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2)

“母亲可千万不能只看见好处就犯糊涂!”钰哥儿再三说着,“虽说儿子需要像裴先生这样的大儒名士指点,可若是用二妹妹的终生幸福去交换,儿子宁可不要!父亲早亡,儿子理应担负起照顾母亲和妹妹们的责任。只是我一直忙于读书,反而忽略了,凡事都让母亲操心了。母亲不必担忧,再等些时日,儿子一定会让母亲眼眉吐气,还不用巴结旁人。”

“我相信我儿的话!”利姨妈重重的点点头,彻底打消了跟商家结亲的念头。

不等马媒婆找上门,她便打发人去送了回信。马媒婆听见这话立即给商家回话,不出三日,就有消息传扬开。商家二少爷竟然订婚了,光是礼物就送了好几大箱子,听说还有一万两白银。对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叔父是个五品的闲职,家里仗着祖荫还算是富贵。听说这位姑娘是嫡出,只因生下来当天父亲就骑马摔死,被族里喻为不祥之人送到乡下养活。眼下商家放出消息要找八字里主父早丧的姑娘,她才被家里人想起来。

商家害怕二少爷等不得,马上下聘礼定婚期。下聘礼那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了。大大的樟木箱子,四个大汉抬着,上面用红色的绸带绑成大红花状。从城东出来,绕着城墙转圈,这边已经走到西门,那边还在商府门口打转。听说聘礼很丰富,除了常见的礼饼、烟酒、海味、鱼肉、米粮、布匹、茶叶、首饰等等,还有一箱一箱的白花花的银子。最让人咋舌的是,聘礼里面还有东大街三进三出独门独院房子的房契,中央大街最繁华地段两家铺子,郊外一处大田庄,光是四周的田地就有上百亩。

这聘礼虽说等到成亲的时候新娘会跟嫁妆一起带回去,但是却是新娘的个人之物。也就是说,即便以后商二少爷死了,新娘改嫁,这些东西也可以带走。商家这次可真是出手大方,不少人玩笑着说,自己家里没生出这样的好姑娘,享不着着滔天的富贵。

婚期也挑了最近的一个吉祥日子,商家大摆筵席,请了三天的流水席。不管认不认识,不管送不送贺礼,只要穿戴整齐人模人样进门贺喜就可以吃一顿饭。一时之间,商家的门槛都被踏平了。人们一则是贪便宜,二则是想看看商家办喜事的气派场面。可惜,仪式择吉时进行,只有直系亲属参加。新郎身体不好,拜堂由堂弟代劳,化繁为简把新娘送了洞房就完事。

商家果然言出必行,新娘三天回门之后,小两口就搬出去单独过了。说是一起搬走,其实只是新娘一个人挪地方,商二少爷一直就在马儿胡同的宅子里静养。

众人都在观望,可婚事过去半个月,商家没有任何动静。看样子那位二少爷没有性命之忧,众人隐约有些失望,还有些嫉妒,以利姨妈尤为严重。早知道商二少爷并无大碍,就应该答应宛若嫁过去,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这样没了。利姨妈心里遗憾又后悔,再想到儿子的前途,竟病倒了。封氏忙请医问药,宛若、宛柔两姐妹在床前侍候着。

玉仪等人前来探望,自然明白利姨妈这病根在哪里。只是她们都是姑娘家,况且又是人家的痛处,怎么能提及呢?她们只捡些有趣的事情说,屋子里多了些欢声笑语,倒开慰了利姨妈不少。

幼仪的病一直没好利索,每天喝苦药,还是觉得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这几日竟然连坐着都难受了。不过她还是打发秋月去了群芳阁,见了利姨妈先告罪。

“四丫头就是心思重,我这个做姨母的还能挑一个病人的理不成?你回去告诉四丫头,让她好好静养不要加重思虑,于身子无益。等我好了就带着姐儿去看她,到时候姐妹们在一块说说笑笑多好!”利姨妈又说了好多宽慰人心的话,还让秋月把小点心带回去一些尝尝。

利姨妈病着嘴巴寡淡,宛若就亲自下厨做了家乡的风味。用得都是便宜食材,做法也不复杂,关键是这个味。做好了先给老太太那边送了些去,又给封氏装了一盘子,所剩不多就没再给姑娘们送。可玉仪和瀚哥儿总在封氏那边怎么可能尝不着?到最后,只有几个庶出的姑娘并着锦哥儿吃不到罢了。

眼下幼仪也病着,装些拿回去说得出道理来。旁人倒还算了,只有韵仪私底下发了老大的牢骚,云姨娘不免劝着。

“生母是个不受宠整天起幺蛾子的姨娘,凭什么也要了我的强?”韵仪不敢攀玉仪,绣仪虽然比她年长却处处避让,正好幼仪从庄子上回来这下有攀比的对象了。眼下利姨妈那里有新鲜花样的小点心,庶女庶子当中独她有,这让韵仪抓心挠肝。

她心里憋足了劲要压制住幼仪,即便是说话也要占个上风。偏生幼仪跟转了性一般,原本的木讷、胆小、懦弱全都不见了,说话更是滴水不露,就连一向行事说话周全的玉仪也吃了几次暗亏。上次厨房闹事,看着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太太还不是因为此事撵了一向信任的六嫂子?再说前几日刘嬷嬷的事,她是折了一位奶娘,可刘嬷嬷的忠心不在她身上,又弄回来不少金银首饰,就连老太太对她都是格外怜惜的模样,更是大获全胜。

云姨娘是打小就侍候封氏的,最知道封氏脾气性子,她见韵仪沉着脸生气说道:“姑娘别钻牛犄角,在这个府里最看不得四姑娘好的人是谁?人家都没什么动静,偏生你按捺不住性子?”

“太太是有些手腕,可到底信佛心善,凡事都不下死手。”韵仪脸上露出阴狠之色,小小年纪也冒出心狠手辣的苗头。

“姑娘到底是年纪小,不懂内宅的一些门道。若是太太一味压制,让姨娘、庶子庶女觉得没有活路,就会引起她们的奋力反抗。到时候内院乱成一锅粥,于太太的名声也不好。太太把圈子给你画下,只要你不出格,在里面稍微折腾折腾也无妨。可一旦你动了其他心思,就别怪太太不留情面了!我在太太身边快二十年,一直能顺风顺水过得悠闲,也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缘故。”云姨娘生怕她做出什么举动,赶忙劝慰着,“我冷眼旁观瞧着,咱们的大姑娘比太太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因为年轻气盛手段更是雷霆。她身为嫡长姐,岂容庶出的妹妹夺了风采?你放心,四姑娘会有人收拾,姑娘只需要静静的观望就行了。”

“姨娘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我跟大姐姐自然是不敢比,可在其他姐妹之中却要是头一份!论模样,论心眼,论才学,一向是屈居大姐姐之下。她们拿什么跟我比,就是姨娘也比她们要高一等。”韵仪这话让云姨娘唏嘘不已,感叹自己的闺女投错了胎,要是投在太太肚子里,也不至于这般委屈了。

韵仪见状忙说道:“姨娘等着瞧,庶出不一定就没有大出息。西边院子里的那姐俩儿,正正经经的嫡出,还不是成了满都城的笑话?商家求娶还拿乔,这下后悔了!都说这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要我说这话要反过来,无福之人也不落有福之地!”

“姑娘可别被富贵迷了眼,过日子才需要几个钱,不非得大家大业才行!咱们这府中算不得一等一的富贵,便有不少腌臜事,换做那些世家指不定多少闹心事呢。我只盼着姑娘找个小门小户,做个正牌娘子,每日里相夫教子平淡一生罢了。”

“姨娘这话我不赞同,利姨妈嫁得是小门小户,到最后还得依附太太。她们姐妹在家的时候是一样的姑娘,只因嫁了不同的人,差距就出来了。高门有高门的烦心事,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难处,反正人活一辈子不能总是顺风顺水。一样的操心费力,干嘛不选个富贵的?”

韵仪的嘴巴一向伶俐,云姨娘说不过她,心里却有些担忧。看来自个生养的姑娘心思越来越大,也渐渐有了主见不愿意听她啰嗦了。按规矩,她不过是个上不去台面的姨娘,本就没资格说教。可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闺女,能不心疼惦记吗?若是不说教她不放心,可说得太多太过,她又怕惹韵仪厌烦,这分寸实在是不好拿捏。

“姑娘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就不多说了。”云姨娘想了想说着,“只是这一阵子府中多事,姑娘还是安静些好。四姑娘不过是体虚,可这吃了药不仅不见好还越发重了,着实让人奇怪啊。”

“姨娘的意思是……”剩下话韵仪没敢说,觉得心跳快了起来。

“谁知道呢。”云姨娘也不敢把话说出来,一想到就心惊肉跳,“姑娘还是少去冬苑,免得到时候被人当成替罪羊!”

韵仪把这话听了进去,赶忙点点头。打这开始,她只说太太寿辰将至忙着绣百寿图,就整日待在房间里了。

一转眼,幼仪用药快半个月了,可时好时坏,这几日连床都起不来了。封氏见状忧心忡忡,接连换了几个大夫,药方都细细瞧过,却没有什么效果。

崔姨娘整日在冬苑守着,到了晚上才回去睡觉。她见幼仪的病有些奇怪,就求神拜佛,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古怪东西,一会儿和水让幼仪喝了,一会儿烧的屋子里烟气熏天一股子怪味道。

幼仪看着她实在是头疼的紧,本来是装病,眼下竟有三分真得了。封氏见了也不阻拦,只说什么办法都试试,指不定什么法管用呢。崔姨娘听见这话折腾的更欢实,今个儿天还没亮就来了。

幼仪正睡着,外面上夜的春花累了半宿也没惊醒。崔姨娘见状心中暗喜,赶忙溜进内室。她找到一个火盆,放在幼仪脑袋前面,又掏出一大摞黄纸和火折子。她点着了火,一张一张的烧起来,一边烧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似乎像某种咒语。

她这样一折腾,幼仪自然就醒了。可睁开眼睛一瞧,幽暗中一抹跳动的火苗,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就在她头之上,登时吓得三魂六魄离了窍。即便是她做过鬼,也没见过这般丑陋的同类啊!

“啊~”幼仪大喊起来,春花听见从榻上跳起来,顺手拎着一旁的掸子就冲了进来。

“鬼啊~”她也吓得尖叫起来,却不忘跳上床把幼仪护在身后。

“别喊,是我!”崔姨娘赶忙嚷着,“我是崔姨娘!”

幼仪这才看清楚那张脸,这些日子崔姨娘吃睡不宁,脸色自然难看,一大早又没好好梳洗,整个人蓬头垢面有些邋遢。秋月和冬雪打外面跑进来,手里都拿着笤帚等物,她们还以为是闹了贼。

原来是一场乌龙,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却埋怨起崔姨娘来。再这样由着她的性子,恐怕冬苑的丫头都快神经失常了,更别提“病”着的姑娘呢。

☆、第六十五回 败露

崔姨娘见幼仪的病时好时坏有些古怪,就想到那些鬼怪之类的事情。她听说有个王神婆会些法术,就把体己银子拿出来讨了些符咒。这个符咒需在天未亮的时候,在幼仪头上烧,一边烧一边念咒语,这样才能有效果。

没想到她的举动却把幼仪给吓着了,出了一身的冷汗又着了冷风,这才真得病倒了。她开始发热,昏睡,还说胡话。

崔姨娘听见她说什么孤魂、五十年,看透之类的话,吓得手足无措。

“这可如何是好,不是掉魂了吗?”她捶着床大哭,“这丫头真是命苦,一直是七灾八难的。好不容易从田庄上回来,却接二连三的生病。不知道是惹了哪路神仙,符水喝了,符纸也烧了,怎么就不见好呢?自打姑娘回来,我这心里才算是有了主心骨。可好日子没过几天……呜呜呜……姑娘啊,你要是去了,我也不要活了!呜呜呜……”

这人还没怎么样,她就哭丧一般嚎起来。春花本就是个嘴巴笨的,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其他丫头碍于幼仪,也不好训斥。

“现在不是该哭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锦哥儿进来了,他爬到床上查看幼仪的状况,“还是尽快去回禀老太太!”

冬雪闻听眼睛一亮,一溜烟的跑了。崔姨娘听见“老太太”三个字立马不敢再哭,担心被老太太见了会不喜欢。她又见屋子里被弄得乱七八糟,赶忙动手拾掇起来。

封氏正在老太太那边请安,看见冬雪跑得气喘吁吁有些皱眉。

冬雪到底是有几分机灵劲,见封氏也在赶忙回禀道:“太太,四姑娘人事不省怎么叫都不搭理,还满嘴的胡话,奴婢们都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