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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上)

黎唯哲口中所谓的“家”,仍然在上次那一座,给庄景玉带来了无限y影的恒源大厦上。然而楼层却不一样了。上一次是在第七十层,可是这一次,一进到电梯里,黎唯哲却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第七十三层的的按钮。

刚才在超市里扫荡而得的所有东西都被黎唯哲一通电话派人先搬回去了,所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非常轻松。庄景玉按捺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咦?你还在七十三层……也买了房子的吗?”

然後黎唯哲给了庄景玉一个,令他终生难忘的霸气回答。

“啊……这个嘛……嗯怎麽说呢,应该也算是吧,”顿了顿,一脸平静轻描淡写地,“事实上这整座广场都是我们家的。”

庄景玉:“……”

呵、呵呵、呵呵呵……情不自禁抽了抽嘴角,庄景玉在心里冷冷干笑三声,愤愤想到:看来鲁迅先生实在是高瞻远瞩,早在八十年头就看透了,这果真是一个……吃人的社会啊!!!

七十三楼的房子和七十楼的房子在空间布局上自然是一模一样。只不过的确,很明显,一走进去庄景玉就能看得出来,前者比起後者来说,实在是要“未完成”得太多太多了。

本来就偌大无比的客厅,因为只孤零零存在著一盏吊灯,一台茶几,一帘挂墙y晶屏电视,以及一张红木餐桌,而因此显得愈发空旷孤寂起来。可想想看黎唯哲是个什麽人呐?他可是个,就连逛个超市,都要逼著人去推最大最好最豪华的“变形金刚”的──那样一个浮夸成x的高调家夥啊!……这种人,钱是多得花不完的(想想看家里有个广场!全国几乎所有一二线城市都有建设,或者都以建设它为荣的超级连锁广场!),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时间,那庄景玉简直没有办法想象出,黎唯哲怎麽会舍得不把自家的客厅,给装修成一个繁复华丽总统套房呢!

难道……事实果真如黎唯哲所说的那样,这户房子,是他专门为了让自己给他做饭吃,而特意新开的吗!?

“诶?……啊!”

容不得庄景玉细想,黎唯哲忽然一把拽过他的手腕,将他半拖半带地,拉到了厨房。

厨房也毫无疑问地,完美体现出了黎唯哲一如既往,与生俱来的豪华风格。真心地,庄景玉这辈子还从没见识过占地面积超过十平方米的巨无霸型厨房;当然洁净高雅什麽的那就不多说了,必然是肯定的;除此之外尤其还值得一提的是,整个厨房处处都布满了高科技痕迹,欧化得厉害。庄景玉愣愣站在门口,一会儿抬头看看高高的天花板,一会儿低头看看几乎明净得能照出他此刻傻兮兮模样来的地板砖,简直都觉得头发晕脚发软。他就生怕自己待会儿做菜时如果一个不小心按错了个什麽,或者碰到了个什麽,桌台上某些类似警报器一类的东西,就会自动嘟嘟嘟地狂叫起来。

所谓老土没见过世面,大概应该……嗯,就是像他这样儿的。

黎唯哲往左走两步,伸出手!当一声,拉开了一个,几乎有他本人那麽高的巨无霸型双层大冰箱。毫无预兆扑面而来的强势冷气,令庄景玉禁不住一时哆嗦,全身微抖,打了个寒战。

可爱地皱了皱鼻子,他听见从耳畔处传来的,黎唯哲那独一无二的,悠闲惫懒的调侃声:“喏,今天的战利品通通都在这里了。啊……逛了一上午我都快累死饿死了。快点开工,让我见识见识你所谓的厨艺吧。”

累死饿死……切,你也真是有脸说哦!想我都还没有喊累喊饿呢,你倒是在这儿瞎喊个什麽劲儿啊!

庄景玉一听黎唯哲竟然会发起这种既不靠谱更不要脸的抱怨牢骚来,不禁眼皮一跳嘴角一抽,立马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起他的槽来。

“……诶我说……”

──然而就在几秒锺之後,庄景玉发现自己到底是没有办法憋住,去挑黎唯哲刺的欲望。

因为别扭紧张而习惯x地往内八字方向撇了撇脚趾,庄景玉伸出舌尖舔了舔干巴巴皱咧咧的泛白嘴皮,不经意间往天翻了个白眼儿全当缓解内心郁气,随即便磕磕绊绊地开了口。虽然很小声,但是却异常坚定地,严厉控诉起黎唯哲来:

“切……你、你累什麽累啊你……刚刚推了一上午车的人,明明……明明……就是我嘛……喂!”

──其实这话一说出口的瞬间庄景玉就觉得後悔了。怎、怎麽回事呀……他这是究竟是怎麽啦?……想想看刚开学的时候,室友们对待自己是那麽那麽的友善,那麽那麽想让自己主动开个口,跟他们聊聊天说说话,然而他却都很难挤得出半个字来的;可是现在呢?面对著黎唯哲(重点就是此时此刻他面对的人居然是黎唯哲!居然是这个,自己明明应该讨厌,甚至应该狠下心肠去恨的恶魔黎唯哲!),庄景玉却发现自己,居然会从x腔喉头的最深处,不可抑制地往上涌出了一股,那麽那麽强烈的,想要开口讲话的欲望与冲动。

曾经哪怕是最最普通寻常的一般x对话,可无论自己怎样费尽心思,怎样尝试努力,但结局却始终都是,急死个人地接不上口;然而现在,过去g本连想都不敢去想,也压g儿就没那意识去想的吐槽讥讽,自己竟然都已经变得,可以毫不在意地,对著黎唯哲放肆p轰。

那种无论如何都想要挑出别人话中的刺,想要跟人顶嘴,想要跟人强的冲动感觉,在庄景玉的心间来回拍打,翻滚汹涌。好像拼了命一般地往上冲撞,翻山越岭,直至,冲破喉腔。

不过当然,这种诡异莫名的情况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在庄景玉面对黎唯哲的时候,才会发生。

困惑地挠了挠头。庄景玉不知道,这种改变,究竟应该说是进步,还是应该算作堕落呢。

他不知道。然而此时此刻站在他眼前的人,大概……是把这,当成了进步的。否则黎唯哲也不会在按著耐心听完庄景玉这一番结结巴巴的控诉以後,闷闷发笑得,几乎都快将他那杆j壮健美的有力腰身,抱x往下,弯成了轻轻抖动的四十五度角。

“哈哈……哇!我是不是该感叹自己真是好荣幸啊庄景玉?嗯?……呵呵,你看刚才你不仅开口讲话了,而且讲的居然还是,指控我的话诶。”

顿了顿,黎唯哲表情夸张地往两旁摊开手,薄薄的嘴唇间悠然飞出一阵顽劣痞气的口哨声:“嘘……难得,难得哦。”

庄景玉不知不觉涨红脸,立刻攥紧衣摆给自己加油打气──不、不能退缩!这一次,他铁了心要跟黎唯哲抗争到底!

“本……本来就是……这样的没错……!”咬咬牙,“……我、我是认真的!”

殊不知黎唯哲见到自己此番模样,虽然表面还算从容淡定,但心中简直就快要笑晕过去。

“啊啊,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推车的人是你,可是……想想看,一路挑东西的人,是谁呢?”

──小心哦庄景玉……恶魔,开始设圈套了。

“诶……挑、挑东西?”──遗憾……小心没用,小白兔终还是不负众望地上钩了,“唔……黎唯哲你失忆啦?挑东西的人,那当然……当然就是你啊!”

闻言,恶魔於是咧嘴笑了:“哦,原来你还知道挑了一路东西的人是我黎唯哲啊,”垂了垂眼,深黑色的眸子底霎时邪光大盛,“对啊,对嘛。所以你看,这不就对了吗?”

“……哈?”庄景玉被这一连串绕口令似的对字儿给搅晕了,“对……对啥?……对啥啦?”

他心中隐约有股不祥的预感。

其实话到此处吧,庄景玉哪怕再傻也已经能够百分之百地肯定,黎唯哲是在捉弄自己,这是确认无疑的了。并且,会将捉弄进行到最高潮的,绝对就是他的下一句话。可、可是……黎唯哲刚刚既然那麽问……那个问题,自己也只有那麽回答他,别无他法啊!因为那的确……就是事实嘛……

庄景玉实在想不出来那句回答究竟哪里有利用之处了,居然可以被黎唯哲拿来捉弄自己。

“哎,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麽考上z大的,而且居然还学上了水利工程……”黎唯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严父表情,伸手点了点庄景玉的额头。当然不算重,纯粹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既然是挑东西,那重点当然就是‘挑’了。哦,否则你以为现在冰箱里能有这麽多一大堆好吃的,逛的时候我就是随便看上什麽就拿什麽,看著哪个比较顺眼就拿哪个,什麽都不用思考的哦?”

庄景玉:“……”

“所以说,你是体力劳动,而我可是脑力劳动。明白了?”

庄景玉:“……”

“好了好了。那麽,最後看在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的份儿上……咳,我问你,你现在应该知道,究竟哪个更高级,哪个消耗更大更多……以及现在,谁应该是最累,最饿的那一个了吧?”

庄景玉:“……”

现在的他是多麽後悔,自己当初错过了机会,没有将黎唯哲逛超市的那副悠闲姿态给当做证据拍下来啊!

思、思考?呵呵……谁信呐?

鬼都不信吧!

尽管如此深信著(事实上真相也的确正是如此,黎唯哲从头到尾从始至终,都是觉得哪个看著比较顺眼那就拿哪个而已……),但是苦於没有证据,庄景玉憋了又憋忍了又忍,最终,只能无奈决定做一个,拿证据说话的……好人!

“你……你出去!”这是在丢尽颜面之前庄景玉最後的反击,“……我、我要做饭了!”

然而还没等到黎唯哲回话,咕──这样清晰有力并且悠远深沈的,从庄景玉胃里发出的一声绵长低吟,则让他丢尽了自己,最後的颜面。

此时此刻庄景玉g本不用抬头看也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猜出来,黎唯哲站在自己面前,几乎就快要笑到抽筋抽搐;一张脸,大概离面瘫不远了(一种很神奇的,除了笑之外别的什麽表情都摆不出来的新品种面瘫)。

两只手早不知何时,已经条件反s般地紧紧按住了胃部。庄景玉僵直著背脊无比局促地站在原地,双脚脚趾也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往里倾斜靠拢,内八字得愈发严重和厉害了。

他发现,不管是被迫的还是巧合的,无论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总之,在黎唯哲面前丢人现眼的这个毛病和现象,已经在自己的身上体现得愈发淋漓尽致,就好像癌细胞一样,不可阻挡地扩散开去了。

症状越来越明显,发病,也越来越频繁。

而他自己对此却很无措。一筹莫展,无可奈何。

手指小小地跳动几下,庄景玉轻轻摁了摁藏在厚厚的衣服下面,那一个刚刚才丢人丢到了火星去的空空如也的胃部,默默在心里,向老天爷祈祷著:

啊……请速速赏一道雷下来劈死他……这个不争气的肚子吧!!!

过了一会儿(这是从客观现实来说;但对庄景玉而言,这短短“一会儿”功夫的时间,却仿佛已经过去了成年上万年),黎唯哲好不容易抑制住笑意,站直身子顿了几秒,忽然也伸出手去,温柔地覆上了庄景玉的肚子。

那只宽大修长的右手,几乎将庄景玉交叉重叠在上的双手,完全遮盖了住。

“呃……”

而当那种奇异到近乎舒服的肌肤相触感袭上心头的时候,庄景玉莫名地浑身一颤,竟至於一时没能忍住,从唇齿间轻轻泄露出了一句,虽然短暂,但也绝对难以掩饰的,微妙呻吟声。

哪怕後来的他迅速咬住了牙齿闭紧了嘴巴,可是惊惶无措已然无法避免地从他的眼里眉间淡淡流露了出来,纵使再想藏,也是藏不住。

庄景玉自知失态,实在没脸看向黎唯哲,在勉强支撑著同对方凝神注目了一小会儿功夫以後,便再也忍受不了地,低低垂下了眼睑去。全身从内到外油然散发出来的羞涩香气,恰如一朵在熏风之中摇曳摆动,含苞待放的花枝。

可是也正是因为此,庄景玉没有能看到,此时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黎唯哲,瞳孔的颜色就好像科幻片那样,一圈一圈地,变暗加深了。

他只是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然而现场情况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与进展。可是因为已经打定了主意,决定始终只低头看地,所以现在,哪怕感到再纳闷再纠结再惶恐再好奇,庄景玉也发誓自己绝对,绝对……绝对!不会主动抬起头去(嗯……没错,被黎唯哲捏住下巴被迫抬起头的情况不算;关於自己肯定逃不过黎唯哲的魔爪这一点,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咚──

忽然,空气中蓦地掠过一阵,有如游园惊梦一般的,沈闷响声。

是黎唯哲将脑袋,重重倒在了庄景玉的肩膀上。

明洁如镜的大理石地砖无比清晰地,映照出了这一动作的全过程。

现在,黎唯哲依然一手搭在庄景玉的胃上,不轻不重不痛不痒地随意揉捏了几下,而後非常满意地观赏著庄景玉逐渐升温沸腾的脸颊;一手则慢慢绕过庄景玉瘦挺僵硬的腰背,指尖在那一大片,略带著轻微颤意的柔软衣料间,过分暧昧地跳跃流连,最终一路北上五指成扣,牢牢勾过了对方,洁白光滑的侧颈。

庄景玉被吓坏了。

“喂……黎、黎唯哲你……你没事儿吧!?突然哪儿不舒服吗?唔……还、还是哪儿疼?喂你醒醒……醒醒……啊喂!”

这个蠢小子,现在这种情况,他居然还在担心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活了二十多岁,他难道不懂吗?他难道看不出来吗?他难道没有任何的感觉吗?……无意中露出一副最最可耻的卖萌天然呆样,把自己那活儿搞得都快硬起来了!然後现在呢!?现在呢!?现在呢!?……呵呵,现在,庄景玉这个罪魁祸首居然一脸无辜加惊慌地朝自己问,黎唯哲你怎麽了?黎唯哲你哪儿不舒服吗?还是……黎唯哲你哪儿疼吗?

……!!!

哦……bloody hell……!庄景玉你真xx的是个白痴!

以上是黎唯哲将脸深深埋在庄景玉肩头时,一次不算文雅的,心理活动。

可是,他却又抬不起自己的头来。

不能怪他。在那样一片纯真质朴不掺杂质,充满了仿若原始气息般的,羞涩香味的柔软黑暗里,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想再抬起头,去面对这个流於丑俗,虚伪冷酷的世界了。

他当然不是怕这样的世界,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於这样的世界,他其实,也是早就习惯的了。然而你知道,一个人若是习惯了好,那麽自然而然,他怎麽还会舍得离开,而回到坏里去呢。

毕竟曾经,对著庄景玉,黎唯哲只是模模糊糊地有种感觉。

有那样一种感觉。

隐约的,朦胧的,虚幻的,空茫的。有如,梦境一般的。

也许它就是真实。但是自己一直半推半就地将它搁置在那儿,不愿承认,因此也不想正视。

那种感觉是:庄景玉的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哪怕就连一g濡湿了的头发丝,一个系错了位置的扣子,一条不小心散开了的鞋带,一个微微抿嘴舔唇的小动作,一双清澈柔软的细长眼睛,一汪天真无邪的灵动神韵……这一切的一切,这所有微不足道的一切,全部,只要一经看到,都会令他的心脏难以遏制地酝酿翻滚出,那一拨接著一拨,一潮高过一潮的,惊涛骇浪。它们声势浩大,而远方天海一家;尽管世界宽广,可却让黎唯哲生平第一次,狼狈到无处可逃,无地躲藏。

而如今,竟连遮掩的水汽与缭绕的迷雾,都渐渐从四周慢慢,慢慢地,蒸发,和消失掉了。

於是那一尊名为真相的暗礁,终於一点一点从深蓝色的海水里悠悠浮出,露出了它的全貌。尽管依然还被摆在远方停放搁置,但却再也容不得黎唯哲,不去正视。

感觉终於,变成了事实。

曾经迷蒙未可知,恍惚不可测,百般怀疑,千般否认,万般诋毁的模糊感觉,在历经天劫地痛之後,终於,变成了令黎唯哲再也无法抗拒抹杀的,事实。

谈不上是恍然大悟或者豁然开朗,因为在这之前,黎唯哲对自己心迹的变化,也并非就只是一无所知。只是当此时此刻,在终於将其确认无疑的这一瞬间,无论如何不管怎样,哪怕是再坚强再冷酷,再喜形不於色的人,大概都免不了一阵心梦摇曳,神魂激荡。

据说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以後,心里就会像是开出了一朵花。

黎唯哲曾经相当鄙视这种文艺得有些过分的做作说法。然而现在他不确信自己是不是鄙视得对了。因为他的确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变柔软了;并且它还在继续,变得更加柔软著。

恰如一片温暖湿润的沃土,为那一朵临寒绽放的嫩芽娇花,孜孜不倦日夜不悔地提供著,它维持绽放而所必需的全部养分与芳华。

确认到这里,黎唯哲真的很想仰天大骂一声“靠”──会对这种土包子动念头的自己简直是完都完了──然而心底却又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不可名状,舒服到近乎诡异的,安心与温暖。

庄景玉今天很乖地穿著自己昨天才交给他,并且严辞吩咐说今天逛超市时一定要给我穿来的一套浅灰色短呢外套,领口设计得很大很繁杂,左开两片右开三片的,对於男生来说,的确是过分引人注目了些;但此刻在黎唯哲的眼中,看起来,它们竟真有如层层木叶一般,众星捧月似地烘托高举著中间那一朵,无论它们还是自己,都共同凝眸珍惜的花。

他甚至闻到了隐约朦胧的花香。

不是来自衣服,而是来自庄景玉的身上。

现在,庄景玉的双手早不知在何时已经全都按上了黎唯哲的肩膀;手腕颤抖,骨节凸出,指尖泛白──是那样死死地搂著,是那样牢牢地抱著。对此黎唯哲大概能够猜得出来原因。应该这个小傻瓜觉得自己就快要晕倒昏厥过去了,心里担心害怕得要命,所以才第一次这麽放开胆子,居然敢毫不顾忌地,将自己环抱得这麽这麽紧。

不过,没关系。黎唯哲丝毫不介意就这麽在庄景玉的天马行空的脑内小剧场里,软弱地晕厥过去几分锺。毕竟,幽人的香味,柔软的怀抱,光滑的侧颈……甚至对方因为关心自己而略微显出几分急促chu重的喘气声音……这所有的一切,都令黎唯哲感到自己仿佛是一叶逆海扁舟,该进该退,是沈是浮,乃至会生会死──全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因为爱情就是这样。它由天由地,由命由运,由时由利,就是,由不得自己。

黎唯哲活到现在很少出现过这种情况:事情居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是如今首次体会,他发现自己竟然会是甘之如饴,觉得这种感觉,好像,也还不坏。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低下头去,在这一圈明净诱人,粉嫩光滑,并且还散发著幽幽香味的洁白脖颈上轻轻落下一枚亲吻,那麽此刻仍然死死扣住自己的双肩,并且还在自己耳边焦急大喊著的某人,会不会取他而代之地,率先晕厥过去呢。

那场景哪怕光只是想想都足已令人喜笑颜开,非常有趣。可是这一次黎唯哲却不是为了捉弄或者好玩,而是因为他真的忍不住,想要就这样深深,深深地,吻下去。

黎唯哲放开了庄景玉。

扶著肩膀,将几近傻掉的对方往远处推开了一些。黎唯哲瞳孔的颜色,又逐渐一圈一圈地,恢复变回成了,最初的浅淡。

也许从前的他是会不管不顾别人的意愿与心情,只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直接霸道地,一口吻下去,亲下去,甚至是咬下去,啃下去的。

但是现在的他却不能了。

黎唯哲发现自己再也做不到那样,也再也不会那样去做。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从心里面开出了花来的,柔软的黎唯哲。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很难很难。总之在面对著庄景玉的时候,就仿佛是有成千上万难以数计,黎唯哲此生此世迄今为止,都还从未在任何人任何事身上体验到过的真心,蜜意,与柔情,如同江河永远流不到尽头,苍穹永远望不穿穷极那般,万马千军,将他给,淹没灭顶。

整个人浸泡在无边无尽的海水里,身体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全都自然而然地,变温柔下来。

黎唯哲变脆弱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概。因为喜欢的总是比被喜欢的,更容易受到伤害;可是黎唯哲也变强悍了,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应该。毕竟前者总是希望能够保护後者,不受到哪怕一丁点儿,别的伤害。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魅力。是它之所以可以倾尽天下颠倒众生的,那种矛盾而迷人的光彩。

庄景玉明洁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黎唯哲似笑非笑的温柔表情。

“你叫什麽叫,叫魂呐?我还没死呢。”

亲昵地戳了戳庄景玉的脸窝,黎唯哲脚步一转瞬间站到对方的身後,然後将两手搭在他的肩侧轻轻往前一推。

“不过,你要是再不开始做饭的话……嗯,那我可就真快要饿死了。”

庄景玉机械地抬起脚,状如傀儡般往前迈出好了几步,失焦迷茫的眼神才逐渐恢复了清明神采。

“诶?黎、黎唯哲你……你现在没事儿啦?身体已经好了吗?那、那刚刚……那是怎麽一回事儿呀?”皱起眉头很认真地思索良久,“唔……小病不医成大病!还是不要拖的好啊……不、不如……下午就去医院看看吧!”

黎唯哲:“……”

哦……扶额。他对庄景玉这个小笨蛋独一无二,天真无邪的可爱“傻气”,著实感到无语凝噎──但却又偏偏无可奈何地,爱不释手。

庄景玉听不见黎唯哲回答,又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也霎时僵硬停住,便以为黎唯哲又突然不舒服了,吓得全身一个寒战,赶紧扭过身子想要查看查看黎唯哲现在的情况到底怎麽样。

“……别动!”

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黎唯哲依然力大无穷的手臂劲道(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以及对方那逐渐变得压抑沈重的气流声息(这倒有点像是生病了的样子……)。於是庄景玉又不禁困惑了,那黎唯哲你……到底是生病了还是没生病啊!?

或许,从那个色迷迷的男x特征方面来说,黎唯哲现在的确是“病”了,而且还是属於病得不轻的那一种。可是黎唯哲并不打算就此点破让庄景玉知道──至少,是在此刻。

不想让这个人受到哪怕一丁点儿别的伤害。包括,来自自己。

“以後不准再像刚刚那麽乱动了,知道吗?”黎唯哲深呼吸了一口突然这麽命令道。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多少有点儿chu声chu气,而且似乎……还带了一点儿闷胀别扭的感觉在里边。

“……哦不,”停顿了两三秒锺,黎唯哲皱眉想了想,忽然又反悔改口道,“ 嗯……这样,你在我面前乱动一下还是可以的,反正有我在旁边提醒你,只要不太过界,不太刺激我就行。但是在别人面前嘛……哼哼。”

抓住庄景玉双肩的手掌骤然缩紧。威胁强迫的意味,不言而喻。

“哦……哦。

庄景玉傻乎乎地点了个头,呆呆笨笨地答应了。

但其实直到说完最後那一个“哦”字,他都依然还是觉得非常纳闷。事实上庄景玉真的很忍不住想要转过头去问黎唯哲一句:我、我刚刚到底哪里……乱动了啊!?难道真的不是因为……你太敏感吗!?

──噗。

小心了啊庄景玉,如果你真敢当场问出这句话的话,那麽你大概马上就能在这间厨房的大理石地板上,切肤入骨地感受到,究竟什麽,才叫做真正的“敏感”……

当然了,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庄景玉还将会无比清晰而深刻地意识到,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敏感”……

──那都是後话了。

第三十三章(下)

庄景玉走到案台边,小心挽起了袖子。就在他正准备从清洁锅碗瓢盆这一项工作开始他今天中午的做饭大业时,身後的黎唯哲忽然高喊一声:

“啊对了……诶你等等。”

随即他快步走出厨房,弯腰在他们今天买来的那一大包购物袋里翻找著什麽。

“……诶?”

庄景玉看著黎唯哲的背影觉得很奇怪。他仔细环视了一下整个厨房,甚至还拉开橱柜高台之类的,将脑袋探进去认真了检查一番──觉得该有的样样都有,没漏掉什麽东西呀……那黎唯哲现在这麽一副著急(其实不如说是激动)的样子,到底是在找什麽啊?唔……很重要?

“啊!找到了。”

翻了半天黎唯哲终於直起腰来,声音听起来戏谑兴奋得厉害。右手两g手指头随意夹住一张软绵平扁,类似衣服一样的浅粉色布块,慢腾腾迈著两条笔挺修直的长腿,一副优雅如豹的x感姿态,朝著庄景玉懒懒走过来。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越是往近庄景玉便是越发现,黎唯哲的脸上竟然勾带著一抹……可谓色光大作的,邪恶笑意。

“呃……”直觉告诉他自己即将面临重大危机,可是想来想去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直到,当庄景玉完全看清楚黎唯哲手上拿的东西究竟是什麽以後,谜底才彻底揭开了。

……哦天……是那一条hello kitty的卖萌围裙!!!

接下来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瞬间切换成电视电影里常有的,大灰狼手握凶器,恶狠狠威胁著无辜小白兔,要乖乖按照他所说的去做的──那一种狗血俗套之场景。

“来吧,穿上。”黎唯哲张开双手撑开整件围裙,面露狞笑,邪恶地逼近。

“不!”庄景玉步步倒退,拼命摇头拼命拒绝拼命抵抗──好一副铮铮傲骨!

“……给我穿。”来硬的。

“不!”反应模式同上。

“……乖,穿啦。”来软的。

“不!”反应模式继续同上。

“你!”来软来硬都没用的大灰狼终於危险地眯起眼睛,单从表情上来看,似乎很有发怒和动手的前兆……

碰──

然而天助他也。庄景玉一个没留神,倒退得太多太快太用力,居然一下子,狠狠撞上了身後硬邦邦的桌台子。而且还好死不死地,偏偏撞上了最脆弱最敏感的尾椎骨。

“嗷……嘶──!”

疼疼疼疼疼疼疼……!!!

一瞬间庄景玉疼得,好像眼泪水都快要掉下来了似的。……真是悲剧,在大城市里“养尊处优”得太久,他倒是没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变得如此娇气和矜贵了!要知道以前在乡下他……他可是……哪怕被割猪草的镰刀给硌到肩打到脚背擦到手指头……都不会吭气叫唤一声儿的铮铮铁小夥儿一枚啊!

一边哈著气轻轻揉搓著自己绝对受伤不轻的小屁股,庄景玉一边也没心情再去管黎唯哲和他手中那劳什子的什麽少女系卖萌围裙了(这两个罪魁祸首!他现在之所以屁股会这麽痛,全都是这两个家夥的错!)。抬起自以为饱含了满腔怒火,但其实只充盈著满满一汪水汽的清澈眼睛,庄景玉那一双湿漉漉的柔软目光,隔空仰望,终於湿答答黏在了,正一步一步慢悠悠走到自己跟前来的,黎唯哲身上。

“呵呵,看,不听主人的话,现在遭报报应了吧?”

庄景玉:“……”──就这麽一小破事儿黎唯哲你上升的高度可真是……

“好了好了别揉了,我看著都渗得慌……你小心把你的屁股揉错位了。”

庄景玉:“……”──黎唯哲你以为这是在演科幻片还是在演恐怖片?

“哎,过来。”

最後黎唯哲深深望了几望一脸无语加忍痛的庄景玉,眼睛里,瞳色深浅不一,眸光闪暗不定,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一把环住对方几乎瘦到没有的小细腰,反向一旋,便轻轻松将庄景玉大转弯儿了一百八十度,背对著,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说,你怎麽就那麽笨呐?”

庄景玉:“……”──这种话,不回答也罢!

“哎,真不敢想象没遇到我以前你究竟是怎麽活过来的。”

庄景玉:“……”──呵、呵呵,这……这还真是谢谢关心了呢……没遇到你之前我就是这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过来的!

“你看你这麽笨,这麽不小心,这麽容易就受伤……”黎唯哲一边毫不留情地数落著庄景玉点点滴滴的坏毛病,一边迅速将围裙高举过顶挂在了庄景玉的脖子上,随即麻利地在对方後腰间,打了个繁复漂亮,且意味深长的,双蝶结。

然後便好像画面被按住了暂停键。黎唯哲的动作僵硬在庄景玉的腰椎脊线处,安静地停顿了几十秒。忽然间他的两只手臂整个儿地伸向前,紧紧环住了庄景玉的全部腰身;手掌也看似不经意地,搭在了对方x腔之下的肋骨两旁。而在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吟浅叹之後,黎唯哲眼眸一垂,低低闷笑了句:“你说,你这样,以後要是没了我,可要怎麽办才好呢?”

庄景玉:“……”

全身的**皮疙瘩都瞬间冒出了头来,一粒又一粒,一颗再一颗,一层,覆一层。正如同古诗里所写的那样,竟然还真的是,“春”风,吹又生。而在这一大片疙瘩当中,又尤其以腰间,背部,以及耳後,这三个离黎唯哲最是接近,因此也最是理所当然会被他的体温与气息倾满覆盖的地方,体现得,最为严重。

虽然,这些骨r器官都仍旧长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庄景玉却觉得它们,仿佛已不再属於这一具身体了。

这种感觉已经足够奇怪。而比这还要更加神奇的一件事情是,庄景玉无比惊讶地发现自己,面对黎唯哲这一次,明明比起之前两句还要更加不靠谱的玩笑揶揄,他居然,吐槽不出来了。

【拜托……黎唯哲你怎麽这麽自恋啊?没了你我当然还是该怎麽活就怎麽活,和现在一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哭,那就拼命地忍住不哭,该笑,那就快活地放声大笑。一切都和现在一样,什麽改变,都不会有】

──本应该是类似於这样的话。

然而现在,他却又再一次很没骨气地缩回进壳里,变成了哑巴。

空气潮湿;微弱细小的暖流在一前一後的两人之间,暧昧淌过了千千万万遍。表面看来风平浪静,其实早已,大波轩然。

“……哈。你看,连你自己也回答不出话来了,是不是?”最後当然仍是黎唯哲一语划破静默,“因为想不出来如果没有我以後该怎麽办,所以觉得很可怕,很难想象,是不是?”

上挑著眉,眼角却是微微下垂;模样是一副流连风月的花花公子样;就连口气也是吊儿郎当劣质斑斑,半是戏谑痞气的调侃,半是不为人察的浪漫。

虽然现在的庄景玉在表面上,仍然还维持著一张久久回不过神来的迷惑惶茫,但心里倒是难得一次清明得厉害,脑子也转得很快。

他在认真思索著黎唯哲的话。庄景玉很清楚情况当然不至於像对方反问得那样萧索凄凉。什麽没了他会很可怕,什麽没了他会很难想象……这些,都太夸张。

然而情况倒也并不至於只是石沈大海,波澜不起。

而这,便是最终令庄景玉说不出话来的,真正原因。尽管庄景玉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它就在那里;就在那一池,被黎唯哲吹皱搅乱,涟漪圈圈荡远的,柔软心湖里。哪怕庄景玉从来就没有自恋地认为过自己现在是正“拥有”著黎唯哲的,可是只要稍微想想黎唯哲方才所提到的那样一种,所谓有朝一日,自己恐怕将要“失去”他的未来,庄景玉便禁不住一时心神恍惚,竟然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些许微妙的遗憾。

是的,遗憾。虽然这是很一个简单的词,但是其中却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难言的情感。惋惜,难过,惊慌,怅然,不舍,不甘……啊要疯了。

哪怕只是将思想的触角小小,小小地,探向那一片名为“可能会失去黎唯哲”的情况领域里,庄景玉都会感觉到一种巨大,巨大的不习惯,将他,吞没殆尽。

原来,即使是最坏的习惯,一旦失去了,人也总是会觉得遗憾。

那麽,这世上之所以会有那麽那麽多,无论人们怎样努力,却也都戒不掉的东西,其实都只是因为,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并不愿意戒掉而已。

庄景玉还没有喜欢上黎唯哲(又或许只是他自己还并没有意识到罢了)。可是黎唯哲却已经成为了他一个,永远戒不掉的东西。

坏习惯。

坏习惯忽然轻轻笑出了两声。大概黎唯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得到庄景玉的所谓答案。

暖暖湿湿的气流横冲直撞钻进耳朵,庄景玉受不了地往衣领里缩了缩脖子。第一次,他开始感激这件衣服的领口设计了。

黎唯哲的双手从他的x口慢慢退了回去。逐渐消散的被包围感,令庄景玉有一瞬间的迷离恍惚,若失一般的惆惘怅然。甚至在那一刻庄景玉的脑子里哗地炸开了一个惊天奇想:他想要握住这一双手;然後将这一双手的主人,留在自己的身旁。

如果要在最前面加一个状语“一直”,那好像……也未尝不可。

如此失神了两秒。然後第三秒:你这是错觉……错觉!!!

──庄景玉在心里如此狂吼著告诉自己。

呼……完了完了真是完了……!看来以前魏嘉说得果真没错,男人都一个本x,哪怕再好的也不例外:一旦饥渴了太久,就会化身成禽兽!

不过对於庄景玉来说,或许应该用一个更加文明艺术的讲法:如同在某个y寒黑暗的洞x中,一只在经历了被冤枉,被欺骗,最终被抛弃命运的小野兽,独自默默舔伤了太长时间;所以如今即便只是一点点零星破碎的光亮与温暖,都足以令他一时失陷,怦然心动。

想人类最当初正是这样被撒旦引诱,然後直至堕落的。而庄景玉是人类,更何况,黎唯哲还就是恶魔。

“哎,要保护好屁股啊,屁股可是很重要的,”黎唯哲从庄景玉x前撤回手以後,倒也并不算是完全离开了庄景玉的身体,而是转而按上了他刚刚被桌台狠狠撞痛的尾椎末,力道温柔手法暧昧,轻轻,揉了揉,“很重要……嗯,尤其是对我。”

庄景玉:“……”

他、震、惊、了!

就连像屁股这种,自从五岁以後就再没被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给碰到过(甚至是爸爸妈妈都没有!)的私密之处,如今被黎唯哲极尽侮慢之意狎昵之态地挨著了,碰上了,甚至是揉捏了──这样一份身体上直冲脑门几欲灭顶的羞耻,却居然完败给了,因为黎唯哲末了那一句既色,并且还极不正经的玩笑话而带来的,心头间某一份微微颤动,无法自拔的羞涩。

…………

庄景玉站在原地僵直身体,难堪地闭上眼睛,绝望地无话可说。

最後黎唯哲揉够了,豆腐也吃得差不多了(其实主要是因为黎唯哲深知捉弄人也要有个限度,对於庄景玉来说得寸进尺没什麽关系,反正他忍功不错,适当的逆毛捋捋偶尔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收获;但如果不知好歹得寸进丈……真把这头小笨兽给惹急了炸毛了,那也就不好玩了),手腕微一使劲儿将庄景玉倒转了个方向,让他再次正站在自己的跟前,同自己面对著面。

“嗯……很好很好。”

黎唯哲往後倒退了两三步,双手抱x,好像登徒子一般地似笑非笑:“ok决定了,以後你来这儿做饭,都必须给我穿上这个。”

“……”

庄景玉干脆转过身去,无言准备洗碗。

不过黎唯哲见状却既不生气也不怒恼(所谓偷够了腥臊吃够了美味的恶魔啊……的确是该心满意足了吧)。他伸长手去,最後坏心眼儿地在庄景玉的全身上下,大概也就只有那块地方才勉强带点儿r感的小屁股上,重重捏了一把。

“嗯哼,乖,反应不错。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

轻佻上扬的尾音“啊”,让庄景玉听得简直想杀了他。一边洗碗,一边脑补了无数种,可以置黎唯哲於死地的恶毒方法。

庄景玉天真地以为一旦开始正经工作起来,自己就可以不用再搭理黎唯哲这货了。哪知道他虽然在煮饭烧菜没什麽问题,完全不需要黎唯哲的帮忙,但是他却含恨,败倒在了这一间厨房的顶级高科技脚下……各种各样所谓的全智能自动化,反倒让他这个“真人”,沦为了彻头彻尾的白痴傻瓜……

於是此时现场的状况和最开始依然没有任何区别:黎唯哲一边心情极佳地笑眯眯数落著庄景玉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土里土气笨手笨脚;一边两手含x站在一旁,一副沙文主义大老爷们儿似的高高在上样,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地说著什麽:

【诶这个要多切一点,你以为谁食量都跟你一样小啊?】

或者:

【哎那个要多放一点,放心,这点儿糖不会让你得糖尿病的!】

再或者:

【哦拜托,你炒锅的时候就不能小心一点吗!?看看看看,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这下被油星子溅到手了吧!?……笨!……活该!】

不过──

关於这最後的一点,黎唯哲虽然说是那麽说,口气也十分的气急败坏幸灾乐祸;但是在行动上,黎唯哲却是反应极快的。就在庄景玉本人都还没能回过神来的时候呢,他便迅速将对方拉到了水龙头下;然後又毫无商量地就将水流刷刷刷拧到了最大,硬是逼著庄景玉在那儿哗哗哗地,冲凉了整整十分锺。一分一秒,丝毫不差。

半分锺的时候。

庄景玉(吃惊):“喂……我没事儿的……炒菜被油星溅到,这、这很平常的啊……”

黎唯哲(面无表情):“闭嘴。”

两分锺的时候。

庄景玉(窘迫):“啊……黎唯哲我真的没事儿……一点也不痛……一点也不……”

黎唯哲(继续面无表情):“闭嘴。”

五分锺的时候。

庄景玉(无奈):“哦天哪……黎唯哲你放开我吧,这点小事儿我早就习惯了的……真的!你、你真不用这麽紧张,搞得我好像是得了什麽绝症似的……”

黎唯哲(额头隐隐有青筋在跳):“闭、嘴!”

七分锺的时候。

庄景玉(著急):“黎、黎唯哲!真……真的够了!你这也……太浪费水了!”

黎唯哲(神情危险):“先闭嘴,然後,你要是敢再试图从我的手掌心里抽出你的手指头,你信不信,我就把这个水龙天开上一天一夜,嗯?”

庄景玉:“……”

第n次,他、信……

最後,漫长的十分锺终於过去。

庄景玉(心疼得就快要哭了):“浪费了好多水……”

黎唯哲(恢复面无表情):“是啊,都是因为你的错。谁让你笨!”

庄景玉:“……”

剥虾皮是一个既考技术也考耐心的难度活儿。刚刚被黎唯哲给弄到无语的庄景玉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安静喘息的绝佳机会,便始终闷闷低著头,专心剥起虾皮来。

可是黎唯哲怎麽会那麽好心,他想要安静喘息,就真的给他机会,让他安静喘息呢。

仿佛幽灵一般地在庄景玉身後来来回回飘荡游走了好几圈,接著,黎唯哲实施了他的第一步扰乱计划:先将脑袋,重重搭在了庄景玉的肩膀上。

要知道黎唯哲的大头可不轻。这重量一落下来,庄景玉便忍不住浑身一僵,全身上下哪儿都特别不舒服,非常别扭地往里含了含。

不过对於身後的罪魁祸首,他到底忍住了没管。

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一管,那麽黎唯哲就又会抓住空当开始得瑟……然後自己就又悲剧了!

“诶……看你的动作,你对剥虾皮倒是熟练得很嘛。”

──黎唯哲的扰乱计划第二步。

而庄景玉对此的应付方法是,在心里疯狂念经:沈默是金沈默是金沈默是金……

“呵呵,好吧。”黎唯哲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声一笑然後,“……随便你怎麽样吧。不过你要是再不回答我,那我就要伸手抱你了。”

──黎唯哲的扰乱计划第三步。

而庄景玉:“……”

还没有来得及决定到底要不要开口搭理黎唯哲,黎唯哲便果真如他最初料想的那样,已经趁势抓住机会,迅速地,往自己身前环过了双臂!

orz……他、败、了。

第n的n次方次。

一双充满了男x魅力,异常好看的大手停在自己的身前,位置是很暧昧的小腹。庄景玉判断不出来黎唯哲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总之在修长漂亮的十指中,的确是有那麽几g很不乖也很不听话的手指头,一直不停地在自己的下x小腹之间流连徘徊,像这样搞了好长一阵,弄得自己既僵硬,又紧张。

不过还好,最终,它们都落在了充满死虾和虾皮的,湿黏黏的案板上。

而眼前接下来的场景,则立马让庄景玉看到呆了。

只见黎唯哲忽然两指一并拈起一只虾来,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簌簌簌翻飞转动几下,动作快得直教人眼花缭乱,g本看不清。

最後,案板上多出来了一只,被完美剥掉皮壳的,粉嫩薄软的小龙虾。

“你……”庄景玉彻底看傻了。他刷地转过头去,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无比震惊地盯著黎唯哲,就连自己因为用力过猛,一个不小心,差点儿将嘴巴擦到了对方下巴的这一种桃色事情,他也都没心情没工夫管了,颤著声音只顾求证,“黎唯哲你……你居然……会做饭吗!?”

最後的字句简直就像是从丹田里惊叫喷发出来的一样。没办法,毕竟大少爷黎唯哲居然会做饭,这个事实对於庄景玉来讲,也的确是,未免太过於……“玄幻”了些。

然而黎唯哲面对著破天荒头一遭,如此震悚失态的庄景玉,整个人却从始至终都显得非常淡定(其实不如说是享受)。他只随意拍拍手,轻描淡写地笑:“嗯……如果你只是指这个的话,那我可不会,”顿了顿,很欠揍地加深笑意,“……哦不对,应该说是以前不会。不过刚刚看你剥了几个以後我就学到了,然後现炒现卖而已。”

庄景玉:“……”

“喂你要不要这麽吃惊啊,上午逛超市的时候我不是就跟你讲过了吗,”黎唯哲继续在那儿孜孜不倦地人比人气死人,“我们黎家从来不会出笨人的。”

呵、呵呵……好、好厉害的一句话……!!!

既高调炫耀地点明了自家强大牛逼的遗传基因,又隐晦含蓄,一针见血地指出:没办法,你庄景玉,天生就是个笨人!

真是,万箭穿心……!

终於被彻底打击到的庄景玉,现在,一边机械地剥著虾皮,心灰意冷不愿去管黎唯哲在自己身前搞的那些,“上下其手”的小动作;一边也同样机械地回答著,黎唯哲在终於拿回话语权以後,那一大堆狂轰乱炸下来的无聊问题。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到底会做哪些菜啊?”

“基本上什麽都会做一点吧……”

“哇,口气这麽大?那,东北菜?”

“嗯……排骨炖白菜,猪r炖粉条,羊r冬瓜汤……”

“京帮菜?”

“烤鸭,熏干,冰糖肘子……”

“江浙菜?”

“酱鸭,醉**,东坡r,狮子头……”

“广东菜?”

“炸子**,白斩**,白灼虾,姜葱炒蟹……”

“云南菜?”

“汽锅**和过桥米线……”

“清真菜?”

“手抓饭和大盘**……”

“四川菜?”

“水煮r,回锅r,bb**,鱼香茄子,麻婆豆腐……哦,如、如果买够材料的话,那……那火锅,我、我也是可以弄的……”

“嗯哼,很厉害嘛,你,”黎唯哲听到这里总算吝啬地给了句评价。然後想了想,换了个领域,“好吧,正菜暂时说到这里,那小吃呢?”

庄景玉一听见“小吃”两个字表情便刷地亮了起来。而这等细小微妙的变化,也理所当然地被黎唯哲,深深看进了眼底去。

“小吃的话,那就更多了……”简直像一个还不会数数的幼儿园小孩子似的,庄景玉可爱地扳起手指头,一本正经地算起来,“只要材料给得齐全,那我就能做汤圆,粽子,蒸饺,面皮,凉粉,麻花,油茶,羊r泡馍,煎饼果子,灌汤包,驴打滚,炸春卷,糊辣汤……啊……好多好多……还有好多呢……”

庄景玉说到後来,那语气梦幻得,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个,名为“美食小吃”的,狂想世界里一般。

黎唯哲靠在他的肩头轻轻笑了。表情宠溺温柔到要死,不过舌头倒是依然毒著:“我怎麽觉得你现在不是在说你‘会做’什麽,而是在说,你‘想吃’什麽啊。”

“呃……”

庄景玉一下子清醒过来,脸颊霎时涨得和案板上剥下来的虾皮一样红。什、什麽嘛……他、他就不能既会做……也、也想吃啊!

当然了,如果庄景玉要是知道,正是因为自己今天无意中爆发出了对传统小吃的爱,因此在未来长达三年的大学生活里,自己除了“一盒一盒”地收衣服以外,还不得不开始“一箱一箱”地收起食物来!……的话,今天就算是把他打死!他也绝对会克制住,不这样说的!

是庄景玉自己给自己,在未来,创造出了一个被人叫做“吃货”的,可悲命运……

黎唯哲的拷问继续进行。

看来他并不打算就此,简单地放过庄景玉。

“呵呵,好吧我姑且算是信了。那麽现在我要开始加大难度了哦……嗯,西餐?”

“诶?”突如其来的国界转变令庄景玉一时没能切换过来,木了两三秒锺,口气逐渐开始变得迟疑,不再像刚刚那麽干脆流利了,“唔……意、意大利面和……烤、烤牛排……吧。”

说完很费劲地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决定本著诚实做人的原则,实事求是地补充了两个字:“勉、勉强……”

然而黎唯哲接下来的变本加厉却很就快令庄景玉意识到,自己刚刚这麽认真地回答,究竟是有多傻……很显然,黎唯哲分明就是,故意在整他。

“泰国菜?”

“……”

“越南菜?”

“……”

“土耳其菜?”

“……”

“马来西亚菜?”

“……”

听到这些,自己活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吃上过一次,并且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到底有没有机会吃上一次的东西(他估计恐怕是没有!),庄景玉简直是囧到无语。

实在看不下去黎唯哲那一张越笑越灿烂,也越笑越可恶的臭脸,庄景玉决定……要反击!

“印度菜?”

“哼,就是咖喱嘛。”

“蒙古菜?”

“就是羊n嘛。”

“韩国菜?”

“就是泡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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