但季独酌当时的表情还是不能让江鄂再问下去。

对这个被属下背叛的楼主来说,再问下去已经是一种残忍了。

他在季独酌的手上拍了一拍,笑着说:〃说的也是,风雅颂出了你这样的妖孽,不腐朽也奇怪呢。〃

酒足饭饱后,两人又向老纪租了一间客房。伸伸腰伸伸腿,身娇r贵的季独酌裹了被子独占了整张床,江鄂看了他一眼,懒得和他争,就在随意在地上窝了下去。

季楼主穿着白色的内衫从床上跳下来,肢体纤细而优雅,白色的脚趾从江鄂眼前晃过去。他凑到桌前吹灭短檠油灯时,眼睛一眨,扇子一摇:〃江大侠,季独酌家身清白,你可不许夜袭我哦。〃

换来江鄂令人毛骨耸然的微笑。

这一夜,季独酌觉得自己觉睡的并不好,准确的说,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是一只小小的小雏j,被人绑在木桩上,脚下是熊熊的烈火,身边一群人看着他,露出身为刀殂的微笑。

季小j在木桩上嘶声力竭的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救j命啊,小j也要有人权~~~~~

然后一头鳄鱼爬了过来,狞笑着对他说,你要死要活?

季小j噙着热泪,当然要活。

鳄鱼大叔说,好啊好啊,要活简单,从今之后不许你再对我动手动脚。

季小j想了想,脖子一梗,做宁死不屈状,那人生多没趣味啊,你还是把我烤了吃吧!

鳄鱼大叔怒发冲冠,跳了过来,扑哧扑哧扑哧,尖利的爪子在季小j的肚子上戳了戳,就把他的梦给戳醒了。

人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黑暗中江鄂那张放大放大再放大的脸。季独酌顿时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你你你!你要做什么?!我还是良家童男呢!〃

江鄂俯下头来,热乎乎的喘息喷在季独酌的脸上:〃季楼主不是让我夜袭你么?〃

噩梦,噩梦,一定是噩梦。平常怎么调戏居然都没反应的江正经竟然会主动要求夜袭,而且还挑在自己没准备好的时候,季独酌下意识拉紧被子,才刚要把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就发现被子的死角已经被江鄂死死的压住了。

神啊。

他不是来真的吧?这整个压上来,一百多斤的分量呢。。。。。。

这边思前想后,那边一根手指已经摸上了季独酌的嘴唇。手指沿着唇线细细的抚摸着,抚平嘴唇上每一丝褶皱。

江鄂凑上前来,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幽幽的深邃光芒,嘴唇和嘴唇近在毫厘:〃我有一句话,今夜一定要对你说。〃

季独酌喉头咕咚一声,难得的厚脸皮竟然有点热。

那人伸出手来,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一扯。

于是,把季独酌扯了起来。

真的只是很纯洁的扯了起来,大家不要和季独酌一样想得太多了。

江鄂说:〃我要说的是,我们被包围了。〃

季独酌站在地上套衣服,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你还真让我失望呢。〃

江鄂蹑手蹑脚的推开窗户:〃季楼主,你可知你做梦的时候一直在喊对我动手动脚吧对我动手动脚吧么?我这才决定满足你一下,只是一下而已。〃

季独酌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有,有么?为什么我记得是江鄂你在抗议不让我对你动手动脚呢?难道果然是自己平常禁欲太久所以在梦里爆发了么?

大敌当前,闲话说毕。两个人颇有默契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摸下纪老头的酒肆,在荒野处拔足狂奔起来。

〃我们好像还没给钱吧?〃季楼主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酒肆,虽然他常常吃霸王餐,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现在颇有感触。

〃你现在回去付账,我一点意见都没有。〃江鄂横了他一眼。

〃季独酌立志和江大侠生死相随,这种时候,我怎能抛弃你,一个人去慷慨赴死?〃

〃知道就给我闭嘴。〃

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最适合酝酿杀人放火越货的种种下流勾当。

两个人跑出去也就一里地左右,江鄂眼睛一闪,扯住季独酌的袖子把他往怀里一按,两个人扑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就势一滚,滚到一棵大树后面。

而在同时,黑夜里凭空出现几百把火炬,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自投罗网,绝对是自投罗网。人家撒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两只笨鸟一头扎进来。在火光交织成的罗网之中,施施然走出一位男子。他身形极为高大,脸上带着夜叉的鬼面具,步子优雅而从容,好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鬼面双手一掬,声音自腹腔平平发出,犹如金属撞击:〃在下想请风雅颂之主一谈。〃

礼仪周全,一派王者风范。

〃认识他么?〃江鄂压低了嗓音。

季独酌从江鄂的怀里抬起头,看到这个男人脸上背光的一面有着浓重的y暗。

〃不好说,身形和嗓音都是可以伪装的。〃

鬼面上前一步,对着林子说:〃久闻风雅颂之主博学广识,言谈举止皆有晋人乌衣子弟的风流潇洒,在下倾慕季楼主已久,不知今日是否有缘一见?〃

〃他说他喜欢你啊,倒不知楼主招蜂引蝶的功力如此之高。〃江鄂凑在季独酌的耳边,声音中带出几分幸灾乐祸。

〃不用你y损我,我自认还是有选择有品味在勾三搭四的。〃

〃难道这个带面具的人很没品味么?〃

〃一天到晚藏头藏尾的,不是心理扭曲就是外形猥琐,这种人么。。。。。。啧啧,从内到外都违背季独酌的审美观。〃

〃楼主说的极是。连个真面目都不肯给下属看的,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呢。〃

〃哎,兴许我们冤枉了人家了。说不准那个不是鬼面具,而是人家本来的脸也说不定。〃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这两个人自知行踪已经暴露,索性也不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刻薄起鬼面来。一个季独酌嘴巴毒起来已经够呛,再加一个江鄂,这两个人倒是平时唇枪舌战的历练惯了,难得一回同仇敌忾。只可惜鬼面何曾经过如此阵势,此时自然额头三尸乱跳,身上冷风飕飕。

……季楼主,你你,你好。

他也顾不得风度了,左手一挥,冷冷的下令:〃世人传说季楼主言笑不羁,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来人!给我放乱箭!我倒要看看被s成刺猬的季楼主还能如此善谈么?〃

你知道,有时候我们不能拿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

虽然季独酌很想说自己并没有太过尖酸,但似乎有时候他对待调侃的神经要比别人坚韧那么一点点。当然,这一点点已经足够很多人举着刀刀剑剑往他身上招呼了。

鬼面一声令下,无数的白羽飞箭瞬间离弦,箭尾绑了响哨,尖厉的破空之声在凄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恐怖。

几乎就在同时,树丛中江鄂双脚一点,使出纵云梯的功夫,顺着树干连纵而上,手上一抻,束外衣的衣带迅速解开。一甩,一卷,一带,树丛中的季独酌被衣带卷住,还来不及反应已人被他带到半空中,而他们刚才藏身的树林此刻已c满了羽箭。

漆黑的夜,妖红的火,天边一轮硕大的银月。

江鄂高高纵起,人在月中穿过,身下羽箭一波接一波如潮涌来。左脚踢开一只箭,右脚尖在一只箭身上轻轻一点,鹞子回翔潇洒的翻身,跳出这一波羽箭的包围。手腕暗转,被他用衣袋卷中的季独酌便落入了怀里。

季独酌双手自来熟的缠上他的脖子:〃江大侠好身手啊,以前必定是每日闻j起舞了。〃

江鄂微微一笑:〃到也没什么,这不过是从前在江上钓乌龟练的招数。〃

话音才落,身后风声如削,又是一波羽箭蜂拥而至。

基于两个人正处于逃亡中,而敌我战斗力又过于悬殊,江大侠思前想后觉得他们实在不宜恋战,于是只拣些只守不攻的招数,抱着季楼主左蹦右纵上窜下跳,努力拉开他们的包围,争取在层层弓箭手中找到一个破绽。

季楼主美美的躺在江鄂怀里,唰的一声,摇开手中素扇,面对着数百追杀的敌人,事不关己的想:钓,乌,龟。。。。。。好你个江鄂,你见过如我一样风流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乌龟么?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人群中,他的动作就像一头黑色的豹子,骁勇而机智。

虽然刚才被气昏了头,不过鬼面终究也不是普通人。此刻眼见奈何不了这二人,他反而沉住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