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5(2/2)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我只说这一次,哪怕你再不想听也得给我听清楚了林烟,五分锺,就是我黎唯哲,能够对你容忍的极限。”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黎唯哲你给我闭嘴啊!我拜托你给我闭嘴啊!

“当然你也可以把它换算成我对你的感情值。”

黎唯哲你太残忍了……你为什麽不去死……哈哈!你为什麽不去死!***当初我为什麽不直接在床上就杀了你然後我们再一起死!!!……那样就太好了……那样就最好不过了……

“不管你信不信,林烟,反正,这已经是很多人都想从我身上得到,但是穷其一辈子,他们也不可能得的到的了。”

哈哈……哈哈哈!我信!我信!!我当然信!!!你人这麽好……你人这麽好……我为什麽不信?我为什麽不信呢!?喜欢你的人太多了……我知道的……太多了……他们这辈子别说你五分锺的耐心了,恐怕就连你一秒锺的正视都还要不到呢……哈哈!这样说起来的话,那我林烟已经算是很幸运的,已经很该知足了,对吗?

这一次,手机那头的黎唯哲没有再像刚刚那样,很快就自顾自地,往下接过话去。冰冷的沈默穿越电波,如同一只y鸷狠厉的秃鹰,盘旋低徊在林烟的头顶。那叫声一声比一声尖锐凄厉,仿佛是在狂妄地对他说著:别挣扎了,别奢望了,今日此刻,就是你命中注定的死期。

最後,等到这一段,後来事实证明分明只有很短很短,然而感觉起来,却仿佛是经历了整整一个前世今生那般的一分锺光y终於过去,黎唯哲忽然低低叹息了一声,口气里,虽然没有自责没有愧疚没有後悔更没有心疼,然而毕竟,还是带上了一抹发自真心的无奈叹息:

“林烟,这麽多年我给你的,都是我能给你的全部了。是你,要的太多了。”

啪──!──劈啪──

回答黎唯哲这一句,以前从未听过,并且从此以後的人生,应该也再无机会听见第二次的解释之言的,是林烟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将手机往前凌空一记猛摔,狠狠砸上对面墙壁所发出的,临终惨叫声。

只是那东西在飞过去的瞬间,又一次“无意”中擦到了庄景玉的左边额头。巨大的力道加上坚硬的金属外壳,让庄景玉刚刚才看起来稍微好转了那麽一点儿的苍白脸庞,又一次变得鲜血淋漓血r模糊,光是看起来,都已经怪渗人的了。

然而庄景玉却是一声没吭。除了最初惊吓的那一秒之外,他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随意拿出兜里的纸巾胡乱在额头上抹了几把,庄景玉便缓缓抬起眼睛,正对上面前这个,早已经直直凝望著他的林烟。

林烟真恨不得活活剜了此时此刻横在他视线里的,这一双如玉一般清澈柔软,而他永远,都不会有的眼睛。哈哈!那到时候等到黎唯哲终於急巴巴地赶过来,他就会看到自己还给了他一个,好玉已然不再,脸上唯有瞪著一双血淋淋的黑窟窿的,半死不活的残废人了。

他看黎唯哲那时候还会不会爱他!哈哈!既然黎唯哲最初对庄景玉心动就是因为这样一双眼睛惹的的话,那他林烟倒还真想要看看,如果庄景玉没了这双乱勾人的眼睛,那他黎唯哲,到底会爱不爱他!

这个想法很狠毒,就连林烟自己也承认。因此他也大概猜到了,自己现在的神情。应该是异常狰狞扭曲的。所以当彼此对视良久,庄景玉突然冒出那样一句话的时候,林烟一瞬间,就听傻住了。

他看见庄景玉嘴唇轻动,展颜莞尔的瞬间,原本从来都入不了他的眼的整个五官,好像都被对方眼底绵延透出的玉光给点亮了那般,温暖轻柔,有如春风拂面:

“林烟,你的眼睛……真好看啊。”

若是放到以前林烟一定会一脚踢飞庄景玉,然後一边愤怒疯狂地踩打他一边歇斯底里地朝他大骂,“你在嘲笑我!?你居然敢嘲笑我!?你他妈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嘲笑我!!!”

可是这一次,这一刻,林烟没有──或者说,似乎是g本就忘记了,要这样去做。

看见眼前的人明明两边额角都还涓涓淌著血,但偏偏还满挂著一脸让人无法忽视无法诋毁的真诚笑容,林烟只觉脑中轰地一响,忽然就浮起了刚刚庄景玉对他说过的那一句:

【如果我也可以互补你,就好了】

而现在,虽然林烟永远都不会告诉庄景玉,但是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不是不稀罕庄景玉的互补的,只是这一份温暖,他俨然,已经要不起了。

虽然刚刚林烟讲自己想要的是一个同类,可是说实在的,当一个人真的已经寂寞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的时候,其实无论是同类的互相倾诉还是互补的给予安慰──无论哪一种,只要能让他不再孤独,他都很无所谓。只是林烟未免有点太过倒霉:他至今为止所有遇到过的同类,都非常幸运地找到了别的互补,而不幸没有任何一个互补,能够驱散他,那一份渗透骨髓,冰凉入梦的孤独。

事实上这样的悲剧直到现在也是,并且大有愈演愈烈,达到高潮的趋势:和他最像的同类,与最能予他温暖的互补,抛下他,终成眷属。

於是林烟想,即便他还不太能够释然,但是他竟终於可以理解,黎唯哲对庄景玉,那样独一无二,宠若珍宝的真爱与珍惜了。因为不是每一个人这一生,都有幸能“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因为得来不易所以才会懂得珍惜,又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倍加珍惜。

林烟思绪良多,忽然眉目一垂,转过头去望向窗外,不再看庄景玉了。

然而就在庄景玉以为彼此又一次即将陷入那片尴尬无言的寂静中时,却见对方神情寂寥,悠悠问道:“对了,庄景玉,庄景玉……”他细细叫了两遍,似在品味,“你的这个名字,当初,是谁给你取的?”

“嗯?”

庄景玉闻言愣了一下,是没想到对方的话题怎麽会突然间转换得那麽快,居然会莫名其妙地问自己这麽一个,和刚刚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完全不相符的奇怪问题。

不过奇怪归奇怪,有问必答的好习惯还是让庄景玉立马坐直了身子,一边回忆一边道:“啊……这个名字……嗯,中间的景字是因为我这辈正好排到景字辈,所以是一定得要的。至於最後的那个玉字……唔……”说到这里庄景玉似乎是不大好意思地停顿了一下,感觉有些说不下去,就连脸上的笑容,瞧著也都憨厚赧实得紧。mm後脑勺,最後他十分腼腆地笑了一笑,终是架不住林烟的无言压迫,从实道来了,“嘿嘿,最後的这个玉字,不瞒你说,也、也不怕你笑话,反正过去听我爸爸讲,当年我刚出生的时候,有个貌似很厉害的算命先生刚好从我们村儿路过。哎你知道,农村就是挺信这些的,所以我爸爸就请他进家里来给我起字。结果他瞧了我老半天,呃……听、听说,还把我全身上下都给捏了一遍,最後……就给我起了这个玉字。理由到底是什麽我已经记不大清了,反正就是一大堆拗口的古文,唔……好像是什麽,玉,石之美者,有五德……呃,然後後面就是一大段讲那五德到底是什麽的。嗯,所以我想,可能就是希望我有很好的品德,以後,能做个好人吧。”

最後庄景玉给自己的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含有的深意,下了这麽一个定论。

林烟认真听完,神情一成不变。只是在静静想了一会儿之後,他忽然就笑了: “你爸爸後来给了那个算命先生多少钱?”

“……啊?”听到这个话庄景玉霎时就囧了。虽然他是知道林烟的思维有够跳脱的,可是也想不到居然能够跳脱到这种程度啊,“呃……这、这个……我、我也不知道啊……”

“呵呵,应该多给点儿的。你看,他给你起了一个多好多适合的字啊,”林烟始终没有将视线移开窗外,眉眼疏离,语气冷淡,“不是都说名字决定命运吗,你现在果真就和玉一样,石之美者,又温润,又坚强。黎唯哲也像得了绝世好玉那样把你给宠著疼著,永永远远,都放在了他的心尖儿上。”

如果是在以前,这麽一番直白露骨的赞美只会让传统内敛的庄景玉听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可是这一次,庄景玉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他好像隐约猜出了林烟接下来要讲的话的一个模糊大意,可至於那究竟是什麽,他又毕竟不是个心思玲珑,纤细敏锐的机灵人儿,虽然勉强捕捉到了影子,但也始终抓不住正主,看不清明。

直到他听见林烟轻轻吐出一口气,自嘲般地笑了笑,声音也忽然间变得很远很远,远得好像雏鸟长好了翅膀,上下扑扇著,一路飞出了眼前那一扇,林烟久久凝望的天窗。

“我终於想明白为什麽黎唯哲会喜欢你……还有大家,还有他们那麽那麽多人,为什麽,也都会喜欢你了。”

“我太笨了……我真是太笨了……可我其实明明一直都很聪明的,只是一遇到黎唯哲,我就聪明不起来了……”

“对啊,我怎麽以前就没有想到呢。你是一枚玉,一枚好玉,而我……我只是一缕烟,一缕轻烟而已。”

“一个可以既高雅又尊贵,可以万世长存永垂不朽,一个既低贱又卑微,居无定所颠沛流离……而且很快,大风一来,一吹,也就散了。”

“什麽都不会剩下,什麽痕迹都不会留下。白白来这世上一趟,等到消失了,却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

“够了林烟……!”庄景玉实在再也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忽然站起来大叫一声,想要阻止林烟的自怨自艾。

“你给我闭嘴坐下!”林烟却比他更加雷厉风行气魄十足地吼了回去,“你他妈都已经把老子看上的男人透支好一辈子了,怎麽!?难道现在还不准我多发泄几句啊!?”

“我、我没说不让你发泄!可、可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刚刚那……那能算是发泄吗!?”很难得庄景玉这一次没有再向林烟的疯狂妥协。尽管他的声音依旧不大,但他仍然一字一句,义正言辞地和林烟较量了起来,扔下话回去,“你那分明就是在自虐!”

於是林烟一下子就彻底暴走了:“自虐?哈!哈哈!!哈哈哈!!!自虐……自虐……自虐!”林烟咬牙切齿地不断重复著这两个字,眼底燃烧著熊熊火光,五官全部扭曲在一起,让原本美豔无双的整张脸看起来凶狠暴烈得厉害。突然他猛地一个弹身从凳子上跳起来,直接就冲毫无防备的庄景玉一个猛扑过去,然後死死卡住他的脖子一阵猛摇,“庄景玉你个贱人!!!自虐……你现在居然还有脸来指责我说我那是在自虐!?哈哈哈!真他妈搞笑!你怎麽不想想是谁逼得我现在只能这麽自虐的!?啊!不对……你最好应该想想是谁先把给我虐了的!?”

其实庄景玉这时候已经完全听不到林烟到底在说……在吼什麽,只觉得耳畔嗡嗡嗡嗡轰鸣一片,嘈杂得厉害。毕竟林烟虽然长相美豔但毕竟还是一个大男人,更何况他在盛怒之下的用力也实在不容小觑。庄景玉觉得自己现在不仅头昏眼花,被晃得想吐(刚刚额头两边靠近太阳x的地方被猛撞了两下也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感到自己的鼻腔和喉咙都已经渐渐续不上气儿,脖子上的紧致力道越箍越紧,范围越收越小……他是真的,就快要被林烟给掐死了……

“哈哈!结果你现在还有脸来跟我说我这是自虐!你想干嘛!?啊!?我问你你想干嘛!?你想推卸责任吗!?你想说我活该吗!?你想说黎唯哲名正言顺从头到尾上天注定就应该是你的吗!?啊……天哪我才知道原来你庄景玉你居然这麽不要脸啊!?”

“动什麽嘴巴,啊!?我警告你你他妈不准跟我抢话!别跟我说什麽真爱他的话只要他幸福了我也就开心了就不会受伤了这种从里到外都散发著一股心灵**汤味儿的鬼话!现在我才知道这***全都是放屁!全都是放屁!”

“庄景玉我真的想杀了你……啊!”

忽然林烟一声惨叫。

接著他整个人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那样,轻飘飘往上飞出去,然而半秒锺後,却是!当一声巨响,重重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又脏又乱,堆满了瓶瓶罐罐的茶几上。

於是接著便是一阵劈里啪啦的跌碎声。

最後响起来的,是黎唯哲y冷至极的低吼声:

“你想真的杀了他?我现在就真的杀了你。”

第五十四章

黎唯哲赶到的时机真可以说是千钧一发,死里逃生了。虽然林烟现在正浑身抽搐地倒在茶几上,额头,眼角,鼻子,嘴巴……全部无一例外,冒血的冒血,流血的流血,喷血的喷血,吐血的吐血,看起来著实可怜得很。可是再看看此时此刻正倒在黎唯哲怀里的庄景玉,有气无力奄奄一息,太阳x旁的两道伤口在林烟的猛摇之下又一次裂开流血,苍白的脖颈上那两圈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掐痕,连眼白都已经翻出来了,眼瞅著基本上就只剩下往外呼气的份儿而没有往里吸气的命了!

这样看来的话,处在黎唯哲的立场上来说,这种惩罚对於林烟方才的疯狂行为而言,真已经算是,非常温柔的了。

过了好久好久,林烟忽然用力咳出一口血,然後勉强撑住桌面缓缓支起上半身,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那两个,相爱至深的人。

黎唯哲皱著好看的眉头将庄景玉温柔半抱进自己的怀里,一边慢慢抚捋著他的x口帮他顺气,一边拿准力道轻轻按压著他的人中,同时那两片细薄如刃的嘴唇还在始终不停地上下翻动,紧紧贴上庄景玉的耳垂,看那样子,应该是在低声安慰著什麽。

大概是,“别怕别怕,我来了我来了,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这样安定人心的句子吧。

林烟想。

於是他看著看著,视线忽然就变得模糊,而思绪,也忽然就变得恍惚了。眼前的画面渐渐变得不甚清晰起来,影影绰绰,仿佛蒙上了一层柔软悲伤的薄雾。隐约里,黎唯哲皱著眉目的样子还是一如当年被自己撞掉耳机的那个瞬间一般英俊迷人,只是那一次,黎唯哲皱眉是因为自己,而现在,却是因为自己……伤害了他,最爱的人。

原来只有当时过境迁,回头再望来路时人们才会发现,所有一切都改变得那麽惊天动地,而又不知不觉。

脸上和喉咙全都在火辣辣地烧著发疼,x腔和喉咙里始终跃跃翻滚著怎麽压也压不住的血腥味,而就算不照镜子林烟大概也能想象得出,此时此刻,他从来都引以为傲的美貌,一定是比对面那个,正被黎唯哲给紧紧抱在怀里的人的脸,还要难看一百倍。

不过很神奇的是,林烟虽然这样想到了,但是他也好像,不是很在乎这些了。怔怔望著对面那两个相拥相偎的人,近乎自虐般地将黎唯哲对庄景玉的轻言细语的安慰,无微不至的温柔,掌上明珠似的宠爱,心肝宝贝般的关怀,生怕再大声一点就吵到了他的小心翼翼,生怕再大力一点就弄疼了他的手忙脚乱……林烟眼睛一眨感觉有别的温热y体和著鲜血从眼角淙淙流下,但他的嘴角却是轻轻往上一弯,莞尔笑了。

他是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他想到就在黎唯哲刚刚对庄景玉产生兴趣,跟他提出游戏结束,不再继续玩儿下去的时候,自己百般挽留苦苦哀求无果,心里难过,就回了一趟北一的事情。那时候正值假期,学生们都放假了,偌大的校园里空空如也,毫无人气。他假装自己还是青葱少年的高中生(其实也g本无需假装),随便胡诌了个忘记拿作业的荒唐理由,外带摆出一副可怜兮兮无比焦急的好学生模样给保安师傅瞧,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成功借到了钥匙,走进了当年,他第一次和黎唯哲相遇的,那一间教室。

教室格局有细微的改变但改变不大。桌椅虽然更新换代了但至少排列次序还是一如既往。只是那一天的阳光,再不复当年的盛芒,一片洒进来,再也照不到,那个人的脸上。

林烟站在门边静静呆了一会儿,痴痴望著不远处,当年黎唯哲的座位。然後他不禁想到,当初自己也就是这麽安静地站在这里,一开门一抬头,就看见了前方那个。正沐浴在一片柔和温暖的金色里,戴著耳机翘著双腿,手中还正捧著一本j装版《红楼梦》在读的,英俊帅气的大男生。

这样的情景复制似乎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力量,让那时的林烟恍惚产生了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他站在那里想著过去,一直想一直想,想到竟真以为他们,还能够回得去。

只是後来,以及此刻眼前的事实都无比残忍地向他证明了:错觉始终都是错觉,无论感觉再麽对,它也不是真的。

看看如今黎唯哲对庄景玉究竟有多好吧,如果没有足够的爱在背後作支撑的话,这样的担心温柔,是绝不可能有的。而最可笑的是,林烟当年竟然还自欺欺人地说服过自己,黎唯哲对自己已经很好很好,是他能够对别人好的极限了……哈哈!现在拿来和他对庄景玉的好比一比就会发现,那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拼下去,恐怕连个零头,都不会剩下。

大概自己,的确应该为庄景玉让出路来──林烟忽然,真心地这样觉得。当然或许在黎唯哲的眼中,自己也就从来没有过,挡到庄景玉路的资格。

毕竟,旧爱也许不必一定让位於新欢,但却始终,挡不住真爱的降临。

而对於黎唯哲来说,庄景玉不仅是新欢,而且还是真爱,他林烟又旧又假,拿什麽抗衡。更何况,那听起来威风凛凛的所谓的抗争,其实说到底,也不过就只是向黎唯哲摇首乞怜,可悲可叹地要点施舍罢了。因为那样而得来的东西,林烟就算不骄傲也觉得,哪怕再好再想要,也没有意思了。

半晌,林烟收回自虐的目光,两眼无神呆呆望著地面,嘴角忽然自嘲地往上一扬,轻声惨笑:“你以前……无论我怎麽邀请哀求,也从来没有来过我家……今天……你第一次知道我住在这里,并且……还亲自来到这里……却居然……哈哈,却居然……是为了他……”

纤长苍白的手指缓缓抬起,颤巍巍指向黎唯哲怀中的人。然而黎唯哲看样子却丝毫没有再准备理会林烟的打算,忽然一下站起身轻轻松一把打横抱起庄景玉,抬起脚步就要直接往外走去。

“等等!”林烟猛地扯开喉咙大叫一声,尽管这样做的後果,是他又一次重重咳出了几口触目惊心的血来,“等……咳、咳咳……等等……黎唯哲,我要问你,你刚刚说……你现在就要真的杀了我,可、可是你看……你到底……还是留了我一条x命……”

林烟一边这样说著,一边转头怔怔望向黎唯哲,那一双早已沐浴在深红血海之中的眼眶,事到如今,却还在拼命拼命地眨著,濒死绝望的漆黑瞳仁里,好像回光返照那般,闪烁著一抹,临终的光芒:

“这是不是因为……你对我毕竟……还是念著旧情的……对、对吗?”

他终於问出这一句期许,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黎唯哲停下脚步。从进屋到现在,他终於舍得将他那一双,一直以来都无情到只看得见庄景玉,也深情到只装得下庄景玉的眼神,第二次,投s到了林烟的身上。

“……林烟,”黎唯哲静静看他片刻,目光如水,声音如水,无波无痕,无喜无悲,“以後,不要再说这种,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林烟心下一空,却连难过都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就听见黎唯哲口气淡淡,用一种,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那般的轻松口气,吐出了令他,永世再也无望可寻的冷酷话语:

“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就这麽算了。但是林烟,你知道,我从高中起就已经明确警告过你们每一个人,我最讨厌别人像一只疯狗一样,一直死缠著我不放。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顿了顿,黎唯哲抬起手指温柔抚m过庄景玉脸上,那两道刚刚被击中的地方,看著庄景玉的眼神有多心疼,对著林烟的语气,就有多y冷,“以後,你离他远点。”

林烟听完霎时放声大笑。他倨傲地仰起脖子,笑得撕心裂肺,笑得歇斯底里:

“哈哈哈!不会原谅我?……不会原谅我!?哈哈!我告诉你黎唯哲!我不需要你的原谅!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原谅!你很清楚我最需要什麽!你很清楚我最需要的是什麽!哼,既然你不能给我那个,那别的任何东西,我都不稀罕!……***老子都不稀罕!”

他说到疯狂处不禁猛地扬手随意乱挥,一下就扫飞了茶几上难得残余的几件壶瓶茶杯,一时间房间里劈啪!当的难听噪音,又再一次突兀响起,刺耳不停。

“还离他远点?离庄景玉远点?哈哈!我告诉你黎唯哲──不行!不行!!我不会同意……老子绝不会同意!!!”林烟目光如火恨恨死咬著下唇,一字一句,从仿若修罗地狱的深渊里沥血挤出那般,绝望凄厉,怨恨深重,除了黎唯哲的爱之外,再也,得不到别的救赎,“你当老子是傻子吗!?离他远点……离庄景玉远点……哈哈!那样的话,那我以後……我以後……还怎麽可能……见得到你啊!?”

其实这句话一说出来就意味著,林烟已经承认,自己的确是,彻彻底底地完败了。并且还败得那麽可怜,那麽卑微,那麽无可奈何,那麽无能为力。

只可惜黎唯哲不会懂──或许也是不愿去懂,在这句话里,林烟对自己的深情,实在要远比他对庄景玉的怨恨,多得多得多。

谁让谁对谁有情,眼睛里,尽管世界那麽大,却也只看得到,那个人的身影。

黎唯哲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静静听完林烟的撒泼发疯,忽然冷笑一声,眼神危险地盯著他,y沈道:“你还怎麽可能见得到我?呵,林烟,我不知道你怎麽还有脸,跟我问得出口这句话!好,那我倒是也想质问质问你,当初是谁背著我偷偷mm搞小动作,害得我,也差点儿再也见不到庄景玉的?嗯!?啊,对……我想你大概是忘记了──或者你以为当年那件事情你真的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没人知道?”

林烟一怔之下,脸色顿时变得灰败起来。

黎唯哲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又或许是因为,今天再一次差点儿永远失去庄景玉的担忧惶恐,终於彻底地,激怒了他。

“没错,我承认,当初的确是我无聊恶劣,想要捉弄捉弄这个又土又蠢,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来惹我的庄景玉,所以才决定把他送到监狱里去,好好教训教训他的,可是──”黎唯哲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犹如两片利刃,寒芒乍现,刀光剑影,“可是,我可不记得我那时候居然有坏到那种程度,不仅要让庄景玉在监狱里待上十年,而且还把他给扔到了只有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强奸犯,才待的分区里去!”

听到这里林烟的脸色终於难看到极致,忽然哇地一声,喷出了好大一口血来。

黎唯哲见状顿了顿,神情不变,只是看对方已然如此惨样,倒不是说於心不忍,只能说是,不愿再多惹是非,徒增麻烦:

“如果不是庄景玉在监狱里连一年都还没有待满,就在我送你跑车作为分手礼物的那天,被我们俩恰巧碰见,後来我又专门去查了查……呵,林烟,你是不是就这麽打算瞒著我一辈子?然後,也就这麽毁了庄景玉的一辈子?”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也跟我一样,想不到他能在监狱里,碰上命中注定的贵人。”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其实刚把真相查出来的时候我是很生气的,林烟。所以我希望你现在最好不是在自欺欺人地想,这麽长时间以来我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你,是因为我对你,还有什麽所谓的感情。”

“不是这个原因,林烟。只是因为,那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一切都是因缘际会,都是早已注定的宿命。”

“如果不是你把庄景玉扔到那个分区里去,那他就永远也遇不上楚回。他大概会在原来经济犯的分区里满满熬过一年然後再出来,但是他那一生,就算没有全毁,也差不多毁了一半。”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也大概……永远,不能再和他相逢了。”

停顿了片刻,黎唯哲冷冷望著林烟:

“所以我本来已经原谅了你的,林烟。是你今天自己不听话找死……非要提醒我。”

林烟闻言愣怔许久,忽地凄凉一笑。方才还沐满红光煞气逼人的眼神,逐渐褪去钻心刻骨的仇恨,逐渐变得空空茫茫,呆呆傻傻: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哈!对啊!对啊!这样说起来的话,倒一切都是我林烟咎由自取……都是我林烟自作孽不可活……都是我林烟死有应得!哈哈!天啊!原来我林烟居然才是你们俩的媒人……原来我林烟……我林烟……居然才是撮合了你和庄景玉的大媒人!!!”

“可是黎唯哲,你不得不承认我林烟就是眼睛毒,看得准!哈哈!虽然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你真正感兴趣的人是柳君城,庄景玉只不过就是一个突然出现,扫了你兴头的蠢家夥而已,昙花一现,很快,也就过去了……只有我……只有我林烟才看出来了,你对柳君城,其实和对贺均,对我之流的人一样,没什麽区别,无非玩玩儿而已的命罢了,反倒是那个胆大包天冲撞了你的庄景玉,才是真正,让你动了心思的……”

“哈哈,看看现在的结果,不就很好地证明了一切吗?”

“啊……承认吧黎唯哲,是我真的太懂你了……是我们俩,真的太像了……你能在庄景玉身上感受到的温暖,我也能……我也懂。”

“对……黎唯哲你说得对……黎唯哲你刚刚说的简直太他妈对了!这一切大概真的都是命,都他妈是那什麽早已注定的宿命!就算、就算当初没有我林烟从中作梗,让你们有机会第二次重逢……哈哈!我想,像你们俩这样……这样……如此互补契合的两个人,即便再重新分开一百次,也还是能再次相遇,然後……坠入爱河。”

“所以我有什麽错!我有什麽错!?啊!?你告诉我我到底有什麽错!错在哪里了黎唯哲!?我背著你延长他的刑期!改掉他的服刑区!我不过……我不过就只是因为,很怕失去你……”

“我只是想要未雨绸缪,想要防患於未然,想要铲除其他一切有可能或者没可能的障碍,想要把已经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握得更紧一些,更紧一些而已……”

“哈哈。”

最终林烟自嘲地笑笑,眼底恢复清明的一瞬间,就黯淡熄灭了全部的光亮。他终於停止了激烈疯狂的控诉,变得隐忍安静,同时,也是彻底地认命,和认输。

“好了……好了,黎唯哲你就别著急著纠正我了,我现在当然已经知道,其实我从来,就没能真正将你的爱,握到手心里过。”

说出这种话需要勇气,其实林烟觉得自己还没有。他只是,连自欺欺人的底气,都已经完全消耗殆尽。

顿了顿,林烟胡乱抹了一把脸,满手鲜红。

不过他也顾不上那麽多了。

“我能问你最後一个问题吗?黎唯哲。”

黎唯哲听见了没有说话没有点头没有摇头,但看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著自己的样子,林烟知道,黎唯哲这是在无声地催促他,有话就快说。

其实他们两个人之间,如果硬要找的话,会发现,也还是有很多默契存在的。只是林烟很清楚,黎唯哲,都看不上那些。因为在本质上黎唯哲其实是一个非常感x的人,他崇尚的是那种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默契感,正如和庄景玉那样的心有灵犀灵魂相契,是一种不需要後天培养和长年训练才能得来的,属於茫茫人海中只要有你,我就能一眼找到你的,相通相应。

不像自己和他之间,每一种默契感,其实都是自己首先拼命琢磨出来,然後拼命累积起来,最後再拼命保存起来的,可悲的习惯。

收回越想越远的心思,林烟咬咬牙努力咽下一口血,冲黎唯哲问道:“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透露过我会模仿别人的声音这件事,所以刚刚你是怎麽认出来,那是我,而并非庄景玉的?”

黎唯哲闻言挑了挑眉,似乎有些诧异林烟犹犹豫豫搞了半天,居然是要问他这个问题。

这种,g本没有问的必要,分明只需一眼就能看出答案来的,白痴问题。

“因为你就只是林烟,而不是庄景玉啊。”

黎唯哲用一种无比平常的口气,回答了这个,困扰林烟好久好久的问题。

得到答案的一瞬间林烟下意识怔住,随即眨眨眼睛,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是欠虐得厉害,也真的是愚蠢得厉害。明明刚刚才想到黎唯哲和庄景玉之间有一种天生的默契,结果一放到具体情境里,他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学不来举一反三了。

或许这是一种潜意识里的自保机制?──不过看样子,他还真是不大对得住自己的这个自保机制,瞧瞧连人家当事人都没再说什麽了,就他还拼命不死心地要往枪口上撞,最後疼了伤了,也只能怪他自己,蠢到不要命。

林烟没有再开口了,他慢慢偏过头伏下身子,安安静静地趴在在茶几上,不去看,也不去听,那两人渐渐离开的场景和声音。

那是再也不会回来的声音。那是再也无法相见的,最喜欢的人。

林烟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哭过了。曾经他以为,若有一天,他失去了黎唯哲,那麽他一定会大哭特哭,直到哭到到歇斯底里,直到哭到痛不欲生。

可是以为终究只是以为。毕竟此时此刻,林烟发现自己,居然连眼泪,都再也给不了黎唯哲。

只有血,顺著脸上那一道道细细碎碎的小伤口,缓慢而沈静地,往下在流。

想起刚刚庄景玉对自己说的,“你以後,一定会找到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的”──这句话,林烟忽然想笑;而几秒锺後他也真的咧开嘴角,吃吃笑了。

当时的林烟没有理会庄景玉这句简直欠扁到极致的安慰话,可是现在,他倒忽然很想回答对方一句:

“喜欢我的人很多啊,我很贵的。”──至少在宠儿里,他是最贵的。

嗯……再让他想想,如果他就这麽回答了庄景玉的话,那麽按照对方那个淳朴端正到极点的个x,他一定会满脸涨得通红,马上又再急冲冲地补充一句:“不是不是!我说的是真心!真心!”

哈哈……真心,真心。

林烟趴著脸,心里一边默默念叨著这两个字,嘴上一边闷闷笑出了声;只是落在身侧两边的拳头,却是越攥越紧,越紧越疼。

这世上哪里有那麽多有真心的人。好不容易有几个,也都去喜欢,像他那样的傻瓜了。

大概男人喜欢男人,和男人喜欢女人,都是同一个道理。分什麽同x恋异x恋,其实说穿了,不还都是男人吗?既然男人都不大会喜欢太聪明的女人,那麽可想而知,他们应该也不大会喜欢,太聪明的男人。

林烟忽然非常佩服自己,他居然用了自己最後那点所剩无几的可怜的尊严,放走那两个人……滚出,他的世界。

尽管他知道,从此他和黎唯哲,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关联。

往事如梦,飞快闪现过林烟的脑中。正像一首歌唱的那样:

来又如风 去又如风

或世事通通不过是场梦

人在途中 人在时空

相识也许不过擦过梦中

来又如风 去又如风

或我亦不应再这般心痛

或他亦不应再,这般心痛。

第五十五章

庄景玉额头上的两道伤口一共被缝了八针。周云飞他们一行四人来到医院探视他的时候,唐汉那急x子,就差没直接撸起袖子去找林烟火拼了。

庄景玉也知道自己这次的意外大大吓到了他们,尤其是黎唯哲。尽管对方什麽也未曾表示,然而和他心心相印默契天成的庄景玉,又怎麽会看不出来呢。

半月後的某日晨起,庄景玉正准备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黎唯哲突然从背後猛地一把抱住他,两只力量惊人的手臂几乎用尽著全力,死死紧箍著他的腰际。

庄景玉愣了一下,旋即停住动作放松下来,任由对方的脑袋深深埋进自己的侧颈,贪婪……而後怕地吮吸。

他们的确是太了解彼此了。庄景玉能够很快感觉出来黎唯哲这份失而复得的惶恐心情,就像黎唯哲也十分体贴地,将绑架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压在心底整整半个月,一个字,也不对庄景玉提起。

虽然,或许在旁人的眼中看来,他们这样不需一言便能够知心度情的日常生活,实在是显得太无聊,太无趣,太没有挑战度,也太没有激情感了;两个人,在对方眼里,都平淡透明有若一张白纸,那又有什麽意思呢?可是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早已看多和厌倦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个是从来学不会也不喜欢察言观色揣度人心──只有这样的两个当事人才能够真正明白,在这熙攘尘世茫茫人海之中,与对方的天然默契心有灵犀,究竟是有多麽来之不易。

只是尽管如此,庄景玉仍旧难免忍不住,狠狠地,心疼黎唯哲。

他心疼他,原本这样一个飞扬轻狂,霸道跳脱,g本不应该有任何东西任何事情更何况是任何人,能够左右他影响他,几乎无坚不摧所向无敌的强者,竟然会有一天,为了自己这麽一个无所是处的小人物,而一点一点,心甘情愿,柔软了他,不知道是在怎样人心险恶的艰难环境里,修炼了多少年才终於略有所成的,那一身从内而外的坚硬躯壳。他为了自己,丢下了他那一身可能会显得冷漠拒人的护命盔甲,所以他渐渐地,变得容易受伤和脆弱了;他为了自己,主动放弃了他那一份,虽然能够保护自身,但却很有可能刺伤他人的自由自在没心没肺,所以他也渐渐地,变得容易患得患失,担惊受怕了;他甚至因为自己,情愿割舍掉整整半生的嚣张放肆不可一世,只为护著身体里忽然多出来的那一g软肋,宁愿自己辛苦忍疼,也不愿它,从自己的生命中离开消失。

而庄景玉就是这样心疼著黎唯哲的心疼。尤其他将黎唯哲的这一切改变都尽数看在眼中,於是他就更加心疼得,无以自责。

但其实他没有这个必要的。因为相爱原本就是,世界上原本互不相识互无血缘的两个人,因为遇上了对方,然後爱上了对方,所以渐渐地,心甘情愿,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弱点。

然後两个人,再一起,变得更强。

黎唯哲像这样安安静静地抱了庄景玉一会儿,等到抱够了,大概也是差不多吻够了舔够了吸够了咬够了……啃够了的时候,黎唯哲才缓缓将薄唇向上移向了庄景玉晶莹粉嫩,微微渗著细汗的可爱耳垂,一边流连厮磨,一边近乎叹息地轻声道:“……我很担心。”

庄景玉闻言微愣,然後忽地心里一酸。他刚还奇怪黎唯哲这次啃咬他的力气也用得未免太大了一些吧,然而现在他终於明白,黎唯哲这不仅是在惩罚他,更是因为……他太害怕。

怕。

黎唯哲什麽时候怕过;什麽时候,这种情绪,竟然也属於了他。

这样一想,庄景玉就更加憋不住眼睛里那股酸涩刺激的y体了。他轻轻抽了两下鼻子却死活不敢眨眼睛,只能拼了命地硬撑著。开玩笑……虽然他是不大介意在黎唯哲的面前真情流露哭一哭什麽的,但若是让对方猜出来了他是因为这种原因而想要哭那……那那那……黎唯哲还不得得瑟死?而他的话……还不得直接羞死……?

身後黎唯哲感觉到庄景玉身体一瞬间的紧绷不禁低低闷笑出了声。庄景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黎唯哲给猜出来了他的那点儿小心思……好吧,庄景玉第一次觉得,如果两个人太有默契了好像也不大好……至少,g本就没有隐私可言嘛……

黎唯哲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在庄景玉近段时日以来,因为住院和疗伤所以被养得稍微变得圆润有r了些的背部缓缓打著圈儿,沈默片刻,忽然道:“……你是我的。”

庄景玉只道黎唯哲还在担心半月前林烟“绑架”自己的那件事情,感动夹杂无奈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只得轻轻拍了拍黎唯哲另一只始终紧紧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以作安慰。

却不料黎唯哲的下一句话居然是:

“我妈妈已经知道你了,也已经同意我们的事情了──其实她是无所谓;但是我知道你……庄景玉,你家一定,不会这麽轻松,”顿了顿,虽然声音渐低,但那语气却是又稳又沈,半点儿,没有让人反对违抗的可能,“我要和你一起去见他们,然後告诉他们,你庄景玉,这一辈子,都是我的。”

“都只能是我黎唯哲,一个人的。”

听见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表白,庄景玉的身体和心脏,都不由自主地狠狠颤了一下。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这一次,庄景玉的表现却并非黎唯哲想象中的那样,一下子就脸红红到耳g──却恰恰相反,竟然是一路,惨白到耳g。连带著刚刚情欲高潮之时染上的羞赧滚烫,温度,都一下子变凉。

庄景玉死死紧咬著牙齿满脸的欲言又止。他自以为自己背对著黎唯哲所以对方对他的不自然一定难以察觉,殊不知他沈默的反应和颤抖的背脊,就足以,出卖他的一切。

他看不到,在他身後的那一张脸,慢慢,慢慢地沈下去,变得,有多冷。

许久两人皆未开口。而就在庄景玉终於受不了这样压抑诡异的气氛,准备随口敷衍哈哈一句“现、现在还太早了,至少等大学毕业……再、再说吧……”的时候,黎唯哲忽然双臂猛地一用力,就将庄景玉整个儿人轻而易举地翻转了身子,直直面对著自己。

庄景玉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猛然一记突如其来,但却同样不失温柔不会弄痛弄伤他的小心力道给微微钳紧抬高,黎唯哲半是强迫,却也半是难抑地逼著他无法逃避无法躲闪,只能将慌乱失措的视线,幽幽落进对方的眸光深处。

那一刻,黎唯哲一向黑亮如曜石的眼睛,其中光华流转,深邃如夜,更是令庄景玉,看得胆战心惊。

对著这一双,因为逐渐读懂真相,所以也逐渐变得沈静冰凉的眼睛,庄景玉忽然发现自己,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他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无论真话,还是说谎。

一瞬间,整个房间的气氛,就从最初的情意绵绵,欲潮翻滚,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压抑无助,狼狈绝望。

“……你已经跟他们坦白过了。”

良久,寂静中忽然响起黎唯哲这一句,更加寂静的声音。虽然明明只是猜测,然而口气,却是笃定无疑。

这一下,庄景玉发现自己不仅仅只是喉咙发痛,而且更是连脑袋都忽然变沈变重──摇不起,也点不下去。

“可是他们不同意。”

黎唯哲将庄景玉的手足无措全部收进眼底,只是权衡再三,却仍旧选择了一针见血,点破难堪。

庄景玉眼睁睁地看著黎唯哲面无表情地讲出这句话,只觉他有多失落,自己就有多难过。心痛如绞,恨不得冲回去跪倒在二姨二叔的面前,哪怕再重重磕上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响头,或者在祠堂和父母的灵牌前满满跪上个三天三夜,也都没有关系──只要,他们可以接受黎唯哲,然後,原谅自己。

“我……我……黎、黎唯哲……”庄景玉被那一双黑亮逼人的眼睛给看得无处可逃,只得硬著头皮迎面道,“你、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你知道……我家一直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乡下人,没有那麽新潮……我叔姨他们,没办法那麽快就接受这种事情的……对他们来说,这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

喘口气咽咽喉咙,庄景玉小心翼翼地对上,黎唯哲那一双,看不出神色喜怒的瞳孔:

“所、所以……黎唯哲,你……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老实说,庄景玉虽然不会故意装可爱,然而像现在这样,於无意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就实在,很是可爱。

只是黎唯哲见了,却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情欲难耐地低吼一声,然後干脆利落地扑上去立马进入正题,而竟然是无动於衷地静静看著他,眼眸里光影流淌,各种复杂难懂的情绪一一飞快闪过,不过很快,就渐渐洗尽铅华,最终归於平静。

半晌,黎唯哲的嘴角忽地向上一扬,轻轻扯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难看笑容:

“再给你多一点时间又能怎麽样?再给你多一点时间,我们就能生个孩子出来,然後去抱给你二姨看吗?”

庄景玉闻言浑身一抖,猛地瞪大了眼睛,写满了一脸,不敢置信的惊惶。

然而黎唯哲却不打算放过他,甚至声音,变得更加冷冽了:

“还是说,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去找一个女人,然後和她生个孩子,抱给你二姨看?”

“……”

庄景玉呆滞失声了很久很久,直到黎唯哲倾身凑上前去,毫不留情地一口狠狠咬上他的耳垂,这才终於,回过了神。

“你……”他抿抿唇,心虚地移开眼神,嚅嚅道,“你、你都……”

“是,我都猜到了,”黎唯哲很快截断庄景玉的话,只是口气虽依然冷淡,但毕竟。没有责怪的意思在里面了,“就像你刚刚说的,你二姨二叔们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乡下人,同x恋这种事情,除了感情上不能接受以外,恐怕更担心的,还是传宗接代的事情吧。”

庄景玉将脸埋下去,紧紧抵在庄景玉的锁骨边,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黎唯哲沈默了一会儿,抬起手轻轻揉了揉r庄景玉柔软湿润的发顶,声音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你呢?”

身体瞬间僵了一下。庄景玉没有回答。

黎唯哲缓缓吐出一口气:“你也是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传统男人,庄景玉。现在,你抬起眼睛看著我,然後,跟我说实话。除了社会约定俗成的原因以外,你自己也想……你自己,是不是也真的很想,这一辈子,能有一个,属於你自己的孩子?”

庄景玉没有听黎唯哲的话抬起头看他,却是将耳朵紧紧贴上了对方,怦然跳跃,铿锵有力的x膛。

“你要我说实话……你要我说实话……可是黎唯哲,我的实话就是,虽然我的确很想──”他听见黎唯哲的心跳骤然停顿了半拍,“可是现在因为你,所以我就可以逼著自己,再也不去,这样奢望。”

黎唯哲拉起他,目光如水,温柔涌向他的眼睛。

於是很快,庄景玉的眼眸深处,就下起了一场绵绵细雨。

“你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走的地方多,见识的东西也多,接触的思想一直都很新潮时尚。你也许没有我这麽想要一个孩子,但是……但是……我觉得,一个正常的男人,怎麽都还是会期盼著,这一生,能有一个属於自己的孩子的。可是现在连你……连你,这麽随心所欲,想要什麽就能有什麽的人,都可以为了我……为了我们,而不去这样想了,那我……我又凭什麽……”

“没什麽凭什麽不凭什麽的,”黎唯哲口气不算很好地打断庄景玉的话,“你知道我这样做的原因,而且更该知道,我就算这样做了,想要的,也不是你这样等价交换的报酬和感激。”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

庄景玉眼角濡湿眼圈泛红,一向温顺乖觉的表情忽然难得变得激烈起来,“本来就没有什麽凭不凭的!我当然也不是脑子抽风,只为了还你报酬和给你感激才这麽傻乎乎地决定这辈子不要结婚不要孩子的!我……我……我只是想说,你黎唯哲能为我庄景玉做到的事情,不管我做起来是不是比你更困难比你舍不得,但是我也可以为你做到!我不会输给你,也……也不想输给你!……更、更何况……”庄景玉咬了咬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整张涨红激动的小脸,忽然,就这麽淹没在了黎唯哲突然凑近压来的昏黄y影之中,“……更何况,自从和你在一起,我也渐渐不觉得,孩、孩子……有什麽好的了……唔……”

话还没说完,黎唯哲就猛地箍紧双臂,将庄景玉,紧紧按进了他,加速不断的心跳里。

这一瞬间的感觉实在无法言喻,只有爱著他和被他爱著的自己,才能够真正体会了解,读懂其中,每一个不为人知的微妙细节。

有你就足够了──这种话,就算庄景玉已经和他过了整整一辈子,也不一定说得出口。然而这一刻,他已经读懂了。

捧住对方的脸轻轻亲了亲额头,黎唯哲歪著脑袋,帅气的脸上淌满笑意,却是无比心疼地问:“傻瓜,疼吗?……承认的时候,挨打了吧?”

庄景玉闭著眼摇头──大概还在害羞。

於是黎唯哲邪邪一笑,忽然一个翻身又把庄景玉按倒身下:“不说实话?好吧,那就让为夫我,来好好替娘子检查一下。”

庄景玉刷地睁开眼睛,脸颊以r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升温:“你!……唔……嗯……啊!那、那里刚刚才……呃……黎、黎唯哲你……嗯……”

就这样,两个分明不能传宗接代的男人,却在今夜,将传宗接代的事情,做了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