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迟(1/2)

从李重骏的寝处出来,不过一夜之间,绥绥已经恍如隔世。

不仅是李重骏成了太子,更因为六皇子的造反,还有萧氏的覆灭——据说他们远在江南的本家已被抄斩殆尽,而住持这一切的,竟是王妃的哥哥。

不,现在她已是太子妃了。

杨将军也因此立了大功,被招回了长安。

皇帝与他加官进爵,封他做镇远大将军,可杨将军却以旧伤未愈为由,不仅没升官,反而向皇帝求了个闲散的差事。

同时交还了大部分的兵权。

陛下当然高兴,赏了杨家金银绫罗无数,又赐给他们万户的食邑,还在寒食家宴上当着叁宫六院、皇室宗亲说,

“太子妃类贤淑皇后也。”

贤淑皇后是本朝开国皇帝的结发妻子,也是有名的贤后,如此的赞誉,实在很惊人。

她一下子成了长安贤妻良女的榜样,本来京中时兴富丽丰腴的装扮,只因梵音偏爱素淡,风尚便在一日之间变了。

绥绥知道,其实不止是王妃。

一切都变了。

就像李重骏没有死在那个月色的夜晚。他也再不会是那个孤伶伶倒在病榻上的少年。

那个时候,绥绥甚至想,就算和他一起死掉,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最终他养好了伤,他走进东宫,他站在丹阳门上受万人敬拜。

只有她还留在原地。

东宫宴请宾客那日,已经是暮春的五月。迟迟的黄昏,满城寂寥的烟柳。

绥绥躲在丽正殿的幔帐后面偷看,不知为什么,觉得很难过。

浩浩的香风吹过,吹翻了她面前的纱帐,露出了她的脸,她忙把帐子拽回来,怕被李重骏看到,连忙走开了。

可没走两步,就有个捧着银盘的小宫娥拦住她,满面愁容,急匆匆道:“好姊姊,我忽然肚子疼起来,姊姊替我给殿下娘娘添上酒罢,多谢多谢!”

屏风外小太监催促着,绥绥没办法,只好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正座一张长长的坐床,李重骏和太子妃并坐。本应先添给太子,她心思很乱,竟先走到太子妃跟前。

太子妃微微笑了笑,不动声色挡住了自己的酒杯。

绥绥恍然,忙挪了两步斟给了李重骏。

想要折身回去,却发现袖子被压住了,李重骏手肘撑在桌子上,不知何时钉住了她的袖子,抽也抽不回来。

绥绥不明所以,小声道:“殿下……”

李重骏显然是存心的,似笑非笑,既不看她,也不放开。绥绥背对着殿内无数宾客,走也走不掉。虽然殿外有伶优演着百戏,众人一时注意不到,可太子妃就坐在旁边呢!

太子妃一定察觉了,却像没看见,仍淡淡微笑着。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绥绥拽着袖子一使劲,抽出了袖子,却也带倒了案上的酒杯。

酒散了,洇湿了李重骏的襕袍。

这下可闯了祸了,绥绥还犹豫要不要跪下认错,已经有小黄门赶来擦拭。李重骏也许是生气了,挥退的小黄门,冷冷命她,“更衣!”

可当到了殿后的小阁,只有他们相对的时候,他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绥绥服侍他换上了新的襕袍,还未系上腰带,就被他拉到了怀里。他坐到了一张卧榻上,下巴垫在她的颈窝,探过脸来看她的脸。

绥绥觉得好不自在,挣扎着问,

“殿下做什么?“

他半开玩笑似的,“我在想,你何时打算理我一理。”

绥绥不说话了。

李重骏十指扣在绥绥腰上,修长的手指交迭着,“昨晚叫你,为什么不来,嗯?”

绥绥顿了一顿,小声说:“殿下回来好晚,我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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