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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菜?”

“就、就吃生的嘛。”

“……”

一口气接不上来,黎唯哲总算被呛到说不出话来了。他清清嗓子咳了两声,慢慢从庄景玉的肩膀抬起头直起身来,无语地扶住额头,“……好了你赢了,日本人哭了。”

终於扳回一局……庄景玉内心:【哦也!】

将近两个小时过去,快一点的时候,这顿午饭总算是熬出来了。

庄景玉最後端上桌的菜是:粉蒸羊r,糯米排骨,炝炒藕丁,冬瓜闷虾,**蛋豆腐,清蒸武昌鱼,以及萝卜牛杂汤。

餐桌上黎唯哲打趣说庄景玉你可以嫁人了,被庄景玉给狠狠一记瞪了回去。

不过庄景玉吃著吃著倒是惊奇地发现,这些自己做的,曾经已然吃习惯的菜,今天居然变好吃了不少。这不禁让他回忆起刚刚在厨房时,黎唯哲对自己在调放作料方面上的,所谓“指导”。

扭捏了几下,庄景玉紧紧咬著筷子,终於再次忍不住开口求证:“喂……喂,黎、黎唯哲,你……真的会做饭吗……唔!”

黎唯哲拈起一块粘满糯米的粉色小排骨直接塞进了庄景玉的嘴巴,高深莫测般微微一笑,学起庄景玉刚才的话来:“哦,我啊,基本上什麽都会做一点吧。”

“呃……”

再傻的人也都能听得出来,庄景玉的“什麽都会做一点”,和黎唯哲的“什麽都会做一点”,g本,就不在同一条水平线。

苍天作证庄景玉只是在说做菜这个方面啊!看看黎唯哲自恋到哪里去了!

结果黎唯哲居然立马谦虚了起来。

“很多领域我都有所涉及,只除了……”他低下头,双肩微微颤动,一副憋笑憋到就快要内伤的样子,“嗯,只除了生孩子,和做爱当下面那个,以外。”

庄景玉:“……”

他真的没有奢望黎唯哲能够解释到如此细节之上的……前者不用说他也知道,而後者就算说了他也不想知道……!(况且只要是个人大概都没办法想象,黎唯哲当下面那个的样子)

後来吃完饭该洗碗的时候,庄景玉原本已经认命地收拾起碗筷来了的,没想到黎唯哲坐在位子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之後,忽然站起来按住他的手,说:“你去坐著吧。”

“……哈?”

庄景玉不明白这是怎麽回事儿,以为自己又哪儿一不小心惹到黎唯哲了,於是多少有些忐忑地:“怎、怎麽了?”

黎唯哲看了看他没做解释。低声一笑,一下子从他手中抽出碗碟,转身走向了厨房。

“我来洗。”

“……”

庄景玉觉得这应该是梦中的话。

黎唯哲的声音继续从厨房里的哗哗水声之中,恍惚传进耳朵。

“家嘛。正常的,不就该是哪一个做饭,那另一个就洗碗的吗。”

庄景玉怀疑自己的耳朵大概是坏了。

第三十四章

庄景玉那天是被黎唯哲亲自开车送回学校,甚至是一路护送到寝室里去的。

废话……有那麽大一包东西要拿呢!──而黎唯哲完全相信,如果自己不送他,那麽像庄景玉这种节约如命的家夥,一定是会提著它们,去挤那要人命的公交或者地铁的。

回去的时候,其他三位室友恰巧都在宿舍。一看到他们俩同时出现在寝室门口,反应各有不同。

魏嘉是吃了一大惊,看著他们俩足足愣了有三十秒锺,忽地恍然大悟般傻乎乎大叫起来:“啊!庄景玉你不是去图书馆了吗!?怎麽现在和黎唯哲一起回来啦!?”

庄景玉:“呃……”

【一言难尽啊!】

唐汉则依旧忙著打dota,只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便迅速转回脸去,继续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的电脑屏幕瞧,随口蹦出句调侃来:“哟呵,庄景玉你小子,也终於学会约会啦?嘿嘿,怎麽样,这下子,终於知道身心健康的大学生,到底应该怎麽过周末了吧!”

庄景玉:“呃……”

【身心健康就应该这麽过吗?那、那我……好像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一种啊……】

而周云飞就更霸气了。他干脆跳过“约会”这种还算纯情的阶段,也不管自己的话会不会把听话的人给直接吓死,居然硬邦邦甩出了句:“哇,这麽多东西。呵呵,庄景玉,你这g本就是在回娘家啊。”

庄景玉:“呃……!!!”

【周云飞你这到底是怎麽了!?不仅越来越喜欢开自己和黎唯哲的玩笑,而、而且居然还……越开越来劲儿……也越开越离谱了!呼……平时也不见你这麽无聊这麽八卦的啊……怎麽一见到自己和黎唯哲在一起,就反常地跟打了**血似地呢?!还、还娘家呢……拜托!宿舍里谁可以当我爹我娘啊?难、难不成……你和魏嘉吗……?!】

(默默地注一个:小景玉其实你真相了)

後来当庄景玉开始死命费力地收拾整理黎唯哲今天给他买的那一大包,吃的穿的戴的背的用的玩的……的奢侈品的时候,黎唯哲竟与他们三人言笑晏晏气氛和乐,相处得非常非常好。

於是庄景玉就忍不住纳闷儿了,咦……在他印象中黎唯哲也没跟他们仨见过几次面呀,怎麽突然就……一下子混得这麽熟了?

黎唯哲首先用魏嘉的电脑同周云飞下了盘国际象棋;接著用周云飞的电脑同魏嘉搓了盘四川麻将;最後又重新用魏嘉的电脑,同唐汉玩了局德州扑克。

再於是庄景玉愈发觉得,黎唯哲刚刚,大概没有说大话了……他、他可能就真的是……基本上什麽都会做一点的……那种人吧……

最後黎唯哲在四人或多或少都带了点儿惊讶与佩服的豔羡神色里,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懒懒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先是笑眯眯地对著那三人说:“啊,我很久没有玩儿这麽痛快过了,以後有机会再继续啊。唔……不如回头我在上call你们。”随即走到庄景玉身边,伸出手一个大力捏上他的鼻子,然後看著对方那一张纠结成一团的皱皱包子脸,笑得愈发开心。

“我走了。”

庄景玉:“……哦。”心里却在嘀咕,走、走就走咯……搞得这麽煽情这麽依依不舍干啥……又、又不是生离死别……啊呸呸呸!

“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啊,该用的一定要用,不该给的一定不要给……嗯?还记得麽?”

“……嗯。”

庄景玉轻轻点了点头,顺便用委屈愤愤的控诉眼神默默问候了一下黎唯哲:你这家夥……到底什麽时候才肯放开我的鼻子!它虽然不塌但也绝对没挺到足够让你为所欲为的程度!

而黎唯哲读懂了。

“好吧不玩了,”黎唯哲闷笑著放了下手,深深望向庄景玉。那眼神既深且亮,眸色深处,缓缓流淌过清芒暖光,“那,我真走了。”

“……”

庄景玉原本觉得这挺简单的一件事儿,怎麽现在被黎唯哲给说得,看得,搞得……也弄得他,觉得越来越奇怪和难舍了呢……

“哦……哦。”

揉揉刚刚被捏(其实没有被捏痛,只是微微有些痒)的鼻子,庄景玉垂下眼去,闷闷点了两下头。

於是黎唯哲唇角一勾,最後再m了m庄景玉毛茸茸的小脑袋──似乎也是舍不得──转身走出了宿舍。

而就在庄景玉还傻乎乎站在原地,恍惚失神地感受头顶上,对方残存余留下来的体温气息的时候,忽然从身後传来一声来自魏嘉的,惊天动地的大吼:“我的个天哪!!!庄景玉!这、这些东西……都是黎唯哲今天买了特意送给你用的吗!?”

“啊……”庄景玉慢慢转过身来,顺著魏嘉的手指看过去,尴尬地顿了几秒,却也唯有诚实地回答道,“嗯……嗯啊。”

然後魏嘉就疯了。

“我靠!我看他是准备要包你了吧!”

庄景玉:“……”──他也瞬间风中凌乱了。

拜、拜托!他、他哪里有……“被包”的姿色啊!?

而唐汉还在一旁不知死活,火上浇油地幽默打趣著:“哇哦,哈哈,那不就是金屋藏娇吗。”

周云飞则忽然被历史帝附体:“喂喂,陈阿娇的结局可不好。我看应该是,後g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吧。”

魏嘉毫无预兆地加入战局:“诶诶,说什麽陈阿娇结局不好……杨贵妃结局就好啦?你诅咒人家庄景玉以後吊死马嵬坡啊!”

周云飞立刻安抚某只很明显是故意挑刺儿来的炸毛小猫:“哎,怎麽可能。大家室友一场,我看起来像是那麽恶毒的人吗?只不过打个比方而已,你较什麽真嘛。好歹,你看,陈阿娇最後可是被汉武帝给主动厌倦抛弃的,但李隆基可是对杨玉环深情一世,思念了整整後半辈子啊,对吧?”

魏嘉:“……哼……哼!那、那也……不吉利!”

唐汉:“……好了你们俩够了!别在一个工科寝室里讨论这些东西成不……有本事下学期就去选中国古代史的课!”

庄景玉:“好了,你们三个……真的,都、够、了……”

而在此以後庄景玉常常听见同学们对他说的话,除了“哇,你今天这一套搭配也好好看啊”之外,又多了一句,“天,庄景玉告诉我!你怎麽能在大冬天所有人的皮肤都是越来越干的情况下,还可以保养得这麽湿这麽嫩这麽富有弹x这麽光滑细腻的!”

当时庄景玉听完这一大段赞美之後,内心简直无比惊叹:xx你不去做广告词旁白真的太可惜了……

後来为了能够回答上同学们接连不断的好奇询问(尽管不敢违背黎唯哲的吩咐,但他想只是推荐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庄景玉还特意回寝室将那些瓶瓶罐罐上所标写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国语言的字母,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抄下来,拿去给他们看。但哪想到与之而来的,却是同学们表情讪讪,莫名其妙的一句:嘿、嘿嘿……原、原来如此哦……哎,那你皮肤好,也、也是应该的啦……

──後话後话。

魏嘉的生日和庄景玉的生日都很特别,而且日期离得也很近。前者是冬至日,後者是圣诞节。不过照唐汉的话来讲,庄景玉这种“土气”家夥,虽然生在了一个这麽“洋气”的节日里,但好歹是摩羯座,想来也蛮符合他的个x;可是魏嘉……有谁相信他会是吃苦耐劳坚强隐忍的摩羯座吗?……大概是晚生了一天的s手──这还差不多吧。

不过,尽管两个人x格迥异,然而在班上的人缘却都非常好。自从唐汉在j品店给他俩挑礼物这一幕被徐徐无意中撞见以後,以徐徐的班长之威和超大嗓门,魏嘉庄景玉就快过生日的消息,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传遍了几乎整个学院。

魏嘉这种x格从小到大无论换到哪种生活环境都很受欢迎,过生日收礼物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因此对於这种情况他应付起来也很是熟门熟路,表现得既开心又真诚,既合乎本x又不至於惹人反感。不过庄景玉可就不一样了,像他这种人哪里曾受到过如此众星捧月的待遇呀,因此自打从唐汉那儿收到他今年第一份,是从身边同学,而并非亲戚朋友那儿得到的生日礼物之後,庄景玉先是完全被震惊掉,g本不敢相信像他这种沈闷y郁(他本以为班上绝大部分同学都是这样看待他的……)的家夥,居然也能有收到生日礼物的机会;随即便彻底陷入了一种恍惚迷离的状态里,对於後来接连不断的同学送礼,从始至终,都是一团好像永远也反应不过来的呆傻之气。

虽然每一个来给他送礼物的同学都笑嘻嘻地打诨道:“嘿嘿,庄景玉,怪只怪你生在圣诞节,所以我们合二为一,礼物就只送你一个了,不要介意哦。”

如果说魏嘉面对同学送礼的态度是“真诚”的话,那庄景玉简直就是“虔诚”了。听见这些话他就差没九十度弯腰跟他们鞠躬道谢,泪流满面地感动说,【不……不……已经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魏嘉收到的最贵重礼物是来自周云飞送的一部最新款iphone手机。明明所有人对此都是很羡慕嫉妒恨的,然而魏嘉一看到那个,全世界都很熟悉的,被咬了一小口的苹果logo,脸色却霎时就变了。嗯,怎麽说呢,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

难看。

哎,其实这也不怪他。谁让前几天上计算机基础这一门课的时候,他们那个形象邋遢不羁,x格略有些话唠与神经质,最重要的是在思想上,还是那个计算机天才,阿兰?麦席森?图灵的狂热粉丝的中年男老师,唾沫横飞激情四溢地给他们讲了整整一节课图灵的光辉事迹呢。

而魏嘉也就正是在在那一堂课上,第一次惊奇地听说了,原来苹果公司的logo之所以会被设计成那个样子,竟然是为了纪念那个,因为同x取向而被迫害,因此服毒苹果自杀的计算机天才──图灵!(反正不管事实是不是果真如此,但是他们的计算机老师似乎是如此深深确信著的无疑,因此多少年来他也在始终力图将这一点,灌输给他一代又一代的学生们)

当时一听完这个事情,魏嘉便顿时对他曾经一度还算比较有好感,甚至也计划著等到现在手上这款htc寿终就寝以後,就去换一个iphone的“苹果公司”,产生了一种……呃……咳咳,也可以说是非常微妙的……难言之感。

而这种难言之感在收到周云飞礼物的这一刻,瞬间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盯著手上这一款,明明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讲,都可以堪称完美的生日礼物,魏嘉的表情却显得非常复杂:好像有些欢喜,又似乎……还是有那麽点纠结。

结果最後,面对魏嘉长久的沈默,连送礼物的周云飞都还没有说什麽呢,倒是唐汉率先沈不住气了,喊了句:“喂喂喂,我说魏嘉,你好歹也给个反应啊!人家周云飞可是大破费呢!”

“唔……”魏嘉如梦初醒,略显尴尬地将手机小心翼翼收回进盒子里,小声嘟囔了句,“这、这我当然也知道嘛……”

“啊嘁──那你还一副老大不高兴不满意的样子!?”得,唐汉充当起正义使者来了。

魏嘉撇撇嘴,跟唐汉扛上了:“哎呀!可是咱们前几天不才听怪蜀黍(班上同学一致给计算机老师取的外号)讲了那档子事情吗!我的震惊都还没有来得及缓过去呢,结果现在就收到了这种礼物,那我……我就是……”

其实话说到这里吧,魏嘉还是有些害怕周云飞会生气或者……难过的,於是偷偷抬起眼睛斜瞄了他几眼,只见周云飞双手c在裤带里,酷酷地斜靠在墙边,脸上仍是一副笑眯眯不甚在意的轻松模样,心里便微微放宽了些。

话锋一转嘴巴软下来,魏嘉硬生生半路改了强调,别扭道,“哎呀,反、反正就是……渗得慌嘛……”

哪知道唐汉听完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儿,啐一口:“噗──我晕!人家图灵是同x恋关你魏嘉毛事啊!他喜欢的男人又不是你……真不知道你一个人在这儿扭捏个什麽劲儿……真是!”停下来顿顿,唐汉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什麽,嘿嘿笑两声揶揄起魏嘉来,“啊哈!我知道了!嘿嘿……魏嘉,你不会是和周云飞搅基搅久了……居然假戏真做了吧!?”

魏嘉:“……”

谁也不知道魏嘉现在表面上无语,然而实则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劈啪划过了一道多麽巨大的晴天霹雳。

半分锺後终於魏嘉回过神来,接著简直就跟一只被触到逆鳞的小豹子似地,谁都没能想到也谁都没能相通,他居然就这麽一下子就扑上前去死死卡住了唐汉的脖子,然後使劲儿摇啊摇摇啊摇,表情狰狞,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一字一句挤出话来:“唐、汉……我、要、让、你、知、道……乱、说、话……呵呵……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唐汉:“……”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哎,祸从口中,造孽啊。

庄景玉丝毫不漏地目睹了唐汉魏嘉从最先发生口角,到最後诉诸暴力的全过程。原本按照他一向息事宁人的x格,他此刻最应当的事情便是立马冲上前去调停阻止,充当和事老的。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像那麽做。因为就连他也觉得,唐汉刚刚开的玩笑,的确有些过分。

可是那时候的庄景玉却完全没有认真去想过,如果不是因为真的被戳中了某些,潜伏在魏嘉内心的最深最深处,连魏嘉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可怕秘密的话,那麽唐汉刚刚所开的玩笑,说穿了,不过也就只是一个玩笑罢了──他又何必如此较真儿,如此歇斯底里呢。

所以在多年以後,当庄景玉看到周云飞和魏嘉相亲相爱的温馨画面时,第一个浮进脑子里的念头竟然不是开心祝福而却是羞愧反省:他当初真的是非常非常地对不起……唐汉啊……

最後还是周云飞打了圆场。他慢慢走过去,将自己刚刚才啃去了一小口,如今形状几乎和那个logo一模一样的大苹果一把塞进魏嘉嘴里,也不管对方骤然发出的惊呼呻吟,直接非常酷也非常欠揍地扔下一句:“诶我说,你未免也想太多了吧。你又不是白雪公主,哪有那麽多恶毒皇後想害你,甚至舍得变身成老太婆,来给你喂毒苹果的啊。”

说著坏心地转了转手腕,极富技巧地让魏嘉不仅吐不出来,而且还万般被迫地,不得不啃完了整整一圈。

“有我给你喂苹果你就知足了吧,”笑笑,“……这辈子。”

魏嘉一边撕心裂肺地呛著,一边用“恶毒皇後”一般的凌厉眼神(自以为),无比愤懑同时也无比狼狈地,恨恨怒瞪著周云飞。

而他听不见就在此时此刻,周云飞却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

【傻瓜啊,明明是你先给我下了毒的,好吧】

再说说庄景玉收到的最贵重礼物──那就真的是太贵重了。

是一款vertu constellation。而毫无疑问,这必须是,来自黎唯哲。

圣诞前几天,庄景玉在宿舍里,从管家大伯那儿收到了这个。当时魏嘉非常好奇,想知道黎唯哲在都已经送给了庄景玉那麽那麽多东西的情况下(衣食住行之必需品,豪门贵族之奢侈品──无所不包无所不有),究竟还能送点儿什麽别的有新意的生日礼物给庄景玉,结果他走近一看……

魏嘉霎时被闪瞎了眼睛。

“我……擦……”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震惊,羡慕,无语,嫉妒……仇富!──总之各种情绪都有一点吧。

忽然周云飞不知何时走到魏嘉的身後,一边提起他的衣领将他往後拖,一边用一副令人听了忍不住想要把他往死里揍的,极尽轻描淡写之口吻,一针见血地犀利点明事实:“好了别在这儿羡慕嫉妒恨了,人家有钱自然可以送这个。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这样的……好基友?”

魏嘉听了习惯地嘟嘟嘴,闷声道:“啊切……我的好基友不就是你周云飞吗?哎,其实我已经觊觎那款constellation rococo很久了的……哼,如果你周云飞要是真能送得起我,那我就算卖身给你……我、我也一定要死缠著不放!……恩恩,没错!先让你送一个给我,再让你送好多好多个分给我的亲戚朋友们去……哼哼,总之宰死你!”

周云飞听玩笑了,手一松将魏嘉牢牢按倒在自己的桌位上,而後微微伏下身子双手撑住椅背,将他死死禁锢在自己若有若无的怀抱中。

“好啊,你说的,就算卖身给我是吧?嗯,很好,我记住了。”

魏嘉:“呃……”他简直不敢仰起脸看头顶上那一双,周云飞似笑非笑,亮得惊人的黑色眼睛。

糟糕……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掉进了周云飞设计的某个陷阱里去了的样子……

最後唐汉拍了拍双手虔诚地捧著那部手机,已然傻在原地,发愣发了足足有五分锺的庄景玉,叹口气总结x地扔下一句:“好吧……看在大家室友一场的情分上,给你一句忠告吧庄景玉。以後除了在黎唯哲的面前,在其他任何地方,你最好都别把这个手机拿出来。”

庄景玉:“呃……哦。”

其实他完全不清楚vertu的手机每一部的平均价格究竟是多少,而三个室友也都很默契地没有告诉他(就生怕他被吓傻,然後傻乎乎地拿著手机非要去还给黎唯哲……那黎唯哲不让他们三个挑唆者好看才怪!)。庄景玉之所以长久没能回过神来,是因为看见了连带著一起被送来的那个小盒子里,还有黎唯哲附加的一张小纸条,上面写著一道毫无商量余地的死命令:

【二十四号晚八点,老地方】

隔一行,还有一句类似於ps的讥讽之语:

【猜你这麽笨也不可能知道这部手机到底要怎麽用,到时候乖乖拿来,我教你】

庄景玉:“……”

终於他再也忍不住,在心里面火山爆发了:拜托……任何手机都应该是有说明书的吧!那我说……你好歹倒是把说明书留给我啊!私扣说明书……这算是个什麽事儿啊!

最後值得一提的有趣事情是,当晚庄景玉躺在床上对著这份生日礼物,满心欢喜地左mm右碰碰(他不得不承认对於黎唯哲竟然会知道和记得自己的生日,并且还送了自己生日礼物这一件事情,他真是非常开心),忽然无意中点到通讯簿……

! ! !

他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

室友三人全被吓到,纷纷坐起来问他怎麽了。

庄景玉咬牙切齿地干笑了两声。

……靠!整个通讯簿里就只有一个熟悉到令他想死的名字──主人!

庄景玉再也不想看这部手机了。

第三十五章

圣诞节虽然官方不放假,但是z大还是很人x化的,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就算用点名强逼著学生们坐到教室里,然而他们也是g本没心思上下去课的。於是便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二十四号白天起,全校就陷入了一种假期狂欢状态。

只是不知道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魏嘉的圣诞狂欢,却是从提前了整整三天的二十一号,就已经开始了。

首先,在二十一号的晚上,周云飞以,“过生日就是要过到达整点的那一瞬间才有意义啊”──这样的歪理论将魏嘉给拐骗出了校外去。两个大男人先是在极富情调,和充斥著甜蜜情侣的雨花西餐厅里吃了一顿备受瞩目的丰盛晚餐(当然是周云飞请客咯);接著去西街的好利来取了蛋糕(周云飞特意提前一周去给魏嘉定做的,魏嘉知道的时候简直被感动死了);最後周云飞拉著魏嘉去了霓虹通明灯火辉煌的时代广场,两人随意找了条长凳坐下,把蛋糕放在中间,一边开心地唱生日歌,许生日愿,切蛋糕,吃蛋糕,当然,也少不了互相扔蛋糕,掷蛋糕,抹蛋糕,涂蛋糕……这样虽然幼稚浪费,但却难得轻狂的美妙行为,一边静静地等待著,凌晨零点,广场上那一声恢弘缭绕,回声遥遥的巨大锺响。

尽管魏嘉并没有亲口跟周云飞讲,然而在午夜寥寥数人的时代广场上,头顶漫天星光,眼前烛火摇晃,耳畔是周云飞温柔低沈,唱得居然还很不错的“祝你生日快乐”……连魏嘉这麽喜欢热闹的人都有生以来头一次禁不住觉得,过生日不是和一大帮兄弟哥们儿在一起,而是和一个最好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哎,这个小傻瓜到底还是在逃避),好像,也还不错。

於是作为一个,在今夜终於成为了成年人的魏嘉,默默在他十八岁的生日许愿里,多少年来第一次,除了父母和自己以外,竟然加上了周云飞──这个终将伴他一生的,温暖名字。

这是第一件事。从未彻夜不归过的小白兔魏嘉,被大灰狼周云飞给诱拐得,第一次破了戒。

其次,二十二号,因为是冬至日,所以魏嘉被周云飞怂恿著翘了整整一下午的课(并且还是必修课!)……然後干什麽去呢?──去周云飞家里包饺子!……囧。而比这更囧的事情是,後来因为魏嘉实在是同周云飞的家人聊得太开心了,他的家人也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可爱活泼的男孩子了,所以竟然强烈要求魏嘉在他们家里住一晚上!接著最囧的事情发生了,尽管周云飞家里大得是,客房也多得是,然而他妈妈偏偏就热心过了头,居然嘱咐周云飞说:“就让小嘉(是的你没看错,就这麽一会儿包饺子的功夫,魏嘉就已经成功俘获了周妈妈的心了……)跟你睡一间房呗!你们在学校住一个寝室,不也就相当住於一间房的吗!现在还闹什麽别扭,分什麽房睡啊!”

魏嘉一听当场就讪讪了,屁颠屁颠地跟上去扯扯周妈妈的袖子,弱弱解释了下这两者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可、可是……我们虽然住一间房,但、但不是睡一张床啊……”

周妈妈听完瞬间变脸:“哟!天啦!咋回事儿啊这是!不是都说现在的大学生思想开放得不得了的吗!?咋比我们那个年代还保守哟?”说著她弯腰抱起一床被子,冲著魏嘉慈祥一笑,满脸的母爱泛滥让魏嘉看得浑身都忍不住直哆嗦,“好啦好啦,小嘉你放心,我们家床大得很,而且飞飞睡觉也很乖,从小到大都乖,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什麽,被飞飞踢下床啊,勾到脚啊,拦住腰啊,卡住脖子啊……这些问题的咯。要相信阿姨,相信阿姨嘛。……哎,你说说你们这一代孩子吧,就是从小都被惯坏了!小嘉也是家里的独生子对不对?……诶你不用说!阿姨就知道!看看看看,你们多娇气呀!不过就睡一张床而已嘛,你们两个大男生,是嫌害臊还是嫌不安逸啊?……诶你不用说!阿姨就知道!肯定是嫌後者对不对?……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呀,想当初在我们上大学的那个年代,那麽小的床有时候甚至要挤上两三个女生呢!你说那是怎麽过过来的?还不就是忍过来挺过来熬过来的!所以说小嘉啊,这做人哪……”

魏嘉:“……”

於是他被迫跟在周妈妈的身後,一边帮她铺被子,一边听她唠叨了,几乎整整一个小时的,“我们那个年代”……

而就在第二天清晨,天知道魏嘉是用了多大的好脾气好修养,才忍住了不去质问周妈妈──阿姨……虽然您是长辈可是……您说话也要实事求负责任呐!……擦!周云飞那种睡觉姿势也能叫做“乖”吗!?一个晚上下来他有幸没被闷死,那简直就是死里逃生啊!看看他现在的脖子,x口和腰吧!呵呵……还有哪儿是没被周云飞给留下印记的吗!?

魏嘉气疯了。可小辈自然不好给长辈使脸色,所以在吃早饭的时候,他就只有拼命怒视周云飞的份儿了。(顺带一提,周云飞对此毫不介意,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满足模样)

这是第二件事。有过一次彻夜未归经历的小白兔魏嘉,被周云飞给诱拐得,第二次破了戒。

再次,二十三号晚上,周云飞以,“冬至日也不能光只吃饺子啊,听说北门外新开了一家羊r汤锅非常不错,咱们去试试吧”──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再一次把魏嘉给拖了出去。结果吃的时候周云飞嫌不尽兴,居然还怂恿魏嘉喝啤酒。原本魏嘉是坚决拒绝的,但他到底没能顶住周云飞的强势攻击。什麽你可是个男生怎麽好意思不会喝啤酒?什麽你都已经十八岁了怎麽还好意思不会喝啤酒?什麽你以後还想不想要在社会上混啦?什麽领导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没冲劲儿的年轻人啦……巴拉巴拉的。於是出於对未来残酷就业压力的恐惧,魏嘉……败了。

而结果也很易猜。乖宝宝魏嘉没喝几瓶,就彻底败倒在了周云飞这种,“老手”的面前。

最後,这件事情的结局,也非常地具有都市快餐电影色彩。第二天清晨,魏嘉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宾馆。而昨晚那个害他酒醉失态的家夥,此时此刻,却正在浴室里冲澡冲得欢快。

尽管不是女人,魏嘉也确信昨晚他们俩之间绝对没有发生过什麽但是……他还是好想杀了周云飞这个……超级!无敌!大!变态!

擦啊!既然他有时间有力气把自己拖到宾馆来,那他干嘛不干脆直接回寝室算了啊!

那一刻,魏嘉沮丧非常。就好像是一个和尚,哪怕已经破犯了酒戒和荤戒,但那毕竟还算是轻,他始终觉著自己,还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然而现在,就在从宾馆里悠悠转醒的那一瞬间,魏嘉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是一个破犯了色戒的和尚了,就算再怎麽悔恨再怎麽忏悔,也已经为时晚矣,没有用了。

这是第三件事。有过两次彻夜未归经历的小白兔魏嘉,被周云飞给诱拐得,第三次,不仅破了戒,而且还是破了大戒。

於是在第二天的二十四号平安夜,魏嘉干脆自暴自弃,正如同《天龙八部》里的虚竹那样,决心彻底放纵自己。他逃了一天的课,同周云飞逛街,打电玩,泡吧,看电影……甚至最後,两人还去ktv里k了一个通宵的歌!

但是魏嘉却觉得非常开心。虽然这一切都打破了他的太多原则。

大平安夜的,和周云飞两个人提著大包小包,从各种各样或高级或低端的店里,淘来的,一些或用得著或用不著的小东西,魏嘉有一种,仿佛背德的快意。

似乎他这辈子,都还从没像今年十八岁的这个平安夜一样,这麽,这麽,这麽地,开心过。

啊……於是,当周云飞把他夹来的玩具兔娃娃小绒帽一把盖到自己头顶上的时候,魏嘉忍不住在心里喜滋滋地想,这辈子能交到周云飞这样一个铁哥们儿──多好啊!

也许说是哥们儿的那一瞬间,在魏嘉的心里,的确是蓦然闪过了一丝,微妙复杂的排斥反感的;但是那毕竟太快,而他让它溜走了。

不过该来的始终要来,就算再怎麽否认拒绝,很多事情,也是没办法抗拒的。

魏嘉装傻不了多久了。

周云飞魏嘉是“提前”过圣诞节,而唐汉韩莹月则是“延後”过圣诞节。这一对既有钱又极富行动力的热血青年,本来平安夜晚上只好端端地决定去看场电影儿就够的,结果不知道突然受了什麽刺激发了什麽疯,一个冲动,居然就直接买机票飞香港去了;然後甚至还大言不惭,毫无羞耻之心地给他们发短信留下话来,说他们应该要过完三天的元旦假期才会回来。毫不介意地,就这麽逃掉了整整一星期的课。

於是,二十四号的那个晚上,全寝室就只悲摧地剩下了庄景玉一个人,非常苦逼地去迎接黎唯哲为他所“j心”准备的,一个大概不怎麽会平安的,平安生日之夜。

第三十六章

因为堵车堵了几乎整整一路的缘故,所以黎唯哲原本很是後悔自己居然主动要求去拿蛋糕,而拒绝了蛋糕店准备派人将蛋糕送上门来的贴心请求的。然而当他在大厦附近,惊奇地发现庄景玉竟然在一路狂奔追小偷的时候,他真是对自己刚刚所做的明智决定,感到谢天谢地。

没有多做别的犹豫,对著那个小偷,黎唯哲开著他的maybach landaulet,直接一个横开直冲,就这麽干干脆脆地撞了上去──当然,他还是拿捏准了法律底线的。

当庄景玉气喘吁吁跑上来的时候简直被吓呆住了,再看到从这辆肇事车上走下来的人居然是黎唯哲,就更加被吓呆住了。前者是因为害怕会闹出人命,但後者却是因为,他害怕黎唯哲会因此,而被送进监狱里去坐牢。

黎唯哲y沈著整张脸,用力拉开身边这个,居然想要扑到小偷身上去查看状况的傻小子,一边弯腰从那个小偷手中,翻出自己几天前才送给庄景玉的那部vertu手机,掂在掌心里看了看,脸色黑得不像样子。

“……你就是为了追回这个?”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口气。

虽然刚刚追得那麽起劲儿,但现在庄景玉明显只对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偷先生感兴趣。胡乱仓促地点了点头,庄景玉语无伦次地说:“哎、哎呀!现在别管这个了……你、你开车怎麽这麽不小心啊!我们还是快叫救护车吧!要是他出了什麽问题那你……你可怎麽办呢……”

庄景玉说到後来听语气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黎唯哲看著他愣了愣,眼底疼惜的情绪一晃而过,但脸上的神色,倒也慢慢变柔和下来了。

叹口气,黎唯哲将那部vertu一把放还到庄景玉手里,顺便大力揉了揉他的脑袋,全当做对他刚才如此不顾自身安全的危险行径的惩罚,一边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随意按下几个键接通某个电话,口气冷冷朝那边讲了地址,吩咐了句过来收拾之类的。

庄景玉缩在一旁直听得浑身寒颤。究竟是收“拾”,还、还是……收“尸”啊……

“好了看什麽看,依依不舍的……他是偷了你的手机还是偷了你的心啊!”

瞧见庄景玉g本理都不理自己,仍然一脸焦急地低头望著小偷先生,好像下一秒就要忍不住蹲下身去,抱起对方往医院冲似地担心模样,黎唯哲就实在气不打一处来,无语地往天翻了枚白眼儿,一把拎起庄景玉的胳膊揣进怀里,大步往大厦里走去。

“可、可是……”即便被拉著走,庄景玉也还在一步三回头,不肯死心地痴痴望著。

於是黎唯哲更生气了。不仅步伐迈得越来越快,一顿长篇大论的教训,也就这麽劈头盖脸地落下来了。

“可可可可可……可你个头啊可!手机被偷了就被偷了!我像那麽小气的人吗?又不是不会再送给你了!况且你自己不是说过你不缺钱的吗!?怎麽现在表现得这麽财迷啊!居然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你怎麽不想想如果他有刀子怎麽办?如果他被逼急了转头就刺你怎麽办?如果他有同夥埋伏接应在前面你又要准备怎麽办!?……呼,啊算了算了,我已经不知道究竟该怎麽说你这个笨蛋才好了……就三个字,猪脑子!”

黎唯哲教训得起劲,庄景玉几次想要开口争辩,却都被黎唯哲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这个模式一直保持到了两人进电梯里。黎唯哲余怒未消火气不减,泄愤般重重按下七十三层的按钮,顿了顿,总算改变居高临下的教训口吻,长长舒口气,眉目间写满了一片“我真的服了你”的无可奈何。

“……好吧,虽然看在你这麽卖力地保护我送给你的东西的份儿上,我也的确是很开心啦,但是,我也拜托你好好用脑子想一想,到底孰重孰轻,到底该不该做,ok!?”

庄景玉低垂著脑袋,摆成内八字型的小小脚尖,在谁都看不到的黑暗里,脚趾微微,往里蜷了蜷。

“嗯……哦。”

掌心死死紧攥著手机,好像生怕它再被偷走了似的。庄景玉几不可察地微微点头,声音弱如蚊蝇,轻轻应了两声。

黎唯哲直直望著他,虽然不忍心再责骂,可也不愿意就这麽放过他──不然以这家夥勤俭节约的本x,以後若是再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也绝对还是会像今晚这麽做,记不住教训的!

“……嗯,”於是沈默半晌,黎唯哲只淡淡从唇齿间勉强挤出了这麽一个听不出情绪喜怒的字眼,甚至末了还不算温柔地添了句警告:“要是再被我发现,你就等著把我之前送给你的所有东西,全部还回来!”

庄景玉听完没支声儿,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十秒锺後,叮──的一声。

电梯到了。

黎唯哲率先走出去,原本一直酷酷c在风衣口袋里的双手,现在,先是左手迅速地伸向前,麽指按住了暂停键,然後安静了片刻,再是右手慢慢地拿出来,在半空中顿了几秒,最终,优美地落到了庄景玉的面前。

“低头装什麽鸵鸟,”尽管话依旧不好听,但语气毕竟放温柔了,“……出来。”

庄景玉没敢多加耽误,只艰难地吞咽了吞喉咙,将拱起的脚趾往平一放,便c著几个小碎步,一路快跑了出去。当然,他可不至於脸皮厚到竟然真的去握黎唯哲的手。小心翼翼避开那一只充满诱惑与温情的手臂,庄景玉最终选择擦肩而过,默默站在了电梯外,黎唯哲身畔的左侧。

他是不好意思,并且他也不敢。因为他怕自己会相信,会习惯。

站在黎唯哲左边的地方,听著对方咚咚咚咚,一声接著一声沈稳均匀的有力心跳,庄景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也被对方给感染了,正在如雷般地敲击动跳,并且脸颊,也正在哗啦啦地放肆燃烧。那个动作,黎唯哲向他伸出手来的那个动作……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否认,那真的实在是,太迷人了。

好像只要自己能够勇敢一次,就这麽一次,走上前去,紧紧握住那一只手的话,那麽他就永远,永远,不会再一个人,孤单下去的样子。

这种错觉太可怕了。

庄景玉心想大概是刚才的超重感还没过去,让他头晕了。

所幸黎唯哲倒也没有对庄景玉竟然无视掉了自己伸向他的手臂,这一胆大包天的恶劣行径表示什麽不满和生气,只是优雅地收回手,继续酷酷跩跩地揣回进风衣口袋里。

“……喂,”他甚至反倒冲著庄景玉和颜悦色,慈眉善目得紧,朝著对方紧紧捧在掌心的手机,努了努下巴,神情似笑非笑,“你真那麽宝贝这部手机啊?”

其实黎唯哲只是开玩笑地这样问问而已。毕竟第一,他刚才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庄景玉对待这部手机的宝贝态度,能够不要命不怕死地追小偷那麽长一段路,答案难道还不够明显吗?难道他还可以睁著眼睛说瞎话,把答案说成是否吗?第二,黎唯哲更清楚,就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以庄景玉这样闷骚内向的x子,他也是绝对不会亲口说出来承认的。

然而世事有时候就是有这麽难料。

“对、对啊。”

……什麽!?

听到答案的瞬间黎唯哲先是愣怔了半秒,随即立马惊住了。

什……什麽!?他、他刚刚……听到了什麽!?庄景玉竟然……开口承认了!?

黎唯哲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望过去,只见庄景玉此时此刻的表情竟然显得有些恍惚。他抿了抿嘴,一颗脑袋实在已经低得不能再低,结巴颤抖的声音里,仿佛有一种来自久远,近乎虔诚的淳朴与干净。

“只要别人送我的东西……我……我都很珍惜……”

听到这个答案黎唯哲难免会感到些许失望,然而第一次,他竟然没有放任自己的霸道,去勉强庄景玉说什麽“你不需要去管别人送你的东西,你只需要珍惜我送你的东西就行”──类似这样强人所难的过分话语,而是微微一笑,再次不厌其烦地伸出手,温柔刮了刮他被冷风冻得通红通红的小鼻尖,轻声道,“嗯,这样挺好的。”

顿了顿,在庄景玉逐渐抬起,不敢置信的惊讶目光里,黎唯哲又一次转手轻轻弹了弹对方饱满冰冷的额头,笑容愈加深邃,声音愈加温柔。

“喂喂,干嘛露出这幅表情啊,是不相信我竟然会表扬你吗?呵呵,没有那麽一回事,这一次,你做得很好,很对。”

会珍惜生命里遇到的每一个人,这正是庄景玉的本色,不是吗。这正是那个,之所以能够将他深深迷住的庄景玉,不是吗。

这样纯净犹如婴儿一般的庄景玉,头一次让黎唯哲感觉到,原来像自己这样,g本已经无可救药的恶棍坏蛋,居然也真的可以有,被过滤净化的那一天。

或许即便是恶魔,也终是免不了一份,想要让自己生存的地狱,凝眸出一抹天堂的光芒──这样一份温暖,而又奢侈的渴望。

“钥匙带了吗?”黎唯哲问庄景玉。

“唔……带、带了,”庄景玉赶紧笨拙地打开书包(当然不再是以前那个,而是黎唯哲後来又重新买给他的一个),在里边一阵捣鼓翻腾,急急忙忙抓起一枚钥匙捧到黎唯哲眼前,示意要递给他,“给……给你……”

黎唯哲却看也不看,扭过头去直接将庄景玉往前轻轻一推,双手c袋,笑著说:“我看什麽看,让你拿钥匙就是要你开门去的。”

“啊……哦。”好像是恍然大悟,又好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的迷糊样子,庄景玉满脸茫茫地走上前去,拿起钥匙准备开门。

身後黎唯哲的一句话却让他差点儿一个没对准,钥匙尖直接划开了老远去。

“以後只要是我们俩在一起,咱们家开门的任务,就全权交给你一个人负责了啊。”

第三十七章

毫无疑问,庄景玉被黎唯哲那一口比一口说得自然顺溜的“家”字,给窘得满脸飞上了彩霞红云。

事实上他老早就想要纠正黎唯哲的这一说法了,就从两人第一次逛超市的时候,他听见黎唯哲这麽说开始。但是庄景玉纠结了老半天到底没敢,或者说是没好意思开口。因为他也不确信,黎唯哲之所以会这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这个字,究竟是故意如此的呢,还是……只是无心之过而已呢?如果只是後者──如果黎唯哲只是习惯,把一间两人常常呆在一起的房子称作是“家”的话,那像他这样突然冒冒失地冲上去“纠正”对方,不就是显得……太搞笑也太丢脸了吗!?

因此纠结来纠结去的结果就是,现在,庄景玉依然毫无例外地,每一次都被黎唯哲那个脱口而出不打草稿,说得那叫一个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家”字,给窘到浑身颤抖脸颊发烧,心跳快得仿佛不再是自己的,生怕下一刻,它就会劈啪爆掉。

门打开了。在哆嗦不停的手指的极尽努力之下。接著庄景玉已然轻车熟路地,按开了客厅的灯。

今次再见,这间房子里的家具又比之前多出了几样,稍显齐全了些。尤其客厅西侧那个火光旺旺的暖炉,真是让人看得倍感温馨。

更令人感到难以置信的是,此时此刻餐桌上竟然已经摆满了种类多样,香飘四溢的美味食物!热腾腾的香味顺著空气中的暖流缓缓荡进鼻息,不禁让庄景玉觉得,仿佛全身心都暖和了起来似的。

唔……还、还算黎唯哲有良心……庄景玉默默换了鞋走进屋内,将书包小心往沙发上一放,暗想,总算黎唯哲还没有坏到,居然让自己这个过生日的寿星,在平安夜的晚上,还要苦命悲摧地给他做饭吃的地步……

当然,当三分锺以後,门铃声骤然响起,一个小手下模样的年轻人抱著一个正方体形状的蛋糕盒子出现在大门口,等待他的上司,黎唯哲黎大少爷接手签收的时候,庄景玉则更加被对方今晚所释放的无限好意,万般温情,给彻底惊吓到了。

黎唯哲靠在门口懒洋洋接过蛋糕,随意嘱咐了那个小夥子几句(庄景玉琢磨著,应该是关於刚刚那位苦命的小偷先生的事情),随即砰一声关上门,一手拎起蛋糕盒子,大步朝庄景玉走了过来。

“看什麽看?刚才要不是为了救你,我现在哪里还需要特意派人跑上来一趟啊。”

黎唯哲就是知道,像庄景玉这种人,生平最受不了的,其实倒并非他自己的痛苦(例如被冤枉被欺负被污蔑……),而是别人因为他的无心之失,而被迫吃了,他们本不应当吃的,哪怕只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小苦楚。而对於这样的庄景玉,黎唯哲既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柔软心疼,却也仿若病态那般地,深深沈醉在对方天真无邪的傻气,与纯美干净的,真诚深处。

果然,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庄景玉,瞬间就变换成了一张写满“愧疚沮丧”的脸色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冲出去跟那个小夥子低头道歉一般的著急模样,黎唯哲不禁眉峰一凛额角抽搐,顿时感到压力狂大,心中著实懊悔,哎,看来刚刚真不该那麽洗涮他的!

……算了,算他败了。

最终,黎唯哲无奈将蛋糕往桌上一放,沈沈叹口气,决定以一个成年人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的成熟大度之心态,来包容宠溺,并且呵护珍惜,这样一颗即便身处复杂,却也难得未泯的美丽善心。

“好了好了,就算不是因为你,我也会派他做别的事情去的,或许更苦更累也说不定……”说著轻轻拉起庄景玉的手,勾唇微微一笑,“浪费这麽久时间菜都要凉了。走,吃饭去。”

当手掌几乎完全被黎唯哲的大手所包裹覆盖,脚步也不自觉跟著对方往前迈出的时候,庄景玉恍恍惚惚地想,自己真是越来越习惯,黎唯哲把自己当做幼儿园小朋友一般地细心对待了。

宽大厚实的温暖掌心,同来自久远记忆里的父亲不一样,同来自梦境恍然如幻的楚回,也不一样。

那就是黎唯哲的手掌。庄景玉知道。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凭什麽如此确信,那双手上究竟有什麽东西是黎唯哲所特有而别人所没有的,那双手上究竟有什麽东西是别人所拥有而黎唯哲所没有的──这一切的一切其实他通通都说不上来;然而这却并不影响他,就是如此深深,深深地,知道。

好像只要被黎唯哲紧紧握住双手,他就变得安心,并且勇敢了起来。这种感觉谁都不曾让他有过。父亲永远chu糙汗湿的手掌,让他感到心酸;楚回永远疏离冰凉的手掌,则让他感到心疼。当然庄景玉也清楚,其实他们谁都不想的,可是他们毕竟,总是让他感到难过了;而唯有黎唯哲──很讽刺地,竟然会是那个曾经二话不说便将他扔进监狱去的黎唯哲,让庄景玉,什麽情绪都不需要自己主动去感觉和想象,而是自有一股甘甜暖流,缓缓温情地,漫入了他封冻太久的小小心脏。

这个人甚至还帮他过生日。

此时此刻,屋内明媚的烛光,四溢的菜香,一个蛋糕,两副碗筷……这些其实再简单,再平凡不过的寻常东西,却已经足够令庄景玉几欲堕泪,感动至极。

竟仿佛真的有一种,“家”的感觉。

而对於此的概念,庄景玉确已丧失很久,很久了。

曾经一度期待可以帮自己找回这份感觉的人没有能够做到,而曾经从未有想过,竟然可以帮自己寻回这份温情的对象,如今,却将这样满满一室的浪漫温情,暖暖,呈现在了自己渐趋模糊的濡湿眼眶。

如果直到现在,庄景玉都还坚持认为这是“友情”的话,那他也未免有些,太过於自欺欺人。事到如今他和黎唯哲之间的相处,不用别人无心来开他的桃色玩笑抑或特意来跟他挑明真相,就算沈闷迟钝好比他自己,心底深处,也总能隐隐有所察觉感应。若是真的把那当成友情,於事实来讲,那大概是少了点什麽别的东西;而於他本人来说,他竟会感到些许微妙不堪的怅然失落──庄景玉发现自己,居然难以抑制地梦想与渴望著,他和黎唯哲之间,能够有一些更多,更多,超过友情的,美好感情。

而那种感情究竟是什麽,庄景玉实在已经不敢再去琢磨。

他知道自己的确是一个不会记仇的老好先生,但是他却不愿意去正视与相信,自己竟然会只是因为恶魔施加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被轻易收买了最该纯洁的感情,与最该高尚的灵魂──他变成了一个朝三暮四,或者更严重点来说,一个水x杨花的俗人。

庄景玉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那一颗心,原来也可以像电视里常常演的那样,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分裂成一瓣又一瓣,然後投s给生命里,那些来来去去,走走留留的路人。

黎唯哲是第二个。那会不会……还有第三个呢?

不想。不想再有第三个。不想,再有更多。

──这是庄景玉在问出那个傻问题以後的下一刻,便从心底脱口而出的,第一秒答案。快且真,令人欲否无法,欲忘不能。

於是直到现在,庄景玉总算真真正正地,感觉到有些害怕起来了。

对於自己竟然也会“变质”的惶惑 ,与对於黎唯哲有朝一日或许会“变心”的恐惧,就此时此刻的庄景玉而言,谈不上哪一种,更加晴天霹雳,惊心动魄。

他想自己绝对是应该好好反省和戒掉点儿什麽了。否则,就真的太危险了。

和上次一样,黎唯哲依旧迷人x感风度翩翩,绅士气十足地替庄景玉拉开了椅子,然後脚尖漂亮地一转绕到他的身後,双手搭上他的双肩,将他往下按坐了下去。

“上次你不是问我会不会做饭吗?”

他一边说著,一边也在对面的位置慢慢坐了下来,声音略带沙哑,尤其在随风摇曳的火光烛影里,便显得愈发幽深暧昧了起来,仿佛整间屋子,都被他周身独一无二的黎氏气息所充斥萦绕,暗中流动著一股强大,并且令人无法动弹的胶著烈火。

“我那时跟你回答的什麽,你还记得吗?”

“……”

庄景玉原本就是呆著的,一直沈浸在自己对於黎唯哲感情走向的这一巨大恐慌里,而现在听见黎唯哲如此一问……他非但没能回过神来,却反倒,呆得更加彻底了。

不过此番情景倒是完全出自黎唯哲的意料之中。於是他努力克制住想要戳点对方额头的鲁莽冲动,忍了一小会儿,干脆拈起一筷子鱼香茄饼,就直接往庄景玉微微张开的两瓣小红唇间,硬生生塞了进去。

“发什麽呆,吓什麽吓?我不是老早就跟你讲过了,基本上我什麽都会做的一点的吗?居然还不肯相信我……”说到後来,黎唯哲原本凶巴巴恶狠狠的不善语气里,竟然添杂了些许,实不该是像他这种人所应当有的,埋怨委屈。

庄景玉听得倍感新奇,百思不得其解,可却也多多少少,觉得很有几分任x的可爱,与天真的霸道。他感到心里既痒且暖,热乎乎的不得了。

唔……况、况且,嘴巴里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味道,好、好像……居然还不错诶。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上次,黎唯哲半开玩笑跟自己说什麽,“这麽贤惠,你简直都可以去嫁人了……”的这一桩事情,庄景玉奋力咽下口中饭菜,吞吞喉咙,决心报仇:“嘿嘿,如、如果这麽多的菜,真的都是你一个人做的的话,那……那依我看,黎唯哲你……你也可以……去嫁人了嘛……”

他以为黎唯哲在被如此开刷以後,就算不至於对自己这个寿星大发雷霆,但至少也会恼羞成怒,狠狠不爽一下的。结果哪知道,他真的是太低估,黎唯哲的脸皮厚度了。

“哦是吗。”──没想到黎唯哲在听完以後,竟然只是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

而接下来的重磅炸弹则让庄景玉总算明白了个中原因。

“我随时都可以嫁啊。可是谁娶我?你吗?”

“……”

庄景玉败得心服口服。他永远都做不到像黎唯哲那样,自我牺牲到如此程度!

可他没想到黎唯哲竟然还跟自己较起真儿来了。

“喂喂喂,别光顾著埋头吃饭,俗气……真的有那麽好吃吗!?居然比我的吸引力还要大?”顿了顿,黎唯哲好看的眉形不自觉皱得死紧死紧。他不耐烦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重重敲击著碗沿,口气既威胁又危险,飞扬跋扈得要死,“诶诶诶,我问你话著呢,再当鸵鸟我可就要踢你屁股了!抬头抬头,回答我回答我。”

“呃……”

庄景玉不明白吃个饭怎麽就俗气了……人是铁饭是钢啊。再、再说了,这顿饭不是他自己很做的吗?正常人的话,不是都应该会对别人喜欢吃自己所做的饭菜,而感到开心自豪的吗?……哎,真搞不懂黎唯哲到底在吃什麽醋闹什麽别扭……尤其这吃醋别扭的对象,竟然还是自己辛辛苦苦所做的饭菜!

并且庄景玉也实在很想不通,黎唯哲干嘛一定要对这麽一个,明显就是玩笑话而已的无聊问题穷追不舍苦苦相逼,g本一点……都不符合他一贯的逻辑和美学嘛。

实在是难以启齿给出黎唯哲想听的回答──废话!就算是女生被表白被……求婚,那也都还得忸怩纠结还好一阵儿才能给出回答呢!更、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大男生!拜托请想一想,这世上有多少男人在被另一个男人问道,你愿意娶我吗?──这种拧巴问题的时候,是可以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说,“yes,i do”……的啊!!!

庄景玉努力良久未果,於是准备捧起大碗,继续闷头刨饭。

无视黎唯哲无视黎唯哲无视黎唯哲……他在心里发疯般地,如此默默自我催眠著。

黎唯哲静静看了庄景玉一会儿,表情先是从有些不耐,逐渐转变成更加不耐,然後从更加不耐,逐渐转变成愈发不耐,接著从愈加不耐,逐渐转变成非常之不耐……就在庄景玉以为黎唯哲的下一个动作便是一把猛扑上来,将自己拿来遮脸用的大腕大力打掉的时候,很出乎他意料地,对方的表情却又不可捉m地,逐渐变温和了下来。

……呀!不好!

庄景玉一看到黎唯哲这样,心里便蓦地炸起了一个大咯!。以他这段日子以来,对於黎唯哲,尽管仍显浅薄,不过也好歹算是略有研究的初步了解来说,他知道,黎唯哲现在是准备要以退为进……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温柔下来的黎唯哲……g本就是绝杀啊!有没有!

这不,黎唯哲立马一改方才的chu暴相逼,先是细心宠溺地给庄景玉夹了一筷子他非常喜欢吃的爆炒羊r,而後放下碗筷支起下巴,笑眯眯地转头看著他,声音幽昧x感得好厉害,蛊惑迷人到简直要人命。

“觉得我做饭怎麽样?好吃吗?”

“唔……”庄景玉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还是不能够骗人的……不然自己就真的太过於可耻了,於是微微放低了些碗,只露出鼻子以下的小半张脸来,方便黎唯哲能够看清自己,那一双写满真诚和善意的眼睛,“……嗯,是、是的。”

小声而略显羞怯的结巴声音。并且因为毕竟隔了一层瓷器的缘故,其中还稍带了点,闷里闷气的乡土味息。

然而黎唯哲却觉得那很好闻,也很好听。

不过这一时的温情上涌可并不代表,他就会心软得放过庄景玉了。

“嗯,你肯承认好吃,那就好办了,”黎唯哲说著,便缓缓眯起细长上挑的眼睛,轻声失笑, “可是,那你就这麽光吃白饭……而且还是这麽好吃的饭,都不肯给点儿表示什麽的啊?”

“……”

“好歹谢谢一下,有点儿做人的基本道德,拿出点儿诚意来啊。”

“……”

“唔,不是都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吗?怎麽,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吃,抓不住你吗?”

“……”

“诶我说你到底要把这只鸵鸟装到什麽时候啊?不过点个头摇个头的事情而已,真的有那麽难吗!?”

“……”

“好了你大男人一个,咱痛快点儿吧。老实回答我,如果我嫁你,你到底娶不娶我。”

“……娶!!!”

──长达整整一分锺的无声静默。仿佛连空气都胶著了。

而接下来的现场情况是,黎唯哲这只大恶魔大狐狸无比y险地咧开了嘴角,y测测地笑开了(估计同时还在心里偷偷比了个可恶的v字型);而再看庄景玉,则是毫无例外的,一脸壮士断腕般的悲壮表情。

他、他居然没能顶住压力……就、就这麽说出来了……可恨……可耻!

没办法他当时简直整个人都颠在那儿了!他真是没想到黎唯哲就算脸皮厚可……可竟然能够厚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天下奇闻!谁敢想象像黎唯哲这种身高一米九以上,而且五官还英俊深刻,行动也魄力霸道,任何的“伪娘”气息在他身上都只有见光死这一条路的的大男人纯爷们儿,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另一个男人说:“喂,如果我嫁你,你到底娶不娶我”──这种令人发指的“变x之话”啊!

於是刚刚才被放低的瓷碗又立刻被庄景玉抬高到了眼睛的位置,牢牢遮住了几乎整整大半张脸。想来也是好笑。原本最开始坐下来,刚一看到这个碗的的时候庄景玉还惊讶咋舌过,想说这个碗也未免太大了些吧,装这麽多哪里吃得完啊……之类之类的。结果现在看来,这个碗的j华用处,却原来尽在这里……该说是黎唯哲太有先见之明还是他……早就心怀不轨啊!可恶!

忽然黎唯哲好像变戏法儿一样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挑眉朝著自己yy一笑,手指在某个键上轻轻一划:

【好了你大男人一个,咱痛快点儿吧。老实回答我,如果我嫁你,你到底娶不娶我。】

【……娶!!!】

庄景玉:“……”

他彻底风中凌乱了。

很奇怪他现在最恨的对象竟然不是做了这种无耻之事的黎唯哲,而却反倒是黎唯哲的这部手机……拜托!你没事儿质量这麽好干什麽啊!?不是都说录音无论怎麽样都会让原声改变一些的吗!?怎麽他现在……连个屁的差别都没有听出来啊!

……咳咳,一时激动,原谅他居然也爆chu口骂脏话了。

放完这一段对话以後黎唯哲啪地握紧手机,万分得意地在庄景玉面前来回晃晃,表情笑嘻嘻的,口气欠揍得厉害:“好,证据我收集下来了。以後你要是敢反悔,那咱们就……法庭上见?”

庄景玉:“……”

他无言。

如果他要是早知道,今天这一个说起来倒是让他一时解脱了的“娶”字,却会让他在多年以後,居然真的被黎唯哲给拐到某国,去搞那什麽同x“结婚”的话……真的,就算打死他他也都会硬撑过去!就算现在黎唯哲把他从七十三楼给打横扔下去,让他的生日也变成忌日……他也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