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2/2)

「哥,查出什麽了吗?」菜才刚上齐,华闵言就迫不及待地问。

华闵鸿饮了一整杯酒,满身疲惫地回道:「我这儿是白忙一场,你该问他们两个。」

华闵言立刻把目光对准靖皇洵,连秦方萦也忍不住望了过去。

靖皇洵挟了一口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慢条斯理的模样让人几乎要发狂,等到他觉得逗弄得够了,才说:「嗯,有进展。」

这下连华闵鸿都看不下去了,催促道:「闹够了就说吧,想急死谁啊!」

「之前从曹家的么子口中得知,曹家所拥有的地图,是曹太爷当年从这拍卖会里买下的,听说不是单卖,但碍於价格,曹太爷最後只得了一份。因此,我认为有必要来华家一趟,了解藏宝图究竟有几份,最後又落到谁手中。」

结果却出乎靖皇洵意料。

华家所记录的,其实只有两项。曹家占了一份,另一份则是由罗家的老太爷买下。巧合的是,罗老太爷和靖皇洵的曾祖父感情甚笃,是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生死之交,罗老太爷将地图当作寿礼赠与老友,也就是靖皇洵所持有的那一份藏宝图。

敌人能查到曹家身上,自然也能查到罗家。

五十年前的罗老太爷,年纪未达不惑,因为立了军功才有金钱买下那份「贺礼」,可惜送完礼不出三个月,便战死沙场,留下年幼的儿子和妻子。罗家的独苗和父亲一样为国捐躯,而老太爷的妻子重病亡故,靖皇家持办丧礼,将一家人的骨灰葬在一起。

罗老太爷出身贫寒,知道他与靖皇家有私交的人少之又少,多年过去,都已亡绝,只剩下靖皇家的子孙还曾听长辈提及过。若不是牵扯出这份藏宝图,靖皇洵也不会得知罗老太爷。

因此靖皇洵相信,任那潜藏於後的幕後主使怎麽查,也绝对不会想到这层关系。就算怀疑靖皇家,对方也会碍於靖皇家的势力而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不就绕回原点,哪来的进展?」华闵言听完後感到困惑不已。

「没进展也是种进展,不是吗?」靖皇洵执起筷子,继续用餐。

华闵言忿忿地往嘴里塞了好几口饭,觉得听靖皇洵说话实在太过累人。

秦方萦倒是明白靖皇洵的意思,道:「逄渊得到曹家的那份,却不知道罗家的在你手中,各持一份;加上盟主也有,秦家应该也有,这样就是四份。」

「至少五份。」华闵鸿忽然c嘴道,「那家伙该是原本就有,不然不会动了要凑齐的念头。」

「……有道理。」华闵言点头赞同。

餐桌上陷入一片沈默,众人安静的吃著晚膳。

正当秦方萦伸手要挟靖皇洵面前的鱼r时,x口一阵抽痛,眼前突然一黑,晕眩感随之袭来,身子软软地倾倒下去。

「小秦儿!」

靖皇洵反应快速地将秦方萦瘫软的身子纳入怀里,发觉他意识还算清醒,只是有些无力,赶紧将他扶正,先缓一口气再说。

「萦儿,哪里不舒服?」

靖皇洵的拇指在秦方萦的鼻下人中x用力按压,让他得以恢复些气力。

「没有,只是……」秦方萦脸上毫无血色,话说一半却停住了。

心慌意乱,秦方萦觉得自己被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笼罩著。

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什麽他会有想落泪的冲动。

☆、8-1 方氏之死

鹅黄色的罗裙随著步伐左右摇曳,方氏将茶壶端上桌後,才沿著桌边而坐。

「上次见面已是七年前,师兄近来可好?」方氏没有罩上素纱,坦然地面对多年不见的逄渊。

「除了心愿未了有些焦躁外,日子过得还算安顺。」逄渊拿起方氏递来的热茶,靠近鼻端嗅了嗅,茶香扑鼻,却是没喝半口,便又放下。

方氏被逄渊的话引出好奇,问:「心愿未了?师兄可否透露一二,让我猜一猜呢?」

「这个嘛……要说也行。」

逄渊的笑容内敛,但又隐藏著一丝张扬,让人看了便知此人绝不如表面温顺。但在方氏面前,他是有意展现自己这一面,毕竟他的身份不只是方氏的师兄,更是方天门的门主。

「我有意拓展方天门的势力,不甘只在一城一县内留名,迟早取代其他的门派,在这武林之中,占有一席之地。」逄渊的宣言称不上霸气,却充满自信。

方氏淡笑,低垂的目光里充盈的不知是欣慰还是遗憾。她缓缓地道:「师兄竟有如此雄心壮志,我相信在你的领导下,父亲所创的方天门,会愈走愈远、愈来愈稳,师兄所盼望的,也一定会实现。」

「但……唯有师妹,才能让师兄如愿。」

逄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方氏微微一愣,内心感到莫名牴触,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很陌生,彷佛自己从未认识这个人。

「……师兄是想请我帮忙什麽吗?」

「师妹果然聪慧。」逄渊的拇指在茶杯边缘来回磨搓,「挑明了说,要扩大方天门,绝不是几个月便能达成的,因此我自有规划。在这个计画里,需要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

用不著逄渊继续说下去,方氏也从他的眼神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不记得自己拥有什麽太贵重的东西,让师兄一直惦记著。」方氏略带歉意地表示。

「当然,本就不是起眼的东西,师妹记不得很正常。」话虽如此,但逄渊的眼神少了温和,多了几分凌厉,似乎懒得再周旋下去,「师妹,当年你的嫁妆里包含了一本心法、一本剑法,这个可别说忘记了。」

「……自然记得。」方氏脸上扬著客套的微笑,「那麽,师兄是想要那两本吗?」

「师妹愿意割爱?」

「恐怕要让师兄失望了。」方氏蹙起一双柳眉,「当年嫁进来後,我就决定不再动武。璇玑心法怕会害了别人,还留在身边,剑法早已托给老爷转送给需要的人了。」

逄渊眼里闪过一丝y郁,但掩饰得很好,他笑道:「师妹,那可是师傅独留给你修练的武学功法,你竟舍得送人……要编谎也得让人信服才是,不愿割爱直说无妨,何必骗师兄呢?」

「不,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是心法,我现在就能拿出来,但剑法我真的无能为力。」方氏尚未察觉逄渊的不对劲,只能继续解释:「问老爷应该或许还能得知当初给了谁,但不好让老爷去讨,所以等问到了,师兄再去询问对方是否愿意让出,这样好吗?」

「师妹想得可真周到……」逄渊优雅地起身,踩著不轻不重的脚步,看似随意,却充满威迫感,绕著桌子和方氏打转。

方氏浑身不自在,逄渊像换个人似的,让她倍感压力,甚至是畏惧。但坚强如方氏,还是强装镇定,冷静地等著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最後,逄渊在方氏的斜前方停下,冷酷地道:「可惜……我不信你!」

一道劲风袭来,「啊!」方氏反应不及,纤细的颈部已经被逄渊的手掌紧紧扣住,脸色瞬间雪白,呼吸困难,十指扒著逄渊力道无穷的手臂,难以挣脱,方氏就连呼救都办不到。

就在此时,一抹黑影从房梁上跃下,容貌清秀如少年的小二面色严肃,利剑直直朝逄渊的手腕处挥下,但却落空。

逄渊早一步松手,而小二要的也正是这个时机,环著虚弱的方氏後退好几大步,谨慎的盯著逄渊,丝毫不敢松懈。

在方才逄渊出手的一瞬间,小二甚至没看见他的动作,方氏就已经被擒住。仅只一招,小二立即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以一己之力必定无法拿下逄渊,甚至很可能赔了x命。

所以小二现身的唯一目的就是救下方氏,绝不能让人出事!

「师妹,这就是我无法相信你的原因啊……」逄渊一副无奈的表情,彷佛会出手伤人都是被逼的。他睥睨地看著小二,道:「周遭不只你一人吧?」

方氏被小二搀扶著,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虽不明白为何会有另一人相助,但至少肯定一件事——逄渊g本是有备而来!

「师兄,你究竟想要什麽?」方氏一双美目炯炯有神,气势上完全不输人。

逄渊神情冷峻,道:「如果把图交出来,我允许你一起分享我的成功。」

「我不知道什麽图,你要的东西我没有。」方氏敛眉,怒意微生。

「哼……」逄渊杀气横生,客厅的桌子在他掌下化为木屑,眼里满是轻视,语带嘲讽地说:「原以为你是能理解我,与我一同分享成功的女人,看来你终究是个俗女子。」

「我甘愿当个平凡人,不然怎会坚持嫁进秦家。师兄,你太看得起我了。」

「也是。早在你嫁人时,我就不该对你抱有期许,是我看走眼了。」逄渊双手在衣袖上拂了拂,无情的视线落到方氏半毁的脸上,道:「以师妹的x格,会将重要的东西藏在哪……或者交给谁保管呢?是尽管被冷落,仍深爱的男人?还是不离不弃,听话孝顺的儿子?」

方氏知道逄渊是在威胁自己,但她不甘示弱。

「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家人!」

逄渊嗤笑,「这种事,我有必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那就问我吧!」小二大吼一声,手里朝地上甩出一个小东西,冒出火星和大量烟雾。

趁著视线不清,小二抱著方氏从窗户遁逃,但到了外头,才发现大事不好。

「清儿!」

五名黑衣人和数十名黑衣人对峙著,两方的差别在於是否有蒙面。

方清一身狼狈,右肩渗出鲜血,被五名没蒙面的黑衣人护在身後。五人身上伤口也不少,但仍然坚持著主子派下的保护任务,使命比x命更为重要。

「师妹,你的决定呢?」逄渊走出雅阁,数十名黑衣人以他为首,迅速聚集。

「我说过我不知道!」方氏嘶声吼道,眼眶满是泪水。

「真是固执。」逄渊摇头叹气,「不知道我把这些人全杀了,你会不会改变心意?」

「逄渊!你放过其他人!你要什麽我去帮你找!你放过他们!」

「帮我找?这主意似乎不错。」逄渊接过手下递来的长剑,睇视著与他敌对的所有人,笑道:「但我觉得有点烦了,还是就地解决吧。」

见逄渊准备要大开杀戒的样子,小二低声骂道:「可恶!难道真的束手无策了吗?」

「你……」方氏扯著小二的衣服,「还有刚才能弄出烟雾的东西吗?」

「有,剩五颗。」

「全扔出去,然後把剑给我!」

小二看方氏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紧张的阻止,「不行!你儿子让我保护你,夫人你不能去送死!」

方氏一把抢过小二手里的剑,手掌温柔的抚上小二的脸,彷佛透过他,就能m到思念的儿子一样。

「若没有萦儿,我早跟死人没两样。」

那颗被爱人伤透的心,要是没有儿子温暖,方氏早就心如死水,对这世上毫无留恋。因为还有个宝贝儿子,她才能走到现在。

见小二仍犹豫不决,方氏一把抢过他握在手心里如药丸的东西,在其他人错愕的注视中,全数扔了出去。

「夫人……」小二不是拦不住方氏,只是在她坚毅的目光中,他无法拒绝。

他们的动静太大,尽管此时烟雾弥漫,但逄渊可不是会乖乖挨打的人。相反地,他更想知道是谁有勇气冲上来。

利剑穿过白雾,笔直地朝逄渊的x口刺来。剑的劲道太弱,攻击太过直接,毫无招式可言,逄渊手里的长剑轻松挡下攻势,一掌击中对方x口,毫不留情。

「呜!」

烟雾缓缓消散,方氏的身体倒在地上,咳出一大口鲜血。

小二还来不及上前,逄渊已经一步移至方氏身前,居高临下的望著离死不远的女人。

「师妹,不觉得这股力量很熟悉吗?」

「……为何……你会……」

「你想问,为何我会璇玑心法?」见方氏的眼神愈来愈迷离,逄渊刻意蹲下身,俯在她耳边,轻声道:「因为璇玑心法——」

说完,逄渊对手下们下了个手势,才转头对剩下的人说:「今天到此为止,秦家迟早是我的囊中物。」

待逄渊一群人离去,小二一身冷汗跑到方氏身旁,方清也哭喊著奔过来,可惜方氏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双眼直视著前方,愈来愈空洞。

「姐姐你振作点!姐姐!」方清痛哭失声,趴伏在方氏身边,不停地叫唤。

「……清儿?」方氏虚弱地出声,眼眶的泪水滑落眼眶,渗入发际。

「姐姐……」

「和……萦儿说,娘……很抱歉……」方氏拼著仅剩的力气,断断续续的说,「还有严光……严……光……」

方氏喃喃唤著丈夫的名,一生爱恋化为几句轻叹,在方清悲怆的目光中,阖上了双眼,与世长辞。

☆、8-2

自从那晚秦方萦无来由感到晕眩後,他接连三天都待在房里休息。心头彷佛有块石头堵著,让他坐立难安,食欲不振,甚至难以入眠。

脑中盘旋的,全是家里会不会出事了的疑问。

秦方萦本想在隔天便启程返回梁邑县,却被靖皇洵一把拦下,以身体不适为由,希望他先好好休息,并派人回报秦家那方的消息。

靖皇洵在夜里先收到盟主的死讯,首级被凶手以残忍的手法割下,身上有凌虐过的痕迹,尸体曝晒於空旷的郊外,而藏宝图自然被人夺走。靖皇洵对逄渊这人的印象有了新的认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怕是想以盟主的死杀**儆猴,甚至企图引出暗中关注、有意争夺藏宝图的人,例如靖皇家。

在确定逄渊真正的意图前,靖皇洵不愿轻举妄动,虽然秦方萦整个人陷入惶恐之中,j神状态糟糕,但他不能冒险。容安、华闵鸿等人都支持靖皇洵的决定,唯有华闵言不停催人去询问,心急如焚地等待信鹰黑霸归来。

秦家和华家相隔好几个县,当初秦方萦乘坐马车来,也花上六天的时间。而负责传递讯息的人,就算快马加鞭彻夜不停地赶路,至少也需要两至三天;至於老鹰黑霸,中途休憩、猎食补充能量,也会耽搁些许时间。

当靖皇洵他们在华家待的第四天傍晚,靖皇家的探子风尘仆仆赶到,而天空一抹黑影随後俯冲窜进华家;探子进入华家要先经过层层通报,而黑霸在屋顶上盘旋片刻,最後飞进主人的房里;当探子的口信转达至靖皇洵耳里时,黑霸在华闵言的房里啄著r乾,等待主人归来。

「哥……该跟他说吗?」

方氏的死令人措手不及,除去秦方萦和华闵言两人,得知消息的几人面露愁容,谁忍心告知那迅速消瘦的少年如此沈重的事实?

靖皇洵拧眉,脸色痛苦凝重,内心挣扎却也明白这事瞒不得,秦方萦是最该知道的人,而且回到秦家能不晓得吗?方氏的事不能瞒,也瞒不了!

捏了捏鼻梁,靖皇洵叹口气,下定决心道:「我去和他说。」

华闵鸿知道靖皇洵难为,拍拍他的肩膀算是鼓励,毕竟这种事太难启齿。

靖皇洵这些天都有前去探望秦方萦,当他想好了说词,来到华闵言住的小院时,却发现秦方萦的房门微敞,里头阒然无声,当下心一惊,急忙闯入。

一进门,靖皇洵便瞧见华闵言眼眶泛红,沈默不语站在一旁,而秦方萦坐在床沿,手里拿著一张纸,头低垂著,看不清表情。

靖皇洵放轻步伐,缓缓走近,视线和一边的华闵言对上,对方一丝哽咽逸出喉头,自觉难堪的撇过头去。

肯定是得知消息了。秦方萦手里的信纸摊开,靖皇洵瞄了一眼,字数不少,似乎写得很详尽,而他从属下口中听到的只是「方氏持剑攻击,遭逄渊击毙」——他们一开始就遭受逄渊的人袭击,对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了解有限,回报的内容自然简略。

靖皇洵忽然很庆幸自己来晚了一步,至少有人能替他清楚交代事情的原委。

方氏对秦方萦有多重要,怎能是两句话就说完的……

靖皇洵倾身,温柔地捧起秦方萦的脸庞,手触及的肌肤一片冰凉。他以为会看见满脸的泪痕,但秦方萦的脸颊却没半点湿意,眼眶也不同华闵言红润,面无表情,平时有神的双眼毫无波澜,空洞得令人心惊。

「萦儿?」靖皇洵拍拍秦方萦的脸颊,轻声唤道,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人若伤心至极,又哪有力气落泪?

把人揽进怀里,靖皇洵双手环著秦方萦的头,没说安慰之语,只是抱著。

许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数个时辰,华闵言已经离开,房内两人仍维持同样的动作。

靖皇洵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直到一双手攀上他的背,衣物被人轻扯,身躯才微微一震,松开了手。

「……是我的错,才会让逄渊有机可趁。」秦方萦声如蚊呐,低哑地道。

「萦儿,这事谁都可能做错,但错的人绝不是你。」靖皇洵在秦方萦身旁坐下,沈声道。「我太高估自己,又低估了逄渊,知道这事情复杂,却仍然想简单了。护卫保护失利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很抱歉。」

秦方萦低头猛摇,道:「这事与你无关。小二在信里都说了,逄渊笃定娘有地图,还拿我和爹来威胁她,娘表面温柔,内里倔得很,不然怎会为爹放弃修习多年的武功!那麽多人围剿,娘是肯定逃不了才放手一搏的……她什麽都不知道,却因为这事而牺牲……要是、要是我不考虑那麽多,直接和逄渊拼得你死我活,娘或许就不会死了!」

「但你会死!」

遭靖皇洵这麽一吼,秦方萦噤声不语。

「你知道我多庆幸带你出来吗?我相信秦夫人肯定也这麽想,『幸好萦儿不在』。」靖皇洵嗓音沙哑,眼眶不知不觉中起了血丝,他伸手抚上秦方萦握紧的拳头,道:「秦夫人那麽疼爱你,不会希望你去做傻事。」

一滴泪水落在靖皇洵的手背上,烫得炙人,却让他加重了手心的力道。

「萦儿……我们等会儿就出发,去见秦夫人最後一面。」

☆、8-3

◇◆

一行人雷厉风行,考量到马车速度缓慢,便拉了两匹骏马,四人连夜朝梁邑县出发。原本欲跟上的华闵言被秦方萦劝留,要他继续注意方天门的动静,别在这时打草惊蛇,毕竟华家在重要时刻会是最好的助力,秦方萦不希望现在就被发现,而这个想法和靖皇洵不谋而合。

华闵言只好在哥哥的安慰下,送走了秦方萦四人。

秦方萦归心似箭,几人沿路也只是稍做休息,几乎马不停蹄地赶往秦家。

靖皇洵本来还很担心秦方萦的身体,但见他饮食、睡眠都还算正常,虽然看上去很疲惫,但已不似之前颓废。不过负责c纵马匹的人始终是靖皇洵,偶尔负责守夜,几天未好好阖过眼,尽心尽力的模样让容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已经是第三天的夜晚,他们距离梁邑县只剩半天的路程,隔天肯定能到达秦家。趁著夜深人静,秦方萦早早入睡,容安示意程唤负责看顾,才把靖皇洵拉到不远处,打算来个深谈。

「哥,你是对他感到愧疚吗?」容安对秦方萦那种看似正常,实际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早就看不顺眼,隐忍著怒气,不顾长幼之别,逼问道:「失恃之痛固然令人同情,但你不该纵容他沮丧!他该想著如何为母报仇,而不是用那副死样子装可怜!」

「容安!你太失礼了!你所受的礼仪教育是这样教你说话的嘛!」靖皇洵低声喝叱,面色严厉不见往日温和,「我没有愧疚,因为方氏终究难逃一死;我只是怜惜,萦儿比你还小,那孩子自己背负著你我看不见的包袱,内心又承受多大的谴责你可明白!」

「这些跟你有何关系!他该自己面对和成长,不是让别人为他挡风遮雨!难道到了生死关头他还要奢望你去救他不成?那他先前何必苦於练功瓶颈,说些要保护自己的话,直接躲到你身後不就得了!」

「萦儿不是这种人,也不屑这麽做。他向靖皇家寻求的不是庇护,是协助,而我现在做的一切就是在帮助他。」许是这些天体力消耗过大,靖皇洵这句话说得有气无力。

「哥,你该帮的不是秦家,而是靖皇家!」容安眼神凌厉,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威压,平时收敛得很好,此时却彻底释放,远远胜过靖皇洵的气势。他严厉地道:「你的任务是凑齐地图,探查并回报。不是和大家族打好关系,更不是去讨好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除非——」

容安停顿一会儿,似乎有些犹疑,神情复杂的看著沈著一张俊脸的靖皇洵,才道:「除非你做的这些都是一种手段,能完成任务的手段。趁虚而入……听起来确实是个好法子。」

啪!容安的脸偏向另一边,表情错愕不已,左脸颊立即红肿一片。

靖皇洵收回手,冷冷地警告道:「这些话别让我听见第二次。」

容安注视著靖皇洵离去的背影,低头闷笑。

为了一个小鬼差点兄弟阋墙,还不够好笑吗?

等脸颊的热胀消退後,容安才返回他们扎营的地方。容安坐的位置一旁正好睡著秦方萦,他冷淡地瞥了两眼,却发现对方的眼睛虚掩,g本没入睡。

似乎是察觉到容安的视线,秦方萦抬眼,两人四目交接,有些尴尬。

容安心想,若靖皇洵的回答是「正如你所想」,肯定他的猜测的话,他反而觉得那是敷衍,会有所忌惮。但靖皇洵却是动手狠狠警告他,打断他的试探,不给予看透想法的机会,这样冷静慎重的表现,反而让容安放心不少,认为兄长必定有其用意。

靖皇洵在容安心中强大的形象并不会因为一次争执而动摇。

想到这里,容安挑衅地对秦方萦露出冷笑,便枕著树干自顾自地休憩。

秦方萦垂下眼帘,直愣愣地瞪著眼前的枯叶,过了好些时候,才渐渐入睡。

隔天午後,一行人终於回到了秦家,他们从後山的小路走上去,并没经过大门。方氏的死,没有惊动秦家任何人,小二在信里说过这是方清的意思,等秦方萦回来後再打理。

秦方萦使上轻功一路狂奔,很快就赶回雅阁,他一出现,小二就从里头出来迎接,两人一起到方氏的房里。

方氏已经过世多天,但躺在床上的她就和平时没两样,彷佛只是陷入沈睡。

秦方萦万万没想到上次母子一别,竟会是天人永隔。他在床边跪下,执起母亲的手,轻声唤道:「娘,孩儿回来了。」

小二在一旁见了心里难受,就开口交代这几天的事,「我找了特殊的药膏,让清姨替夫人擦满全身,好让身体暂时不会腐坏,所以夫人还是这麽美……」

「小二,谢谢你想得这麽周到。」秦方萦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母亲,想将最後的美丽牢记於心。

「别谢我……」小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我没能做到答应你的事,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秦方萦听出小二话里的自责,仰起脸望向他,笑了笑,安抚道:「那不怪你,逄渊那人不是谁都能应付的。」

怕是靖皇洵或是其他人在场,也奈何不了他吧。

小二摇头,他错的不是功力不如人,而是没有尽心尽力做到自己答应的事。

「是我退却了,熬过刻苦的训练,杀过那麽多人,在当时的勇气竟然还不如秦夫人……看来是我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小二原是华闵鸿的手下,若有人需要护卫,他们便会出动。但华闵鸿向来要求他们将自身的x命安全视为第一,无须为了出钱的老板抛头颅洒热血,他认为人活著才有未来可言。

他们这些人不具有视死如归的j神,但小二对自己违背了朋友的信任这件事,一直耿耿於怀,抱著很深的愧疚,甚至觉得无脸见秦方萦。

「小方,我决定回炉重造,回三少那里。这段日子和你处得很开心,等我觉得有脸再站在你面前时,我会来找你的。」小二吸了吸鼻子,告诉秦方萦自己苦思许久所做的抉择。

秦方萦知道多说无益,跟他一样,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心结,不靠自己想清楚就很难解开。

「我明白了,你多保重。」秦方萦伸出拳头,笑道:「永远的朋友。」

小二见秦方萦的动作,立即意会,也伸出拳头和他轻碰一下,两手相握。

望著两人相握的手,秦方萦也做出自己的决定,道:「你回鸿哥那儿,我也必须将璇玑心法练起来……我们不会输的。」

「嗯!」小二总算恢复些j神,笑著点头。随之,他想到还有事没提醒,又说:「讲到璇玑心法,那家伙好像——」

「我记得,你信里都说过了。」秦方萦打断小二的话,「我会把事情弄清楚的,你别担心。」

见小二因为不放心而迟迟不走,秦方萦又道:「我想一个人在这陪我娘,外头那些人,你帮我招待吧。」

秦方萦想到自己一回来就丢下其他人,顿时感到过意不去。

「好……有事就说,我在外头。」

待小二离开後,秦方萦叹了一口气,沿著床板滑下,席地而坐。

他必须好好思考自己该做什麽、能做什麽?

想到昨天夜里容安和靖皇洵的对话,还有容安那充满敌意的的眼神。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似乎都在提醒著他,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受到连累。

和靖皇洵的约定也该告个段落,不能再继续下去。

他们有他们的方式,他也有他的做法。

秦方萦双手捂住脸,用力的上下搓揉,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原来重活一世,他终究还是个麻烦。

作家的话:

呃,容安对洵小攻没有特殊想法,真的′v`

难道没人去猜容安的身份吗?

在这边想说明一个本人的观念:

身体年龄和心理年龄绝对不是正比。前世小萦儿活到十八岁,这世目前十五,若因此就说他心理年龄该有33岁,我百分之百不认同,因为那是身体年龄的算法(你活了多少年就多少岁)。

再来,小萦儿前世活到18,但他是在逄渊的宠爱欺瞒下无忧成长,心理层面未必有18,还很天真;经过教训,他肯定有成长,但顶多比这世的年龄大,至多18或20,没有经过历练、环境等因素影响,我认为一个人的心理年龄不会成长多少。小萦儿在这一世很宅,又比较冷漠,几乎要与世隔绝了,所以他能成长到哪去?顶多处事方面比较冷静、会思考,仅此而已,不表示重生的他就不能出现「不成熟」的想法。简单来说,大家把他当从零出发但早熟的小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