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2/2)

长期以来盘旋在脑海中的“上山”思想,以及要“和绿林好汉交朋友”的计划,此时与井冈山,与袁文才和王佐联系在一起,目标和对象出现了具像。

——王佐、袁文才这两个名字,以及井冈山独有的地理环境和特征,第一次出现在毛泽东的脑海中。也许这时的他不会想到,这两个人物和那座还很陌生的山,以后改变了他的一生,也改变了中国的历史命运……

三、

在张家湾主持部署的军事会议,对于毛泽东来说,的确意义重大。

在散会回住地的时候,他激动地对潘心源说:“这次行动,我们有了三个团,真是天助我也!这三支力量,正好代表了工、农、兵啊!”

潘心源说:“毛委员,你说得是呀,这是凑巧了!这三支队伍正好都在湘赣边境待命,好像就是等着你来指挥似的!”

这的确是一种巧合。兵的代表,是原武昌国民革命政府中央警卫团,此刻正驻扎在江西修水;农的代表,是浏阳、平江的农军,驻扎在江西铜鼓;工的代表,是安源的工人武装。

毛泽东接着说:“心源同志,你是浏阳的,又熟悉江西铜鼓。过几天,我们一起到铜鼓和修水去,将这三支队伍联结起来!”

潘心源说:“好啊,我们到时候一起出发。在湘赣边境,我潘心源可是一个路路通!”

毛泽东指示说:“暴动很快就要发生,还要派些农会骨干回去,暗暗发动和组织当地农民积极分子,配合这次军事行动。我们是鱼,老百姓是水。有了水,鱼才能游动自如,你说是不是?”

潘心源说:“我们和家乡常有联系,常常有农民翻山过坳来找我们,盼望我们能够打回去。他们实在受不了土豪劣绅的欺压了,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不过,毛泽东有些担心的是,当时对国民革命政府警卫团的情况并不十分清楚,从组织关系上来讲这支队伍并不属湖南省委领导,只有浏阳的潘心源和他们联络过。何况现在卢德铭等负责人已去武汉找党中央报告,团长由余洒度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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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张家坊脱险(4)

毛泽东说:“联络警卫团的事,就全靠你这位县委书记和农军首领啰!”

提起这个余酒度,在大革命时期也是有点名气的人物。尤其是在黄埔军校的师生差不多都知道此人。他是湖南平江人,由中共湘区委员会推荐上了黄埔第二期。他在那里因能说会道且有活动能力,俨然成了左派学生的代表。当时蒋介石下令组织黄埔同学会时,余洒度和蒋先云作为共产党方面的代表参加,并担任了同学会的宣传科长。北伐战争开始后,广州的右派势力猖狂地排斥共产党人,他离开黄埔军校到了叶挺部队。三个月前在组建保卫国民政府的第二方面军警卫团时,被调去担任了第一营营长。团长卢德铭返回武汉找中共中央请示,就由他担任了代理团长。

深夜,毛泽东房间里的灯光依然亮着。昏黄的小油灯,照着他有些清癯的面容,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不时凝视着桌上的一张画满圆圈和箭头的毛边纸;时而望着窗外的夜空沉思……

直到天亮了,那盏灯才媳灭。

潘心源也通宵未睡。他离开张家湾,连夜直奔修水县警卫团驻地而去。

临行前毛委员的话,语重心长:“心源同志,我们对国民政府警卫团目前的情况不十分清楚,从组织关系上讲,不属湖南省委领导,只有你同他们联络过,一方面我立即向中央报告,一方面你去联络他们。这可是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我们需要这支力量啊!”

潘心源郑重地点点头。他深知毛委员话语的份量,也深知自己肩负着怎样的使命。

平江农军现在正与浏阳农军合为一处,潘心源对其情况非常清楚。在1926年北伐军占领平江后,共产党接收当地民团武装,组建起一支团队,由共产党员余贲民任队长。以后这支队伍收缴了一些外来散兵的枪支,不断补充了党组织和各乡农会输送来的人员,队伍现在扩大到500多人。

浏阳农军是在县委书记潘心源领导下建立起来的。今年春天,浏阳农运蓬勃发展,潘心源领导农民群众夺取了地主豪绅的部分枪支,加上大量梭镖,建立了县里的农民自卫军。“四·一二”政变后,他决定把全县各区的农民武装集中起来,进行军事训练,组成了一支拥有600多人的浏阳农民义勇队。5月下旬长沙“马日事变”后,潘心源领导浏阳农民义勇队参加了进攻长沙的战斗,因这支队伍从未经战阵考验且缺乏枪支,交火后就败退回浏阳。7月中旬,中央指示平江、浏阳农军合编为贺龙领导的第二十军独立团。这两支农军在平江长寿街会合后,开往江西南昌。8月5日到达余家埠,得知南昌起义部队已经南下,前面又有张发奎军队阻挡,无法通过。于是平江农军开往修水,浏阳农军开往铜鼓。

由于这几支队伍都是赶去参加南昌暴动,此时都避驻在湘赣边境的山区,相距不远,于是,国民政府警卫团、平江农军和浏阳农军,三支武装互相沟通了联系。8月下旬,三支武装的负责人已在修水的山口镇召开了一次会议,决定将三支武装力量合组成一个师。考虑到余洒度的名气,加上他带的这支队伍是正规军,力量最强,便由余洒度任师长,余贲民任副师长。

以警卫团为一团,团长是钟文璋,浏阳农军为三团,团长是苏先骏,平江农军人数较少,分别补进这两个团;另外,苏先骏提出,他正在准备收编当地一个叫邱国轩的黔军军官的土匪武装,作为第二团。

……

就在第二天下午,潘心源就赶回了安源,对毛泽东汇报说:“毛委员,余洒度说,警卫团愿意参加这次秋收暴动!”接着,还将几支武装的具体情况作了详细汇报。

四、

毛泽东听到这些情况介绍后,马上与参加张家湾会议的人一起研究起义军的编组。考虑到既然那里已经组成了现成的一个师,就以这个师为基础,编成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师长还用余洒度不变,一、三团也不变,只是把安源这边的工人武装加进去作为第二团。

第六章张家坊脱险(5)

毛泽东说:“至于那支土匪武装,实质情况并不明了,还不能把它作为暴动的力量。”

安源的革命武装,基本由安源矿警队、工人纠察队和萍乡、醴陵、衡山、安福和莲花等地的农民组成。

安源矿警队,原来是资本家用来镇压工人而成立的反动武装,毛泽东到安源发动工人运动,在安源建立了党、团组织后,安源党组织派了杨士杰等一批工人党团员打入矿警队,经过多年秘密工作已经掌握了这支武装。另外,安源路矿俱乐部成立后,安源的工人武装会同醴陵农军曾在易家湾和叛军激战。后来撤回安源,同他们一起退入矿区的还有萍乡、醴陵、衡山等地的党的负责同志。安福、莲花的农军会合于宁冈的农军攻打永新城失利,剩下的一百余人骨干也撤到了安源休整。

这样看来,安源集中的这些武装,大约有一千七百人左右,正好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团。团长由原来安福县农民自卫军的总指挥王新亚担任。

经过认真而周密的筹划,毛泽东最后确定了起义军的这种编制。随后,他又一次召集大家,代表前委具体部署了行动方案,他有条不紊地说:

“这次秋收暴动的行动计划:参加秋暴的全部武装力量,共计五千余人,准备兵分三路会攻长沙。

“第一路是安源二团,以安源工人及矿警队为主力,首先由煤矿工人举行暴动,夺取矿警队的武装,枪决矿警队长等反动军官;然后进攻萍乡、醴陵,向长沙进。形成包围态势。但无论如何,在进攻时不能放弃萍乡和安源,以防敌人断绝我们的退路。起义时,株洲区委要在株洲鼓动工农扰敌后方,起义部队要会合醴陵农民暴动,使起义能顺利发展。

“第二路是修水一团,以原国民政府中央警卫团和平江农军为主力,在由修水向平江进攻的同时,鼓动平江农民在各地暴动,恢复和成立农民协会,进行土地革命。在夺取平江后,再向长沙进攻。

“第三路是铜鼓三团,以浏阳农军和警卫团一个营为主力,由铜鼓向浏阳进攻,同时鼓动浏阳农民在四乡暴动,夺取浏阳后,再向长沙挺进。

“三路起义部队分别占领醴陵、平江、浏阳后,对长沙取包围态势,并以长沙工农暴动为内应,最后相机攻克长沙!……”

大家听到毛泽东这个决定和具体部署,心情无比振奋,受尽白色恐怖压迫的人,好像在黑夜中煎熬时望见了远方的灯火。而且,往往都急于取得革命的胜利,“攻克长沙”,这是一个多么鼓舞人心的战斗口号!

9月3日,毛泽东又一次来到安源路矿第二工人夜校召开安源骨干分子会议,向与会者分析了当前形势,传达了“八七”会议精神和湖南省委会议精神。

昏黄的小油灯,映照着工农骨干们激动的脸庞,大家心潮澎湃,热血,革命的热情被激发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憋足了气,认为是到了干柴一点就燃的时候……

这个会议由深夜一直开到旭日东升,毛泽东已是两天两晚彻夜未眠。他的眼里出现了红丝,但脸上却无疲惫之色。骨干们刚走,他便立即给湖南省委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毛泽东对于省委的“9月9日开始破坏粤汉和株萍铁路,11日各县起义、16日长沙起义”的决定表示原则上赞成。因为他考虑再三,认为对16日长沙起义应作两手准备。认为虽然唐生智的部队有一大半在湖北、安徽一带与蒋介石对峙,留在湖南的部队又调往湘南防范勾结广东军阀的许克祥,湘东敌军确实比较空虚,因而起义军完全有可能夺取长沙城。但是,毛泽东强调,长沙毕竟是敌人的统治中心,如果没有充分的军事力量配合和支持,城市暴动是难以取胜的。因此,长沙城内暴动必须与前方的军队配合,待起义军能够进长沙时方能实行。

待到交通员将密封的信件取走,毛泽东仿佛舒了一口气。他走出房门,站在台阶上,眯起眼睛朝远方眺望着什么。这时太阳升起两竿子高了,透过门前的树的缝隙s过来,毛泽东揉了揉眼睛,伸展了一下腰腿,将一支烟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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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张家坊脱险(6)

他在安源的这几天活动,是湘赣边秋收起义从酝酿、发动转入实施的关键,也是他独当一面地主持和领导中国共产党军事斗争的。可以说,正是在安源,毛泽东破天荒地第一次出台导演一场中国革命威武雄壮的活剧。从此,这个“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文人毛泽东开始带兵打仗。虽然初期难免会遭遇到挫折,成为一个成熟的统帅还要走很长的实践和认识之路,然而,从这时起,他毕竟迈出了第一步……

五、

在安源进行了军事部署后,毛泽东即命令各路分头进行准备。醴陵、萍乡的同志连夜赶回本县、本区、本乡,为迎接起义发动群众,布置工作。同时,他还命令交通员先行到修水、铜鼓通知苏先骏部并转告余洒度,要他们作好暴动准备。并告之9月9日举事后,会攻长沙。

第二天的9月5日,毛泽东和安源行动委员会分别致信中共湖南省委,报告安源军事会议结论,省委当日开会批准了安源军事会议的决策。

但是,在革命处于低潮的形势下,想再掀起革命热潮的风起云涌,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当时安源煤矿召开了党员和工人骨干会议,动员和布置武装起义,起来响应的普通群众并不是很多。不过在此困难环境下,仍有一些先进的工人群众被动员起来,报名参加秋收起义,特别是其中有400多名共青团员。这些无家室拖累的青年,往往是最为无所畏惧的。

此刻,在工人俱乐部大厅里,地上铺满了准备在起义时张贴的大标语。参加起义的工人们紧张地准备着枪支、弹药、炸药包、铁镐、长矛和大刀等杀敌武器。有人还编了一首歌谣:“干革命,心要强,没有洋枪扛土枪。梭镖矛子好武器,锄头扁担当刀枪。军队武器抓到手,幸福日子万年长。”

安源煤矿的工人中,有许多使用炸药的能手,他们正在日夜赶制一种名叫“洋藠头”的手榴弹。它是用布把炸药和铁屑捆包成一个圆球,上边拖着一根导火索,样子很像当地群众食用的藠头菜,因此大家叫它洋藠头。这种武器曾在和地主武装的作战中大显威风,打得敌人叫苦连天。说是:“洋藠头打死人,棺材装尸装不赢。”起义前夕,部队举行了庄严的授旗仪式,当战士们接过画着镰刀斧头和五角星的工农革命军的旗帜时,都宣誓要坚定地跟着党走,听党指挥。

此时在湘赣边境的山沟里和密林中,前一段为躲避国民党军队和挨户团捕杀而隐藏到那里的人们,兴奋地传播和议论着向往已久的党的决定,只等起义爆发,立即投入到革命的洪流中去。特别是在“马日事变”后被迫离开湖南撤往江西边界的那近两千名浏阳、平江农军,此刻又燃起了打回家乡,向土豪劣绅复仇的希望之火。

留在平江和浏阳的一些农运骨干,也不断派代表到湘赣边界的农军和武昌国民政府警卫团驻地去探望。用红纸包了猪r慰问官兵,要求他们打回平江、浏阳去,支援农民暴动。

于是,当地又有一些传闻:共产党又回来了,农民协会又起来了。一些农民协会会员又拿出昔日用过的鸟枪,用细布擦个锃亮。一些人抬出了藏在隐蔽地下的土炮,并在石头上“蹭蹭”地磨着梭镖和大刀,等待着暴动的号令响起。几个在安源的农民协会骨干分子赶回醴陵后,很快便在天华山的半山亭里召开了南四区委秘密会议,组织一些人捣毁了“南四区善后委员会”,设巧计杀掉了罪大恶极的劣绅贺勋成和杀人魔王“清乡队长”彭成美。并贴出通告说:

自从马日事变,豪绅更加横行。

勾结彭匪成美,企图镇压工农。

惨杀革命同志,实在可恶痛心。

今年八月十四,密决彭匪告终。

工农联合起来,实行武装暴动。

捉得敌人有赏,获得武器有功。

不当敌人向导,不替敌人探信。

紧紧团结一致,样似一个铁钉。

革命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第六章张家坊脱险(7)

这个通告义正词严。贴出后震动了全县。一些群众在前一段已经冷却了的心,这时开始热了起来。土豪们和地方民团则非常紧张,他们到处设立哨卡,加紧搜捕,并向省城告急,要求增援。

驻在铜鼓的浏阳农军也应当地群众的要求,逮捕了靖卫团大队长帅尚奎,枪毙了恶霸刘文先,打开牢房救出一百多名革命同志和受难群众。

种种行动,向社会预示着一场革命风暴就要来临。

毛泽东在安源的五天时间里,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觉。最后将军事部署筹划完毕后,决定离开安源到铜鼓去,然后再去修水。

毛委员要离开安源了。几个党的负责人来到毛泽东住地,依依不舍和他告别。其中有个人说:“毛委员,从安源到铜鼓的路上,很不好走,到处都有团防设卡,经常随便抓人杀人。”

毛泽东说:“不要紧,路总是要人走的。”停了一会,他告诉大家,铜鼓一带的武装力量是这次秋收起义的军事骨干,那里还有许多的事情在等着去做……随后,毛泽东就在潘心源和易子义陪伴下出发,后来,他们在路上被团防局抓住,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

六、

当秋收起义打响第一枪的那一天,即1927年9月9日,暴动的最高领导者毛泽东却遇到了一场生死考验。

9月6日上午,毛泽东在潘心源、易子义的陪同下,从安源出发赴江西省境内的铜鼓,准备去前一段从浏阳避居到那里的部队,即现在编成的起义军第三团,再从那里转赴修水的第一团。

从安源到铜鼓,一路上要爬无数座山峰,要走像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小道,潘心源说,“至少要走两百里山路。全靠两条腿,可不是说到就能到的呀!一路上还不知会遇到多少危险啊!”

安源俱乐部主任易子义抹了一把下巴上的短胡子,有些担心地望着毛泽东。

毛泽东坚毅的目光眺望着远方重重叠叠的山峦,又转回来望着陪同他的两个战友,说:“即使龙潭虎x,我们也要去闯的。起义爆发了,那里有多少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啊!来,我们商量一下,就起程吧!”

一行三人同走肯定有些惹眼,为避免意外,他们决定保持一定距离行进。毛泽东化名为安源煤矿的采购员张先生,但他认为这三个人就数易子义最打眼,易子义长期在安源俱乐部工作,名声显赫,他说:“老易,你在附近工作时间很长,大家都知道你的大名,我看也得给你改一个名字!”

易子义笑着说:“毛——哦,张先生,行啊,你给起个名字吧!”

毛泽东想了想,说:“就叫易绍钦,你看如何?”

“呵呵,易——绍——钦?”易子义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点点头说:“行,那就叫易绍钦好了。我还要把这新名字记一记呢!”

就这样,毛泽东、潘心源和易子义三人绕过国民党有驻军的萍乡县,进入湖南浏阳县和江西万载交界的山区。山路越来越陡峭,树林越来越稠密,不时从深山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的怪叫,增添了一种恐怖气氛。

于是,经过商议,由向导易子义走在最前面,潘心源走最后面,毛泽东走中间,行走时三人拉开一定距离。

因山区羊肠小道交织成网,而且树木稠密,即使相隔很近,相互能听见脚步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