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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讨论人事问题。

叶契的战后重生事宜才刚刚起步,还要时刻提防着鞑靼人卷土重来,所以必须分留部分军队继续驻守,并留下实干的官员,在朝廷正式重新派遣的地方官到来之前,暂时代理一方政务。

对于政务人选,裕王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留下了一个得力的老幕僚。对于驻军将领却是好一番斟酌。场中都是他十余年领兵带出来的心腹,一个个都希望追随王爷左右。况且漠北苦寒,鞑靼又虎视眈眈,实在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最后,还是老部下王猛王参将主动请缨,为他分了忧。

正当议题开始进入具体的兵员配置等问题时,一直沉默的小世子忽然拨开众人,径直走到帐中,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眼睛盯着地下,面色如铁道:“秉王爷,启欣请留漠北,充实驻军,捍卫国境!”

帐中霎时仿佛时间定格,所有人如被当头一棒,反应不过来。只听得呼吸相闻,一时竟无人开口说话。

“阿欣……”卫泠经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重磅打击,只觉心口一阵一阵憋闷,渐渐变成绞痛。他一手抓着书柜,一手捂着胸口,脸色惨败,痛若锥心:“阿欣……”

启欣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模样,眼中闪过痛苦、不舍,更有惨痛,狠一狠心,别过头,重新看向地下,默不作声。

裕王深深盯着自己的儿子,这个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他费尽心血培养的继承人,此刻跪在自己面前,背着弓箭长刀,满面狠倔,自请放逐。

裕王的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然而,他终于扯动嘴角,只说了一个字:“准。”

千钧重的最后一根稻草,卫泠眼前一黑,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第二日午后,终于在银针的刺激下昏昏醒来,哭丧着脸的松烟桐烟一个赶忙上前服侍,另一个殷勤的绕着贺大夫打转,询问抓药煎药事宜。卫泠定一定神,哑着嗓子问道:“王爷呢?”

“回主子的话,王爷早间来过,见您还没醒,嘱咐了几句就走了,说是下午再过来。”

卫泠沉默片刻,又问:“世子爷呢?”

小世子却是没来过。依小侯爷和世子爷的私交情谊,这样的情况太过反常。松烟桐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着他俩的情形,卫泠立刻便明白了。苦笑一下,垂下头去。半晌,轻声道:“更衣,扶我去校场。”

两个僮儿大惊失色,连贺大夫都转过头来,面色不虞的劝他,已经禀赋脆弱,更当自重身体。

卫泠咬牙,挣扎挣扎着坐起身:“我意已决,你们再反对,我自己去好了。”

松烟一跺脚,跟桐烟拖着哭腔上来服侍:“爷,您这样,回去公主非剥了我俩的皮不可。”

饶是卫泠满腹愁绪,也被逗笑了:“不怕,我罩着你们啊。”

“祖宗,求您看顾好自个儿,我们做下人的就烧高香了!”桐烟一边麻利的替他系扣子,一边嘀咕。

雪虐风饕里,两个僮儿又抬又扶,好容易一脚深一脚浅将卫小侯爷运到校场边时,他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阿欣……”他想喊人,声音却细的像在自语,还被寒风切成了一截一截,眨眼就倏忽消弥。

眼泪热热的滚下来,还未至嘴角就冻成冰珠,挂在腮上,晶莹剔透。

“冻成这样,你来做什么?!”恍惚见到有人过来了,生气的冲着他大吼。

“阿欣……”卫泠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瑟缩着抬头努力挤出笑容,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都是我的错,你……莫拿自己赌气,好不好?”

启欣看着他,半天没说话。伸手抹去他眼睫上挂着的一颗泪珠,指尖一捻,不多时就在皮手套上凝成薄薄一层冰。

许久,他转过身,生硬道:“保家卫国,本是男儿分内该当的。阿泠想多了。”然后,大踏步返回操练人群中,只留下一句话:“这里冷,回去吧。”

卫泠死死抓着松烟的手臂,直把下唇咬出血来。

失魂落魄的回到下榻处,裕王已经坐在那里,翻阅他的脉案药方。

“天寒地冻,你身上又不好,去哪里了。”

松烟桐烟扶着卫泠坐下,然后赶忙上来请安奉茶。卫泠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我有话同王爷说,你们先下去。”

裕王慢慢走过来,弯下腰,巨大的压迫感让卫泠不由自主的微微侧过头去。他有点粗糙的手指轻抚过他唇上新鲜的齿痕伤口,说出的话却让他心惊肉跳:“你去找欣儿了?”

卫泠抓住他的手指,眼里重新燃起希望,正想开口,却被止住了。

裕王重新直起身,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淡淡道:“小鹰翅膀张开了,总是要独立飞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卫泠忽然愤怒起来:“他才十四岁!”

裕王喝一口已经放凉的茶水,冷静道:“我十二岁就自请入军历练,三征西夷,九死一生。他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不可以。”

卫泠忽然变得非常非常软弱,绝望的、祈求的看向他:“可他本来不是自愿的……”

裕王看着他的眼神变成梦魇一样的浓黑沉郁:“阿泠,你后悔么?”

卫泠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荣至宪,你混蛋!”

15

再不情愿,还是要往前走。

大军开拨拔营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两天,发往北戎的外交照会也有了回音,两国现在属于“睦邻友好”关系,在明确路线不会经过民众聚居区和繁荣城镇,不会带来过分“危害”之后,对方慷慨的予以通行。

天苍苍,野茫茫。紫檀雕花的华丽车驾,又一次夹杂在大部队中上了路。

为了不拖累别人进度,卫小侯爷还是努力的吃饭喝药,强挣着精神整装出发,只是,人变得非常非常沉默。

裕王自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后,一直未与他有过独处,一方面也是实在太忙。卫泠咬着牙,发狠一样领着松烟桐烟收拾东西,一边恨恨的想:“走吧走吧,都走吧,小爷自个儿清净!”

陈公子倒是来探过他两回,只道他是不舍得好友,颇劝了几句。小侯爷的状态让他发愁,照这个样子下去,熬不到京城,只怕人就倒了。到时可怎么跟太子――啊不,该是皇帝了――可怎么交代呢?

时至傍晚,天寒地冻,已不适合行军,终于下令原地休整,埋锅造饭。训练有素的军队立刻像设好程序的机器一样运作起来。又分好警戒队伍,轮班巡逻。

卫小侯爷独自坐在马车里,一下一下恶狠狠的咬着老树皮一样的肉干,像在咬那大的小的两个混蛋。咬着咬着,他忽然伸手重重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卫泠,你才是最大的混蛋!

清脆的响声惊动了车外的松烟,掀起帘子看见这幅场景,吓的尖叫起来:“爷,您……”

“出去!”卫泠少有的黑着脸。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金属相击声四起,仿佛是部队被惊动的样子。松烟桐烟唰的白了脸,卫泠沉声道:“松烟,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

“是……”松烟哆哆嗦嗦的去了。半晌回来,脸色更白了:“爷,好像有敌人来了。”

“敌人?”卫泠大吃一惊,“北戎人?鞑靼人?”

“黑压压的,总有上千人,太远了,看不清。”

卫泠沉吟一下:“怕什么,咱们有几万人呢。走,一起去瞧瞧。”

行至驻军前沿,恰见到一骑烈火一样的红马,载着一个剽悍的身影,踩着暮光疾驰而来。箭一样迅速甩开了身后大部队,这一人一骑闪电般杀至大周军队营前。骑手急勒缰绳,骏马嘶叫着跃起前蹄在空中连踩几下,然后重重落到地上,溅起大片泥雪草根。

大周军队顷刻间摆出阵势,兵刃如林,一致对外。

来人倨傲的扫视一眼面前如临大敌的士兵们,扯着马缰在原地转了个圈,忽然大吼:“卫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可怜卫小侯爷脚下一软――烧成灰,他都认得那双狼似的眼睛!

卫泠?卫小侯爷?军士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看我我看你,开始窃窃私语。

胆怯过后,卫泠开始恼羞成怒――又来了,讨厌的北戎蛮子!

“拓跋闳,你有完没完?!”小侯爷气呼呼的推开侍童的手臂,大步走上前去。经过的士兵们赶忙移开兵刃,生怕碰到一星半点。

北戎王高兴的咧开嘴:“性子还是这么烈!”

卫泠气的发晕:“你来干嘛?”

当着数千双眼睛,拓跋闳理直气壮:“看你啊。”忽然皱起眉头,一下跳下马来,大步上前扳过他的脸,声音里开始冒出杀气:“他欺负你?”

“没……”卫泠难堪的扭着脸,挣脱不出,又伸手去掰他的手,“你放手!”

一支羽箭带着啸声急速破空而来!

拓跋闳一手搂过他的腰猛的转身,另一只手用力朝前一抓,然后顺手往回一仍,箭头径直扎上了离的最近的军士的盾牌,箭尾翎毛犹自不住颤动。

卫泠僵着脖子抬起头,正对上男神黑沉沉的脸。

欲哭无泪,是卫小侯爷此刻心情的完整写照。

深呼吸,他用力把自己从拓跋闳的怀里扯出来,板着脸,尽量做出最严肃的表情:“看也看过了,北戎王请回。”

可惜他那张脸实在没什么威慑力。拓跋闳撩起他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的发丝,在指间把玩几下,罕见的柔声道:“来,带你看看我的北戎。”

裕王已经来到近前,面色阴沉,明显压着怒意:“阿泠,过来。”

卫泠条件反射的迈步,不防拓跋闳忽然一个翻身上马,一把就把他拎上去放在身前,两腿重夹马腹:“驾!”

红云般的骏马刹那间就跑出了十余丈,随风飘来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一会儿就送他回来――”说话间就只见背影了。北戎骑兵们哦哦叱叫着驱动马匹,紧跟而去。

“主子!”松烟桐烟才十多岁年纪,没经过这种阵仗,已经瘫在地上,“王爷――”

十二禁卫军纷纷上马预备追人,陈公子和几个武官们也傻了眼:“王爷,这……”

裕王黑着脸一挥手:“收兵,回去!”

“可是小侯爷……”

“不必多言!”

卫泠那头也不好过。

骑马这件事情,他是彻底的门外汉。前世他家也养了两匹马,血统纯正,身价百万。可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只能看着弟弟上骑术课,自己在一旁喝果汁发呆。成为卫小侯爷后,也就是上回男神带着骑马散步看夕阳。这样被动的纵马疾驰,剧烈颠簸,实在是头一遭惊心动魄的体验。

风像刀一样呼啸着在脸旁割过去,卫泠已经顾不得寒冷,只全力压抑着胃里一阵又一阵的翻腾,脸色煞白,不由自主的往北戎人的怀里缩。

拓跋闳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心神激荡,忽然扯开嗓子唱起歌来――

地之北,北戎!

群山峨峨,剑指云中

苍鹰振翅压狂风!

地之北,北戎!

牧草荫荫,牛羊遍地

马蹄踏碎燕支红!

岩石般粗粝的嗓音如炸雷般在耳边翻滚,带着原始的野性与苍茫,卫泠不知不觉就听住了。奔驰在这四野茫茫天地一色的夜幕里,竟有一种亘古交错的恍惚。

身后大片的北戎骑兵们,哦哦呼啸着,快活的跟着他们的王嘶吼起来――

地之北,北戎!

儿郎烈烈,弯刀歃血

卫我疆土死亦雄!

地之北,北戎!

诸神眷顾,天佑子民

福泽绵长万年松!

拓跋闳扬起马鞭,指着前方隐约的火光熊熊处:“我们到了!”

虽然是临时设置的营地,但随处可见的兽皮与黄金装饰,以及象征王族的鹰隼徽记,还是悍然宣告着主人身份的不菲。

拓跋闳翻身下马,双臂一伸把他抱了下来。卫泠在马上颠簸久了,乍一立到地上,竟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北戎王二话不说,干脆直接伸手一抄横抱起他就往里走。小侯爷吓的脸色发青,又气又急又澹骸案墒裁矗∧恪…放我下来!”

“再吵,我就亲你了。”北戎蛮子对他低头冷笑。卫泠霎时僵硬,不敢动了。

拓跋闳很得意,大步径直入了王帐,把他安放在厚厚的兽皮褥子上,轻轻捏一下小巧精致的下巴,笑道:“你们大周的人漂亮,酒也是软绵绵的――来试试我们草原的烈酒!”言毕一挥手,自有如云的奴仆们下去准备妥当。

游牧民族能歌善舞,这是卫泠早就知道的,但真正见识还是头一回。几十个火堆熊熊环绕下,白天的战士们解下盔甲,立刻就变身歌者舞者。刀割烤肉,碗满烈酒,简直肆意欢谑。

卫泠的情绪渐渐被带动上来,眉眼开始焕出神采。拓跋闳顺手递过一碗酒,正一门心思看那边角力摔跤的卫小侯爷随手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啊!咳咳咳!”又辣又呛,直冲脑门,刹那间从口腔喉管到整个胃都辣辣燃烧起来。他狼狈不堪的一顿狂咳,拓跋闳先是在一旁哈哈大笑,再看他情形不对,泪流满面简直连心肺都要咳出来的样子,趴在桌上快起不来了,这才慌了神,急忙让奴隶倒来大碗清水。可怜小侯爷被呛的神智不清,哪还喝的下东西,手一推就打翻了,洒的满桌子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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