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2)

“太太,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六嫂子听见这话朝着封氏就磕头。

封氏让人把她拉住,立着眼睛朝着秋月和春花骂道:“你们这两个小丫头还有什么话辩解?”

“太太,六嫂子骂奴婢是小蹄子,薄嘴唇最会挑拨生事,奴婢气不过才跟她纷争了几句。不过奴婢没有骂脏话,不过是说了些事实,她却要操奴婢的祖宗,还骂姑娘!”秋月赶忙说着。

听见她最后半句话满屋子的人俱是一怔,不是说她们两个人对骂幼仪一直没言语吗?况且六嫂子只是个奴婢,怎么敢骂主子姑娘?

“你胡说,我没骂姑娘!”六嫂子眼中冒火,恨不得把秋月的嘴巴撕烂。

“你骂了,大伙都真真切切听见了。”秋月半点都不怕她,瞪圆了眼睛,“你说‘小妇养的,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奴婢斗胆问一句,谁是小妇养的?奴婢的娘可是明媒正娶进得家门,可惜我爹短命早早就走了。”

六嫂子脸色突然一变,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崔姨娘,心里有种不好的念头。当时她实在是被秋月气蒙了,什么解恨骂什么,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现在回想一下,这句话是大大的不妥!

“四姐姐,什么是小妇?”锦哥儿弱弱的声音响起来,虽然不大,却让满屋子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太太,奴婢今个儿跟这个刁奴同归于尽,免得落人口舌,平白让四姑娘和锦哥儿挨骂!”还不等旁人反应,崔姨娘恼了,她朝着六嫂子就冲过去一副拼命的样子。

崔姨娘平日里就有些不着调,可众人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像市井泼妇一般把六嫂子按在地上,一边掐着六嫂子的脖子一边说:“四姑娘和六少爷是从我这个小妇肚子里生出来的,怎么了?我虽然是奴才随便你们作践,可他们是金府正正经经的主子,容不得你一个奴婢骂!今天我就掐死你个贱婢,然后给你偿命。”

她可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就见六嫂子脸憋得泛青,眼睛往上插,眼白越来越多。

“你们还不拉扯开,等着闹出人命吗?”封氏气得直拍桌子。

众人赶忙上前,七手八脚把崔姨娘拉开,再看六嫂子,濒死的鱼一般张大嘴巴喘气。还好,没闹出人命来!

可在大伙瞧六嫂子的功夫,崔姨娘竟然站起来直愣愣就往墙上撞。旁边的丫头伸手拉,却还是没来得及。崔姨娘的脑袋实打实撞在墙上,那声“咚”的响可不是糊弄人的。她的身子软绵绵倒在地上,额上、墙上都留下一抹鲜红。

“快去请大夫!”刚刚被送走的大夫再次被请了回来,众女眷回避,崔姨娘就近在冬苑就诊。幸好只是皮外伤,伤口处理好简单的包扎上,又抓了几副化瘀的药。

官司不用打了,只“小妇”二字就把六嫂子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指桑骂槐欺凌幼主,按照春花的说话,她还试图对幼仪动手,这才挨了自己的窝心脚。

可怜六嫂子挨了一顿胖揍,又好悬没被崔姨娘掐死,最后落得被撵出金府,交出厨房钥匙由马大娘接管。马大娘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接了钥匙表白了一番,这才欢天喜地的走了。

“虽然你们一心护住,可若是劝着主子别去厨房那种地方,怎么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好在四姑娘人还小,不然传扬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咱们金府在都城虽然算不得世家,却也是有些名气,主子奴才姨娘打成一片成何体统!你们三个每人去领十个板子,再扣一个月的月钱,以儆效尤!”封氏折了一个臂膀,自然心里不痛快。

她瞥了一眼刚刚悄悄溜进来的刘嬷嬷,又说道:“四姑娘还小不懂事,丫头不敢约束,做奶娘的却要多提点些。刘嬷嬷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念在有些年纪和脸面就不打板子,罚三个月的月钱,你可服气?”

“奴婢知错了。”刘嬷嬷岂能说出别的来,不过心里打鼓憋屈罢了。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也是才知道的好不好?若不是太太找她训话,她怎么能不劝着拦着幼仪?好好的跟六嫂子过不去,这不是打太太的脸吗?

平白无故又没了三个月的月钱,刘嬷嬷心疼。可眼下银子是小,太太的态度是大,罚这三个月的月钱应该是直接表示对她的不满意。若是再让太太心里不舒坦,结果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刘嬷嬷打了个冷战,之前有的那点对幼仪忠心不二的想法都不见了。

☆、第二十回 父女

虽然春花等人被打了十板子,又罚了一个月的俸禄,可这金府上下现在谁还敢慢待冬苑的人?封氏见幼仪体虚,崔姨娘又有伤在身,少不得吩咐厨房做些清淡开胃又有营养的饭菜。

马大娘捡了大便宜,越发小心侍候。虽然她揣摩着些封氏的心思,不敢太过奉承照顾幼仪,可却比六嫂子管事的时候周到多了,饭菜送来的及时,料足味道好。

崔姨娘往日有些欺软怕硬,也只敢跟小丫头、粗使婆子挺腰子,见了封氏还要收敛起来。众人背地里都说她是拎不清,又没什么真胆量。如今她竟然不顾死活撞了头,倒让众人刮目相看,言语间轻慢鄙视的味道少了些。

金老爷少不得前去探视,当晚便留了下来。崔姨娘能生出幼仪姐弟二人,在金老爷跟前自然是还有几分手段,竟有些因祸得福的架势。幼仪也在回府的第三天见到了久违的父亲——金振业。

金振业是金老太爷的嫡长子,今年三十岁,浓眉凤眼高鼻梁,嘴唇稍显薄,五官倒是有些英俊,不过身上隐约有些属于商人的特有气息,生生让他的气质减了三分。

他探视了幼仪,春花进来上茶,他见了面生不虞。金府的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一定的年纪便请师傅调教。规矩礼数必不可少,琴棋书画、女红茶道亦是必修课,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的好姑娘。就连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因为常年近身侍候,也跟着熏染几分,单独出去不比小家碧玉逊色。

可四丫头身边这大丫头怎么瞧着如此粗鄙?听说还爱动粗,厨房的六嫂子就是被她打了,现如今还在家里起不来炕。虽说他不管内宅的事情,却也忍不住说上两句。

“赶明个儿让太太挑几个伶俐的丫头给你使唤,姑娘家宜静不宜动,身边人也要稳重些才好。”

幼仪乖巧的答应下,“全凭太太安排做主。”

金老爷见状欣慰地点点头,他一向觉得封氏够大度贤惠有主母的风范。对待那几个姨娘从不苛责,对待庶子庶女也没有半点苛待,就是对身边的奴婢也是极少发火。封氏把内宅打理的井井有条,万事都不需要他操心,他可以安心处理公事。前一阵子新皇登基,要祭天祭祖,少不了准备应用之物。虽说有内务府操办,可他们只是拉单子要东西,细节还得他这个光禄寺卿去跑。

昨个儿可算是得了些空,就听说四丫头晕倒,崔姨娘撞头的事情。一个厨房管事,就敢对着主子指桑骂槐,虽然赵六是他的常随,却也不能姑息养奸。到底是封氏太过仁慈,纵得奴才没有奴才的样子。

金老爷出了冬苑往封氏的宁安居去,幼仪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冷了下来。

夏荷端了点心进来,看见老爷走了颇有些遗憾的样子,“姑娘怎么不多留留老爷?好不容易把老爷盼来,父女在一起说说知心话多好。”能得到老爷的青眼,无疑会让幼仪的日子更加好过些。

“父亲刚刚才说,姑娘身边侍候的人要稳重些。你要学会管住自己的嘴巴,不然容易惹祸上身!”这个夏荷嘴巴伶俐有余,却太多话更喜欢凡事自作主张。

如果幼仪还是前世那个自己,她或许会喜欢这样的丫头。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尤其是化作一缕游魂的那五十年,她见多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更是修炼成了能轻易就看穿人本质的能力。

前世的自己总觉得因为自己是庶出,所以才不得父亲的重视。可今个儿会面,让她知道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在自欺欺人。她的父亲有几分儒雅,又是读书人出身,他骨子里是个理智、迂腐的有些冷血得男人。在他眼中,礼教、身份、地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她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小小庶女,将来嫁人还得搭嫁妆,实在于家族无利。从商人的角度出发,她无疑是个赔钱货。

金振业对于她,或许连血脉相连都感觉不到,不然怎么看自己的骨血眼中会没有半点温度?那两句嘘寒问暖的话不过是走过场,更多的是挑剔和嫌弃。

幼仪早已不是前世的那个她,不属于她的东西、情感不会强求,自然也就没有失望和伤心。

封氏见了金振业忙笑脸迎上前,“妾身正想要打发人去请老爷,没想到老爷竟然过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妾身约莫着再有几日老太太和姨太太她们就前后脚到了,东跨院已经打发人收拾出来,朝阳够宽敞,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满意。另外,妾身特意请了个会做南边菜的厨娘,就怕不地道老太太吃不惯。刚好厨娘做了几个拿手菜,老爷先尝尝?”说罢请他坐下。

脆生生的笋芽儿,嫩嫩的菜心,滑溜溜的南豆腐,皮薄劲道馅料足的肠粉。都是些家常小菜,却都是老太太平日喜欢吃的。

“嗯,你虽不在母亲身边侍候,却深知她老人家的喜好。”他赞许地点点头,“这些年母亲都在二房、三房那边,这次过来你要尽心尽力的侍候,弥补这么多年没能尽的孝心。”

“是啊,妾身身为长媳,却没能在老太太身边尽孝道,心里一直觉得不舒服,老太太这次来妾身心里高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现在老太太来咱们府上坐镇,日子会越过越红火。只是妾身怕做不好会惹老太太生气,老爷可要随时提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