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 第20节(2/2)

眼看着便要到八月十五秋节,朗月如玉盘,和灿烂的灿星交织在一起,相映生辉。御花园小径边的虫鸣繁密如落雨,间或一只草莺起起落落相合嘘啭着夜曲。各色繁花的香气借微风飘散着,让人嗅之微醺。

“皇上怎么打算慈儿的事?” 二人从徽元宫回来,并肩走在明月灯火相照的小径上。入秋的夜风清凉冷硬,她畏寒往人身侧躲了躲,尉迟暄也自然地将人收在怀里。

“书生?先派人去查查底细吧!” 此事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想,处置重了怕慈徽伤心,若是轻易允了赐婚,又担心是别有用心之人害了她终生。“如此可妥当?娇娇以为如何?”

“臣妾…想谢谢皇上!”

“哦?娇娇想谢朕什么?”

“姑母早逝,慈儿…又过于单纯,纵有外祖家记挂着,可到底永靖侯府能力有限只顾得上宫外,却顾不了宫里。” 沈明娇将自己的手钻进他温润的手掌中,凑在一处暖着,诚挚道:“臣妾想替姑母谢谢皇上,护着慈儿,将慈儿照顾得这样无忧快活!” 她与尉迟暄之间的相互试探也好,算计利用也罢,至少在对待慈徽这件事上,她是真心感激他的相护之情。

尉迟暄倾斜着的薄唇,泄露了真心。想起慈徽方才的话,垂头看着她蝴蝶似的长睫,白瓷似的脸蛋儿,脑海中忽然隐隐浮现出了一个影子,长得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或许是夜色撩人,月光温和让人卸下了防备,他脱口而出道:“娇娇可想养个孩子?”

“什么?” 她的心绪似乎还沉浸在慈柔的事里,抬眼迷茫看着他,似乎没听清,又问道:“皇上说什么?”

“没什么…” 尉迟暄见不远处的凉亭正好能在御花园的葱葱郁郁之中窥见月色,心情颇好地提议道:“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月色正好,娇娇可愿与朕共赏?”

“臣妾听祖母讲过嫦娥奔月的故事,皇上听过吗?” 沈明娇头靠着他的肩膀,轻声慢语。

“自然。” 尉迟暄笑她娇憨幼稚,“娇娇此言,像是把朕当作孩子在哄。”

“小孩子可听不得接下来的话。” 分明是隔着夜色掩盖,他好像还是能看见她春浓娇媚的面庞。任她凑过来,带着温度吐气如兰在自己的耳边道:“还有一段儿,是这样的…嫦娥玉宫寂寞,怜情众生,便赐下福祉…保佑在秋节时相偕望月的有情人,白头偕老。” 话落,她姣羞着又缩回自己臂弯之中,温情灼人。

尉迟暄想起那张字条儿、那对儿玉雁,还有,更久远的事…唇边含笑,静默着,任暧昧情愫发酵。

“臣妾今天酿了酒。” 沈明娇望着月亮,兴致勃勃地同他说起今日的小事儿。“用秋菊酿的,想要埋在后院的树下,明年这个时候,再拿出来与皇上月下共酌。”

“今日萧承徽去娇娇宫里了?” 尉迟暄想起萧氏女那个跋扈的脾性便觉头疼,本意是担心她到永和宫找不痛快。可话脱口而出就变了味,倒像是他监视试探…“咳,朕是说…”

“臣妾正想与皇上抱怨呢!” 沈明娇恍若未觉,蹙着秀眉,脸皱成一团,俏生生地同他撒娇卖乖道:“萧承徽好生可怜,眼泪多得险些将永和宫淹了!我哪里见过这般架势,手足无措的!”

“哦?萧承徽何事与娇娇哭诉?” 尉迟暄听她说得生动有趣,也有了几分兴趣。

“还不是萧家的官司!听说是萧承徽那个不好相与的庶妹也要进宫来,萧承徽当然心里不舒服,就想约臣妾一起,等明儿那人进了宫,不痛不痒地捉弄一番出出气!”

尉迟暄哪里想到,这个傻姑娘竟将萧承徽拉拢她的事一并说了出来。而且听她的语气,完全没意识到萧家此举的用意,还不痛不痒捉弄一番?就凭萧家人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她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永靖侯是怎么教女儿的,这般心思澄澈也敢送到宫里来?

在心里轻叹一声,捏了捏怀里小白兔的柔滑脸蛋儿,问道:“那娇娇是如何回应的?” 打定主意自己要多替她留神儿些,可别被后宫那些鬼魅魍魉生吞了。

“臣妾答应她啦!” 沈明娇声音雀跃着,又往人怀里蹭了蹭,浑不在意道:“萧承徽说她那庶妹狠毒极了,又是害人性命,又是烧房子的,臣妾听着都觉心惊!我到觉得萧承徽性情直爽,好相处些,帮一帮她也没什么…”

“娇娇还是…” 尉迟暄想说点什么提醒她小心掉进了萧家人的圈套,又不忍乱了她这副水晶心肠,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明日让宋诚去查查这个庶女的底细便罢了。

“太皇太后那边…娇娇勤谨些!” 尉迟暄想了想近日前朝后宫诸事,出言提醒道。对于太皇太后偏帮萧家的种种,他素来都是念着祖孙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事涉科举,乃大周之根基要计,太皇太后竟如此的不明事理,只知一味袒护,让他惊怒失望的同时,更是不解。

“还有一件要紧事,臣妾遇到了难处…”

“说来听听?” 不过片刻,再抬眼时,云层便遮住了半个月亮。

“桂初查到,丹柔的乳母身上有两张萧家票号所出的银票,与慧妃姐姐之前派人出宫到萧家票号取的面额是一样的…” 沈明娇斟酌着,像是自言自语分析道:“这样的话,慧妃姐姐便是最有嫌疑的人,可是…她怎会忍心推自己的女儿入水呢?”

“御鉴司已经先一步差个水落石出了,朕心里有数,只是尚未到发落的时候,娇娇不必再查了。”

尉迟暄让她插手去查此事的原因有二,一是为了试探永靖侯府在宫中的钉子,可这些日子她只用了桂初,若不是他有意从手里漏出点线索,怕是连眼下这些都查不出来;二是为了让她醒醒神儿,不要被人拿旧情利用了。而且,他好像也不太想把她拉进这趟浑水里。

“不查了?”

“是。” 尉迟暄安抚着揉了揉她的长发,“娇娇若是好奇,朕明日让宋诚送御鉴司的折子给你。”

“原本臣妾也是心疼丹柔,如今既是有了结论,皇上知会慧妃姐姐一声便好。” 她的样子,倒真是如释重负。

“若是有朝一日,左相之流与永靖侯府发生了冲突,娇娇如何自处?” 尉迟暄忽然问起了此前慧妃也问过她的话。

“臣妾想想…” 沈明娇显然是未料到他这一问,皱着眉头念念有词道:“臣妾是沈家的女儿,自然是要先同沈家站在一起…可是…”

“可是什么?”

“臣妾是皇上的人。” 怀中的人忽然抬头看向他,黛眉弯弯,眼中皆是面对心爱之人的依赖欣喜。“若定要取舍,出嫁从夫,臣妾自然是要与皇上站在一头。”

尉迟暄心下微动,似是不忍再看她眼里涌动的爱意,伸手虚掩住她的眸子,稳了稳心神。

“娇娇最得朕心。” 横抱起怀中宜喜宜嗔的美人儿,回了永和宫。

软玉帐中拥,云雨事难穷。粉汗如珠,一室生春。

次日卯正时分,红罗帐中,美人儿长发覆肩,虚虚掩住春光乍泄,满面羞红娇声娇气同人抱怨道:“下次再不许皇上在臣妾肩颈作恶!如今这样…还怎么见人去!”

……

“皇上,奴才进来侍候了。” 宋诚听见房中的欢声笑语,带着侍候洗漱的奴才进了内室服侍尉早朝。个个头垂得极低,半点眼风不敢看向帐间。

“皇上、主子,正阳宫的沧伈姑姑来了。” 观棋入内禀报道。

沈明娇闻声也忍着腰肢酸软,在帐中穿戴整齐。“这么早,定是要紧事儿。”

“召人进来。” 尉迟暄对宋诚道。搭眼看着沈明娇长发和脖颈之间的暧昧痕迹,轻咳一声,对观棋道:“将屏风拉上,只让她在外间回话吧。”

“奴婢给皇上、懿主子请安!” 沧伈进来,见屏风挡着内室,心里也觉得奇怪,微微抬头向里看了两眼。

“何事?”

“皇上大喜!皇后娘娘诊出了喜脉,已两月有余!” 沧伈言语之间皆是喜气,自打六年前皇后娘娘小产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动静,如今总算是盼来了!

“李太医诊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