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六)(2/2)

那时也是这样的好月色,可是隔着四散奔逃的人群,隔着鼎沸的尖叫,她听不见自己的心声。今夜的月色却是静静的,照在他身上,也照在她身上,他们不过是天底下的两个男女。

小戏子有点喜欢那个王爷,可笑罢?

他高高在上,却又坏透了;他带给她从未有过的一切,也是她所有痛苦的来源,他看不起她,他另有心爱的姑娘。

可那又怎样呢。

他就要死了。

万般种种,都不做数了。

绥绥浑身颤抖,咬住了手背才勉强止住磕绊的牙齿,没有出声,眼泪却流了一脸。

泪眼朦胧中他转过脸来,竟是笑着的,嘴唇翕动,似乎说了什么。绥绥忙擦干眼泪看去,认真辨认出他的话来,

“转过去。”

他顿了一顿,状似轻松地弯了弯唇角,

“不要看。”

绥绥难以置信地愣了一会儿,身子一软,伏在了屏风上。

他转回了身去,伸手便要去揭开那块锦布,绥绥没有转过去,但她无论如何不敢去看那场景,只得伏在屏风上,捂着嘴哭了起来。

外面是千盏灯万盏灯的夜晚。

屏风外依然是静静的。

她努力不去听任何的声音,可郑内官尖哑的嗓子还是源源传进了她耳中。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这次比上次还晦涩,绥绥彻底听不明白了,好在郑内官立即又说,

“于二十年四月十叁日、授重骏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别的不懂,皇太子叁个字总还是如雷贯耳。

绥绥真懵了,抬头看出去,只见木盘里空荡荡的,郑内官捧着明黄的诏书读罢,恭敬递到了李重骏手里。

他们跪下来,叁叩九拜地对他行礼。

绥绥从没见过这种礼节。直到后来,在册封太子的典仪上,她看到人们在丹阳门下,成百上千次地对他叩拜,山呼千岁,才知道这是太子特有的礼节。

【1】立太子诏书借用康熙立胤礽诏